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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盘古

    玄武州,危月郡,北安城。

    北安城原是前朝一座边境小城,城北有一座太白山,此山高一千两百丈,峰顶积雪终年不化。峰下有一片寒潭,也是常年冰封,只有在盛暑冰面消融时,才能见到碧波荡漾。寒潭以南有一处方圆数里的平地,此地东西南北坐落着五座大殿,而居中那一殿,便是如今天下第一大派,星尘宫的主殿“无极殿”。殿外有一片广场,广场中央铸有一樽巨鼎,高逾三丈,鼎身纹有“开国功派”四个大字。此鼎是太祖皇帝感念百里崇光以及派中长老开国有功,特命匠人铸造,以彰星尘宫功绩。

    此时无极殿内,有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少年正与一名青袍老者互较掌力。那老者五十来岁年纪,身材高大,左手臂上纹着一条青龙,神情甚是威猛。只见他好整以暇,神态自若,不时还催促那少年多激发一些内力,而那少年却是额头见汗,全身肌肉紧绷,一副全力以赴的模样。约过了一盏茶,只听那老者轻喝一声,少年内力不及,被老者掌力震退了七八步,虽踉踉跄跄,却未坐倒。

    那老者微微一笑,赞道:“修罗,你的内力又长进了。”

    名叫修罗的少年虽一脸不服,却还是躬身下拜道:“多谢师叔祖赐教。”

    那老者道:“修罗,以你目前的修为,不出十年,定然超过我们四个老家伙,真是后生可畏啊!”

    修罗正要谦让,却被另一个浑厚的声音打断了:“青龙师叔说笑了,这小子还嫩着呢。”

    那名叫青龙的老者见到来人,哈哈一笑道:“宫主,老夫可没有开玩笑,普天之下,哪有一个十二岁孩童能有这般内力?再过个两三年,这星尘掌也可以开始练了。”

    不错,这说话之人,便是天下第一高手,星尘宫宫主,掌握归云国半数兵马的北燕王——百里崇光。只见百里崇光三十七八年纪,身材魁梧,比之青龙长老还要高大,一张国字脸,下颌浓髯,谈笑之间极具威严。

    修罗向百里崇光躬身拜道:“爹。”

    这少年名叫百里修罗,今年十二岁,是百里崇光独子,五岁起便跟着星尘宫四殿长老之首青龙习武。虽然只有十二岁,可虎父无犬子,小小年纪便可与天下一流高手之一的青龙长老比较掌力而不倒,武学天赋实是惊人。”

    百里崇光微微点头,道:“修罗,我和你师叔祖有要事商讨,你先下去吧。”

    修罗点头道:“是。”随即退出殿外。

    青龙长老一边看向百里修罗远去的身影,一边对百里崇光说道:“崇光,修罗这孩子当真了不得,是时候让他修习星尘掌了。”

    百里崇光却摆摆手道:“师叔,现在说这个还太早,这小子出生在军营里,打一睁眼那天就与血腥为伴,他杀戮之心太重,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咱们星尘掌虽号称天下第一刚猛掌法,可修炼的时候却不能带半分杀气,否则走火入魔,便无可挽救了。”

    青龙长老还欲争辩,百里崇光却摇了摇头,道:“师叔,先不说那小子了,咱们说正事吧,近来江湖上传闻,说聂家庄的二公子聂白去年三十招内打败聂邝,这事你知道吗?”

    青龙长老点头道:“这事我也略有耳闻,听说聂二公子看上一个青楼女子,去年带她回聂家庄,说要和她成亲,聂邝这老家伙不同意,就和儿子比剑,结果三十招不到就败了。想不到这聂二公子二十来岁年纪,剑法竟如此之高,当真奇怪了。”

    百里崇光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师叔,你觉得聂邝剑法如何?”

    青龙长老道:“我没和他交过手,不过朱雀师弟在十余年前跟聂邝倒打过一架,论剑法,朱雀师弟确实不如他,可二人较量内力,却是朱雀师弟稍占上风,二人打了个平手,也没见输赢。依我看,聂邝如果为成全儿子之名故意放水,那这风险也太大了,如今武林中人人争名夺利,有这么一个后生冒出来,自然要拿他为自己正名。聂邝如果不怕儿子成为众矢之的,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相信儿子的实力。”

    百里崇光微笑道:“不错,想不到聂家竟也出了这么一个天才少年,有机会我倒要见见他。”

    青龙长老道:“如果聂邝没有故意相让,那普天之下能胜聂白的,除了你之外,恐怕再也没人挡得住他了。

    百里崇光却哈哈一笑道:“师叔,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不定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呢。”

    青龙长老却突然一脸正色道:“崇光,其实最近江湖上还有一个传闻,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百里崇光奇道:“哦,什么传闻?看来我最近在军营里待得太久,倒是孤陋寡闻了。”

    “盘古剑!”青龙长老说出这三个字,一向粗犷豪放的百里崇光也不禁变了脸色:“什么?”

    看官且听,这盘古剑原是三百余年前聂家庄先祖穷两代人之力打造出来的旷世神剑,传言此剑由天外陨石混以玄铁打造,重达九九八十一斤,世间任何利器都不能损其分毫;其剑无刃,却能砍铜剁铁,无坚不摧,可谓是天下第一神兵。彼时苍阳国主得知世间有这么一把神剑,便下令州府,命聂家庄进贡此剑。聂家庄虽万般不舍,无奈皇命如天,只得忍痛割爱。苍阳国主得了此剑后,果然爱不释手,每日佩在身侧,彰显天威。说来也巧,苍阳王朝自得了此剑后,国力日盛,二百余年间不断开疆扩土,周边诸如沙月、拓狐等番邦蛮国,皆纳岁称臣。苍阳国主有感此剑之功,取名盘古,自取那开天辟地之意,随后将其封为镇国神器,供在庙堂之内。只有在祭祀大典之时,才请出庙堂,用于祭告天地。

    谁知百余年前,江湖上出了一名大高手,挑遍天下各大门派后,顿觉索然无味,一日突发奇想,进宫将那镇国神器盗了出来。苍阳朝廷震怒之下,命州郡县各级官府,并江湖各大门派前去缉捕,最后虽侥幸夺回,但苍阳国运就此扭转,百余年来不断衰退,最后被青龙州箕水郡云氏一族推翻,国祚四百二十年。

    苍阳国灭后,此剑也不知所踪,太祖皇帝云泰为彰显天命所归,并不对外宣昭盘古剑已失,而是秘密下令寻回盘古剑,可建国至今已十五年,盘古剑非但没有找回,甚至连半点讯息都不曾闻得,百里崇光如今听青龙长老说起,自然大为震惊。

    只听青龙长老讲道:“这传闻也是近半年才起来的,说是自百余年前盘古剑失窃后,那名大高手将毕生所学都藏于剑中,其中最厉害的是一路剑法,唤做什么诛心剑法,你说聂家二公子剑法突飞猛进,会不会是……”

    百里崇光若有所思道:“你是说聂家庄已寻回盘古剑,聂白是学了盘古剑上的剑法?”

    青龙长老点头道:“不错,这盘古剑本来就是由聂家庄所铸,这世上没有人能比聂家庄人更了解盘古剑,或许他们在大军攻入昭阳城前就把盘古剑盗走了。”

    百里崇光却摇头道:“此事咱们没有证据,不可妄加猜测。只不过江湖上有此传闻,势必将引起一场夺剑纷争,此事却颇为可虑。”

    青龙长老又道:“盘古剑的传闻还不止这一个,相传昭阳城破前,前朝皇帝司马拓鸿将苍阳国剩余的全部财宝藏在一处深山中,而藏宝之地,也是刻在盘古剑中。”

    百里崇光咦了一声,道:“当年我率大军攻进皇宫时,无怪乎皇宫内空无一物,原来都被藏起来了。”

    青龙长老道:“如今盘古剑传闻甚嚣尘上,倘若是假的还好,如果是真的,那么轻则中原武林动乱,重则神剑落入周边诸国,归云国威有损不说,倘若宝藏再落入他们之手,他们借此招兵买马,对我归云边境将是一个巨大隐患啊。”

    百里崇光又问道:“依师叔之见,此事该如何应对?”

    青龙长老道:“此剑若在聂家手中,那最容易不过,我与白虎,朱雀,玄武三位师弟齐上聂家庄,与聂邝分说道理,盘古剑不仅事关中原武林稳定,还牵扯归云疆域安危,请他交出剑来,交由你保管,想来天下也没有人敢从你手上夺剑。那聂邝如果不同意,咱们哪怕用强也要将盘古剑夺来。倘若盘古剑不在聂家手中,咱们也要抢在众人前头寻到神剑,否则江湖大乱,势必动摇我朝根基。”

    百里崇光点点头,道:“就依师叔说的去办吧,不过这聂家庄还是由我亲自去,这才能显出咱们的诚意来。”

    青龙长老却阻止道:“崇光,你是北境三军主帅,肩负边界安危,岂可轻动,由我们四个老家伙出马便够了。”

    百里崇光却哈哈一笑道:“师叔,这几年沙月,拓狐诸国还算听话,近来应该没有胆子来侵犯我朝,我在帅府也待得太久了,也该到江湖上走动走动。不管盘古剑传闻是真是假,这个聂二公子,我倒是想会一会他!”

    青龙长老笑道:“我看你是十余年未遇到对手,心里寂寞的很吧?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可战之人,你还不心痒难耐?也罢,你要去也行,不过不许惊动沿途官府,否则他们一人请你喝一顿酒,你还哪里顾得上正事。”

    百里崇光哈哈大笑道:“师叔,你放心吧,待盘古剑的事问清楚了,我还得回趟京城,皇后和贵妃不久也要诞下龙子,到时候皇上肯定要拉上我陪他喝一杯。”

    青龙长老点点头,道:“对了,让修罗也跟你一起去吧,多在江湖上走动走动,增加些阅历。”

    百里崇光点头答应,于是隔日一早,父子一人一马,仆从一个也不带,一路南下。这聂家庄地处白虎州,路途遥远,父子二人晓行夜宿,不一日来到聂家庄。百里崇光上前通报姓名,聂家庄弟子心想这百里崇光是何等人物,此人虽身形魁梧,可衣着朴素,神态谦逊,哪里有一分天下第一高手的气势,又想百里崇光贵为朝廷王爷,出行之时必然前呼后拥,如今身旁只带了一个小孩,连个仆从都没有,于是只当他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浑人,不但没有进去通报,还作势驱赶。一旁百里修罗瞧了,不禁心中有气,于是一掌拍出,将门口的一座石狮拍倒,百里崇光想要喝止却已然不及。聂家庄弟子当即色变,没想到区区一个十余岁孩童,居然有如此深厚的掌力,于是慌忙入内通报。

    此时聂邝正与两位堂兄弟在厅中商讨近半年来有关于盘古剑的传闻,这两位堂兄弟一个叫聂松,一个叫聂柏,此二人却是一母所生。他们在聂家庄辈分甚高,武功剑法也仅在聂邝之下,比聂彬这些后辈高出甚多。原来自盘古剑传闻四起后,山庄周围立时多了许多不速之客,有些胆大妄为之辈竟敢偷入山庄,伺机盗取宝剑,数月来被聂家庄擒住的竟有三十余人。这些武林中人前来滋扰也就罢了,更令聂邝头疼的是本郡郡守甚至也派人来查问,说这盘古剑乃国有之物,民间任何人都不能私自藏匿,一但发现,以谋逆之罪论处。聂邝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从未见过盘古剑,江湖上的传闻只不过是谣言罢了。官府也无真凭实据,最后只得悻悻而回。

    聂邝虽不知盘古剑下落,但聂白这些年来剑法突飞猛进,就算与盘古剑毫无关系,也当向他问明剑法来历,否则江湖上将会有源源不断的高手涌向聂家庄,聂家庄即使再强,也无法与整个江湖为敌。偏偏前几日得知芸萝被俘,聂邝心知聂白绝不会袖手旁观,于是派聂彬带同聂寒、聂兴两个兄弟,协助聂白救人,并让聂彬借机向他问明这剑法从何得来。

    聂邝正与聂松、聂柏商议间,忽得知百里崇光到来,三人震惊无比之余,心想星尘宫近年不断在白虎州扩充势力,单是去年便又新开两处分舵,原本依附于聂家的几家镖局、山寨,此时都改弦易辙,纷纷投靠星尘宫,因此聂家庄素来与星尘宫不睦,百里崇光此时到来,若不是别有居心,就是为了盘古剑的事情。待聂邝领着众人出来,百里崇光抢上一步向聂邝拱手赔罪道:“聂兄,兄弟不请自来,还望恕罪。”

    聂邝与百里崇光虽同为一派掌门,但百里崇光常年征战沙场,派中之事多为四殿长老料理,二人仅仅数面之缘,并无深厚交情,加上官民贵贱有别,于是当下淡淡回应道:“草民不知王爷微服私访,门下弟子身份低微不识尊范,未及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百里崇光却哈哈一笑道:“聂兄客气了,兄弟此番路过贵庄,除了犬子,并无随从,咱们也不是身在朝廷庙堂之中,若聂兄瞧得起在下,大家江湖同道,就把王爷这俗称给免了吧。”按理说聂邝,聂松,聂柏三人听了百里崇光这番自谦之语,也应当客气地回一句“不敢不敢”,但三人却并不领情,那聂松更是性烈如火,时常不忿星尘宫这些年在白虎州肆意扩张势力,于是冷笑道:“江湖上谁不知你北燕王武功天下第一,那星尘掌号称化星为尘,能使出如此霸道掌法之人,今日却是如此谦抑,可当真稀奇了。燕王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今日来只不过是想得知盘古剑下落罢了,你痛痛快快说出来,何必惺惺作态呢?”

    聂柏这番话一出口,当即惹恼了一旁的百里修罗。百里修罗冷哼道:“你聂家庄好歹也是江湖六大门派之一,我父子二人远道而来,不请我们进庄,倒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说话,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百里修罗深知自己年纪小,聂邝等人定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于是鼓足真气,将上面的话说了出来。聂邝三人脸色微微一变,想不到这十一二岁的孩童,竟有如此内力。聂松刚想讥讽,却见百里崇光脸一沉,喝道:“修罗,休得放肆!”

    百里崇光这一喝,除了聂邝,聂松,聂柏,百里修罗四人无恙外,身后的聂家庄弟子无不被震得内息紊乱,头晕目眩。聂邝身为一庄之主,心想二派虽然不睦,若没有真刀真枪打起来,还是得按江湖规矩来行事,免得将来被授之以柄。于是他淡淡开口道:“二弟,百里宫主远来是客,我们不能失了礼数……百里宫主,请进庄吧。”

    百里崇光微微一笑,对刚才聂松无礼之言也没放在心上,于是拱了拱手,迈步进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