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意识空间
初晨晓雾带着春日繁花的芬芳，钻入厢房内。
耳畔传来啾啾的鸟鸣，郝雅一个人惬意地躺在那张宽敞的床榻上，醒了。鼻翼间那一抹芳香，让她的心情舒畅起来，她睁开眼睛，看了看门栓上落的大铜锁，想起了昨夜的敲门声，心中有些后悔，也许应该跟他开诚布公地谈清楚，而不是粗暴地把门一关，毕竟，他是未来大唐的皇帝，剩下这两年半还要靠着他这棵大树，而且云飞还在他的麾下。
她闭上眼睛，开始思索今日的安排——拜访诺德。
按照和云飞讨论的推断，他们很有可能来自于更为遥远的未来地球，他对我们很好奇，而我们对他也很好奇——除了童男童女，还有把伊达变成人，他似乎也不是什么恶贯满盈的坏蛋——他们的第一次对话，表明他应该是一个具备理智思维的人。——既然大家都来自于未来，在某些领域的对话，应该是共通的，而对差异的领域，似乎更应该通过进一步的了解来评估。
想到这里，她对自己说，想要了解一个陌生人，先不管他是敌人还是对手——先要跟他做朋友，孙子兵法不是说过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做朋友？”她自言自语，“如何做朋友？”
——他是脑机接口机器人，跟云飞一样，不吃不喝，人类的七情六欲所痴迷的东西，投其所好对他无效。
——别担心，他对我们如此好奇，对他来说，也许，自己的到访，便是最好的礼物。
她睁开了眼睛。
并州的拜月观，分为前、中、后三进，前院和中院供奉着道教的神仙，而后院则是道人修行所在。
明媚熙光中，诺德一袭白衣道袍，面朝东方，沐浴在融融晨光下。
身后一名道童走上前来，“仙师，太子的使者到了。”
“安排他先去客房歇息。”
“仙师，他想立即见您。”
“我有个重要的客人，那是一个女人，她来了以后，你把她带到清修室找我。”
“是。”道童恭顺地退下了。
诺德闭上眼眸，他的身躯伫立在天青色的碧空下，和风徐徐，微风拂过他的面庞，玫瑰花的芳香钻入鼻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白皙的面庞上，唇角勾动，涌起一抹微微的笑容，他享受着美好的春日清晨。
过了许久，他伸展了一下肩背，走到玫瑰花丛畔，执起手中的葫芦瓢，从木桶中舀起一勺水，往花丛中洒去......
突然，他的眸光，倏然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上，那殷红的花瓣上，还留有清晨莹润的露珠，那粒浑圆的晨露，将娇嫩的花瓣，以及鹅黄色的花蕊，映入，在金色的晨光下，球状水滴中，金色的穹顶，殷红的大地，鹅黄色的花蕊，凝结。
他出神地凝视着，一只蜜蜂飞了过来，停在了玫瑰花瓣上，钻入了花蕊，映入了露珠，他咧开嘴笑了。
他修长的手指，伸了过去，折下一支......又一支——那是一束殷红的、带着晨露的玫瑰花，他握在手中，放在鼻端嗅了嗅，往清修室走去。
诺德走进清修室。
那是一个极度空旷的房间，房间的墙壁上，涂抹着清一色的白色，对向门的那面墙壁上，一扇硕大的、长方形的木制窗棂，简洁直接的样式，没有大唐常见的、极尽繁复的雕花，窗户开了几扇，窗外湛蓝天际下，道观的大殿巍然矗立，殿顶青色的琉璃瓦，在明媚的春光下，闪烁着淡淡的、青色的光芒。殿顶的四个边角，伸展出去，翘角屋檐下，各挂着一只铜铃，微风徐徐吹拂，铜铃发出叮铃铃的撞击声。
诺德把那束新鲜采摘的、娇艳的玫瑰花，插在了青瓷花瓶中，放在了窗前一张长方形的紫檀桌案上。
“仙师，她来了。”
郝雅一袭白色流霓裙，头上盘着大唐流行的双螺髻，髻上还簪着白玉兰花，走了进来。她曾经考虑过秦王的建议，带上郭泓，后来，她考虑了一下，实话说，在激光手枪面前，一头猛虎跟一只小白兔，没有区别，老虎可能被射杀的可能性更高，而扮作小白兔，也许猎人更可能会疏于防范，毕竟她此行的目的是交朋友，而不是兴师问罪。于是，她只带了两名玄甲军士作为随从，他们并没有进来，留在在外面等候。
诺德转过身来，看到她走了进来，白皙的面庞上，没有丝毫的惊讶，“郝雅，请坐。”
接着，作为主人的他，在长方桌案前，盘腿坐下。
郝雅没有客气，也在他的对面，盘腿坐下。
道童给他们砌上热茶，退了下去。
郝雅心中有些忐忑，此人擅长读心术，还会意识控制，自己不能看他的眼睛，她斟酌着，如何破冰——在过来的路上，她思索着，如何跟他成功地建立，互相信任的朋友关系，通常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可以先问他爱好是什么，或者是他是哪里人？——可他们已经不是陌生人，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该如何开启谈话？！
这是一个白色明亮的房间，从她坐的位置，正好可以将屋内和屋外一览无遗，那是一种柔和的白，窗外的碧蓝天际，青色的道观，还有道观墙角种植的吗，沿着殿墙，不断往天空伸展开来的紫藤花，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她的眸光落在了，窗前那束娇艳的玫瑰花上，花瓣上的晨露，将殿外的湛蓝天际映入，形成了一个一个曲面上呈现蓝色，另外一个曲面上，呈现着红色的球状空间，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水滴，蓝色与红色就这样对视着，没有混合，水滴中间是，空灵。
“你很喜欢这束玫瑰？”
“我很喜欢，仙师也喜欢玫瑰花？”
“你可以称呼我——诺德。”
郝雅心中一亮，原来他们的确有共通的地方，在21世纪，人们都是直呼对方的名字，不像这里，礼数众多。
她笑了，眸光从水滴中移了出来，望向诺德，“诺德，原谅我的直接，我在想我们是否可以做朋友？”
“朋友？”诺德重复了一遍，白皙的面庞上，似笑非笑，“你们怎么对待朋友？”
“朋友之间可以分享很多东西，比如想法，朋友还应该互相帮助......”
他的唇角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抑住了。
郝雅仔细观察着，虽然他没有响应，但是他并没有拒绝，“朋友之间应该是坦诚的。”
“你想分享什么想法？”他不再看着她，低下头去，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他能喝茶？——郝雅心中无比惊讶，脑机接口机器人不是应该不吃不喝的吗？——她也喝了一口茶水，来掩饰自己的愕然。
白瓷茶杯中，细长的嫩芽，在热水中舒展开来，漂漾着，“诺德，你喜欢喝茶？”
“我原来不喝茶，来到这里以后，入乡随俗，我发现我喜欢茶的味道，当沸腾的水浸没它们的时候，淡淡的清香，就顺着热气冒了出来。”说着，他将茶杯放在鼻端下，鼻翼轻微吸了吸，似乎在享受那抹味道。
“那你以前喝什么呢？”
郝雅仔细观察着他——他似乎不是机器人，他的用词，他会品茶......
“以前，我喜欢喝一种植物的浆液，蓝色的，甜甜酸酸的......”他望向窗外，似乎在回忆。
“那是什么植物？”郝雅在记忆库中搜索着，蓝莓，葡萄......?
“那种植物跟西州的葡萄有些相似，只是长得更大些。不说这个了，你喜欢喝什么？“
“诺德，我喜欢喝茶，在我们那里，冬天的时候喝红茶，夏天的时候，喝绿茶。比如，我们现在喝的，是绿茶。”
“红茶是什么样的？”
“小雅，光虚拟模式。”郝雅轻声吩咐道，接着他们面前出现了——光虚拟计算机——在全息影像的屏幕上，出现了关于红茶的一切，包括茶叶的产地、采摘、制作过程，浸泡以后茶汁的颜色......
那是一片广袤的山林，绿意盎然的山丘上，整齐地开垦着一排排茶树，采茶机器人在炎炎烈日下面，采摘茶叶，只摘下那最稚嫩的鹅黄色的部分......
“这就是你们的，”
“这在我们那叫做计算机。它存储了很多信息，可以供我们日常查看。你们呢？”
郝雅望着他，不再害怕与他对视，能够驾驭UFO穿越时空的科技，一定有更值得炫耀的，我先抛砖引玉。
他微微一笑，深蓝色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住了她的眼睛，她没有躲避，迎了上去，刹那间，她的身体失去了知觉，似乎进入了那片深蓝。
周围白色的空间，退入虚无，郝雅感觉自己一下子悬浮在空中，这种悬浮的感觉，仿佛自己是一阵风，一个空气分子或者......她在寻找着词汇来形容这种感觉，轻飘飘的，虚无——她低下头望去，发现自己的身体消失了——而她仿佛身处高空，正在俯瞰地球。
在她触目可及的下方，是广袤无垠的、奇异的、绵延起伏的大地，似乎是地球上某个陌生的角落——绵延无际的蓝色，不是海洋，没有波浪，就是各种深浅不一的蓝色——她好奇地分辨着，粉蓝、天青、湖蓝、紫蓝，深蓝......天哪，这是哪里？——这是大地还是天空——她在问自己——她抬头向想象中的天空望去——她的头顶，同样绵延起伏的世界，金色的——明暗相间——撒哈拉沙漠？——她没有去过撒哈拉，但是去过XJ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起伏的、广袤的金色世界——如果下面是地球，那上面是——这让她想起了火星——而她，应该是漂浮在这两个地表颜色迥异、地貌特征完全不一样的球体之间——它们是地球和火星吗？
这是个异常恢弘的世界，她顾不得说话，低头看看，又抬头看看——如果不是眼睛近视，我还能看得更清楚些——如果云飞在就好了，他的鸟瞰模式，空间建模，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更好地记录下来！
她突然想起了，就在刚才，她还在诺德的白色房间中，她刚展示完——红茶——光虚拟计算机——诺德想要做什么？——这就是他想让我看的吗？
“诺德，你在哪？”
“别担心，我就在你旁边。”
不对，我的身体不在这，为什么还能与他交流，能听能说——这难道是意识的交流？！
她循着声音找过去，没有诺德，只有深邃而陌生的空间——她想起了——虚空——在这个空间——物质以粒子的形态存在，原子、中子、电子、夸克......？——只有意识可以在这里游弋。
“诺德，你一定要看好我，别把我弄丢了！”那个胆小怯懦的她冒了出来。
耳畔传来浑厚的笑声。
“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这是哪里？蓝色的是地球吗？”
“这里离地球4.78光年，你上次问我来自于哪里？我想，既然我们会是朋友，我应该坦诚。”
她好奇地四下打量着，完全不再受到身体的限制，她可以向前、向后、向上、向下，随心所欲地转动——他们似乎处于两个巨大的球体之间。
在黑色深邃的远方，她注意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星球，不像太阳——总是散发着无法让人直视的光芒——它的光芒犹如烧红了的炭——周身散发着红色的光——给人温暖，引人靠近。
“诺德，那就是你们的太阳？”
“是的。”
“你不是地球人？”
“你以为我是？”
“可是你有地球人的外表！”
“这很容易，云飞不也有地球人的外表吗，我知道，他不是人类。”
“你们怎么称呼你们的星球？”
“诺伊特。”
“诺伊特，”郝雅重复了一遍，“诺伊特星球上的人，名字都是诺开头的吗？”
他大声地笑了起来，却没有回答。
“诺德，为什么你们要那些孩童？他们还活着吗？”
一片静谧。
郝雅在搜索他的存在，别把他惹毛了，把自己留在这里，就完了——想到这，她决定，不要再问他敏感的问题。
遥远的天际边，环绕着蓝色球体的表面，刮起了一股风暴，风暴的颜色不断变幻着，红色、银色、紫色和金色。
忍不住，她继续着这个话题，“那些孩子有父母，他们应该跟父母亲在一起，你们这么做是不对的。”
“这个世界没有对错，只有需要与否。”
郝雅的心沉了下去——需要与否——这就是他们的价值观。
“诺德，你们有宗教信仰吗？比如，你看大唐的百姓信仰道教，你们呢？”
“我们没有宗教，我们只相信科学。”
“难道你们在发展过程中，没有因为对大自然力量的崇拜，产生宗教信仰吗？比如，在中国古代，人们觉得天空很神秘，山岭很神秘，于是人类就想象出来，各种神仙住在天上、高山上，他们相信，只要虔诚地崇拜神仙，神仙就会保护他们。而你们拜月教，不是让人们崇拜月亮吗？人总是需要某种信仰。”
“如果一定要有信仰，那我们诺伊特人信仰科学。”
郝雅明白那些孩子派什么用处了——科学研究——小白鼠。
她紧张起来，他把这么秘密的东西，展示给她看，她还能安然回去吗？——会不会如同那些孩子，成为他们的研究对象。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没有口水——没有喉咙——没有身体。
“诺德，你带我看了诺伊特，你对我有什么需要吗？”
不需要去看他，这里只有意识，没有肉体。
“我想知道，你们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郝雅犹豫起来，21世纪的地球，还没有找到四维空间的入口，他们的时空穿梭只是刚刚开始的实验，意识空间，肯定在四维之上——我能告诉他，未来的地球是什么样吗？——他们会来侵略或者消灭地球吗？——应该不会，如果要消灭，他们可以直接在这个时代，把地球上的人类——抹去。
——朋友之间应该坦诚，自己刚才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我们先回去，我可以用光虚拟计算机展示给你看。”
一霎那间，电光石火，还没待她再多看一眼，那两个巨大的、奇异的球体，消逝，她已经回到了，白色的房间——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那熟悉的感觉回来了，她低头看了看，她的身体依旧，她的手脚伸展了一下，咽了咽口水，喉咙里面正常——确认无误，“诺德，你怎么保证我回到自己的身体，而不是进入你的身体？”
浑厚的笑声再次响起，他白皙的面庞上，洋溢着笑容，这次的笑容，不再是那种微笑，伪装的微笑，而是真诚的大笑。
“身体与意识之间是有归属感的，你的意识优先选择你的身体。”
“那伊达呢，假如我的身体和她的身体，都在这个房间，她会钻进我的身体吗？”
郝雅望向他，他的眼眸依旧深蓝，不过，不会再让她陷入。
“仍旧会优先选择她的身体，那是她的意识熟悉的地方。”
“诺德，你为什么会把她变成我的样子？”
“我在满足她的愿望。”
“可是她变成人，就不能再回到父母兄弟身边。”
他耸了耸肩膀，“这是她的愿望。”接着，他微笑着望过来，“我也想看看，那个云飞会不会爱上她！”
郝雅不打算再跟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外星人——谈应不应该。
“诺德，回到正题，你想知道什么，关于我们的世界？”
“你们怎么来到这里的？”
“具体我不清楚，我猜想是四维空间的弯曲。”
“四维空间？”
郝雅在光虚拟计算机中调出了，人类对一维、二维、三维、四维空间的定义。
“明白了，你们称呼时间维度为第四维。”
“你们怎么划分的呢？比如刚才我们去的空间，叫什么？”
“让我想想，我们的语言是怎么描述的......我们并不对它划分维度，它是独立于其他物理存在之外的，用你们的语言，可以称作‘意识空间’。”
时间过得很快，在他们畅游完意识空间，回到自己的身体，郝雅感到无比沉迷，她恨不得诺德带着她继续在里面，到处看个遍，她还有一万个问题要他解答。
但是，身体的感受让她明白，需要回去吃饭了，而且她需要去趟洗手间。
无奈，她只能与诺德告别，跟他约好，明天再来。
耳畔传来啾啾的鸟鸣，郝雅一个人惬意地躺在那张宽敞的床榻上，醒了。鼻翼间那一抹芳香，让她的心情舒畅起来，她睁开眼睛，看了看门栓上落的大铜锁，想起了昨夜的敲门声，心中有些后悔，也许应该跟他开诚布公地谈清楚，而不是粗暴地把门一关，毕竟，他是未来大唐的皇帝，剩下这两年半还要靠着他这棵大树，而且云飞还在他的麾下。
她闭上眼睛，开始思索今日的安排——拜访诺德。
按照和云飞讨论的推断，他们很有可能来自于更为遥远的未来地球，他对我们很好奇，而我们对他也很好奇——除了童男童女，还有把伊达变成人，他似乎也不是什么恶贯满盈的坏蛋——他们的第一次对话，表明他应该是一个具备理智思维的人。——既然大家都来自于未来，在某些领域的对话，应该是共通的，而对差异的领域，似乎更应该通过进一步的了解来评估。
想到这里，她对自己说，想要了解一个陌生人，先不管他是敌人还是对手——先要跟他做朋友，孙子兵法不是说过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做朋友？”她自言自语，“如何做朋友？”
——他是脑机接口机器人，跟云飞一样，不吃不喝，人类的七情六欲所痴迷的东西，投其所好对他无效。
——别担心，他对我们如此好奇，对他来说，也许，自己的到访，便是最好的礼物。
她睁开了眼睛。
并州的拜月观，分为前、中、后三进，前院和中院供奉着道教的神仙，而后院则是道人修行所在。
明媚熙光中，诺德一袭白衣道袍，面朝东方，沐浴在融融晨光下。
身后一名道童走上前来，“仙师，太子的使者到了。”
“安排他先去客房歇息。”
“仙师，他想立即见您。”
“我有个重要的客人，那是一个女人，她来了以后，你把她带到清修室找我。”
“是。”道童恭顺地退下了。
诺德闭上眼眸，他的身躯伫立在天青色的碧空下，和风徐徐，微风拂过他的面庞，玫瑰花的芳香钻入鼻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白皙的面庞上，唇角勾动，涌起一抹微微的笑容，他享受着美好的春日清晨。
过了许久，他伸展了一下肩背，走到玫瑰花丛畔，执起手中的葫芦瓢，从木桶中舀起一勺水，往花丛中洒去......
突然，他的眸光，倏然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上，那殷红的花瓣上，还留有清晨莹润的露珠，那粒浑圆的晨露，将娇嫩的花瓣，以及鹅黄色的花蕊，映入，在金色的晨光下，球状水滴中，金色的穹顶，殷红的大地，鹅黄色的花蕊，凝结。
他出神地凝视着，一只蜜蜂飞了过来，停在了玫瑰花瓣上，钻入了花蕊，映入了露珠，他咧开嘴笑了。
他修长的手指，伸了过去，折下一支......又一支——那是一束殷红的、带着晨露的玫瑰花，他握在手中，放在鼻端嗅了嗅，往清修室走去。
诺德走进清修室。
那是一个极度空旷的房间，房间的墙壁上，涂抹着清一色的白色，对向门的那面墙壁上，一扇硕大的、长方形的木制窗棂，简洁直接的样式，没有大唐常见的、极尽繁复的雕花，窗户开了几扇，窗外湛蓝天际下，道观的大殿巍然矗立，殿顶青色的琉璃瓦，在明媚的春光下，闪烁着淡淡的、青色的光芒。殿顶的四个边角，伸展出去，翘角屋檐下，各挂着一只铜铃，微风徐徐吹拂，铜铃发出叮铃铃的撞击声。
诺德把那束新鲜采摘的、娇艳的玫瑰花，插在了青瓷花瓶中，放在了窗前一张长方形的紫檀桌案上。
“仙师，她来了。”
郝雅一袭白色流霓裙，头上盘着大唐流行的双螺髻，髻上还簪着白玉兰花，走了进来。她曾经考虑过秦王的建议，带上郭泓，后来，她考虑了一下，实话说，在激光手枪面前，一头猛虎跟一只小白兔，没有区别，老虎可能被射杀的可能性更高，而扮作小白兔，也许猎人更可能会疏于防范，毕竟她此行的目的是交朋友，而不是兴师问罪。于是，她只带了两名玄甲军士作为随从，他们并没有进来，留在在外面等候。
诺德转过身来，看到她走了进来，白皙的面庞上，没有丝毫的惊讶，“郝雅，请坐。”
接着，作为主人的他，在长方桌案前，盘腿坐下。
郝雅没有客气，也在他的对面，盘腿坐下。
道童给他们砌上热茶，退了下去。
郝雅心中有些忐忑，此人擅长读心术，还会意识控制，自己不能看他的眼睛，她斟酌着，如何破冰——在过来的路上，她思索着，如何跟他成功地建立，互相信任的朋友关系，通常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可以先问他爱好是什么，或者是他是哪里人？——可他们已经不是陌生人，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该如何开启谈话？！
这是一个白色明亮的房间，从她坐的位置，正好可以将屋内和屋外一览无遗，那是一种柔和的白，窗外的碧蓝天际，青色的道观，还有道观墙角种植的吗，沿着殿墙，不断往天空伸展开来的紫藤花，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她的眸光落在了，窗前那束娇艳的玫瑰花上，花瓣上的晨露，将殿外的湛蓝天际映入，形成了一个一个曲面上呈现蓝色，另外一个曲面上，呈现着红色的球状空间，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水滴，蓝色与红色就这样对视着，没有混合，水滴中间是，空灵。
“你很喜欢这束玫瑰？”
“我很喜欢，仙师也喜欢玫瑰花？”
“你可以称呼我——诺德。”
郝雅心中一亮，原来他们的确有共通的地方，在21世纪，人们都是直呼对方的名字，不像这里，礼数众多。
她笑了，眸光从水滴中移了出来，望向诺德，“诺德，原谅我的直接，我在想我们是否可以做朋友？”
“朋友？”诺德重复了一遍，白皙的面庞上，似笑非笑，“你们怎么对待朋友？”
“朋友之间可以分享很多东西，比如想法，朋友还应该互相帮助......”
他的唇角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抑住了。
郝雅仔细观察着，虽然他没有响应，但是他并没有拒绝，“朋友之间应该是坦诚的。”
“你想分享什么想法？”他不再看着她，低下头去，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他能喝茶？——郝雅心中无比惊讶，脑机接口机器人不是应该不吃不喝的吗？——她也喝了一口茶水，来掩饰自己的愕然。
白瓷茶杯中，细长的嫩芽，在热水中舒展开来，漂漾着，“诺德，你喜欢喝茶？”
“我原来不喝茶，来到这里以后，入乡随俗，我发现我喜欢茶的味道，当沸腾的水浸没它们的时候，淡淡的清香，就顺着热气冒了出来。”说着，他将茶杯放在鼻端下，鼻翼轻微吸了吸，似乎在享受那抹味道。
“那你以前喝什么呢？”
郝雅仔细观察着他——他似乎不是机器人，他的用词，他会品茶......
“以前，我喜欢喝一种植物的浆液，蓝色的，甜甜酸酸的......”他望向窗外，似乎在回忆。
“那是什么植物？”郝雅在记忆库中搜索着，蓝莓，葡萄......?
“那种植物跟西州的葡萄有些相似，只是长得更大些。不说这个了，你喜欢喝什么？“
“诺德，我喜欢喝茶，在我们那里，冬天的时候喝红茶，夏天的时候，喝绿茶。比如，我们现在喝的，是绿茶。”
“红茶是什么样的？”
“小雅，光虚拟模式。”郝雅轻声吩咐道，接着他们面前出现了——光虚拟计算机——在全息影像的屏幕上，出现了关于红茶的一切，包括茶叶的产地、采摘、制作过程，浸泡以后茶汁的颜色......
那是一片广袤的山林，绿意盎然的山丘上，整齐地开垦着一排排茶树，采茶机器人在炎炎烈日下面，采摘茶叶，只摘下那最稚嫩的鹅黄色的部分......
“这就是你们的，”
“这在我们那叫做计算机。它存储了很多信息，可以供我们日常查看。你们呢？”
郝雅望着他，不再害怕与他对视，能够驾驭UFO穿越时空的科技，一定有更值得炫耀的，我先抛砖引玉。
他微微一笑，深蓝色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住了她的眼睛，她没有躲避，迎了上去，刹那间，她的身体失去了知觉，似乎进入了那片深蓝。
周围白色的空间，退入虚无，郝雅感觉自己一下子悬浮在空中，这种悬浮的感觉，仿佛自己是一阵风，一个空气分子或者......她在寻找着词汇来形容这种感觉，轻飘飘的，虚无——她低下头望去，发现自己的身体消失了——而她仿佛身处高空，正在俯瞰地球。
在她触目可及的下方，是广袤无垠的、奇异的、绵延起伏的大地，似乎是地球上某个陌生的角落——绵延无际的蓝色，不是海洋，没有波浪，就是各种深浅不一的蓝色——她好奇地分辨着，粉蓝、天青、湖蓝、紫蓝，深蓝......天哪，这是哪里？——这是大地还是天空——她在问自己——她抬头向想象中的天空望去——她的头顶，同样绵延起伏的世界，金色的——明暗相间——撒哈拉沙漠？——她没有去过撒哈拉，但是去过XJ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起伏的、广袤的金色世界——如果下面是地球，那上面是——这让她想起了火星——而她，应该是漂浮在这两个地表颜色迥异、地貌特征完全不一样的球体之间——它们是地球和火星吗？
这是个异常恢弘的世界，她顾不得说话，低头看看，又抬头看看——如果不是眼睛近视，我还能看得更清楚些——如果云飞在就好了，他的鸟瞰模式，空间建模，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更好地记录下来！
她突然想起了，就在刚才，她还在诺德的白色房间中，她刚展示完——红茶——光虚拟计算机——诺德想要做什么？——这就是他想让我看的吗？
“诺德，你在哪？”
“别担心，我就在你旁边。”
不对，我的身体不在这，为什么还能与他交流，能听能说——这难道是意识的交流？！
她循着声音找过去，没有诺德，只有深邃而陌生的空间——她想起了——虚空——在这个空间——物质以粒子的形态存在，原子、中子、电子、夸克......？——只有意识可以在这里游弋。
“诺德，你一定要看好我，别把我弄丢了！”那个胆小怯懦的她冒了出来。
耳畔传来浑厚的笑声。
“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这是哪里？蓝色的是地球吗？”
“这里离地球4.78光年，你上次问我来自于哪里？我想，既然我们会是朋友，我应该坦诚。”
她好奇地四下打量着，完全不再受到身体的限制，她可以向前、向后、向上、向下，随心所欲地转动——他们似乎处于两个巨大的球体之间。
在黑色深邃的远方，她注意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星球，不像太阳——总是散发着无法让人直视的光芒——它的光芒犹如烧红了的炭——周身散发着红色的光——给人温暖，引人靠近。
“诺德，那就是你们的太阳？”
“是的。”
“你不是地球人？”
“你以为我是？”
“可是你有地球人的外表！”
“这很容易，云飞不也有地球人的外表吗，我知道，他不是人类。”
“你们怎么称呼你们的星球？”
“诺伊特。”
“诺伊特，”郝雅重复了一遍，“诺伊特星球上的人，名字都是诺开头的吗？”
他大声地笑了起来，却没有回答。
“诺德，为什么你们要那些孩童？他们还活着吗？”
一片静谧。
郝雅在搜索他的存在，别把他惹毛了，把自己留在这里，就完了——想到这，她决定，不要再问他敏感的问题。
遥远的天际边，环绕着蓝色球体的表面，刮起了一股风暴，风暴的颜色不断变幻着，红色、银色、紫色和金色。
忍不住，她继续着这个话题，“那些孩子有父母，他们应该跟父母亲在一起，你们这么做是不对的。”
“这个世界没有对错，只有需要与否。”
郝雅的心沉了下去——需要与否——这就是他们的价值观。
“诺德，你们有宗教信仰吗？比如，你看大唐的百姓信仰道教，你们呢？”
“我们没有宗教，我们只相信科学。”
“难道你们在发展过程中，没有因为对大自然力量的崇拜，产生宗教信仰吗？比如，在中国古代，人们觉得天空很神秘，山岭很神秘，于是人类就想象出来，各种神仙住在天上、高山上，他们相信，只要虔诚地崇拜神仙，神仙就会保护他们。而你们拜月教，不是让人们崇拜月亮吗？人总是需要某种信仰。”
“如果一定要有信仰，那我们诺伊特人信仰科学。”
郝雅明白那些孩子派什么用处了——科学研究——小白鼠。
她紧张起来，他把这么秘密的东西，展示给她看，她还能安然回去吗？——会不会如同那些孩子，成为他们的研究对象。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没有口水——没有喉咙——没有身体。
“诺德，你带我看了诺伊特，你对我有什么需要吗？”
不需要去看他，这里只有意识，没有肉体。
“我想知道，你们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郝雅犹豫起来，21世纪的地球，还没有找到四维空间的入口，他们的时空穿梭只是刚刚开始的实验，意识空间，肯定在四维之上——我能告诉他，未来的地球是什么样吗？——他们会来侵略或者消灭地球吗？——应该不会，如果要消灭，他们可以直接在这个时代，把地球上的人类——抹去。
——朋友之间应该坦诚，自己刚才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我们先回去，我可以用光虚拟计算机展示给你看。”
一霎那间，电光石火，还没待她再多看一眼，那两个巨大的、奇异的球体，消逝，她已经回到了，白色的房间——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那熟悉的感觉回来了，她低头看了看，她的身体依旧，她的手脚伸展了一下，咽了咽口水，喉咙里面正常——确认无误，“诺德，你怎么保证我回到自己的身体，而不是进入你的身体？”
浑厚的笑声再次响起，他白皙的面庞上，洋溢着笑容，这次的笑容，不再是那种微笑，伪装的微笑，而是真诚的大笑。
“身体与意识之间是有归属感的，你的意识优先选择你的身体。”
“那伊达呢，假如我的身体和她的身体，都在这个房间，她会钻进我的身体吗？”
郝雅望向他，他的眼眸依旧深蓝，不过，不会再让她陷入。
“仍旧会优先选择她的身体，那是她的意识熟悉的地方。”
“诺德，你为什么会把她变成我的样子？”
“我在满足她的愿望。”
“可是她变成人，就不能再回到父母兄弟身边。”
他耸了耸肩膀，“这是她的愿望。”接着，他微笑着望过来，“我也想看看，那个云飞会不会爱上她！”
郝雅不打算再跟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外星人——谈应不应该。
“诺德，回到正题，你想知道什么，关于我们的世界？”
“你们怎么来到这里的？”
“具体我不清楚，我猜想是四维空间的弯曲。”
“四维空间？”
郝雅在光虚拟计算机中调出了，人类对一维、二维、三维、四维空间的定义。
“明白了，你们称呼时间维度为第四维。”
“你们怎么划分的呢？比如刚才我们去的空间，叫什么？”
“让我想想，我们的语言是怎么描述的......我们并不对它划分维度，它是独立于其他物理存在之外的，用你们的语言，可以称作‘意识空间’。”
时间过得很快，在他们畅游完意识空间，回到自己的身体，郝雅感到无比沉迷，她恨不得诺德带着她继续在里面，到处看个遍，她还有一万个问题要他解答。
但是，身体的感受让她明白，需要回去吃饭了，而且她需要去趟洗手间。
无奈，她只能与诺德告别，跟他约好，明天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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