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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剑客

    这把剑通体漆黑,长约三尺,两侧剑刃似乎没有开锋。虽是一把钝剑,可剑身平滑如镜,倒映出主人冷酷、无情的面容来。不错,这把黑剑的主人,正是锁香阁最不起眼的杂役阿庆。

    此时的阿庆不再是一副病殃殃的模样,只见他锋眉俊目,眼神如刀,一袭白衣微尘不染,与之前小厮装扮简直是判若两人。阿庆手握黑剑,冷冷地看向罗典。罗典看了一眼手中断刀,接着又看了一眼阿庆,问道:“小子,你是谁?”

    乔三爷、老宋等锁香阁里的人,见到阿庆这般模样登场,也是惊讶得合不拢嘴,竟然也跟着问道:“阿庆,你究竟是何人?”

    阿庆谁也没有答话,而是俯身看向青禾道:“青禾姑娘,小人是来还听曲儿钱的。”青禾本已逐渐黯淡的眼神,看到阿庆有如神兵天降般挡下罗典那一刀,瞬间又散发出光彩来。阿庆抱起青禾,把她放在一张檀椅上,先是拍了拍青禾沾在衣服上的尘土,之后又用手擦了擦青禾嘴角的血迹,轻声安抚道:“姑娘你就坐这儿看着,小的一剑一剑,活剐了他们。”青禾微微一笑,这般残忍的言语,竟是比世上任何甜言蜜语还要动听。

    阿庆转过身来,再度看向罗典。罗典心中一寒,却还是狠狠叫嚣道:“小子,我问你是谁,没有听见么?”阿庆冷笑一声,不屑道:“你还不配问我的名号!”说完向前一跃,伸出黑剑。众人还未看清阿庆如何出剑,只见罗典手握断刀,连同整条右臂,竟是悄无声息地斩了下来。随着一阵杀猪般的嚎叫,罗典的左臂,也被阿庆斩了下来。阿庆看向失去双臂的罗典,冷冷道:“反正我也不知道当初你是哪只手点燃了青禾姑娘家的屋子,索性都斩了吧。”罗典心中大骇,此人出剑如此之快,当真是平生未遇。对了,这把黑剑,这把无刃黑剑,难道是……罗典像是突然明白过来,失声叫道:“你是……你是聂家庄“无影剑”聂邝的二公子,‘狂剑’聂白!”

    不错,阿庆原名聂白,其父聂邝乃天下数一数二的用剑高手,独门剑技“无影剑”,正是聂家庄百年来屹立武林的镇庄之宝,与星尘宫、法严寺、青玄宫、春秋岛、轮回教并称武林六大门派。聂邝生有四子,聂白排行第二,四子之中聂白武学天赋最高,据说十六岁时便可与其父对上千余招,虽未能取胜,但无影剑法已与其父旗鼓相当,所差的只是内功火候而已。不出十年,聂白的无影剑法定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是他性子狂放不羁,不喜约束,常常做些出人意表的举动,所以江湖上的朋友便送了个“狂剑”的名号。

    “你是……你是狂剑聂白?”雷镇虽不是习武之人,但常年行走江湖,这“狂剑”的名号当真如雷贯耳!这聂白年纪虽轻,但单论剑法,已是江湖排行前五的高手,罗典这个青玄宫弃徒,在他面前自然不配问他名号。雷镇心中大叫不妙,正想要夺门而逃,聂白随手一掷,黑剑当的一声,钉在门槛上,拦住雷镇去路。

    雷镇转过头来向后看去,只见罗典不仅双臂尽失,就连双足脚筋都被挑断,此时正趴在一片血泊之中,眼见是不活了。雷镇只看了这一眼,便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聂公子,小,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饶命,饶命啊。”雷镇磕头有如捣蒜,嘴上不停求饶。聂白大喝道:“当初你让罗典放火的时候,有想过放过青禾母女二人性命吗?”雷镇慌忙辩解道:“聂公子,当初小人命罗典放火烧屋,只是想吓唬她们母女,真没想过要她们性命啊。”

    青禾却在一旁愤恨道:“满嘴胡言,当初你让手下们堵在门口,就是要让我们母女死在火窟之中,是我娘亲忍着被火焚烧的痛楚,将沾湿的棉被裹在我身上,硬生生为我掘出一条生路,我这才逃得性命。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么?”锁香阁里的人大都知道青禾旧事,见有人替青禾出头,纷纷拍手撑快,乔三爷见罗典已废,向阁里的护院们使了个眼色,护院们会意,将雷镇围住,防止他逃跑。

    雷镇无言可辩,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想再不想办法逃出去肯定没了性命,于是两眼一转,看到身旁有一个身穿紫衣小姑娘,立即跃起,一把扣住那紫衣姑娘的咽喉,狂叫道:“你们都给我让开,不然我捏死她。”锁香阁众人看向那紫衣姑娘,也不知她何时冒出来的,既不是锁香阁的人,也不是雷镇带来的迎亲随从,只见她年纪不过十八九,身材娇小,皮肤白皙,虽不如青禾那般倾城绝色,却也出落得玲珑有致。

    聂白一怔,待看清那紫衣姑娘面容时,随即笑道:“你要是杀得了她你就动手吧。”

    “什么?”雷镇还未明白过来,顿时只觉两只手掌火辣辣地疼痛起来。雷镇放开那紫衣姑娘,只见两只手不知何时爬上两条小蛇,那小蛇色彩斑斓,头呈三角,一看便知剧毒无比。雷镇“哎哟,哎哟”哀嚎起来,疼得满地打滚。

    那紫衣姑娘看了眼雷镇,面色阴寒道:“你真该死!”

    雷镇中毒之后,身体渐渐麻木,片刻之后便动弹不了。聂白见雷镇,罗典二人已无反抗之力,拔起钉在门槛上的黑剑,插到背后,随后又从地上拾起青禾那把匕首,递到青禾面前,道:“我的黑剑你不会使,还是用你自己的刀吧。”青禾明白,聂白这是要她亲手了结他们。青禾接过匕首,走到二人身边,一刀一个,登时结果主仆二人性命。青禾母仇得报,夙愿得偿,止不住放声大哭,随即向聂白盈盈下拜道:“多谢聂公子替青禾手刃仇敌,青禾无以为报。”聂白点点头,微笑道:“你的曲儿,我还给你了。”

    青禾报了母仇,锁香阁上下无不欢喜。聂白先让青禾入内换身孝服,再让老宋搬来一张香案,又讨了副纸笔,让青禾书写亡母姓氏,供在香案正中,权当灵位。青禾当着雷、罗二人尸体,向亡母焚香祭拜。众人皆被青禾孝举所感,一一在青禾母亲灵前行礼。之后乔三爷命护院诸人将雷、罗二人尸体拖到后院,打扫血迹,待诸事停当,乔三爷走到聂白身边,陪笑道:“阿庆……不不不,聂公子,恕在下眼拙,这三年竟没瞧出您是聂家庄的人,冒犯之处还请原宥。”另外还有老宋等一些曾经使唤过聂白的老鸨姑娘们,纷纷过来给聂白赔罪。聂白挥手一笑,表示不用在意。聂白对乔三爷说道:“乔三爷,现在阁里出了两条人命,官府的人马上就来,你就说这二人为争姑娘起了冲突,结果下手不知轻重,互相斗殴至死,明白了吗?”乔三爷连忙点头道:“是是是,那知府老爷与在下相识,善后之事还请公子放心。”聂白点点头,又对青禾说道:“青禾姑娘,这里人多口杂,难免有人将真相泄露出去,我看你今后还是离开这儿吧,门外我已为你备好马车。”青禾心中明白,自己若还留在此处,定会拖累乔三爷。四年前乔三爷怜其身世,并未强行让她卖身为娼,还专门请人教她弹琴唱词,此番情义在前,青禾确实不能再让乔三爷为难。

    青禾向聂白点了点头,转身朝乔三爷拜了三拜道:“乔三爷,这些年拖赖您照拂,大恩不言谢,青禾就此别过。”乔三爷如何不知青禾所想,长叹一声后也不多言,让老宋去账房支了银两,以做青禾路上盘缠。青禾接过银两,全部给了使女鹊儿,道:“”你拿着这些钱,留在阁里也好,或者过两年招个夫婿在外过活,由你自决,姐姐这便去了。”鹊儿早已按耐不住,扑进青禾怀中,哭成泪人。聂白看了眼紫衣姑娘,又看了看青禾,双手一拱,向众人道:“此间大事已了,恕聂某不能多待,聂某告辞了。”说完大踏步走出锁香阁,竟头也不回地去了。

    “哎,你等等我呀!”紫衣姑娘连忙追出,可聂白有意避开她,早已施展轻功绝尘而去,那紫衣姑娘哪里还追得到了?这边青禾收拾了金银细软,拜别乔三爷诸人,登上门外聂白备下的马车。车夫马鞭一扬,带着青禾缓缓而去。此时,一伙官兵从街角转过,气势汹汹地朝锁香阁奔来,乔三爷迎出阁来,自去周旋理会,这里按下不表。

    却说那紫衣姑娘同样施展轻功,跃上房顶,可四周除了大风在猎猎作响,哪里还看得到聂白半点身影?正懊恼间,只听身后传来一阵笑声,紫衣姑娘回头一看,只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缓缓向她走来。只见那道黑影向紫衣姑娘拱手道:“圣姑不必忧心,聂家小子跑不了多远,属下担保三日之内,必将出现在圣姑面前。”

    紫衣姑娘小嘴一撅,问道:“你可说得是真话?”那黑影刚要接口,白影却抢过话头,笑道:“师哥当然说得是真话,堂堂轮回教圣姑,是由得他这般欺辱么?”

    这时,在黑白两道身影之后又有一个声音说道:“芸萝姑娘,婚姻之约岂可儿戏,只是我这个二弟脾性顽劣,一时难以管教,待我这个做兄长的将他带回去好好劝说一番,定会让二弟明白芸萝姑娘的一片好意,总之,切勿伤了轮回教与聂家庄两家和气。”

    那位名叫芸萝的紫衣姑娘对这人颇为尊敬,只听她开口道:“聂大哥,我也不是什么胡搅蛮缠的女人,只是此事事关贵我两派威望,当初他不辞而别,总该给轮回教一个说法,只要他将此事说清楚了,我巫芸萝绝对不再纠缠于他!”

    芸萝话音一落,便纵身跃下房顶。那黑影待芸萝走远,转过身来对那人说道:“聂彬,你二弟最好能幡然醒悟,再让聂邝这老儿亲自带他到玉龙峰向我教主和圣姑赔罪,否则我轮回教五毒齐施,区区聂家庄的快剑,怕也抵挡不住吧。”

    这位名叫聂彬的青年公子,正是聂家庄聂邝长子,狂剑聂白的同母胞兄。只见他腰悬长剑,手摇纸扇,身着白色儒服,俨然一副书生装扮。他年长聂白五岁,剑法虽不如其弟那般名动江湖,但论计谋之深,谋划之远,在聂家庄却是无人能及。聂家庄近年势力不断壮大,实出于聂彬在幕后出谋策划之功,因此聂彬深受其父聂邝倚重。三年前轮回教与聂家庄为抗衡星尘宫日渐庞大的势力,二派决定联姻,永结秦晋之好。聂家庄这边因为长子聂彬已有妻室,而三子聂寒,四子聂兴年纪尚小不宜婚配,决定让二子聂白迎娶轮回教教主巫溟之妹巫芸萝为妻。这巫芸罗自小便与聂白相识,聂白剑术天赋奇高,相貌俊郎,又是六大派之一聂家庄二公子,除了性子有些放荡不羁外,实是一门佳婿。巫芸萝对聂白倾心,这是聂家庄轮回教二派上下皆知之事,可聂白自幼醉心于剑法,对男女之事向来漠不关心,对芸萝更是只有兄妹之情,朋友之义,加之娶妻生子后便不如之前逍遥自在,聂白天性自由,实不喜受人约束,因此对这门亲事更是极力反对。可婚姻大事皆由父母之命,哪里容得他推三阻四,更何况此事事关二派发展大计,聂邝坚决不允。聂白眼见无法反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定亲之日来个不辞而别。

    聂白临走时给芸萝留一封信,信中说他行事散漫,时常出言无状,不是圣姑良配。既然二派都痴迷于江湖争霸,那他此生便退出江湖,聂家庄的武功他也不用了。如果日后再动用武功,插足江湖之事,他聂白便是猪狗不如的无信小人。聂白写完书信,将无刃黑剑压在信封之上,从此销声匿迹。芸萝得信后伤心欲绝,轮回教更是将此事视为奇耻大辱。轮回教教主巫溟更是颁下教令,教中兄弟无论是谁遇到聂白,先斩下其一臂,再将其擒上玉龙峰,向圣姑磕头谢罪,得此大功者,立即位升三级。聂白在信中说不再动用武功,因此轮回教上至魑魅、魍魉二使,下至各分舵的普通教众,都欲擒得聂白,以做教中进身之助。

    聂白为躲避轮回教追捕,化名阿庆,藏身于锁香阁,做了一名杂役,本以为可以躲避一时,没想到却还是被芸萝发现其踪迹。原来芸萝早知聂白脾气,怕他一走了之,事先在聂白衣物中种下寻踪秘药“追迹蛊”,要知这轮回教下毒放蛊之术天下无双,这追迹蛊虫本是一对,方圆二百里内二蛊凭借气味遥相呼应。芸萝正是依靠这寻踪利器,悄悄带上聂白的无刃黑剑,数日内便追上聂白,此后一路跟到洛安城。这三年里,芸萝其实时常出现在聂白左右,聂白却浑然不知,直到出了青禾这番变故,这才引出“狂剑”重出江湖。

    这边言归正传,聂彬身前这两道黑白身影,正是轮回教教主巫溟座下左右二使魑魅、魍魉。聂彬面对左使魑魅挑衅言语,缓缓一笑道:“左使者所言甚是,待我寻回二弟,定和家父一起,带上二弟上玉龙峰向圣姑赔礼谢罪,只不过在此之前我二弟若有半分损伤,玉龙峰玉光胜境也得腾出个地方来,让我二弟将养身体。”这玉光胜境是轮回教庄严圣地,历代教主皆葬于此境,除此之外,轮回教各种毒药秘典,也尽出于此,只有现任教主方得进入,本教教徒若擅闯此境,一律处以万蛇噬咬之刑。聂彬这番言语,可以说将整个轮回教视若无物。右使者魍魉听后当即变色,丹田一沉,毒功运遍全身,立时就要出手教训。魑魅却伸手一拦,一脸邪笑道:“师弟,传闻聂大公子机智无双,暂且由他逞口舌之快吧。过不了多久,聂家庄便会知道,惹恼了我们轮回教,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魍魉听师兄如此说,方才散去毒功,一脸阴沉道:“岂止是你们小小一个聂家庄,就连星尘宫迟早也得拜服在我轮回教的脚下!”

    “哦?”聂彬轻蔑一笑,道:“巫溟新任教主不到五年,就敢打星尘宫的主意?”左右二使却不再言语,冷笑一声后,飘然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