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下）
广南的热带山林地区，湿热瘴疠，土著蛮族的部落杂错地布列其间，相当原始。幸而是早春时节，这里尚不算热，但比之仍旧北风扑面的帝京，气温已不可同日而语。
魏老侠一身短襟劲装，身负斩灵剑，在驮娘山的亚热带密林里攀行。
虽然山外官军层层封锁，但有骆耀武的协助，自然畅通无阻；虽然山林中陷阱机关密布，火云教徒的明岗暗哨众多，但魏老侠武功高强，亦轻松穿越。
前面树林之上方出现寨楼之一角，建筑风格与轩辕民族的飞檐式阁楼迥异。
“嗯，这里应该就是九雄洞主孟摩的驻地了。”
望着那座位于驮娘山最高峰——九雄峰上，背山面水，在云雾中时隐时现的寨楼，魏老侠暗自嘀咕一句，加快了步伐。
这座寨楼确实是非常险要，傍岩奠基，空兀于万山之巅,两侧皆为悬崖陡壁,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步道，走过这条近百米的步道，方才能抵达寨门。
在寨楼门口，几个脚裹绑腿，青布包头，手持闪亮猎刀的土著蛮兵截住魏老侠，询问来历及去向。长期在帝国南部闯荡江湖，魏老侠对广南山区的蛮族土话亦说得像模像样。他告诉守寨兵士，自己来自黑云洞，到这里来窜门走亲戚。
“亲戚是哪个呀？”
“哦，我的义子，货郎阿布松。”魏老侠道，“你告诉他，魏老倌子来看望他啦。”
“阿布松？你等等。”
货郎是大家都认识的人，没有他们的穿针引线，土著寨民得不到山外的丰富商品。可以说，货郎虽为平民，但在各山寨的知名度不逊于头人酋长。
一个蛮兵回寨楼里头唤人。不一会儿，九雄本寨的阿布松就跟着他到了寨门，非常高兴地把魏老侠请进去。
当年，阿布松挑着货担出外做买卖，路遇山贼打劫，幸被魏老侠碰见，不仅救了他的性命，还替其夺回货担，令九雄货郎感激不尽，拜为义父。
步入寨门，九雄本寨的内部构造映入老侠眼中。
寨子里户户相通，巷道交错相连，山泉水道游走寨中，布局合理而又复杂，整个寨子就像一座大迷宫，外人来到这里很难不迷失方位。
土著寨民，家家户户的屋顶都是连在一起的，巷道之间搭有天桥。粗略一看各家屋顶参差不齐，细细瞧来却又整齐划一。密密扎扎的寨楼背靠着背、肩挨着肩，窄窄的巷道纵横交错，进入寨中犹如撞进了玄幻无极的八卦阵。
所有寨楼内的住户房宅，都分为三层，上层晒五谷，中层住人，下层关羊马牲畜。各家的建筑风格基本都一样，站在寨子中间，若无人指引，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往哪边走、
阿布松边走边给老侠介绍，最近官军封山截路，地界很不太平，生意受到很大的影响。九雄洞主孟摩控制有本部落的十来个村寨，为驮娘山地区最大的部落。他吩咐各寨的兵将加强戒备，而这座洞主亲驻的本寨，更是防范严密起来。
“听说火云教主王老沽正跟官军交战，”魏老侠问道，“你们站在哪边？”
“我们从来都是两不相帮，只要不侵犯我们的村寨，我们也不愿惹是生非。不过，火云教传播得很快，很多洞主都信奉了该教，并派人来游说孟摩洞主。据说洞主也颇为犹豫。”
“哦？”
“啊，对哩，我想起来了。我听说前天晚上，火云教教主王老沽秘密派来了一个叫什么流火天尊的使者，拜见洞主。”
“是么？”
“对，昨晚喝酒的时候，一个给洞主站岗放哨的小头目告诉我的。他还说，这个流火天尊非常厉害，张嘴就能喷火焰，双手可发闪电，脚下可御云而行！洞主对此也钦敬不已，跟他昼夜密谈呢。”
“真有这等事？”魏老侠嘴角挂一丝不屑的冷笑。
“义父，”阿布松手指前方，“俺家到咧。”
前司礼监掌印大太监陈绝府。
任何发财致富的捷径，只要知道的人多了，也就不再成其为捷径。割掉子孙根去当太监，如今也很难发财了。
宫中的大总管及各监、司、局等处的掌印太监，还有在皇帝周围直接照顾皇帝生活的高级太监，总计数十人左右，位高权重，比之高级官僚亦不遑多让，过着锦衣玉食、外人无法想像的奢侈生活。此为金字塔顶端之人。
接下来是居于中层的两三千个太监，他们在各种内官岗位上或多或少地掌握着一些权力，比如宫中各种物资的采购，出宫办事时的勒索，等等，这点权力足够他们捞到相当可观的油水，保证过上普通官僚的生活。
可是到了这个金字塔的主体，也就是数万名干着跟班、抬轿、巡夜、洒扫、看门之类活计的太监，所得的好处就仅剩下衣食无忧了。甚至有的因家里负担重，为了多赚一点儿钱，还要在宫里给宫女侍婢们当佣人，洗衣烧饭无所不为，被人称为“旋匠”。
可以说，就整体而言，太监这个特殊群体，也是一伙非常可怜的人，一伙值得同情的人。当人们把仇恨和ling辱发泄到太监们头上的时候，需要限定一下自己的范围，切勿滥施这种情绪。就如那些山大王一样，开始总是打出“劫富济贫”的动人旗号，最终却往往变成穷人之间的相互抢掠和残杀。治安的混乱，对富人来说，仅仅增大了卫护财富的成本，需要延揽武士家丁来看家护院，雇佣保镖来卫护出行，而对穷人而言，却意味着赖以维生的一点点口粮被抢走，甚至生命也随时会被剥夺、
当然，那点同情心是不应该用到像陈绝这样的人身上的。作为前地位最高的大太监，有“内相”之称的皇宫大总管，他聚敛的财富惊人，生活的奢靡程度无法想像。
与一般人的理解不同，类似陈绝这等地位的大太监，在宫外都有自己的豪华宅第，在侍奉完皇上娘娘之后，有权不留宿宫中，可以出宫回自己家歇息。他们的府邸，富丽堂皇，有精明的管家，有大批的仆佣，甚至还有人娶三妻四妾，搞些虚鸾假凤的名堂来满足*。
当然，伴君如伴虎，日子长了，谁都难免阴沟里翻船。陈绝风光了大半辈子，孰料一朝下狱，立马惹来抄家之祸。
抄家，素来是一项人见人爱的超级大肥差。可今天，主持陈绝案审理工作，同时也奉旨抄家的刑部左侍郎于成，却不敢有半丝懈怠，更不敢动手捞半个铜子儿。大太监陈绝突然被狄锋的小媳妇王淑莺整垮，震惊帝京官场，*折损惨重，失去一员大将。可虽则如此，太子和宰相仍在，*根基很深，势力犹雄；三皇子党扬眉吐气，声望大增，两边都不好惹，夹在中间的于成怎敢轻举妄动，有任何不检点的行为？！
除了于成这个主持者之外，还有两名陪同协助者，三皇子党派出的古肇，*派出的曾慧。说是协助，实则严密监督。
最令人想不到的是，最喜欢凑热闹、什么都要插一手的狄锋，骑着丑驴儿翻羽，也赶到了这里，前来帮忙。
于成和曾慧，似乎都是*成员；狄锋和古肇，在外人眼里也都是铁杆三皇子党成员。两边人数势均力敌。
更有趣的是，狄锋、古肇、曾慧，为同年进士出身，是老相识老朋友了。
无论各自心内动着什么念头，四人之间表面上却和和气气，似乎不是来抄家，而是四位儒雅的文官携手郊游，出外吟诗作赋一般。
踏着长长的台阶，在一众兵卫的簇拥下，四人带着悠闲的表情，大咧咧地步入陈府的大门。
魏老侠一身短襟劲装，身负斩灵剑，在驮娘山的亚热带密林里攀行。
虽然山外官军层层封锁，但有骆耀武的协助，自然畅通无阻；虽然山林中陷阱机关密布，火云教徒的明岗暗哨众多，但魏老侠武功高强，亦轻松穿越。
前面树林之上方出现寨楼之一角，建筑风格与轩辕民族的飞檐式阁楼迥异。
“嗯，这里应该就是九雄洞主孟摩的驻地了。”
望着那座位于驮娘山最高峰——九雄峰上，背山面水，在云雾中时隐时现的寨楼，魏老侠暗自嘀咕一句，加快了步伐。
这座寨楼确实是非常险要，傍岩奠基，空兀于万山之巅,两侧皆为悬崖陡壁,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步道，走过这条近百米的步道，方才能抵达寨门。
在寨楼门口，几个脚裹绑腿，青布包头，手持闪亮猎刀的土著蛮兵截住魏老侠，询问来历及去向。长期在帝国南部闯荡江湖，魏老侠对广南山区的蛮族土话亦说得像模像样。他告诉守寨兵士，自己来自黑云洞，到这里来窜门走亲戚。
“亲戚是哪个呀？”
“哦，我的义子，货郎阿布松。”魏老侠道，“你告诉他，魏老倌子来看望他啦。”
“阿布松？你等等。”
货郎是大家都认识的人，没有他们的穿针引线，土著寨民得不到山外的丰富商品。可以说，货郎虽为平民，但在各山寨的知名度不逊于头人酋长。
一个蛮兵回寨楼里头唤人。不一会儿，九雄本寨的阿布松就跟着他到了寨门，非常高兴地把魏老侠请进去。
当年，阿布松挑着货担出外做买卖，路遇山贼打劫，幸被魏老侠碰见，不仅救了他的性命，还替其夺回货担，令九雄货郎感激不尽，拜为义父。
步入寨门，九雄本寨的内部构造映入老侠眼中。
寨子里户户相通，巷道交错相连，山泉水道游走寨中，布局合理而又复杂，整个寨子就像一座大迷宫，外人来到这里很难不迷失方位。
土著寨民，家家户户的屋顶都是连在一起的，巷道之间搭有天桥。粗略一看各家屋顶参差不齐，细细瞧来却又整齐划一。密密扎扎的寨楼背靠着背、肩挨着肩，窄窄的巷道纵横交错，进入寨中犹如撞进了玄幻无极的八卦阵。
所有寨楼内的住户房宅，都分为三层，上层晒五谷，中层住人，下层关羊马牲畜。各家的建筑风格基本都一样，站在寨子中间，若无人指引，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往哪边走、
阿布松边走边给老侠介绍，最近官军封山截路，地界很不太平，生意受到很大的影响。九雄洞主孟摩控制有本部落的十来个村寨，为驮娘山地区最大的部落。他吩咐各寨的兵将加强戒备，而这座洞主亲驻的本寨，更是防范严密起来。
“听说火云教主王老沽正跟官军交战，”魏老侠问道，“你们站在哪边？”
“我们从来都是两不相帮，只要不侵犯我们的村寨，我们也不愿惹是生非。不过，火云教传播得很快，很多洞主都信奉了该教，并派人来游说孟摩洞主。据说洞主也颇为犹豫。”
“哦？”
“啊，对哩，我想起来了。我听说前天晚上，火云教教主王老沽秘密派来了一个叫什么流火天尊的使者，拜见洞主。”
“是么？”
“对，昨晚喝酒的时候，一个给洞主站岗放哨的小头目告诉我的。他还说，这个流火天尊非常厉害，张嘴就能喷火焰，双手可发闪电，脚下可御云而行！洞主对此也钦敬不已，跟他昼夜密谈呢。”
“真有这等事？”魏老侠嘴角挂一丝不屑的冷笑。
“义父，”阿布松手指前方，“俺家到咧。”
前司礼监掌印大太监陈绝府。
任何发财致富的捷径，只要知道的人多了，也就不再成其为捷径。割掉子孙根去当太监，如今也很难发财了。
宫中的大总管及各监、司、局等处的掌印太监，还有在皇帝周围直接照顾皇帝生活的高级太监，总计数十人左右，位高权重，比之高级官僚亦不遑多让，过着锦衣玉食、外人无法想像的奢侈生活。此为金字塔顶端之人。
接下来是居于中层的两三千个太监，他们在各种内官岗位上或多或少地掌握着一些权力，比如宫中各种物资的采购，出宫办事时的勒索，等等，这点权力足够他们捞到相当可观的油水，保证过上普通官僚的生活。
可是到了这个金字塔的主体，也就是数万名干着跟班、抬轿、巡夜、洒扫、看门之类活计的太监，所得的好处就仅剩下衣食无忧了。甚至有的因家里负担重，为了多赚一点儿钱，还要在宫里给宫女侍婢们当佣人，洗衣烧饭无所不为，被人称为“旋匠”。
可以说，就整体而言，太监这个特殊群体，也是一伙非常可怜的人，一伙值得同情的人。当人们把仇恨和ling辱发泄到太监们头上的时候，需要限定一下自己的范围，切勿滥施这种情绪。就如那些山大王一样，开始总是打出“劫富济贫”的动人旗号，最终却往往变成穷人之间的相互抢掠和残杀。治安的混乱，对富人来说，仅仅增大了卫护财富的成本，需要延揽武士家丁来看家护院，雇佣保镖来卫护出行，而对穷人而言，却意味着赖以维生的一点点口粮被抢走，甚至生命也随时会被剥夺、
当然，那点同情心是不应该用到像陈绝这样的人身上的。作为前地位最高的大太监，有“内相”之称的皇宫大总管，他聚敛的财富惊人，生活的奢靡程度无法想像。
与一般人的理解不同，类似陈绝这等地位的大太监，在宫外都有自己的豪华宅第，在侍奉完皇上娘娘之后，有权不留宿宫中，可以出宫回自己家歇息。他们的府邸，富丽堂皇，有精明的管家，有大批的仆佣，甚至还有人娶三妻四妾，搞些虚鸾假凤的名堂来满足*。
当然，伴君如伴虎，日子长了，谁都难免阴沟里翻船。陈绝风光了大半辈子，孰料一朝下狱，立马惹来抄家之祸。
抄家，素来是一项人见人爱的超级大肥差。可今天，主持陈绝案审理工作，同时也奉旨抄家的刑部左侍郎于成，却不敢有半丝懈怠，更不敢动手捞半个铜子儿。大太监陈绝突然被狄锋的小媳妇王淑莺整垮，震惊帝京官场，*折损惨重，失去一员大将。可虽则如此，太子和宰相仍在，*根基很深，势力犹雄；三皇子党扬眉吐气，声望大增，两边都不好惹，夹在中间的于成怎敢轻举妄动，有任何不检点的行为？！
除了于成这个主持者之外，还有两名陪同协助者，三皇子党派出的古肇，*派出的曾慧。说是协助，实则严密监督。
最令人想不到的是，最喜欢凑热闹、什么都要插一手的狄锋，骑着丑驴儿翻羽，也赶到了这里，前来帮忙。
于成和曾慧，似乎都是*成员；狄锋和古肇，在外人眼里也都是铁杆三皇子党成员。两边人数势均力敌。
更有趣的是，狄锋、古肇、曾慧，为同年进士出身，是老相识老朋友了。
无论各自心内动着什么念头，四人之间表面上却和和气气，似乎不是来抄家，而是四位儒雅的文官携手郊游，出外吟诗作赋一般。
踏着长长的台阶，在一众兵卫的簇拥下，四人带着悠闲的表情，大咧咧地步入陈府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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