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杨县
三月初，赵博安来到平阳郡府参见太守。太守是苻氏宗亲，匆匆见了他一面，叮嘱他按时把赋税收上来，不要做出格的事情，就让郡府的功曹陪他前往杨县。
原杨县县令被调往长安，双方交接以后，赵博安就正式上任了。
这次能升任县令，如他所料，是邓羌举荐的结果，不过能留在平阳郡，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杨县位于襄陵县以北，县城距离赵家堡更近，全县有编户三千多户，杂户六百多户，匠户两百多户，兵户九百多户，还有一个游牧部落。
编户虽然由县里治理，不过缴纳的钱粮大部分要送往平阳郡城，少部分由县里暂时保管，随时会被运走。
杂户缴纳的钱粮才是属于县里的财产，用于给官吏发放俸禄和匠户的工钱。
兵户基本是定居的胡人部落，大部分属于郡府，只有两百多户属于县里。
最后那个游牧部落是郡府管辖，他们每年会上交一部分牲畜。
赵博安刚刚上任，身边只带了石宝和八名学子，八名学子是从襄陵县带过来的，全部安排到各曹。
三月份，正是农忙的时候，除了派出县里吏员，去各处劝农，他只接见了一些县里官吏和地方豪强。
主簿苏绍是他的佐官，掌管各种文书，来自县里的苏姓宗族。杨县只有一个县尉，县尉金日博来自胡人坞堡，掌管具体庶务。下面的各曹主事或多或少和豪强坞堡都有关系。
现在北方的士族豪强基本都建有坞堡，人口多的有几千户，少的几十户。有的坞堡城防坚固，不次于普通的县城，有的就是一圈木墙，大多建在山势险阻，附近又有耕地和水源的地方。
杨县因为处在河东到晋阳的交通线上，县城附近都是平原。坞堡难以在这些地方立足，大多建在东部的山岭地带，已经靠近赵家的地盘。他们虽然也算编户，但具体有多少人，县里也不太清楚。只能按照上报的户数，每年收一点钱粮。
三月下旬，从襄陵县接到赵贤的信件。
韦谦要返回长安，襄陵县来了新县令，因为赵家的关系，赵贤被任命为士曹，留下的两名学子跟随在他身边。
不久呼延信带骑兵家丁到达杨县，这段时间赵博安体会到家丁的局限，一到农忙，身边就无人使用，对他和他的家人来说，并不安全，他要建立一支常备的亲卫。
包括呼延信、赵前和石宝，家丁现有骑兵七十人和步兵六十四人，他从中选出三什骑兵和两什步兵，再从预备家丁选出十人，组成亲兵队，准备由三郎来当队长。
亲兵的家里人口多，抽出来并不影响农事，每年会发一些钱粮。
亲兵队中的预备家丁，主要跟在身边训练和历练，而五什亲兵中，要有一什亲兵轮流在赵家堡守卫，保护赵博安家人的安全。
按照赵博安的吩咐，呼延信马上返回赵家堡，从赵前的家丁队中选出两什亲兵，一什守卫家里，另一什亲卫和一什预备家丁前往县城，同行的还有冯小小和乞活军一个坞堡主。
呼延信则留在赵家，开始和赵前从部曲中选人，要把家丁缺额补满。
赵家家丁的到来，让县里一些人不敢小觑新县令，赵家在平阳郡并不显眼，不像在上党，赵家有很大的威名。
县尉金日博是个例外，他的部族和赵家打过一仗，原先的族长利用河东苻柳反叛，率族兵去襄陵县劫掠，第三次去的时候一去不回。
族中派人打探，在两县交界不远处发现了族兵的尸体，又从周围村落中人听说，最近只有赵家部曲出现过，而当时赵博安是襄陵县县尉，因而推断是赵家出手，不过谁也没有声张。
金日博倒是利用这次机会，一举拿下族长的位置，后来又当上了县尉。他最近一直在犹豫，怎么和这个仇人相处，赵家家丁的到来让他下了决心。
最近赵博安把杨县的作坊改造了，赵家的生铁将会运到这里加工，多余的生铁才会运到襄陵县，由赵贤打点。
县里库房里的兵甲钱粮，因为去年的战事，全部被运往晋阳，杂户缴纳的钱粮剩下一部分，仅能维持日常开支。所以在几个学子摸清县里的实情前，他把精力放在了赵家的身上，毕竟刚刚吞并了乞活军。
县衙书房，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站在赵博安面前，其貌不扬，但自有一股沉稳之气，正是在唐城乡让赵前吃瘪的乞活军坞堡主。
“陈武，你可愿为我效力。”
“愿意。”
陈武的坞堡并不大，和赵家也没有厮杀过，双方没有血海深仇。而且这段时间他已经知道，赵家是什么样的存在，以及治下民众生活如何，心里虽然还有点芥蒂，但已经不妨碍他投诚。
“好！你去接任旧村堡部曲的队长，让赵博荣来县城。”
陈武有点吃惊，但还是沉稳的说道：“诺！”
赵博安暗自点头，这个人如果能收其心，还是能大用的。
陈武刚出去，冯小小就进来说道：“郎君，金县尉求见。”
“让他进来。”
金日博一进来，就单膝跪下说道：“赵县令，希望您能放过金家。”
“怎么说？”
赵博安得知要来杨县后，就打听过这段过节，如果金家敢于出手，自然会有雷霆手段，这也是成立亲兵队的一个原因。
金日博直言道：“当年去襄陵劫掠的族长已经过世，现在金家由我做主，我只想金家安安稳稳的，不敢奢望报仇。”
对金家不能用安抚的方法，赵博安威胁道：“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希望金家安分点，要不然死的就不是那点人了。”
“不敢，今后一定以县令马首是瞻。”
“恩，下去吧。”
“还有一个事情，前不久唐城乡有人来报官，说有人攻下了他们的坞堡，我已经把人杀了。”
这也是金日博急着化解仇恨的原因，赵家行事太狠辣了。
“知道了。”
对这种事情，他不太在乎，没人会因为这种事对付赵家。
四月初，呼延信和三郎到来，家丁补充完成。赵博安派人传达命令，在部曲秋季训练前，让邓干和刘纪敏，从乞活军中选人，把部曲缺额补满，暂时还是六队部曲。
因为金日博的配合，县里的情况大概被摸清了。
秦国是以户为单位征收赋税的，增加亩产量和耕田数量，都能使每户的收入增加，从而相对减轻他们的负担。但杨县大部分的收入都被上面拿走，剩下的钱粮也就是维持官府运作，想有所作为是很难的。
编户的情况还好一点，暂时不用管，现在的问题是杂户，他们被盘剥的有点狠，每年一半的收入都要交给县里，剩下的钱粮仅能维持生存，没有能力更换农具，也没有能力垦荒。
如果能给杂户更换农具，甚至配给耕牛，让他们有更多的地种，恐怕再多收一点钱粮，他们也愿意，不过这些都需要钱粮投入。
县里没有钱粮，但赵家可以借贷。当赵博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后，主簿和县尉都不同意，心想赵家真是想钱想疯了，竟然敢打官府的主意。
既然他们不同意，赵博安决定自己干，马上向王鉴传信，让他组织人力把粮食和牛马往杨县运输，同时调来剩下的三个预备里正和十个学子，又让三叔暂停向外贩卖农具，全部运来杨县。
接着他带着户曹在县城周边跑了两天，选出三块容易开垦的地方，回来后下令每户杂户都要出一个青壮，再从贫穷编户中选出四百多青壮，这些人按就近原则往三个地方集合。
王鉴过来以后，赵博安把垦荒全权交给他。
“现在已经四月了，已经不适合垦荒了。”
“草木刚长出来，还不算难开垦，今年还能种一季豆子。”
“谁来种？”
“从杂户中雇人。”
“能行吗？”
“怎么不行？从人口多的家庭雇人，不会耽误他们农事。”
“我是说官府能让你这样干吗？”
“我就是官府。”
王鉴扭头就走，不再理会这个狂妄的家伙。
有王鉴协调各处，附以预备里正和学子的帮助，赵博安又派出亲卫队进行震慑，事情总算能够进行下去，到四月底，开垦出了一万亩耕地。
结算雇佣工钱时，由于赵家的农具数量有限，全部分发给了杂户青壮，编户青壮获得的就是粮食。
由于县令言而有信，真给他们发了工钱，赵家雇佣杂户时，都很踊跃。
王鉴到县衙找到赵博安。
气势汹汹的说道：“你是不是疯了？今年的收获全归杂户，我们真来做好事啊。”
赵博安慢条斯理的说道：“刚开肯的土地，又误了农时，一亩豆子也就能收四十多斤，五十亩地差不多就是雇佣的花费，全给了他们，还能照料的认真点。”
“多收少收，现在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呀！不要心疼了，明年就能收回花费的粮食。”
“我也知道这是个划算的买卖，但钱粮消耗太大了，秋后还要把乞活军迁移出来，仍要垦荒，赵家那一万石粮食底线保不住。”
“保不住就保不住，明年歇一年，缓口气。”
“那我把人带回去了，你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赵博安想了想说道：“告诉嬛嬛，让她和阿母把赵远和秀儿的亲事办了。”
“好！”
原杨县县令被调往长安，双方交接以后，赵博安就正式上任了。
这次能升任县令，如他所料，是邓羌举荐的结果，不过能留在平阳郡，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杨县位于襄陵县以北，县城距离赵家堡更近，全县有编户三千多户，杂户六百多户，匠户两百多户，兵户九百多户，还有一个游牧部落。
编户虽然由县里治理，不过缴纳的钱粮大部分要送往平阳郡城，少部分由县里暂时保管，随时会被运走。
杂户缴纳的钱粮才是属于县里的财产，用于给官吏发放俸禄和匠户的工钱。
兵户基本是定居的胡人部落，大部分属于郡府，只有两百多户属于县里。
最后那个游牧部落是郡府管辖，他们每年会上交一部分牲畜。
赵博安刚刚上任，身边只带了石宝和八名学子，八名学子是从襄陵县带过来的，全部安排到各曹。
三月份，正是农忙的时候，除了派出县里吏员，去各处劝农，他只接见了一些县里官吏和地方豪强。
主簿苏绍是他的佐官，掌管各种文书，来自县里的苏姓宗族。杨县只有一个县尉，县尉金日博来自胡人坞堡，掌管具体庶务。下面的各曹主事或多或少和豪强坞堡都有关系。
现在北方的士族豪强基本都建有坞堡，人口多的有几千户，少的几十户。有的坞堡城防坚固，不次于普通的县城，有的就是一圈木墙，大多建在山势险阻，附近又有耕地和水源的地方。
杨县因为处在河东到晋阳的交通线上，县城附近都是平原。坞堡难以在这些地方立足，大多建在东部的山岭地带，已经靠近赵家的地盘。他们虽然也算编户，但具体有多少人，县里也不太清楚。只能按照上报的户数，每年收一点钱粮。
三月下旬，从襄陵县接到赵贤的信件。
韦谦要返回长安，襄陵县来了新县令，因为赵家的关系，赵贤被任命为士曹，留下的两名学子跟随在他身边。
不久呼延信带骑兵家丁到达杨县，这段时间赵博安体会到家丁的局限，一到农忙，身边就无人使用，对他和他的家人来说，并不安全，他要建立一支常备的亲卫。
包括呼延信、赵前和石宝，家丁现有骑兵七十人和步兵六十四人，他从中选出三什骑兵和两什步兵，再从预备家丁选出十人，组成亲兵队，准备由三郎来当队长。
亲兵的家里人口多，抽出来并不影响农事，每年会发一些钱粮。
亲兵队中的预备家丁，主要跟在身边训练和历练，而五什亲兵中，要有一什亲兵轮流在赵家堡守卫，保护赵博安家人的安全。
按照赵博安的吩咐，呼延信马上返回赵家堡，从赵前的家丁队中选出两什亲兵，一什守卫家里，另一什亲卫和一什预备家丁前往县城，同行的还有冯小小和乞活军一个坞堡主。
呼延信则留在赵家，开始和赵前从部曲中选人，要把家丁缺额补满。
赵家家丁的到来，让县里一些人不敢小觑新县令，赵家在平阳郡并不显眼，不像在上党，赵家有很大的威名。
县尉金日博是个例外，他的部族和赵家打过一仗，原先的族长利用河东苻柳反叛，率族兵去襄陵县劫掠，第三次去的时候一去不回。
族中派人打探，在两县交界不远处发现了族兵的尸体，又从周围村落中人听说，最近只有赵家部曲出现过，而当时赵博安是襄陵县县尉，因而推断是赵家出手，不过谁也没有声张。
金日博倒是利用这次机会，一举拿下族长的位置，后来又当上了县尉。他最近一直在犹豫，怎么和这个仇人相处，赵家家丁的到来让他下了决心。
最近赵博安把杨县的作坊改造了，赵家的生铁将会运到这里加工，多余的生铁才会运到襄陵县，由赵贤打点。
县里库房里的兵甲钱粮，因为去年的战事，全部被运往晋阳，杂户缴纳的钱粮剩下一部分，仅能维持日常开支。所以在几个学子摸清县里的实情前，他把精力放在了赵家的身上，毕竟刚刚吞并了乞活军。
县衙书房，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站在赵博安面前，其貌不扬，但自有一股沉稳之气，正是在唐城乡让赵前吃瘪的乞活军坞堡主。
“陈武，你可愿为我效力。”
“愿意。”
陈武的坞堡并不大，和赵家也没有厮杀过，双方没有血海深仇。而且这段时间他已经知道，赵家是什么样的存在，以及治下民众生活如何，心里虽然还有点芥蒂，但已经不妨碍他投诚。
“好！你去接任旧村堡部曲的队长，让赵博荣来县城。”
陈武有点吃惊，但还是沉稳的说道：“诺！”
赵博安暗自点头，这个人如果能收其心，还是能大用的。
陈武刚出去，冯小小就进来说道：“郎君，金县尉求见。”
“让他进来。”
金日博一进来，就单膝跪下说道：“赵县令，希望您能放过金家。”
“怎么说？”
赵博安得知要来杨县后，就打听过这段过节，如果金家敢于出手，自然会有雷霆手段，这也是成立亲兵队的一个原因。
金日博直言道：“当年去襄陵劫掠的族长已经过世，现在金家由我做主，我只想金家安安稳稳的，不敢奢望报仇。”
对金家不能用安抚的方法，赵博安威胁道：“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希望金家安分点，要不然死的就不是那点人了。”
“不敢，今后一定以县令马首是瞻。”
“恩，下去吧。”
“还有一个事情，前不久唐城乡有人来报官，说有人攻下了他们的坞堡，我已经把人杀了。”
这也是金日博急着化解仇恨的原因，赵家行事太狠辣了。
“知道了。”
对这种事情，他不太在乎，没人会因为这种事对付赵家。
四月初，呼延信和三郎到来，家丁补充完成。赵博安派人传达命令，在部曲秋季训练前，让邓干和刘纪敏，从乞活军中选人，把部曲缺额补满，暂时还是六队部曲。
因为金日博的配合，县里的情况大概被摸清了。
秦国是以户为单位征收赋税的，增加亩产量和耕田数量，都能使每户的收入增加，从而相对减轻他们的负担。但杨县大部分的收入都被上面拿走，剩下的钱粮也就是维持官府运作，想有所作为是很难的。
编户的情况还好一点，暂时不用管，现在的问题是杂户，他们被盘剥的有点狠，每年一半的收入都要交给县里，剩下的钱粮仅能维持生存，没有能力更换农具，也没有能力垦荒。
如果能给杂户更换农具，甚至配给耕牛，让他们有更多的地种，恐怕再多收一点钱粮，他们也愿意，不过这些都需要钱粮投入。
县里没有钱粮，但赵家可以借贷。当赵博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后，主簿和县尉都不同意，心想赵家真是想钱想疯了，竟然敢打官府的主意。
既然他们不同意，赵博安决定自己干，马上向王鉴传信，让他组织人力把粮食和牛马往杨县运输，同时调来剩下的三个预备里正和十个学子，又让三叔暂停向外贩卖农具，全部运来杨县。
接着他带着户曹在县城周边跑了两天，选出三块容易开垦的地方，回来后下令每户杂户都要出一个青壮，再从贫穷编户中选出四百多青壮，这些人按就近原则往三个地方集合。
王鉴过来以后，赵博安把垦荒全权交给他。
“现在已经四月了，已经不适合垦荒了。”
“草木刚长出来，还不算难开垦，今年还能种一季豆子。”
“谁来种？”
“从杂户中雇人。”
“能行吗？”
“怎么不行？从人口多的家庭雇人，不会耽误他们农事。”
“我是说官府能让你这样干吗？”
“我就是官府。”
王鉴扭头就走，不再理会这个狂妄的家伙。
有王鉴协调各处，附以预备里正和学子的帮助，赵博安又派出亲卫队进行震慑，事情总算能够进行下去，到四月底，开垦出了一万亩耕地。
结算雇佣工钱时，由于赵家的农具数量有限，全部分发给了杂户青壮，编户青壮获得的就是粮食。
由于县令言而有信，真给他们发了工钱，赵家雇佣杂户时，都很踊跃。
王鉴到县衙找到赵博安。
气势汹汹的说道：“你是不是疯了？今年的收获全归杂户，我们真来做好事啊。”
赵博安慢条斯理的说道：“刚开肯的土地，又误了农时，一亩豆子也就能收四十多斤，五十亩地差不多就是雇佣的花费，全给了他们，还能照料的认真点。”
“多收少收，现在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呀！不要心疼了，明年就能收回花费的粮食。”
“我也知道这是个划算的买卖，但钱粮消耗太大了，秋后还要把乞活军迁移出来，仍要垦荒，赵家那一万石粮食底线保不住。”
“保不住就保不住，明年歇一年，缓口气。”
“那我把人带回去了，你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赵博安想了想说道：“告诉嬛嬛，让她和阿母把赵远和秀儿的亲事办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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