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房府旧人
吃完饭，云中老人要回去休息，白珩和元莹拉着史仲钧，要去逛逛街。
灯火阑珊处，一个衣衫褴褛的脚夫一直跟着他们。
房无恤感觉不对劲，调转轮椅，看到脚夫很眼熟。
脚夫走到轮椅跟前，抓着房无恤的双手，跪在地上哭着说：“小少爷，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房无恤愣了一下，看着好一会儿，才认出来眼前瘦得变形的人：“徐伯？”
脚夫哭得更厉害了：“是我是我，小少爷！”
白珩扭头看见脚夫，问：“无恤哥哥，这是谁呀？”
“我家的家丁，徐伯，以前每次回家都是他一人照顾我！”
白珩打招呼：“徐伯伯！”
徐伯没理她，摸着房无恤的双腿问：“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受伤了，徐伯，你怎么在这？”
徐伯不回答他，哭着说：“你受苦了，小少爷！”
白珩把徐伯扶起来：“徐伯伯，你别哭，我们就是要带无恤哥哥去治病！”
“他被谁伤的？”
“几个金卫刺客，已经死了！”
“哦哦，小少爷，你不是在楼观台吗？怎么会来这里了？”
房无恤微笑着说：“我要去东海治病！”
“对对对，我老糊涂了，小姑娘刚才说了！”
房无恤拉着徐伯的手问：“徐伯，你怎么在这？”
“帮别人跑跑腿，挣口饭吃！”
“怎么会这样？前年我回家，就没见到你，也没人说你去哪了。我问了阿娘，她不愿意给我说！”
“我没事，没事，小少爷，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老徐囊中羞涩，也没什么招待少爷的，对对对，你等着，等着……”
徐伯跑进人群里，不一会儿，拿着一个纸包跑过来，跪在轮椅跟前：“小少爷，给，你最喜欢吃的！”
房无恤接过纸包，打开一看，是各种颜色的糖霜果脯，高兴地说：“徐伯，你还记得？”
徐伯骄傲地说：“这我怎么能不记得，小少爷从小就喜欢吃这个，我一直都记得！”
房无恤问：“徐伯，你怎么到这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伯抹着眼泪说：“老了，不中用了，在哪都一样。现在挺好的，多自由，想做什么做什么。”
“别这么说，你在房家干了一辈子，他们不会丢下你不管，到底怎么回事？”
“哎，说来话长。算了，不说了，小少爷要去哪，我送你！”
白珩正好逛累了，指着街另一头说：“我们要回客舍，在那头！”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徐伯小心翼翼推着轮椅，怕路人碰着伤了房无恤：“小姑娘，我听你叫小少爷无恤哥哥？”
白珩不明白了：“他叫房无恤，你不知道吗？”
徐伯说：“小少爷一直没有名字，十几年了，我就叫他小少爷。对了，你叫什么？”
“徐伯伯，我叫白珩！”
“哦，小珩姑娘真可爱，你和小少爷什么关系？”
房无恤吃着果脯不说话，白珩不好意思了：“徐伯伯，人家和无恤哥哥的关系……”
白珩灵机一动，岔开话题：“徐伯伯，你有家人吗？”
徐伯摇摇头说：“本来有，前些年长安大乱，没了，都没了！”
房无恤说：“所以徐伯待我像亲儿子一样！”
“嗯，小少爷从小就乖，我打心眼里喜欢！”
“我还记得小时候每次回家，不敢一个人睡，就是徐伯抱着我睡！”
“你一岁的时候回府，我就抱着你睡。给你洗澡，给你喂粥，给你洗尿布。晚上，你的小脚丫冰凉，还很不乖，睡着了还不停踢我肚子。你还爱尿床，尿湿了就哭，我就把你放在干的地方，睡在你尿湿的地方，把你尿的地方暖干了！”
白珩笑呵呵地说：“无恤哥哥尿床尿到几岁？”
“五岁，五岁那年我还得给他暖被窝！”
“尿的多吗？”
“多，可多了，一次就能尿湿半张床，一晚上两次！”
白珩哈哈大笑：“哈哈，都湿完了，你们怎么睡觉？”
“后半夜，我得起来把被褥换了才行！”
“无恤哥哥为什么喜欢吃果脯？”
“可怜的小少爷，从小在山里，没有什么好吃的，回家后老爷还不允许少爷出院子……”
房无恤抢话：“每次我回家之前，徐伯就偷偷买了果脯肉干，藏在房间里，等我回家以后，阿爷阿娘不在的时候，才敢偷偷给我吃！”
“对对对，每天晚上，还要给小少爷偷偷跑出去买些新鲜的吃食，还不能让老爷夫人看到！”
房无恤说：“我记得有一年是正月十五回家，徐伯偷偷带我出去逛灯会！”
“对对对，我记得，那年你八岁。那天晚上，老爷给所有人都发了红包，带着夫人、少爷小姐进宫参加圣人举办的灯会。院里的仆人丫鬟得了赏钱，都出去逛灯会了，整个院里，只剩下我和小少爷。那天晚上，小少爷闻到外面的灯油味，看到夜空被灯笼映成红色，一直哭，想要去看。但是老爷不允许小少爷出院子，我们一出去，肯定会有院丁看见，我就一直哄小少爷。看着小少爷哭，我很心疼，心一横，抱着小少爷翻墙出去，看到街上的彩灯，小少爷马上就不哭了！”
“那天晚上，我们还去吃了很多好吃的！”
“对，那天你看见什么都想吃，可我就那点赏钱，也买不了多少。没办法，我就让店家每样来一个，有千层酥，玉露团，透花糍，酪樱桃，鹿角饼，红枣酥！”
白珩说：“你说的这些都是长安普通的糕点！”
“是很普通，可是少爷在山里吃不到，他就很喜欢。那晚虽然少爷很高兴，但是我很自责。我平日喜欢喝酒，没有攒钱得习惯，小少爷想要什么我买不了。后来，我每个月的月钱都攒几钱，等少爷回来，就多买几样糕点，发现小少爷最喜欢的还是这蜜饯果脯，我就多买！最后吃得呼吸都是甜味，被老爷发现了，挨了顿骂。”
白珩惊讶地说：“这些你都记着？”
“当然记着，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后院打杂，很少和其他少爷小姐接触。只有小少爷，每次回家都是我照顾，从胳膊长的婴儿到十七岁。只是没想到，小少爷成了这样！”
徐伯越说越伤心，白珩安慰他：“徐伯伯放心，我们肯定会治好无恤哥哥！”
“嗯，一定要治好，小少爷还这么年轻！只是我老了，没什么本事，不能陪小少爷去东海……”
白珩指着客舍说：“我们就住在这里，我们进去！”
客舍的伙计出来，一左一右抬起房无恤上楼，徐伯一直抓着轮椅，小心翼翼护着：“慢点，小心点，抓牢了……”
房无恤回到房间，徐伯马上弯腰：“我抱小少爷上床！”
抱房无恤的时候，徐伯摸到他身上出了很多汗：“小少爷身上都是汗，小珩姑娘，你快让人弄点热水，我给小少爷洗个澡。”
房无恤摆摆手：“不用了，我……”
话还没说完，白珩已经站在门口喊了：“伙计，烧点热水！”
徐叔解开房无恤的衣带，白珩捂着眼睛不好意思了：“哎呀，人家还在呢！”
“对不起，忘了你在这！”
“没事，我出去，你把衣服给我，我给无恤哥哥洗一下！”
“好，辛苦小珩了！”
白珩关上门，徐叔解开房无恤的衣服，看到肚子上的伤疤，哭着说：“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伤的？”
“没事，都过去了。”
徐叔摸着伤口说：“不对，这伤口不对，肯定是中了鸢尾沙蝎毒！”
裴无忧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徐叔慌了：“小少爷，老徐在房府多年，什么事没见过。”
“哦，你为什么看伤口就能知道我中了什么毒？”
“当年仆固将军守卫长安，被他双刀伤到的敌人伤口都是这样的。”
热水来了，徐叔试了试，把裴无忧抱到木桶里，像怜爱自己的儿子一样，轻轻擦拭。
房无恤把自己这些年的事，详细说给徐叔听。
灯火阑珊处，一个衣衫褴褛的脚夫一直跟着他们。
房无恤感觉不对劲，调转轮椅，看到脚夫很眼熟。
脚夫走到轮椅跟前，抓着房无恤的双手，跪在地上哭着说：“小少爷，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房无恤愣了一下，看着好一会儿，才认出来眼前瘦得变形的人：“徐伯？”
脚夫哭得更厉害了：“是我是我，小少爷！”
白珩扭头看见脚夫，问：“无恤哥哥，这是谁呀？”
“我家的家丁，徐伯，以前每次回家都是他一人照顾我！”
白珩打招呼：“徐伯伯！”
徐伯没理她，摸着房无恤的双腿问：“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受伤了，徐伯，你怎么在这？”
徐伯不回答他，哭着说：“你受苦了，小少爷！”
白珩把徐伯扶起来：“徐伯伯，你别哭，我们就是要带无恤哥哥去治病！”
“他被谁伤的？”
“几个金卫刺客，已经死了！”
“哦哦，小少爷，你不是在楼观台吗？怎么会来这里了？”
房无恤微笑着说：“我要去东海治病！”
“对对对，我老糊涂了，小姑娘刚才说了！”
房无恤拉着徐伯的手问：“徐伯，你怎么在这？”
“帮别人跑跑腿，挣口饭吃！”
“怎么会这样？前年我回家，就没见到你，也没人说你去哪了。我问了阿娘，她不愿意给我说！”
“我没事，没事，小少爷，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老徐囊中羞涩，也没什么招待少爷的，对对对，你等着，等着……”
徐伯跑进人群里，不一会儿，拿着一个纸包跑过来，跪在轮椅跟前：“小少爷，给，你最喜欢吃的！”
房无恤接过纸包，打开一看，是各种颜色的糖霜果脯，高兴地说：“徐伯，你还记得？”
徐伯骄傲地说：“这我怎么能不记得，小少爷从小就喜欢吃这个，我一直都记得！”
房无恤问：“徐伯，你怎么到这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伯抹着眼泪说：“老了，不中用了，在哪都一样。现在挺好的，多自由，想做什么做什么。”
“别这么说，你在房家干了一辈子，他们不会丢下你不管，到底怎么回事？”
“哎，说来话长。算了，不说了，小少爷要去哪，我送你！”
白珩正好逛累了，指着街另一头说：“我们要回客舍，在那头！”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徐伯小心翼翼推着轮椅，怕路人碰着伤了房无恤：“小姑娘，我听你叫小少爷无恤哥哥？”
白珩不明白了：“他叫房无恤，你不知道吗？”
徐伯说：“小少爷一直没有名字，十几年了，我就叫他小少爷。对了，你叫什么？”
“徐伯伯，我叫白珩！”
“哦，小珩姑娘真可爱，你和小少爷什么关系？”
房无恤吃着果脯不说话，白珩不好意思了：“徐伯伯，人家和无恤哥哥的关系……”
白珩灵机一动，岔开话题：“徐伯伯，你有家人吗？”
徐伯摇摇头说：“本来有，前些年长安大乱，没了，都没了！”
房无恤说：“所以徐伯待我像亲儿子一样！”
“嗯，小少爷从小就乖，我打心眼里喜欢！”
“我还记得小时候每次回家，不敢一个人睡，就是徐伯抱着我睡！”
“你一岁的时候回府，我就抱着你睡。给你洗澡，给你喂粥，给你洗尿布。晚上，你的小脚丫冰凉，还很不乖，睡着了还不停踢我肚子。你还爱尿床，尿湿了就哭，我就把你放在干的地方，睡在你尿湿的地方，把你尿的地方暖干了！”
白珩笑呵呵地说：“无恤哥哥尿床尿到几岁？”
“五岁，五岁那年我还得给他暖被窝！”
“尿的多吗？”
“多，可多了，一次就能尿湿半张床，一晚上两次！”
白珩哈哈大笑：“哈哈，都湿完了，你们怎么睡觉？”
“后半夜，我得起来把被褥换了才行！”
“无恤哥哥为什么喜欢吃果脯？”
“可怜的小少爷，从小在山里，没有什么好吃的，回家后老爷还不允许少爷出院子……”
房无恤抢话：“每次我回家之前，徐伯就偷偷买了果脯肉干，藏在房间里，等我回家以后，阿爷阿娘不在的时候，才敢偷偷给我吃！”
“对对对，每天晚上，还要给小少爷偷偷跑出去买些新鲜的吃食，还不能让老爷夫人看到！”
房无恤说：“我记得有一年是正月十五回家，徐伯偷偷带我出去逛灯会！”
“对对对，我记得，那年你八岁。那天晚上，老爷给所有人都发了红包，带着夫人、少爷小姐进宫参加圣人举办的灯会。院里的仆人丫鬟得了赏钱，都出去逛灯会了，整个院里，只剩下我和小少爷。那天晚上，小少爷闻到外面的灯油味，看到夜空被灯笼映成红色，一直哭，想要去看。但是老爷不允许小少爷出院子，我们一出去，肯定会有院丁看见，我就一直哄小少爷。看着小少爷哭，我很心疼，心一横，抱着小少爷翻墙出去，看到街上的彩灯，小少爷马上就不哭了！”
“那天晚上，我们还去吃了很多好吃的！”
“对，那天你看见什么都想吃，可我就那点赏钱，也买不了多少。没办法，我就让店家每样来一个，有千层酥，玉露团，透花糍，酪樱桃，鹿角饼，红枣酥！”
白珩说：“你说的这些都是长安普通的糕点！”
“是很普通，可是少爷在山里吃不到，他就很喜欢。那晚虽然少爷很高兴，但是我很自责。我平日喜欢喝酒，没有攒钱得习惯，小少爷想要什么我买不了。后来，我每个月的月钱都攒几钱，等少爷回来，就多买几样糕点，发现小少爷最喜欢的还是这蜜饯果脯，我就多买！最后吃得呼吸都是甜味，被老爷发现了，挨了顿骂。”
白珩惊讶地说：“这些你都记着？”
“当然记着，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后院打杂，很少和其他少爷小姐接触。只有小少爷，每次回家都是我照顾，从胳膊长的婴儿到十七岁。只是没想到，小少爷成了这样！”
徐伯越说越伤心，白珩安慰他：“徐伯伯放心，我们肯定会治好无恤哥哥！”
“嗯，一定要治好，小少爷还这么年轻！只是我老了，没什么本事，不能陪小少爷去东海……”
白珩指着客舍说：“我们就住在这里，我们进去！”
客舍的伙计出来，一左一右抬起房无恤上楼，徐伯一直抓着轮椅，小心翼翼护着：“慢点，小心点，抓牢了……”
房无恤回到房间，徐伯马上弯腰：“我抱小少爷上床！”
抱房无恤的时候，徐伯摸到他身上出了很多汗：“小少爷身上都是汗，小珩姑娘，你快让人弄点热水，我给小少爷洗个澡。”
房无恤摆摆手：“不用了，我……”
话还没说完，白珩已经站在门口喊了：“伙计，烧点热水！”
徐叔解开房无恤的衣带，白珩捂着眼睛不好意思了：“哎呀，人家还在呢！”
“对不起，忘了你在这！”
“没事，我出去，你把衣服给我，我给无恤哥哥洗一下！”
“好，辛苦小珩了！”
白珩关上门，徐叔解开房无恤的衣服，看到肚子上的伤疤，哭着说：“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伤的？”
“没事，都过去了。”
徐叔摸着伤口说：“不对，这伤口不对，肯定是中了鸢尾沙蝎毒！”
裴无忧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徐叔慌了：“小少爷，老徐在房府多年，什么事没见过。”
“哦，你为什么看伤口就能知道我中了什么毒？”
“当年仆固将军守卫长安，被他双刀伤到的敌人伤口都是这样的。”
热水来了，徐叔试了试，把裴无忧抱到木桶里，像怜爱自己的儿子一样，轻轻擦拭。
房无恤把自己这些年的事，详细说给徐叔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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