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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字据

    可现状是什么?

    即使去了公社,她都未必能见到公社主任,更别说讨来字据……

    单满堂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司宁宁,也让司宁宁意识到了自己的异想天开。

    明媚的姑娘眨眼功夫就跟即将要枯萎的花一般,笑容以肉眼可见的消失,随即负气地撅起了嘴。

    霍朗深邃眉骨皱起有松开,

    松开又皱起,心里总觉得不怎么舒坦。

    收回视线,霍朗懒懒靠在副驾驶靠背上,状似不经意提了一句:“那就去试试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安慰司宁宁,霍朗轻薄唇瓣张合,吐出之前在国营饭店司宁宁反复跟他叫嚣的话。

    单满堂原本还笑司宁宁的天真,

    一听霍朗这话,他瞬间笑不下去了,偏头诧异地看向霍朗:“霍、霍朗同志,你确定要去?带着司知青一起去?”

    “麻烦你了小单,多踩一脚油。”霍朗闭目养神,嗓音低哑散漫,好像下一秒就要睡熟过去。

    虽未正面回答,可这句话代表着什么,单满堂再清楚不过。

    单满堂瞬间收敛一切从嘴里发出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司宁宁,机智且及时发现,眼前这个城里来的姑娘,对他身侧的男人而言,身份和地位绝对不一般!

    意识到这一点,单满堂速速收回目光,收腹挺胸开始聚精会神地开起车来。

    一时之间,车程都不那么颠簸了。

    再看司宁宁,

    本来心情低落,在听见霍朗话中的鼓励和直接让单满堂前往公社的指令后,

    她眼眸眯成小月牙,颔首偷偷“哼哼”笑得像是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一样高兴。

    车子摇晃近两个多小时才到公社,等从公社立下字据又盖了印章出来,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下。

    司宁宁摸出怀表,借着门口倾泻出来的光晕看了一眼,七点零五分。

    小广场上忽然亮起两束光,单满堂从车里探出脑袋:“司知青,是完事儿了吗?”

    “嗯!”司宁宁点点头,小跑过去立在车边,脸色笑容止不住,同时又有些抱歉,“耽误你时间了单同志,让你等了那么久,回家都得深夜了……”

    “害,都是小事,司知青你是霍朗同志的……额,朋友,就是我……”

    “对象”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单满堂磕巴了一下,咋解释都觉得不对味,于是干脆转了口,“咱们都是一个大家庭的子女,这点事儿客气什么?再说了,我的职责本来就是霍朗同志的司机,他平时都不让我跟着,为这事儿,党委部门其他分配到同样工作的同志,可没少笑话我呢!”

    “今天晚点儿反倒是好事,看他们还能说什么!”说着,单满堂自己绷不住笑了。

    铁饭碗有铁饭碗的好,但也有不好说出口的弊端。

    就比如霍朗也算是单满堂的上司,可他平时多活动于生产队。

    而地貌关系,单满堂的车也开不进生产队,无法及时待命,霍朗就干脆让他待在县里,平时听其他领导的差遣,不用时刻候着他。

    可县里的那几位领导,人家大多都有自己的司机,哪会使唤单满堂?

    这一来二去,个别眼红单满堂工作“轻省”的人,嘴里就传出了一些不好听的话,例如单满堂只拿钱不干活儿云云。

    可这是真要议论起来,能怪单满堂吗?

    或者说,怪霍朗?

    这些事司宁宁不知情,但通过单满堂的言语和神色,她或多或少能猜到一二,可她毕竟不是当事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气氛刚有僵持苗头,霍朗从屋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公社主任李德坤:“霍朗同志,这事你只管放心!在我这儿过了明路,条子拿回去公布了,要真有人敢铤而走险逆着来,公社绝对下达处分,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好,麻烦你了李主任。今天太晚,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县里小单过来了,要不顺路栽你一程吧?”

    “不不不,你们去就成,我早上骑自行车来的,家离这儿也不远,眨眼功夫就能到。”

    司宁宁先上了车,趴在窗户边缘看霍朗和李德坤。

    李德坤对霍朗的态度很客气,甚至有点过头,就像霍朗是他的上级。

    联想到一些细节,司宁宁不觉对霍朗的身份越发好奇。

    她看向单满堂的后脑勺,斟酌过后才问:“单同志,你对霍朗同志的了解有多少?”

    看单满堂跟霍朗的相处模式,两个人应该是相识已久的,那么他应该知道一些关于霍朗的事吧。

    “啊?”单满堂被司宁宁问得一愣,顿了半晌伸出手,说一句话就窝起一根手指,“了解算不上,不过我知道,霍朗同志是英雄,人虽然话不多,但是相处一直都很体恤大家,不管比他年纪大的,还是比他小的,他都很照顾。”

    这一点倒是确实……

    司宁宁点点头,桃色唇瓣轻抿,鹿眸闪烁继续问:“那他是H省的人吗?”

    “当然不是了!呃……以前不是,不过现在是。”

    单满堂一开始回答利落,可下一秒,仿佛是联想到了什么,迅速改口。

    司宁宁听得云里雾里,还想再问,副驾驶车门忽然被拉开,霍朗坐了进来。

    单满堂发动引擎缓缓掉头,期间李德坤躬身跟在副驾驶车窗边,嘱咐不断:“夜里山路不好走,小单同志开车要谨慎小心!”

    “霍朗同志,好走,慢走,有时间再来公社喝茶,我们好好唠一唠……”

    “行的,李主任。别送了,你也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去吧!”

    “哎哎,好!”

    一开始李德坤的态度,让人觉得霍朗才是他的上司,可现在再从这些嘱咐的话语中听,李德坤的态度,又像是把霍朗当成自己马上要离家的小辈一般……

    司宁宁轻轻呼出一口气,觉得这事和关系真是复杂又奇怪。

    车子缓缓驶出公社大院,司宁宁从窗外收回目光。

    与此同时,霍朗侧过头来,“刚才我上车之前,你们在聊什么?”

    “就是司知青她问……”

    “没什么,就是讨论猫咪以后的事儿,对吧?单同志。”司宁宁打断单满堂,最后“单同志”三个字发音咬得略微重了一些。

    单满堂会过意,连忙点头,“啊对!”

    随后夸张符合,“我真没想到,司知青真的能把这事办成!”

    “主要还是霍朗同志的功劳!”两人干巴巴地一唱一和,说完之后谁也没再开口,车内一阵安静。

    霍朗是觉得有些奇怪,但见司宁宁有意回避,他便识趣没有多问。

    而司宁宁则是轻吁了一口气,目光漫无目的看向窗外的黑暗。

    她是对霍朗有一些好奇,但她并不想让霍朗知道这些。

    或许是怕尴尬,又或许是担心会因为这件事,从此打破两个人之间自然的相处模式……

    司宁宁弯月眉矛盾皱起,黑暗中,上排贝齿无意识紧紧咬住下唇。

    她不想那样。

    不想这段自然、温馨又温暖的关系遭到破坏。

    一路杂乱心思翻涌,车子什么时候停下的,司宁宁都不知道,直到身侧车门被人拉开,她才回过神。

    “啊?已经到了吗?”

    门外霍朗也愣了一下,嗓音低哑“嗯”了一声,“我以为你睡着了。”

    “把猫给我。”

    “哦……好。”

    “路这么黑,霍朗同志,要不我再送你们一段儿吧!”单满堂跟着从车上下来。

    车肯定是开不了的,要送也只能腿着送。

    “这段路我熟,不碍事。”霍朗摇摇头,“你赶紧回吧,回头再丢在山里还麻烦。”

    单满堂不好意思挠挠头,“那、那我走了?”

    “走吧!”

    车子很快离去,没有车子的照明灯,周围一下就黑了下来。

    四面八方都陷入无尽黑暗,连月光都撒不进这片山林,怎么看都觉得阴森诡异。

    司宁宁滚了一下喉咙,循着小猫“咪咪”的叫声靠近霍朗身边。

    而霍朗,则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了一截树枝,他握着一头,另一头塞到司宁宁这边,引领司宁宁抓紧后,便和之前去山上散心那回似的,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四周黑洞洞一片,眼睛睁得再大也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视线受阻,之前走起来觉得稳当的索桥,此时随着步伐轻晃,铁索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咔咔”声。

    在明明知道索桥的宽度近有两米,可走在上面,司宁宁就像是走独木桥似的,每走两步就要停下缓一缓,生怕一不留神就栽进下方河里。

    即便如此,这期间她也趔趄了好几回,每次都险些摔倒,最近一回霍朗差点没拽住她。

    黑暗中霍朗眼眸如星,沉默半晌,忽然抽走司宁宁手里的树枝,在司宁宁发出低呼时,他宽阔大掌稳稳扣住了司宁宁的手。

    短短刹那之间,两个人的呼吸都错乱一跳。

    夜里行走在山中的微风卷着暧昧的炙热扑面而来,司宁宁跌跌撞撞,呆呆任由霍朗牵着漫步前行。

    良久之后,司宁宁理智回笼,说服自己这只是因为山路摸黑难走,霍朗出于避免她摔倒的心思,才会牵她的手。

    这么一想,乱跳的心稍微安顿下来,司宁宁转口问起刚才在公社的事:“公社李主任好像对你很忌惮?”

    “忌惮?”黑暗中,霍朗哑然一笑,“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忌惮?”

    “你一开口,他问都不问就同意了。这还不是你身份特殊?”

    原本以为这件事要费一番功夫,因此在进李德坤办公室之前,司宁宁早已在肚子里打好腹稿,可是呢?

    进去之后,李德坤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更别说给她说话的机会。

    李德坤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在霍朗身上,听见霍朗提及来意,李德坤大概走流程听了个经过,之后立字据、盖章一气呵成,剩余的时间都是在拉着霍朗,东一句西一句地唠家常。

    司宁宁一面感慨事情的顺利,一面心里又有点小小的不平,“你心里有数,一直都知道这事能成,但你不告诉我,让我吓捉摸了一路。”

    “所以你生气了?”霍朗反问。

    司宁宁沉默了。

    算不上生气,但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让她有一种托霍朗关系“走后门”的感觉,让她心里莫名生出一种负担。

    如果是别人,司宁宁可以尝试从别的地方把这份人情还回去,可霍朗不同,他不会轻易接受她给的东西。

    仿佛知道司宁宁在纠结什么,霍朗攥紧司宁宁的手,唤回她纠结的心神,哑声安慰,“这是我们共同的目标,最后受益的是生产队,又不是你。”

    “你纠结什么?”

    司宁宁脑海里“叮”了一声,忽然觉得有点道理。

    就在这时,黑暗中又听见霍朗的沉声叮嘱:“专心走路。”

    “……哦。”

    压在心头的顾虑暂时被解开,司宁宁心情恢复如常,果真依言开始认真走路,这一认真,连带被霍朗攥紧了手都忽略了。

    就这么手牵手摸黑走了四十多分钟才渐渐踏入生产队的地界。

    前面隐约能看见生产队社员家的灯火,霍朗衡量了一下松了司宁宁的手,“送你回知青点,还是先去队长家?”

    “嗯……先去队长家吧,把经过说一下,看明天怎么配合安排。”

    “行。”

    兜兜转转几分钟到了赵宏兵家,这会儿已经是夜里八点多,队上家家户户都吃完饭或者洗完了澡,现在不是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就是在家门前坐着乘凉。

    赵宏兵一家也不例外,陈莲米坐在堂屋煤油灯下,眯着眼睛纳鞋底。

    三丫坐在一边,在大桌子上一人分饰几角玩着麻子扁担,而赵宏兵呢?他则是叉开腿坐在门槛上抽旱烟。

    一见门口先后走进来的人,赵宏兵敲敲烟杆,起身把烟杆挂在门框子侧边的钉子上,接着往院里迎了两步,“阿朗,司知青,你们回来了?咋样?事情成没成?”

    司宁宁和霍朗还没开口,蛇皮袋里已经传出小猫的叫唤声,赵宏兵听着动静直接就把蛇皮袋接了过去,几步拎进屋拆开麻绳,“嗨哟,有三儿呢!”

    题外话:

    阿谣碎碎念:你们为什么不给我、留、言、了!!!

    是不是我失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