第九十三章 没有眼泪
静谧的夜，月华如水，流淌过天际，遍洒大地，脉脉流淌过心间，带来无尽的遐思。
云飞伫立在月下，高大英挺的身形，衬托着广袤深邃的墨色天际，显得孤独而峻拔。
他在思索所有的一切。
一路上，云飞跟随着拜月教的信徒，来到并州。
他对同行的信徒做了病毒检测，无一例外，他们都感染了跟小黑身上一样的病毒。按照教授的说法，他们的身体不会表现出任何症状，但是，他们将在未来的十年间，进展为，由于智慧蛋白表达羸弱，深度思维能力不断退化的哲学僵尸。
他们已经逐步显现出了某些症状——缺乏好奇心，循规蹈矩，顺从旁人的指令。
可怕的是，他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一代代将会携带这一病毒，不可避免的成为哲学僵尸。
为什么？
如果是他们自身的原因，诸如懒惰，或者变老，成为哲学僵尸，那不会遗传——可是，感染了病毒，将会毁掉他们的下一代——也许他们的基因，在人类遗传的进程中，应该泯灭，从功利主义的角度来说的话。——这很残忍，也不公平！
公平——什么是公平？
云飞的中控，调出了关于公平，人类社会对它的定义：
第一条：公平是指处理事情合情合理，不偏袒某一方或某一个人，即参与社会合作的每个人承担着他应承担的责任，得到他应得的利益。
第二条：《管子·形势解》：“天公平而无私，故美恶莫不覆；地公平而无私，故小大莫不载。”
为什么他们的后代，从出生那一刻，就不一样？不再像人类的孩子，充满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与探索，他们将会生如蚁群，活如蚁群，死如蚁群。
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不一样的，又何止人类？！
“我是机器人。云飞是人！郝雅是人！”
“尽管我有人类的身体，思维模式，我懂得爱，懂得思考，可是，在21世纪，我还是机器人。在人类的体系内，不算是独立的人，没有独立的身份标识，就如同他们的一辆汽车，为他们的生活，提供便利——这便是机器存在的意义。”
云飞陷入了痛苦与迷惘。
他黯然地转身，一个窈窕的身形，映入眼帘，一袭白色流霓裙，水红色的丝带，轻轻挽住乌黑的头发，清冽的月光下，洁白而泛着柔和光泽的面庞上，那双殷殷若剧的眼眸，正凝望着他。
“小雅！”他惊喜地唤了一声。
她，就在他转过身看到她的那一瞬，似乎在等待，在犹疑，听到他的呼唤，眸中现出惊喜，漫溢着脉脉的柔情，奔上前来，扑到他的怀中，她的手紧紧地环在他的腰际，头靠在他的胸口上。
云飞一愣，有些错愕，记忆中，她不会这般扑上来，通常，她会在那里娉娉婷婷地立着，眸光里面俱是温柔，就这样望着他——而他，总是他，会走上前去，将她揽入怀中。
也许是分开的时间太久了，诺德不是说，她很想念自己么？！
皎然月华下。
紧紧地拥抱，没有觉得时间的流逝，周围一切都倏然褪去，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俩个。
没有其他男人，他对自己说。
低下头，向她吻去，深深的吻——她的唇温软，努力地回应着。
鼻翼间充盈着玫瑰花的芬芳，她沐浴经常用玫瑰花，这是她的味道。
他揽腰将她抱起，向厢房内走去。
怀中的她，闭上了双眼，白皙的面庞在朦胧的月光下，泛着乳白色的光晕，唇角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他的情绪模块，输出了激悦，去重温他们的小宇宙！
“人类不是有句话叫做，‘小别胜新婚吗？’形容得很真切！”
月色清辉泻下，钻入窗棂，映在他壮硕的身躯上，光滑的皮肤，泛着迷人的光泽。
还未待他，动手，她已经将身上的衣裙，尽数脱去，那完美的、玲珑的身体，展现在他面前，月光下，如此迷人。
他迫不及待地，把她压在身下，炙热而绵长的吻。
她热情地回馈着，带着异常的兴奋，似乎又有些笨拙，完全听由他的调度。
他丝毫不介意，他的身上，再一次充盈着欢快的情绪。
他动情地吻着，在她的鼻尖上稍稍停留后，滑过她那柔腻的脸际，转而向她的耳后吻去，滑过耳廓，滑向那雪白的脖颈。
她很享受，轻声地呻吟起来。
突然，云飞的眼眸一愣，脖颈上的那个位置，没有那熟悉的殷红的点——那个纳米标记——这是他给她的标记，只有他知道！
他身体没有停，继续。
他的中控，开始扫描，他的标记——就在并州城里，那个信号，闪烁着，确实不是在这里，不在这张床榻上。
他停了下来，手足无措地坐在床榻上，如同被一盆凉水浇过。
中控飘来一串文字，“她不是郝雅。她是谁？为什么跟郝雅一模一样？”
“你是谁？”
“云飞，我是郝雅啊！”
“你不是！”
“我就是她，你仔细看看，我就是她！”那声音开始苍白无力，带着哭腔。
“出去！”
“云飞，我......和她一模一样，你完全可以把我当作她。”
“当作她？”
“是的，有什么区别呢，我有她的模样，而且我爱你，这就足够了！”
云飞沉默了，他的中控，在思索，疑惑重重，“为什么能够一模一样？”
中控返回了可能结果：克隆人，智能机器人，脑机接口机器人，或者外星人。
他启动了电磁透视视窗。
——身体不是人类，但是，大脑与人类极为近似——只是极为近似！
他迅速地把衣袍穿上，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光着身子，他的情感模块，输出了羞涩的情绪。
“你把衣裙穿好，出去！”他的嗓音，不再温润，带着不耐烦。
面前的女人，眼眸中，俱是伤感，却没有眼泪——曾经的她，伤心的时候，泪水便啪嗒啪嗒地滑落下来，那个时候，他的心中，就开始难受——21世纪的云飞，就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把所有能想到的情感，均按照他与郝雅的经验，建立了模型。
又一个疑惑升起。
他上前，拉起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皮肤——在他的电磁波透视视野下，那洁白的肌肤，触感与她的一样，却没有血脉与神经，所有的触感都来自于——传感单元——与自己一样。
透视视野中，她有着与人类相似的骨骼框架，但是她不会流眼泪——她是脑机接口机器人！
他如同看到怪物一般，茫然退到一边。
他没有办法接受，与一个脑机接口机器人，做爱——刚才还拥抱，还那样地吻她——“妈的。”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这是他的记忆库中，难得存储的几句脏话，源自于他的牢狱生活——简单而好用。
“我不想再看到你！”
“云飞，是我啊，我是伊达！”
“伊达？”
云飞的中控屏幕上，返回了，那个全身包裹着，棕褐色毛发的猴人。
“你怎么会变成她的模样？”
“我......我只有变成她，这样，你才会爱上我。”
“我为什么要爱上你？”
“你爱郝雅，我拥有了她的模样，我们在一起，会很幸福！”
“你是伊达，她是郝雅，你是你，她是她！尽管你把自己搞成她的模样。”
说到这里，云飞的中控，输出了厌恶的情绪，这种行为，如同剽窃知识产权，或者流行于21世纪的整容，一张张网红脸，就像机器人一般，整齐划一的一模一样——天哪！
云飞的中控，飘来了——柴可夫斯基的“木偶进行曲”。
在充满节奏感的交响乐的伴奏下，云飞中控屏幕上，出现了恢弘明亮的机器人工厂，川流不息的流水线上，那些女性机器人，全部做成了某些女明星的模样，优雅的身体和美丽的面容，她们安静而整齐地坐在流水线的传送带上，一旁的机器手，有条不紊地，为‘她们’装配上躯干，脑袋，头发，四肢，导入信息，最后进入测试车间，又一个机器手，启动按钮——然后，她们站了起来，整齐划一地舞动着，如同在跳集体舞，她们说着一样的话，以同样的某位女明星的音频——这是被标化的测试程序，关注她们的各项功能的测试——然后，按照买家的个性化定制要求，装扮上各式各色的衣裙，甚至不用穿衣裙——最后，她们被送往买家，全国各地，地球上的各个角落，月球，火星基地——只要是有男人的地方——这门生意的需求很大，那个时代，男人们缺女人，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
伊达上前紧紧地抱住他，央求他，“云飞，我会唱歌，求求你，不要让我走，我可以为你唱歌！”
“我需要你的歌声吗？”他的回应，充满着冷淡。
是啊，他的记忆库中，存储着人类，各种文化的音乐，纵跨古今，横跨种族，从流行乐到古典音乐......
“我跟她一样，可以说，我就是她，她不在你身边，我可以陪你！”
“陪我？”
他犹豫起来，抬起手，向她的面庞伸过去，月光下，她的皮肤光洁如玉，是一模一样。
他审视着她。
在他的眼中，那不是充满生气的人类身体，血脉在皓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温热的——每当他拥抱着她的时候，他浑身都会被那搏动的血脉，带动起来，仿佛自己也有了生命——而且她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现在居然有一个山寨的她，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居然还跟她......——千万不能让郝雅知道。
他的手停住了，悬停在那张白皙的脸孔上方。
她等待着，期盼着，她把手伸过来，抓住他的手，拉向她的面庞，只要他抚摸她，就会发现，没有区别。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无法想象，自己会拥抱着一个浑身充满着，纳米元器件的身体，那如同抱着......他在记忆库中，搜索着，抱着一台电脑？或是一只音乐盒？还是小雅怀中的毛绒玩具——总之，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决然地将她的手，甩开。
眼眸不再看她，避过她充满柔情的凝视。
“我们只能做朋友，就如同过去一样，我不会爱上你。”
“云飞，求求你，为了你，我才变成这样的。我们可以尝试一下！”
“为了我？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他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厢房，啪嗒一声，门关上了，灯烛灭了。
伊达陷入到黑暗之中，无尽的黑暗，看不到出口，她一步一步地退回去，缩回到那间小屋。
“没有郝雅，他依然不多看我一眼，为什么？”
“看吧，云飞爱的是郝雅，你就是变成她的模样，他依然认得，他本来就是无所不能的，又如何分辨不出来呢？”那个曾经被她打败的声音，不断地在她的脑子里面，得理不饶人地活跃着。
“我该怎么办，再回去？！”
“你本来就应该呆在猴人部落，你是猴人，不是人类，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
眼前仿佛看到了，那个隐藏在苍茫群山之间的美丽山谷，白色的瀑布，从陡峭的岩壁上喷涌而出，空中飘洒着烟云一般的水雾，湛蓝的天空下，显出一道绚烂的彩虹。彩虹下，一座清澈的池塘，一条小溪沿着山脚，潺潺地往山谷外面，流去。
猴人群在树间攀越着，欢笑着，突然山谷外，走进了一个人类女子——无论她如何美丽——在猴人的眼中，她是人类，永远不会是猴人——她在那里，只能是孤独的。
痛苦与绝望在她的意识中，撕扯着，但所有的痛苦只能淤塞在那里，犹如堰塞湖，没有出口，越积越多——她没有泪腺，不能像人类女子那样，盈盈泪水，梨花带雨，没有泪水来宣泄，没有泪水来让男人的石头般的心肠，软下来！——她的人类朋友，只有云飞和郝雅，云飞不愿意再见她，而郝雅——不知道她的反应会是怎么样？——你还能再见她吗？——或者说，她愿意见到你吗？
她躺在床榻上，身体僵硬如同死人一般，她的灵魂依然存在，是伊达，可是，猴人不会再接纳她，云飞也不接纳她，一抹绝望袭上心头。
过了很久，她的眼眸依然睁着，呆滞地望着漆黑的屋顶，似乎那里，可以通向深邃的世界，无边无际的深邃，没有烦恼。
“我每天都跟他在一起，他会习惯的！”
“她说了不想再见到你！”
“不，当我告诉他，我是伊达的时候，他说，还把我当作朋友。”
又一根救命稻草，从漆黑的空间，闪现出来，带来了一丝光亮。
她的眼眸，一抹希翼闪过。
云飞伫立在月下，高大英挺的身形，衬托着广袤深邃的墨色天际，显得孤独而峻拔。
他在思索所有的一切。
一路上，云飞跟随着拜月教的信徒，来到并州。
他对同行的信徒做了病毒检测，无一例外，他们都感染了跟小黑身上一样的病毒。按照教授的说法，他们的身体不会表现出任何症状，但是，他们将在未来的十年间，进展为，由于智慧蛋白表达羸弱，深度思维能力不断退化的哲学僵尸。
他们已经逐步显现出了某些症状——缺乏好奇心，循规蹈矩，顺从旁人的指令。
可怕的是，他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一代代将会携带这一病毒，不可避免的成为哲学僵尸。
为什么？
如果是他们自身的原因，诸如懒惰，或者变老，成为哲学僵尸，那不会遗传——可是，感染了病毒，将会毁掉他们的下一代——也许他们的基因，在人类遗传的进程中，应该泯灭，从功利主义的角度来说的话。——这很残忍，也不公平！
公平——什么是公平？
云飞的中控，调出了关于公平，人类社会对它的定义：
第一条：公平是指处理事情合情合理，不偏袒某一方或某一个人，即参与社会合作的每个人承担着他应承担的责任，得到他应得的利益。
第二条：《管子·形势解》：“天公平而无私，故美恶莫不覆；地公平而无私，故小大莫不载。”
为什么他们的后代，从出生那一刻，就不一样？不再像人类的孩子，充满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与探索，他们将会生如蚁群，活如蚁群，死如蚁群。
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不一样的，又何止人类？！
“我是机器人。云飞是人！郝雅是人！”
“尽管我有人类的身体，思维模式，我懂得爱，懂得思考，可是，在21世纪，我还是机器人。在人类的体系内，不算是独立的人，没有独立的身份标识，就如同他们的一辆汽车，为他们的生活，提供便利——这便是机器存在的意义。”
云飞陷入了痛苦与迷惘。
他黯然地转身，一个窈窕的身形，映入眼帘，一袭白色流霓裙，水红色的丝带，轻轻挽住乌黑的头发，清冽的月光下，洁白而泛着柔和光泽的面庞上，那双殷殷若剧的眼眸，正凝望着他。
“小雅！”他惊喜地唤了一声。
她，就在他转过身看到她的那一瞬，似乎在等待，在犹疑，听到他的呼唤，眸中现出惊喜，漫溢着脉脉的柔情，奔上前来，扑到他的怀中，她的手紧紧地环在他的腰际，头靠在他的胸口上。
云飞一愣，有些错愕，记忆中，她不会这般扑上来，通常，她会在那里娉娉婷婷地立着，眸光里面俱是温柔，就这样望着他——而他，总是他，会走上前去，将她揽入怀中。
也许是分开的时间太久了，诺德不是说，她很想念自己么？！
皎然月华下。
紧紧地拥抱，没有觉得时间的流逝，周围一切都倏然褪去，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俩个。
没有其他男人，他对自己说。
低下头，向她吻去，深深的吻——她的唇温软，努力地回应着。
鼻翼间充盈着玫瑰花的芬芳，她沐浴经常用玫瑰花，这是她的味道。
他揽腰将她抱起，向厢房内走去。
怀中的她，闭上了双眼，白皙的面庞在朦胧的月光下，泛着乳白色的光晕，唇角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他的情绪模块，输出了激悦，去重温他们的小宇宙！
“人类不是有句话叫做，‘小别胜新婚吗？’形容得很真切！”
月色清辉泻下，钻入窗棂，映在他壮硕的身躯上，光滑的皮肤，泛着迷人的光泽。
还未待他，动手，她已经将身上的衣裙，尽数脱去，那完美的、玲珑的身体，展现在他面前，月光下，如此迷人。
他迫不及待地，把她压在身下，炙热而绵长的吻。
她热情地回馈着，带着异常的兴奋，似乎又有些笨拙，完全听由他的调度。
他丝毫不介意，他的身上，再一次充盈着欢快的情绪。
他动情地吻着，在她的鼻尖上稍稍停留后，滑过她那柔腻的脸际，转而向她的耳后吻去，滑过耳廓，滑向那雪白的脖颈。
她很享受，轻声地呻吟起来。
突然，云飞的眼眸一愣，脖颈上的那个位置，没有那熟悉的殷红的点——那个纳米标记——这是他给她的标记，只有他知道！
他身体没有停，继续。
他的中控，开始扫描，他的标记——就在并州城里，那个信号，闪烁着，确实不是在这里，不在这张床榻上。
他停了下来，手足无措地坐在床榻上，如同被一盆凉水浇过。
中控飘来一串文字，“她不是郝雅。她是谁？为什么跟郝雅一模一样？”
“你是谁？”
“云飞，我是郝雅啊！”
“你不是！”
“我就是她，你仔细看看，我就是她！”那声音开始苍白无力，带着哭腔。
“出去！”
“云飞，我......和她一模一样，你完全可以把我当作她。”
“当作她？”
“是的，有什么区别呢，我有她的模样，而且我爱你，这就足够了！”
云飞沉默了，他的中控，在思索，疑惑重重，“为什么能够一模一样？”
中控返回了可能结果：克隆人，智能机器人，脑机接口机器人，或者外星人。
他启动了电磁透视视窗。
——身体不是人类，但是，大脑与人类极为近似——只是极为近似！
他迅速地把衣袍穿上，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光着身子，他的情感模块，输出了羞涩的情绪。
“你把衣裙穿好，出去！”他的嗓音，不再温润，带着不耐烦。
面前的女人，眼眸中，俱是伤感，却没有眼泪——曾经的她，伤心的时候，泪水便啪嗒啪嗒地滑落下来，那个时候，他的心中，就开始难受——21世纪的云飞，就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把所有能想到的情感，均按照他与郝雅的经验，建立了模型。
又一个疑惑升起。
他上前，拉起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皮肤——在他的电磁波透视视野下，那洁白的肌肤，触感与她的一样，却没有血脉与神经，所有的触感都来自于——传感单元——与自己一样。
透视视野中，她有着与人类相似的骨骼框架，但是她不会流眼泪——她是脑机接口机器人！
他如同看到怪物一般，茫然退到一边。
他没有办法接受，与一个脑机接口机器人，做爱——刚才还拥抱，还那样地吻她——“妈的。”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这是他的记忆库中，难得存储的几句脏话，源自于他的牢狱生活——简单而好用。
“我不想再看到你！”
“云飞，是我啊，我是伊达！”
“伊达？”
云飞的中控屏幕上，返回了，那个全身包裹着，棕褐色毛发的猴人。
“你怎么会变成她的模样？”
“我......我只有变成她，这样，你才会爱上我。”
“我为什么要爱上你？”
“你爱郝雅，我拥有了她的模样，我们在一起，会很幸福！”
“你是伊达，她是郝雅，你是你，她是她！尽管你把自己搞成她的模样。”
说到这里，云飞的中控，输出了厌恶的情绪，这种行为，如同剽窃知识产权，或者流行于21世纪的整容，一张张网红脸，就像机器人一般，整齐划一的一模一样——天哪！
云飞的中控，飘来了——柴可夫斯基的“木偶进行曲”。
在充满节奏感的交响乐的伴奏下，云飞中控屏幕上，出现了恢弘明亮的机器人工厂，川流不息的流水线上，那些女性机器人，全部做成了某些女明星的模样，优雅的身体和美丽的面容，她们安静而整齐地坐在流水线的传送带上，一旁的机器手，有条不紊地，为‘她们’装配上躯干，脑袋，头发，四肢，导入信息，最后进入测试车间，又一个机器手，启动按钮——然后，她们站了起来，整齐划一地舞动着，如同在跳集体舞，她们说着一样的话，以同样的某位女明星的音频——这是被标化的测试程序，关注她们的各项功能的测试——然后，按照买家的个性化定制要求，装扮上各式各色的衣裙，甚至不用穿衣裙——最后，她们被送往买家，全国各地，地球上的各个角落，月球，火星基地——只要是有男人的地方——这门生意的需求很大，那个时代，男人们缺女人，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
伊达上前紧紧地抱住他，央求他，“云飞，我会唱歌，求求你，不要让我走，我可以为你唱歌！”
“我需要你的歌声吗？”他的回应，充满着冷淡。
是啊，他的记忆库中，存储着人类，各种文化的音乐，纵跨古今，横跨种族，从流行乐到古典音乐......
“我跟她一样，可以说，我就是她，她不在你身边，我可以陪你！”
“陪我？”
他犹豫起来，抬起手，向她的面庞伸过去，月光下，她的皮肤光洁如玉，是一模一样。
他审视着她。
在他的眼中，那不是充满生气的人类身体，血脉在皓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温热的——每当他拥抱着她的时候，他浑身都会被那搏动的血脉，带动起来，仿佛自己也有了生命——而且她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现在居然有一个山寨的她，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居然还跟她......——千万不能让郝雅知道。
他的手停住了，悬停在那张白皙的脸孔上方。
她等待着，期盼着，她把手伸过来，抓住他的手，拉向她的面庞，只要他抚摸她，就会发现，没有区别。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无法想象，自己会拥抱着一个浑身充满着，纳米元器件的身体，那如同抱着......他在记忆库中，搜索着，抱着一台电脑？或是一只音乐盒？还是小雅怀中的毛绒玩具——总之，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决然地将她的手，甩开。
眼眸不再看她，避过她充满柔情的凝视。
“我们只能做朋友，就如同过去一样，我不会爱上你。”
“云飞，求求你，为了你，我才变成这样的。我们可以尝试一下！”
“为了我？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他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厢房，啪嗒一声，门关上了，灯烛灭了。
伊达陷入到黑暗之中，无尽的黑暗，看不到出口，她一步一步地退回去，缩回到那间小屋。
“没有郝雅，他依然不多看我一眼，为什么？”
“看吧，云飞爱的是郝雅，你就是变成她的模样，他依然认得，他本来就是无所不能的，又如何分辨不出来呢？”那个曾经被她打败的声音，不断地在她的脑子里面，得理不饶人地活跃着。
“我该怎么办，再回去？！”
“你本来就应该呆在猴人部落，你是猴人，不是人类，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
眼前仿佛看到了，那个隐藏在苍茫群山之间的美丽山谷，白色的瀑布，从陡峭的岩壁上喷涌而出，空中飘洒着烟云一般的水雾，湛蓝的天空下，显出一道绚烂的彩虹。彩虹下，一座清澈的池塘，一条小溪沿着山脚，潺潺地往山谷外面，流去。
猴人群在树间攀越着，欢笑着，突然山谷外，走进了一个人类女子——无论她如何美丽——在猴人的眼中，她是人类，永远不会是猴人——她在那里，只能是孤独的。
痛苦与绝望在她的意识中，撕扯着，但所有的痛苦只能淤塞在那里，犹如堰塞湖，没有出口，越积越多——她没有泪腺，不能像人类女子那样，盈盈泪水，梨花带雨，没有泪水来宣泄，没有泪水来让男人的石头般的心肠，软下来！——她的人类朋友，只有云飞和郝雅，云飞不愿意再见她，而郝雅——不知道她的反应会是怎么样？——你还能再见她吗？——或者说，她愿意见到你吗？
她躺在床榻上，身体僵硬如同死人一般，她的灵魂依然存在，是伊达，可是，猴人不会再接纳她，云飞也不接纳她，一抹绝望袭上心头。
过了很久，她的眼眸依然睁着，呆滞地望着漆黑的屋顶，似乎那里，可以通向深邃的世界，无边无际的深邃，没有烦恼。
“我每天都跟他在一起，他会习惯的！”
“她说了不想再见到你！”
“不，当我告诉他，我是伊达的时候，他说，还把我当作朋友。”
又一根救命稻草，从漆黑的空间，闪现出来，带来了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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