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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收留

    天气逐渐凉了,滩里的北风呼呼地吹,由于天气干旱,风沙刮得人睁不开双眼,走路时也被一阵阵的北风吹得趔趔趄趄的;尤其是奶奶,本来脚小,风平浪静的日子里,行走尚且困难,别说再来一阵旋风了。要饭回来,还要穿过村庄,走进这河滩里,加上身体虚弱,不止一次被大风刮倒。爷爷家的秫秸庵逐渐失去了抵御寒冷的能力,爷爷在庵的周围加固了不少土,庵的后边和两边用干草加厚苫了一遍,这样夜里才暖和一些。尽管眼下还能凑乎,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往前会上大冻,下雨下雪,这要把出门的路都封住了,一家人可怎么过呀。爷爷奶奶实在发愁,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出门竟是这样的难。为了生存,爷爷和奶奶就商量,看看能不能找一个长远的活来干。在老家的时候,爷爷凭着他的吃苦耐劳,节衣缩食,也置买了几亩地,只要肯下力,每年打的粮食已经能够保证全家的口粮了;再加上爷爷平时编筐窝篓的,也能赚个油盐酱醋钱。来到这里,看看身边,真比洗的还干净,除了身上几件破衣烂衫,别无长物。吃饭方面,那是要一口吃一口,挣一口吃一口。看看往前的光景,更是难过。爷爷听村里的人说,胡家的掌柜的是个善人,这个人读书识字,从祖上䞍受下不少田地,在本地也算是个大户人家。这个人格局很大,眼光长远,是个出了名的善人,对那些讨饭的,逃难的,只要见到了,总肯出手相助。他家的长工佃户,没一个不受他的恩惠的。听爷爷说,他家每年都要种下好多搦瓜,也叫打瓜,就是那种比西瓜小些的瓜,这种瓜到了秋天才能成熟。瓜瓤不多,很甜,瓜子却很多,都是黑色的。他让长工把他家的瓜堆到大街上,旁边放两个大缸,村里的人,过路的行人,要饭的,逃荒的,都可以蹲下吃瓜,吃罢把瓜子倒进缸里就行。他家办红白事,通待客,谁都可以去吃,从来不会因为你没有搭礼,你是过路的行人,要饭的,逃难的,而被人轰走了的。他家有那么大的家业,平时生活却是很节俭的,和长工一样,吃一个锅里的饭,都是黑馍,只有到了过节的时候,才改善几顿。爷爷听说他家有个油坊,就是打下来的花生多了,做成油存着,吃不完就卖。做油的设备是那种很古老的装置,木箱子,上面压着木板大棍的,下面有出油的口;上面有个孔,做一个楔子插进去,人上去用大油锤用力捶打,箱里的花生受到挤压,油从下面流出来。爷爷就计划去找胡家掌柜的胡清太,恳求掌柜的找个活干。

    人只要有一线希望存在,就不会眼睁睁地被饿死的。爷爷来到胡家,找到胡掌柜的。胡掌柜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读书人,当时正捧着四书五经认真地看,我想着,他或者是在是看《论语》看《春秋》,要不就是读三国和水浒之类的书,还是线装的。我家就有一套《石头记》,就是胡家一个后人借给我父亲的,后来也没有要回去,至今还在我这里存着。还是什么脂砚斋批评的,繁体字印刷,也没个标点符号,读起来很费劲。当时胡老掌柜估计也不老,那时候,我掐指算算,他也就是三四十岁圆圈儿,和爷爷应该都属前清的子民。只是我没见过爷爷的辫子,据说来之前就给剪掉了。胡掌柜生得白净,瘦高个子,漫长脸,面目清癯,温文尔雅,慈祥可亲。我就想像着,他上身穿一件灰色的绸衫,脚上穿一双褐色圆口布鞋,没戴眼镜。人显得有些消瘦,那形象就好像是乡下的教书先生。我后来就琢磨,要不是有了民国,胡掌柜估计就考取了功名,考个举人进士的,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革命了,他识字再多,也考不成了。不过,识字总归不是坏事,知书达理,通晓古今,出门还不会上当受骗,在家里还会记账,全是好事。他坐在他家的大堂屋,一张八仙桌放在屋的中央,他就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把很大的太师椅里,还是那种红木家具,不是小叶紫檀的就是花梨木的。他家的屏风特别亮堂,上面雕刻的都是游龙飞凤,由于擦拭的好,整个屏风都放出明亮的光,还有包浆,要是搁到现在的鉴宝栏目里......不说了,还是顺着正题往下说。他看见我爷爷被人领进去,看见我爷爷衣衫褴褛,满脸灰尘,就知道我爷爷是个穷得不能再穷的人,穷到骨头里了,如今只身来到胡家,肯定有求于他。只是,他肯定不会想着我爷爷是去要饭的,要饭不用找掌柜,他都交代好了,不能让要饭的空手出门。他放下手中的书,揉揉眼睛,抬起头来看着。

    带路的人是胡家的管家,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那时候五十多岁就已经显得很老了。他慢慢登上七步台阶,来到屋的中央,指着身后的爷爷说:“掌柜的,这个人是河北沿儿原武县的,他叫张文超,逃难来到咱庄儿,已经几个月了。家里还有几个孩子,大点儿的是个妞,经王家塌鼻说和,嫁给他本家的一个孩儿了。他一直靠卖柴为生。他的内人是要饭的,俩人养着两个小孩儿,很难。这个,这个,往前这天不是要冷了嘛,他想着万一大雪封门,要不来饭,这一家人不是要饿死啊。他-----”

    看来这个管家语言表达方面不是很过关,他说了半天,勉强把爷爷的情况说了个大概,倒是把他自己急出了一头汗。正在他要继续往下说时,掌柜的笑笑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他是原武的,逃难来到咱庄儿了,你眼下住哪里呀?”

    我爷爷当然是十分谦卑地回答道:“住河滩里。”

    胡掌柜的很奇怪,河滩里一会涨水一会儿落水,你携家带口的,河滩里岂能藏身?胡掌柜的很纳闷,就问:“河滩里咋住啊?没有看见有房子啊?”

    这就把话扯到了正题上,爷爷就又十分谦卑地回答:“掌柜咧,河滩里是没有房。我来的时候,碰到王庄的好人,他看我一家人可怜,就给我一些木棍还有秫秸,我就打个秫秸庵,一家人凑乎着住。”

    这就不用再多作解释,胡掌柜的倒是见过东北角里有个大秫秸庵,估计那就是爷爷的家。他问:“往前入冬了,你一家睡秫秸庵里?我想,这是万万不成的,冬天的河滩里,冻死个人,啥都上冻,你吃啥喝啥?不说吃,就光是那冰天雪地也要了你一家人的命。唉,眼下这世道还不太平,等日本人一走,估计会好一点儿。你说吧,找我有啥要求。”

    管家上前替我爷爷表达了诉求:“掌柜的,他不是,他是想来咱们家干活,我是说现在冬天了,没有活干,等到了春天再......”

    “慢着,别慌,”胡掌柜的打断了管家的话,仍旧笑眯眯地说,“你说到了春天也不错,可你想了没有,他这一家人能熬到春天吗?”

    “这个......掌柜的,穷人太多,咱也照顾不过来呀。”管家为难了,把眉头皱了起来。

    “不是让他一家人跟着咱们吃闲饭,我是说,能不能给他找点儿活干。咱家不是有个油坊么?我看他人长得膀阔腰圆的,有一身力气,就让他到咱们的油坊里打油尖吧。张文超,我问你,你愿意到油坊里干活吗?”

    爷爷急忙点头说:“我愿意。掌柜的,你真是一个大善人,只要能给口饭吃,不让我这一家人饿死在这河滩里,我干啥都中。”爷爷千恩万谢的说着。

    胡掌柜的听了,笑了笑说:“你也别这样夸我,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一点事儿了。我看你也是个老实人,你只要肯掏力,我保你一家人不会挨饿。那麻饼多的是,你拿回去蒸蒸就能吃。管家啊,你再想个办法,让他的家人住在咱家吧,下滩不能住,上大冻了能冻死人。”

    爷爷急忙说:“掌柜的,我一家人都给你烧香磕头。我有力气,让我干啥我干啥,只要能给口饭吃。掌柜的,你还给我安置房住,你叫我咋说啊!我逃难在外,老遇到好人,不亲不故的------我------”我爷爷感激不尽,当场就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胡掌柜的就安慰爷爷说:“张文超,你别太难过了。咱们黄河滩里虽然不是年年丰收,只要夏季能收,秋季个别地方能收点儿高粱、黄豆、花生,咱们这里就不会饿死人。你再往东,往南,都不胜咱这里,这是老天爷舍给咱们的一碗饭。我们都得感谢黄河,感谢上天的恩赐。你别感谢我,我没有白养活你,你是凭力气吃饭。大家都不容意,特别是眼下,世道不稳,到处闹土匪,闹兵荒,还闹老日。你去吧,这几天把你家的东西都搬过来,估计你也没多少家当,叫管家找个人帮帮你。去吧,我就不出来送你啦。”

    爷爷说着“多谢掌柜的”之类的话,随着管家出了胡家大院,跟着管家到一个闲置的小屋里查看。屋里也没啥东西,听管家的说,这是个杂物间,眼下空着。随后,管家对爷爷说:

    “老张啊,你就暂时住这里吧。这屋平时没啥用,只有到了收麦收秋时,有些东西没地方搁,就放在这里。屋里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自己收拾一下,搁那边墙角里吧。等到了春天,我跟掌柜的商量一下,再给你安置一个住处。就是不知道你打算在咱这里住多久,是临时住几天,还是长久住下不走了。要是长久住下,你找到胡掌柜的算是找对了,他是咱这一带有名的大善人,对穷人能帮就帮,能舍就舍,开封城以西谁都知道。你要问胡掌柜的有多善,我对你说,他家办事,像给老人做寿,娶媳妇打发闺女,大摆筵席,每逢这个时候,掌柜的就交代下来,只要是来吃饭的,不管是谁,都可以坐下吃饭。那些要饭的听说以后,就从周围各村赶过来,坐下来就吃,吃饱了就走。这庄里像你们家这样的,也是东跑西颠以后,最后都留下来了,这些人都得到了胡掌柜的接济,度过了饥荒。我们村外来户很多。眼下这世道不太平,要不是闹日本人,咱掌柜的早就出去当官了。老张,你以后有啥难事儿,别找掌柜的,找我就中,他平时就好读书,不管闲事。你家里缺吃的,我给你弄。你来这里干活,就算是油坊的帮工吧。等过了年,到了春天,你要是想顶地,我给掌柜的说说,给你几亩地种,到时候,你这一家人就不会挨饿了。等你干几年,有了余剩,你自己也可以盖个房。以前也有像你这样的,在这里顶地以后,也都盖房站住了脚,住在这里不走了。”

    爷爷一一答应着,进屋看了一眼,急忙出来感谢管家说:“我也听说胡掌柜的是个大善人,这就找来了。我来到咱庄算是找对地方了。搬家咧事,明个吧,我回去把东西归落归落,也没啥东西,就是一些破铺衬烂套的。逃荒要饭咧,没有主贵东西。油坊在哪里?”

    管家说:“在东院,走吧,我领你去,今儿个你就可以去上工了。一看你就是个有膀子力气的人,那活儿一定难不住你。我对你说,啊,在这里干活,晌午管一顿饭。掌柜的和咱都是吃的一个锅里的饭。掌柜的一年就过年的时候单独吃几天饭,那是为了接待拜节的亲戚,还有开封的朋友。平时很俭省的。”

    当天爷爷就来到胡家的油坊,那里有几个人正在忙碌,收拾油箱,装填花生,安置接油的木桶等。这也是一个小院子,有几间西屋,油坊在一个大棚子下面安装着,那时候也没有机器啥的,就是一些简单的木质装置,有几把大油锤。几个人看到爷爷过去,经管家介绍以后,都朝爷爷投去赞许的目光,暗暗夸着爷爷长得壮实。爷爷是个国字脸,还留一撇胡子,猛一看好像是水浒上的人物。特别是爷爷的脚下有根,走路扎实稳定,一看就是个掏过大力的人。

    安置好了爷爷,管家临走的时候对爷爷说:“张文超,你明个搬家时,要是东西拿不住,咱掌柜家有马车,你赶着车去拉。争取一趟拉回来,不耽误这里做油。”

    “中中中,我一定不会叫耽误这里的事儿。”爷爷急忙答应着。

    就这样,爷爷成了胡家油坊的帮工,干起了打油尖的力气活。打油尖也是个巧活,要准,否则,油尖飞出来,可以把棚顶穿个窟窿;万一飞到人身上,那可是大事故。

    在这里吃了一顿饭,那是正儿八经的饭菜,不是奶奶要回来的剩馍剩饭,再煮上一些罗布白菜,刘邦吃的“珍珠翡翠白玉汤”。有馍有菜有汤的,能叫你吃饱。这是爷爷自阳武逃来这里以后,吃上的第一顿相当于“珍珠翡翠白玉汤”的皇帝饭。

    到了晚上,爷爷回家时,夜幕已经落下,微弱的白光能照清回去的路。奶奶正在家里担心,她今天也去要了一天的饭,也没有讨到多少有价值的食物。她回到庵里时,爷爷还没有回来。父亲和小姑站在庵门口,望眼欲穿,希望爷爷和奶奶给他们带了惊喜,带来能吃饱的好饭菜,最起码能吃到好馍馍。这是他们俩每天的奢望。爷爷回来了,捎回家一些麻饼,到门口就递给了父亲和小姑。俩人拿着啃起来,那东西非常坚硬,一啃一个白印儿。父亲和小姑边吃还边说“真香”。奶奶已经给做好了饭,还是那种“珍珠翡翠白玉汤”。爷爷蹲下来抽着他的旱烟袋说:

    “我今儿个找到活了,胡掌柜的叫我去他家油坊里帮工。我今儿个晌午饭是在油坊里吃咧,吃咧可饱了。要是叫俺咧忠妞也跟着吃一顿多好。有馍有菜,那菜炒的油卤卤的,还有面汤,我几个月都没有尝到了。掌柜的还说了,叫咱家都搬到他家里住,我看罢了,小屋可得劲,嗯,得劲。明个就搬。你收拾收拾,我用咱咧推车一天就推走完了。没啥主贵东西,铺衬烂套啊,都不主贵。”

    奶奶听了以后非常高兴,当时脸上就有了笑容,这是几个月以来的第一次。奶奶的眼睛不大,两个眼角往下耷拉着,平时愁眉苦脸的,被这苦难的生活几乎压垮了;她的个子不算低,属于女人当中的高个子,只是她的背有些稍驼,走路更是不稳,有时候走几步需要停下来歇一阵。爷爷给她带了喜讯,也等于给这个家带来了曙光,带来了生的希望,她那虚弱蜡黄的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奶奶当时就哭了。她揉着眼睛,呜咽着说:

    “咱遇到好人了!要不是,咱这一个冬天,住在这秫秸庵里,不是冻死就是饿死。这一回好了,以后咱就能吃到面了,能吃到粮食了。我明个就收拾一下,你趁空回来一趟,把咱这破烂推去。咱明个就能住到屋里了。”奶奶好像有搬进皇宫里的感觉。

    爷爷还说:“管家说了,等到了春天,叫咱再种几亩地,只要咱能给胡家顶上地,咱以后就不愁吃穿了。管家还说了,等咱有了余剩,叫咱也盖个房,咱也能在这里落户。以前只是听说,今儿个我可是亲眼见,胡家掌柜咧真是个善人哪。”

    说了一会儿话,奶奶又想起来老家的事,她想着,来的时候,对三弟刘喜儿说过,等过年时还回去,家里还有油有面,看来过年是回不去了。她又犯了愁,不由自言自语起来:“也不知道家里啥样了,这过年看来是回不去了,刘喜儿也不知会不会把粮食米面收拾收拾。唉,老家也没有人来,不是说卖单咧过河来么?咱来几个月了,也没看见一个卖床单嘞。”

    爷爷听奶奶说道老家的事,抬头看看四周没人,小声说:“咋没有人来呀,我听说了,不是咱南香山咧人,也是原武咧,来卖单,被那个姓胡咧逮住,第二天就埋河滩里了。”

    “还是那个孬孙?他为啥不叫来卖单啊?真不是个人!哪一会儿叫雷劈死他!”

    爷爷听奶奶在那里恶狠狠地骂,抬头看看周围,小声阻止道:“别说了,叫谁听见了可不得了。他说卖布咧都是河北沿儿派来的探子。”

    奶奶半晌没有言语。停了一会儿,奶奶说:“这个胡掌柜是不是他们胡家的人哪?”

    “是吧,胡家都是一个门头的。肯定是,他们不是一路人。咱别管这些事儿了,先管住咱这几张嘴要紧。我今儿个黑就不吃饭了,晌午吃饱了。听人家说,这麻饼搁锅里蒸蒸软和,明个我再拿回来点儿,你蒸蒸试试看中不中。”

    奶奶提醒着:“你得叫掌柜的知道,可不能叫人家说咱偷麻饼了。就像那一回,我扦点儿秕高粱,还叫胡土匪打了一顿,想起来我日他万奶奶呀......”

    “嗯,这都是当着人家面拿的,这些东西等过了年都当肥料上到地里了。”

    第二天,爷爷奶奶一家搬到胡家柴院里暂住下来,房子虽然不大,比起河滩里的秫秸庵来,那要暖和多了。爷爷天天到油坊里做油,做了一个冬天,抡了一冬天的大油锤,没有人不佩服爷爷的力气和干劲的。这中间还出过一次事儿,那是爷爷刚开始抡大锤,油锤落下来不是十分准确,竟打偏了,那油尖像出堂的炮弹一样,穿过棚顶,飞了出去。所幸没有造成大事故。从那以后,爷爷就再也没有出过类似的事故。

    大雪来到,天地一片皆白,爷爷一家四口住在东家的小屋里,天太冷了,就点着一盆火,掌柜家里有柴火,可以使用。天气好的时候,奶奶偶尔出去要饭;天气不好的时候,奶奶就不出门,有了爷爷拿回来的麻饼充饥,一家人不用挨饿了。东家还给报酬,有粮油米面;油是不愁的,开着油坊,东家又大方,对爷爷一家很照顾,爷爷一家暂时不挨饿了。

    过了年,春天也跟着来到,爷爷给胡家顶了地,成了胡家的佃户。春天播种扁豆,种一些大麦蔬菜之类的作物。春天没有收成,但是,河滩里的野菜很丰富,狗狗秧马齿菜白蒿榆钱野菠菜,柳穗和嫩杨树叶子,采来掺点儿面,放箅子上熥了,都能充饥。等到收了大麦扁豆以后,家里就有吃不完的粮食了。爷爷本来就是一个种地的农民,这些农活,对于爷爷来说,都是老本行,加上奶奶的勤劳能吃苦,很快的,一家人就不用再沿街乞讨,不用再到黄河滩里砍柴到开封去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