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有点
八月盛夏，小院中央废弃多时的盆缸里开出一朵荷花，没想一缸早已被废弃的污泥里还能再开出花来。
小院，树下，花边，殷疏狂静静站着，背对着她的方向。
她来了，也没有惊动他，他只是专注看着花，没有看她。他在等她，她一眼看见就明白，他等的是她。
“不要去做，不要殷二声说什么，你就去做什么，这种事一点意义都没有。”他肯定听见他们的争执了，她也没有绕圈子，立刻说道。
“你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吗？”他突然说话，却不是回答她这件事。
只见他背对着她，只侧着脸，看着身边新开的白花，像是陷入回忆里。
她咬着唇，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难产，我听说是难产死的。”
“不是。”他继续说道：“那是对大家的说辞，因为他们的确没见过我娘。我见过，她不是因为生我难产死的。我们……一家三口曾经生活过好几年。”他说“一家三口”时，感觉有些用力，才能顺利把这四个字说出来。
“她和你们生活过一段时间？”她不明白，不是难产死的，而是殷疏狂小时候死的，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是心疾而死的，活不到二十岁，那时候，她已经和我爹偷跑出去，在外头隐居了几年，生下我。”他轻轻说道，像是一闭眼就能想起她那张爱笑的脸。“那是殷家里一段很艰苦的岁月，太老爷让我爹回来继承家业，娶个门当户对的小姐，让殷家过得没那么苦，但我爹不愿意，他只想和我娘过一辈子，于是两个人就躲了起来，还生下了我。”
又是心疾，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娘的心疾越来越重，特别是生了我之后，她一直都病在床上，虽然日子过得很艰苦，我们三人过了几年很……温暖的日子。”说到这，他不由得露出浅笑，继而又消失。“她的病越来越严重，我爹没办法，于是和殷家重新联系，那时候殷家已经由殷二声撑起来了，临走前，我爹再三交代我守在我娘身边，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我爹的性子，和现在不同，他当时是个满腹诗书的人，善良老实，会一点武功在和村里人打猎时救过不少人，可是现实是，总会有那么几个村民眼红我们家冬天总是有很多食物可以吃。”
为什么刻意提起他爹的性格？“难道说……”
“我爹离开的那几天，村民闯了进来，把我们家有的都搜刮带走了，我娘……为了保护我，将我藏起来，自己上吊死了。”
他说得很简单，但她听出来了，将他藏起来，和他娘上吊间，他应该有些话没说出来。
“我太小了，什么都不懂，村民让我开门，我看见他们都是认识的，就让他们进来了，没想到他们想要我家里的所有一切。我爹回来之后就疯了，五叔护着我，才不让他当场打死我，但之后，也等同于父子情分已尽了。”
他忽然转身看着她，简单清楚看着她，像是把自己所有黑暗的过去，所有压抑的童年，那些他夜里也不敢去想的事都告诉了她。
“我欠我爹太多，他本不是这样无情的人，都是我害的。”他说道。
她听得心口发疼，眼眶发红，却不敢靠近。
“这段过去没人知道，除了殷二声，五叔，和三曲叔，连殷相也不曾听闻，后来五叔将我们带回殷家，对外告知我娘难产死的，我爹那时候已经不和我说话了。”停了停。“直到现在也是，这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过去，不会有办法解开了。”
“我知道他也心痛，他也悔恨自己，知道我年纪太小无能为力，但你知道吗，就是因为明白这个，我们双方才无法恢复了。”
她摇头，忍着泪摇头。“那是过去，无论有没有办法弥补都是过去，你不能为了殷家去做这么危险的，你不能不珍惜你自己，你还有……”我。
但是那个“我”字，她犹犹豫豫，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她哪里有这么重要？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他而言有那么重要。那是他的父母，那是他的家族。
“我当然是为了殷家，为了我娘。”他看着她，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心疾，瑞师傅是本家人，患有心疾，也是因为这个死的，殷二声也患有心疾……难道说……
“我娘排行老四，她叫殷四弦。”
闻言，她的心口如坠入冰窖。
难怪一直没有老四，殷一鸣，殷二声，殷三曲，殷五叔，就是没有排行老四，原来她早就死了。殷一鸣娶的是自己的妹妹……
他走过来，来到她身边，却是与她隔着距离，也没看她。“因为是过去的事，因为全都过去了，所以永远也无解，也因为太痛、太怀念，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她闭着眼，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以前我以为我可以摆脱，但殷二声已经没时间了，他撑不下去了，需要我帮他一把，其实不要说帮一把，我不要我的命都可以，我们已经不同路了，就这样分别吧。”说着，他要离开。
她下意识喊道：“不要。”
话一脱出口，她自己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接着，是坚定看着他。“我不要，你做你想要做的事，可以，但你不能阻止我，我已经是没有过去的人，我只有现在，我会去做我能做的事，这件事你无解，我可以……我会将伤害降到最低，这件事，殷二声让你去做的这件事，我也会用尽我的办法阻止，所以……”
“所以你不要这么快放弃。”因为她还没有放弃。
她还没放弃，她不想放弃，所以请他也不要这么快放弃。
他没有回头，也不知道他面上什么表情，但他仍是没有选择立刻离开。
还是有希望的，还是有的。
“我会想到办法的。”她丢下话，也不敢看他，立刻就跑走了。
小院，树下，花边，殷疏狂静静站着，背对着她的方向。
她来了，也没有惊动他，他只是专注看着花，没有看她。他在等她，她一眼看见就明白，他等的是她。
“不要去做，不要殷二声说什么，你就去做什么，这种事一点意义都没有。”他肯定听见他们的争执了，她也没有绕圈子，立刻说道。
“你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吗？”他突然说话，却不是回答她这件事。
只见他背对着她，只侧着脸，看着身边新开的白花，像是陷入回忆里。
她咬着唇，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难产，我听说是难产死的。”
“不是。”他继续说道：“那是对大家的说辞，因为他们的确没见过我娘。我见过，她不是因为生我难产死的。我们……一家三口曾经生活过好几年。”他说“一家三口”时，感觉有些用力，才能顺利把这四个字说出来。
“她和你们生活过一段时间？”她不明白，不是难产死的，而是殷疏狂小时候死的，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是心疾而死的，活不到二十岁，那时候，她已经和我爹偷跑出去，在外头隐居了几年，生下我。”他轻轻说道，像是一闭眼就能想起她那张爱笑的脸。“那是殷家里一段很艰苦的岁月，太老爷让我爹回来继承家业，娶个门当户对的小姐，让殷家过得没那么苦，但我爹不愿意，他只想和我娘过一辈子，于是两个人就躲了起来，还生下了我。”
又是心疾，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娘的心疾越来越重，特别是生了我之后，她一直都病在床上，虽然日子过得很艰苦，我们三人过了几年很……温暖的日子。”说到这，他不由得露出浅笑，继而又消失。“她的病越来越严重，我爹没办法，于是和殷家重新联系，那时候殷家已经由殷二声撑起来了，临走前，我爹再三交代我守在我娘身边，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我爹的性子，和现在不同，他当时是个满腹诗书的人，善良老实，会一点武功在和村里人打猎时救过不少人，可是现实是，总会有那么几个村民眼红我们家冬天总是有很多食物可以吃。”
为什么刻意提起他爹的性格？“难道说……”
“我爹离开的那几天，村民闯了进来，把我们家有的都搜刮带走了，我娘……为了保护我，将我藏起来，自己上吊死了。”
他说得很简单，但她听出来了，将他藏起来，和他娘上吊间，他应该有些话没说出来。
“我太小了，什么都不懂，村民让我开门，我看见他们都是认识的，就让他们进来了，没想到他们想要我家里的所有一切。我爹回来之后就疯了，五叔护着我，才不让他当场打死我，但之后，也等同于父子情分已尽了。”
他忽然转身看着她，简单清楚看着她，像是把自己所有黑暗的过去，所有压抑的童年，那些他夜里也不敢去想的事都告诉了她。
“我欠我爹太多，他本不是这样无情的人，都是我害的。”他说道。
她听得心口发疼，眼眶发红，却不敢靠近。
“这段过去没人知道，除了殷二声，五叔，和三曲叔，连殷相也不曾听闻，后来五叔将我们带回殷家，对外告知我娘难产死的，我爹那时候已经不和我说话了。”停了停。“直到现在也是，这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过去，不会有办法解开了。”
“我知道他也心痛，他也悔恨自己，知道我年纪太小无能为力，但你知道吗，就是因为明白这个，我们双方才无法恢复了。”
她摇头，忍着泪摇头。“那是过去，无论有没有办法弥补都是过去，你不能为了殷家去做这么危险的，你不能不珍惜你自己，你还有……”我。
但是那个“我”字，她犹犹豫豫，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她哪里有这么重要？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他而言有那么重要。那是他的父母，那是他的家族。
“我当然是为了殷家，为了我娘。”他看着她，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心疾，瑞师傅是本家人，患有心疾，也是因为这个死的，殷二声也患有心疾……难道说……
“我娘排行老四，她叫殷四弦。”
闻言，她的心口如坠入冰窖。
难怪一直没有老四，殷一鸣，殷二声，殷三曲，殷五叔，就是没有排行老四，原来她早就死了。殷一鸣娶的是自己的妹妹……
他走过来，来到她身边，却是与她隔着距离，也没看她。“因为是过去的事，因为全都过去了，所以永远也无解，也因为太痛、太怀念，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她闭着眼，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以前我以为我可以摆脱，但殷二声已经没时间了，他撑不下去了，需要我帮他一把，其实不要说帮一把，我不要我的命都可以，我们已经不同路了，就这样分别吧。”说着，他要离开。
她下意识喊道：“不要。”
话一脱出口，她自己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接着，是坚定看着他。“我不要，你做你想要做的事，可以，但你不能阻止我，我已经是没有过去的人，我只有现在，我会去做我能做的事，这件事你无解，我可以……我会将伤害降到最低，这件事，殷二声让你去做的这件事，我也会用尽我的办法阻止，所以……”
“所以你不要这么快放弃。”因为她还没有放弃。
她还没放弃，她不想放弃，所以请他也不要这么快放弃。
他没有回头，也不知道他面上什么表情，但他仍是没有选择立刻离开。
还是有希望的，还是有的。
“我会想到办法的。”她丢下话，也不敢看他，立刻就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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