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往事
吴楚露面后，所有的鬼面刺客立即向不同方向逃走，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
冯雨轻想要去追，却被吴楚拦下。
“冯姑娘，不必着急，他们逃不掉的。”
冯雨轻回过头来，漠然地看向吴楚，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眉眼和语气冰冷地如同幽州的风雪，“吴少侠，很巧啊，路过吗？”
吴楚顿时有些尴尬，悄悄移开目光，不敢看向她的眼睛，“呃，其实，魏先生在昨日夜晚与我有过会面，他制定了一个诱饵的计划让我辅助执行，他还叮嘱我看好你，必要的时候……”
吴楚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他发现对面的姑娘已经眯起了眼睛，其中点点寒芒闪烁，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杀气。
他偷偷抬眼，只见冯雨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哦，这么说，这一切你们都是知道的，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喽。”
吴楚虽然古板，也嗅出了言语中的危机，一阵头皮发麻，连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郑师姐也不清楚，只有魏先生和我知道计划的内容。”
冯雨轻脸色稍霁，语气却依然冷淡，不咸不淡地说道：“师兄给你的任务，不会是当个保姆来照顾我吧？”
吴楚心中又是一阵忐忑，“不是的，魏先生让我隐蔽在合适的位置上，等待幕后之人现身。只是刚才看到你遇险，没有多想，就冲了出来”
冯雨轻依然板着脸，但嘴角却不受控制的上扬了几分，她冷哼一声，“如今打草惊蛇，刺客都跑光了，你要怎么再揪出幕后之人啊？”
见她脸色终于有所好转，吴楚心中长出了一口气，看着群山更深处，认真地解释道：“冯姑娘，你放心，我有一些特殊的……手段，能够寻得到他们的踪迹。”
“既然如此，我们先看下这台机关上能查到什么吧”，说着冯雨轻向石台走去，想要看清天机弩铭牌上的文字。
此时，一种异样的元气波动传了过来，在修行人看来，仿佛是干草遇到了烈日曝晒，那是将要燃起的炽热感。
“轰！！！”
天机弩爆炸开来，残损的木屑与铁片四处飞散，撒满了这处林间空地，一缕缕青烟被符文破碎的余波搅地七扭八歪，而后渐渐消散。原本的石台，此时已被炸得只剩半座，散碎的石块上也有处处都是焦黑的痕迹。
敌人的手段果然刁钻，总是在人的警戒最松懈的时候出手，并且对他们的性格了如指掌。吴楚眼神中充满了忧虑，若不是自己与姚羽秋两个变数，魏隐冯雨轻两兄妹只怕必受重创。
爆炸的巨响让冯雨轻有了短暂的耳鸣，她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师兄。
那是一种无比的安全感觉，似乎只要有他在，天翻地覆山崩水漫都不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无论多么艰难绝望的险境，他总会微微一笑，“看我的”，然后刀山火海间便有了一条名为希望的路。
片刻的分神后，冯雨轻收回了思绪，冲上去关切地问道：“楚兄，你怎么样”
吴楚抽回被握住的双手，僵硬地笑了笑，“没关系，皮外伤罢了”，说着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冯雨轻却看得分明，那双手臂上有着片片的烧伤，正在肉眼可见地恢复。
她沉默了片刻，看着吴楚的眼睛轻声说道：“想聊聊吗？”
吴楚身躯一震，并没有任何动作，但冯雨轻明显地感到，他的背脊弯了下来，似是有千钧的石锁压在肩上颈上，让他无法再抬头面对这个世界。
吴楚叹了口气，说道：“你和魏先生应该早就猜到了吧？”
冯雨轻沉默地点了点头。
“和你们想的一样，我是个低贱的魂民。”
“十岁的时候，村子被邪教的人发现，所有人都被拉去做了魂魄拘制，父母和哥哥都没能活下来”
“我活了下来，却丢掉了命魂胎光，如今居于我命宫的，我不知那是什么”
“邪教长老曾逼我学习一些禁术，只是还未学成，便被正道人士攻入了祭殿”
“我看着那些正道中人抢走了殿里的所有珍宝，有同样活下来的村民哭喊着向他们求救，却被一剑刺死，名曰‘已入魔道，不可挽回’”
“我当时想，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阿鼻地狱吧。我不敢哭，怕被他们发现后也一剑杀死。”
“但是，最终我还是被发现了”
“我簌簌发抖，以为自己死定了，却听那个人说‘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然后带我离开了”
“他是我后来的师父，东君剑赵沉岳”
“师父带我进了七星门，师娘和师兄弟们都很好，他们不在乎我魂民的身份，把我当成亲人一样对待，我们在一起生活修行，嬉戏打闹，虽然我的笨拙一直被他们调笑，但那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日子”
“可如今，师父师娘死了！师兄弟们不知所踪！七星门被毁了！”
“是谁！是谁！是谁杀了他们！”
“我要报仇！”
说着说着，吴楚的双眼已经变得通红，大口地喘着粗气，表情无比狰狞，如同地狱恶鬼直欲择人而噬。
冯雨轻没有任何犹豫，静静地走上前，握住吴楚的手，直望向他的双眼，“不要败给它，我相信你。你不是会向心魔妥协的懦夫，你是东君剑门下第六星‘武曲剑’吴楚！”
渐渐地，吴楚的喘息声低了下去，他跪倒在青草间，将脸埋入其中。
冯雨轻叹了口气，松开他的手，走到一旁望向天空。那个坚毅的背影与此刻跪倒的身形，在她脑海里合二为一，她突然有些感动，脆弱与坚强，自贱与自强，拯救与重生，追索与报恩，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诉说着同一件事，活着。
如今的世间，修行人不计其数，然而大部分却只修术法，不修内心。究竟何为修行，修行为何，千百年来无数人探究求索，却未能有人得其真谛。
芸芸众生，境遇万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途，其上风景各异，最终都要面对自己的心魔与障壁，有人堕落，有人沉沦，有人奋起，有人抗争。
面对无常的命运，也许，努力活着就是最大的修行。
思索间，冯雨轻听到身后响动，吴楚走过来腼腆说道：“冯姑娘，让你见笑了。”
她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楚兄，我虽做不到如东君剑一般救人脱离苦海，但至少，我不认为魂民是低贱的种族。你们是同我们一样的人类，是在无比努力活下去的同胞，这很值得尊重。”
“谢谢你，冯姑娘”
冯雨轻挥了挥手，皱眉道：“但是我很讨厌你这种古板先生，好好的‘武曲剑’硬生生被人叫成了‘无趣剑’，北斗有灵都会被你气死。”
吴楚无奈，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冯雨轻看着满地的碎片，问道，“楚兄，如今天机弩已毁，只剩鬼面刺客一条线索了，你有十足把握可以追踪到？”
吴楚点点头，“我的追踪之术有一些特别，是依靠魂魄。”
“魂魄？”，冯雨轻不解。
吴楚解释道：“对，我命宫中的一魂，虽然不知为何物，但我发现，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它。比如，分裂。如今便有一片碎魂附着在那鬼面弓手的身上，这样不论多远，我都能感受得到。而魂魄之属，除非是伏灵师，寻常修士根本不会注意到。”
“那么，如今他在何方？”
“东北，七十里，他绕了很多路，如今已经停下，该是到了汇合地点。”
二人说罢，离开了此处，只余一堆残破机关和焦黑碎石诉说着这里曾有一场恶战。
冯雨轻想要去追，却被吴楚拦下。
“冯姑娘，不必着急，他们逃不掉的。”
冯雨轻回过头来，漠然地看向吴楚，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眉眼和语气冰冷地如同幽州的风雪，“吴少侠，很巧啊，路过吗？”
吴楚顿时有些尴尬，悄悄移开目光，不敢看向她的眼睛，“呃，其实，魏先生在昨日夜晚与我有过会面，他制定了一个诱饵的计划让我辅助执行，他还叮嘱我看好你，必要的时候……”
吴楚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他发现对面的姑娘已经眯起了眼睛，其中点点寒芒闪烁，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杀气。
他偷偷抬眼，只见冯雨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哦，这么说，这一切你们都是知道的，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喽。”
吴楚虽然古板，也嗅出了言语中的危机，一阵头皮发麻，连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郑师姐也不清楚，只有魏先生和我知道计划的内容。”
冯雨轻脸色稍霁，语气却依然冷淡，不咸不淡地说道：“师兄给你的任务，不会是当个保姆来照顾我吧？”
吴楚心中又是一阵忐忑，“不是的，魏先生让我隐蔽在合适的位置上，等待幕后之人现身。只是刚才看到你遇险，没有多想，就冲了出来”
冯雨轻依然板着脸，但嘴角却不受控制的上扬了几分，她冷哼一声，“如今打草惊蛇，刺客都跑光了，你要怎么再揪出幕后之人啊？”
见她脸色终于有所好转，吴楚心中长出了一口气，看着群山更深处，认真地解释道：“冯姑娘，你放心，我有一些特殊的……手段，能够寻得到他们的踪迹。”
“既然如此，我们先看下这台机关上能查到什么吧”，说着冯雨轻向石台走去，想要看清天机弩铭牌上的文字。
此时，一种异样的元气波动传了过来，在修行人看来，仿佛是干草遇到了烈日曝晒，那是将要燃起的炽热感。
“轰！！！”
天机弩爆炸开来，残损的木屑与铁片四处飞散，撒满了这处林间空地，一缕缕青烟被符文破碎的余波搅地七扭八歪，而后渐渐消散。原本的石台，此时已被炸得只剩半座，散碎的石块上也有处处都是焦黑的痕迹。
敌人的手段果然刁钻，总是在人的警戒最松懈的时候出手，并且对他们的性格了如指掌。吴楚眼神中充满了忧虑，若不是自己与姚羽秋两个变数，魏隐冯雨轻两兄妹只怕必受重创。
爆炸的巨响让冯雨轻有了短暂的耳鸣，她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师兄。
那是一种无比的安全感觉，似乎只要有他在，天翻地覆山崩水漫都不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无论多么艰难绝望的险境，他总会微微一笑，“看我的”，然后刀山火海间便有了一条名为希望的路。
片刻的分神后，冯雨轻收回了思绪，冲上去关切地问道：“楚兄，你怎么样”
吴楚抽回被握住的双手，僵硬地笑了笑，“没关系，皮外伤罢了”，说着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冯雨轻却看得分明，那双手臂上有着片片的烧伤，正在肉眼可见地恢复。
她沉默了片刻，看着吴楚的眼睛轻声说道：“想聊聊吗？”
吴楚身躯一震，并没有任何动作，但冯雨轻明显地感到，他的背脊弯了下来，似是有千钧的石锁压在肩上颈上，让他无法再抬头面对这个世界。
吴楚叹了口气，说道：“你和魏先生应该早就猜到了吧？”
冯雨轻沉默地点了点头。
“和你们想的一样，我是个低贱的魂民。”
“十岁的时候，村子被邪教的人发现，所有人都被拉去做了魂魄拘制，父母和哥哥都没能活下来”
“我活了下来，却丢掉了命魂胎光，如今居于我命宫的，我不知那是什么”
“邪教长老曾逼我学习一些禁术，只是还未学成，便被正道人士攻入了祭殿”
“我看着那些正道中人抢走了殿里的所有珍宝，有同样活下来的村民哭喊着向他们求救，却被一剑刺死，名曰‘已入魔道，不可挽回’”
“我当时想，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阿鼻地狱吧。我不敢哭，怕被他们发现后也一剑杀死。”
“但是，最终我还是被发现了”
“我簌簌发抖，以为自己死定了，却听那个人说‘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然后带我离开了”
“他是我后来的师父，东君剑赵沉岳”
“师父带我进了七星门，师娘和师兄弟们都很好，他们不在乎我魂民的身份，把我当成亲人一样对待，我们在一起生活修行，嬉戏打闹，虽然我的笨拙一直被他们调笑，但那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日子”
“可如今，师父师娘死了！师兄弟们不知所踪！七星门被毁了！”
“是谁！是谁！是谁杀了他们！”
“我要报仇！”
说着说着，吴楚的双眼已经变得通红，大口地喘着粗气，表情无比狰狞，如同地狱恶鬼直欲择人而噬。
冯雨轻没有任何犹豫，静静地走上前，握住吴楚的手，直望向他的双眼，“不要败给它，我相信你。你不是会向心魔妥协的懦夫，你是东君剑门下第六星‘武曲剑’吴楚！”
渐渐地，吴楚的喘息声低了下去，他跪倒在青草间，将脸埋入其中。
冯雨轻叹了口气，松开他的手，走到一旁望向天空。那个坚毅的背影与此刻跪倒的身形，在她脑海里合二为一，她突然有些感动，脆弱与坚强，自贱与自强，拯救与重生，追索与报恩，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诉说着同一件事，活着。
如今的世间，修行人不计其数，然而大部分却只修术法，不修内心。究竟何为修行，修行为何，千百年来无数人探究求索，却未能有人得其真谛。
芸芸众生，境遇万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途，其上风景各异，最终都要面对自己的心魔与障壁，有人堕落，有人沉沦，有人奋起，有人抗争。
面对无常的命运，也许，努力活着就是最大的修行。
思索间，冯雨轻听到身后响动，吴楚走过来腼腆说道：“冯姑娘，让你见笑了。”
她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楚兄，我虽做不到如东君剑一般救人脱离苦海，但至少，我不认为魂民是低贱的种族。你们是同我们一样的人类，是在无比努力活下去的同胞，这很值得尊重。”
“谢谢你，冯姑娘”
冯雨轻挥了挥手，皱眉道：“但是我很讨厌你这种古板先生，好好的‘武曲剑’硬生生被人叫成了‘无趣剑’，北斗有灵都会被你气死。”
吴楚无奈，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冯雨轻看着满地的碎片，问道，“楚兄，如今天机弩已毁，只剩鬼面刺客一条线索了，你有十足把握可以追踪到？”
吴楚点点头，“我的追踪之术有一些特别，是依靠魂魄。”
“魂魄？”，冯雨轻不解。
吴楚解释道：“对，我命宫中的一魂，虽然不知为何物，但我发现，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它。比如，分裂。如今便有一片碎魂附着在那鬼面弓手的身上，这样不论多远，我都能感受得到。而魂魄之属，除非是伏灵师，寻常修士根本不会注意到。”
“那么，如今他在何方？”
“东北，七十里，他绕了很多路，如今已经停下，该是到了汇合地点。”
二人说罢，离开了此处，只余一堆残破机关和焦黑碎石诉说着这里曾有一场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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