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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

    儿子突然笑了,红唇皓齿吐露出青年人别样的美感,他淡淡开口道:“父亲,你老了。”

    父亲的黑发中夹杂着白发,在岁月的冲刷里竟不知不觉黑色和白色变得一样多了,他额头和眼角上的皱纹如同被秋风吹皱的湖水,忧愁而萧瑟。

    这个父亲是那么的不苟言笑,他几乎把他所有的爱从他的子女身上剥夺而倾注在整个国家之中。

    他黑白分明的长发随风飘起,如同老虎一般的眼眸竟然流露些许温情,他开口道:“你长大了呢,我最优秀的儿子。”

    这是一个父亲对一个儿子毫不吝啬的夸奖。

    儿子没有接父亲的话,摇摇头道:“虽然你呕心沥血,费尽心机,但是这个天下你治理的并不好。”

    父亲道:“站得高看得远,有些事情不能面面俱到,运动和静止之间的平衡很难找。”

    儿子道:“况且站得高了自然有云雾环绕,许多事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难以看的真切。是吗?”

    父亲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没错,看的我眼睛都花了。”

    他的眼神目光炯炯,哪里有花的模样?与其说是眼睛花了,不如说是脑子昏了。

    儿子道:“所以你不适合当皇帝,这个位置应该让有能力的人来做。”

    父亲道:“你是说我没有能力吗?”

    “当今天下,谁人能说父亲你没有能力?坐上皇帝之位的人又有多少个算得上有能力?”

    “那你是说?”

    儿子年少轻狂,自负的笑,把天地都渲染的明媚了几分:“因为我的能力太强了,所以你要下台。”

    “哦。”父亲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儿子的野心,他当年可没有儿子这般张狂:“你说的很有道理,你是我的儿子,若是你想要这天下,我让位给你也未尝不可,只可惜,只可惜以少生了些时日。”

    儿子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北风不知何时突然狂躁了起来,把儿子的头发吹得一时像乌云,一时又像雄狮的鬃毛,北风迷乱了他的头发,他的头发迷乱了他的眼。

    “大哥是个废物,只怕这陈家江山他端不稳。”

    父亲微微叹息,仿佛是一个因为家事而忧心的普通老父亲:“立幼不立长,祸事及至,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又当如何?”

    儿子笑了,笑的用力而狂妄,把天上的云笑得更高,把云上的日笑得更亮,把空中的风笑得更急,把风中的人笑得更慌。

    “这不就是吗?所以父亲大人,我不正是在给你解决这个问题吗?!”

    “你看看这天下,你看看你再看看我,看看你身后的军队和我身后的军队,我今天是给父亲你解开心结了啊!”

    父亲脸上流露出无奈的笑,他看着眼前的儿子,仿佛看见了他小时候的顽皮,但是今天的张狂却比他小时候的顽皮更加棘手,也更加成熟。

    父亲道:“儿子长大了,你真的很有能力。”

    “你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笼络朝中大半朝臣,又能短时间里在军营之中积累如此之高的威望,真不愧是我儿子。”

    “只可惜,只可惜你千不该万不该与这帮红莲教徒勾结!”

    父亲老虎一般的眼睛突然变得狠辣起来,即使是虎毒不食子,今天眼前的这个孽障也必须要死。

    因为他不仅与红莲教勾结,而且造反的罪名,即使是他也不能随意撤销。

    儿子的桃花眼越发妖异,他挺着腰疯狂大笑,如墨的头发在北风中飞舞,装若狂魔。

    “与红莲教勾结?”儿子不屑一笑,“红莲教也配让我勾结?你可知道他们叫我什么?他们叫我神使!”

    “无生老母的神使!”

    此话一出,全场无不震惊。

    谁都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三皇子居然隐藏这么深,他竟然是让陈国无比头疼的红莲教的领袖!

    一个区区二十几岁的青年人,怎会有如此能力?

    这个男人已经不足以用天才形容了,能做到如此这般的,恐怕也只有妖怪。

    眼前的父亲便做了陈国皇帝,对面儿子变成了一个造反者。

    陈国皇帝把眉头紧皱,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成为红莲教的领袖?”

    造反者道:“我为什么不能成为它的领袖?”

    “因为你是皇家的人。”

    “如果说,我就是红莲教的缔造者呢?”

    陈国皇帝为之一窒,他把眉头舒展开来,这个儿子虽然不孝,但如此出色也足以令他感到骄傲。

    “你竟然是红莲教的缔造者,又为什么与国家为敌,与天下百姓为敌?”

    造反者丝毫没有造反者的觉悟,他的眼神中充满嘲弄:“不不不,不是红莲教与百姓为敌,而是国家与百姓为敌,毕竟我所接收的红莲教徒们可都是活不下去的难民啊!”

    “不仅仅如此,我因为创办了红莲教反而看清了这个国家的本质。流离失所的百姓令我心痛,吸髓敲骨的官员令我愤恨,断了手的小女孩和瞎了眼的小男孩儿他们为什么生来就有如此的不公平?”

    陈国皇帝道:“所以你想改变官员?”

    “不,我想改变百姓。”

    “你想改变国家?”

    “不,我想改变世界。”

    ……

    ……

    长久的静默无语,北风渐渐停息,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战士们身着铁甲,铁甲里面只有薄薄一层布衣,但是谁都没觉得冷,因为他们有各自信奉着,崇拜着,敬畏着的领袖。

    他们的领袖就是神明,就是信仰。

    他们要为信仰而战。

    天空中的雪花打着旋儿,被北风裹挟在空中翻腾,摇滚,飘荡,落又起。

    白茫茫一片大雪覆盖了天幕,也覆盖了所有人的视线,儿子已经看不清父亲的脸,父亲也已经看不清儿子的脸。

    洁白的雪花飘在战车上,飘在残破的城墙上飘在战士们的铠甲上,飘在明晃晃、金灿灿的兵刃上,飘在虎豹营勇士们的头发上……

    陈继存突然开口道:“这个位置由我来做会更好。”

    陈天赐道:“的确,我相信你是个好皇帝,但是你不该造反。”

    陈继存摇摇头道:“世上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干的?”雪花沾染在他的发梢,竟然有别样的美感。

    “我们父子好久没有这样长谈。”

    “这种长谈没有所谓。”

    “接下来是战争,谁都没有必要留手。”

    “不会,我要亲手杀死你。”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战场上没有父子,只有对手。

    一对雄狮一般的对手。

    两个如同神明一般的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