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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发簪

    林玉儿孤身一人走在一个废弃、寂静空旷的小镇中。

    她神色紧张地在那些明显已经废弃了很久的老旧房屋里来回穿梭,小心谨慎地翻找每一个角落。年久失修的房屋偶尔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黑暗的角落则时不时传来“沙沙”的动静,这些都往往能吓得她飞快逃离房间,可惊魂不定的她马上又会踩着一地的鹅毛回到房间中。

    她在找一只发簪。

    发簪的花纹并不精细,本体的用料也并不特别考究,但饶是如此,这样一只平庸的发簪也不是一个清贫的平民家庭有能力购置的——更别说林玉儿这样一辈子没走出过大山的乡下姑娘了。

    那可能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丫鬟的东西,兴许是她伺候的夫人赏赐的,也可能是用自己积攒了多年的工钱购置的——林玉儿没见过真正的大户人家是怎么样的,只能用听来的传闻和自己的想象来揣测。

    那个丫鬟是怎么遗失这个发簪的呢?是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是被府上手脚不干净的人盗走了?还是和情郎私定终身时用作信物了呢?如果是和情郎私定终身的话,那为什么还要找回这个发簪呢?他们之间感情破裂了吗……

    林玉儿的思维顺着一条线不断延伸下去,在脑海中不断地抛出一个个没有答案的问题然后再自己选择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在这个方面很有天赋,一个完整的、有头有尾的故事几乎要被她就这么脑补出来了。

    “叮~”似乎是一枚轻质金属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这在这个空旷而安静到落针可闻的房间中,如此轻的一声脆响都显得那么抓耳,足以打断林玉儿发散的思绪并将她从美好而有趣的想象拉回到昏暗且阴森的现实中了。

    富丽堂皇的深宅大院不见了、纠葛缠绵的书生丫鬟不见了,蓝天白云与温暖的阳光也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昏暗的房间。不可胜数的阴暗角落填充了这个空旷的地方,明明房间的布置简单到几乎没有能起到阻挡视线功能的东西,但林玉儿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就潜伏在周围。

    “听起来像是发簪落地的声音?”一直自己吓自己也解决不了问题,林玉儿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个声音上。她将目光投去出声的地方,谨慎而不安地观察着。

    那个没有被光线照射到的隐秘角落格外的黑暗,不过几步的距离,林玉儿却连一丁点细节都看不到。

    大概六步的距离?林玉儿心中估计着。她好不容易才打消了掉头跑的想法,鼓足勇气向前踱步。

    第一步。什么都没有发生,林玉儿咽了口口水,决定继续向前走。

    第二步。一切如旧,林玉儿听着自己的心脏跳动声越发急促,浑身每一寸肌肤都绷紧了。最后她还是向前踏出了步子。

    第三步。可以模糊地看到那黝黑角落的一些变化,但这却反而让它看起来更加恐怖——林玉儿感觉自己仿佛是在走向一个没有尽头的深邃幽洞。已经走了一半,林玉儿不甘就此放弃,她咬了咬牙再次迈出脚。

    第四步。这一次林玉儿可以看到那个角落的一些不一样的色彩了,在那深深的黑暗中,似乎混杂着一些肉色和褐色的东西,但仍然看不真切。林玉儿的心脏跳动得前所未有的快,这让她怀疑自己的心脏是不是就要爆炸了。不过不管如何,到了这里就没有放弃的理由了。

    第五步。看见了,林玉儿看见了。她看到了那潜藏在黑暗中的事物——那东西有着尖锐的利爪、狭长的脸颊以及纤长的尾巴,身上的一部分披满了硬毛并有着和这角落十分兼容的黑色,可另一部分却像是凭空被分割开了,呈现出一种淡淡的褐色并带有和鸟类羽毛相似的质地。它看起来是如此的诡异和不和谐,简直像是被人为缝合起来的。

    如此狰狞恐怖的事物远远超过林玉儿的想象,她甚至第一时间愣在了原地而不是掉头逃跑。仅这么一瞬功夫,那只怪物飞速地行动起来,林玉儿这时惊醒过来也迈开了腿,但马上她又停下了。

    她看到一只老鼠从那个黑暗的角落中冲了出来,飞快地跑没了影——是的,那个让林玉儿吓到失神的怪物竟然只是一只老鼠!至于它那破碎的身体和奇怪的皮毛……

    林玉儿蹲了下来,见到地上留着几片被老鼠落下的鸭子羽毛以及几个薄金属片,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她又站起身去寻找那个发簪了。

    我一定是过度紧张了。林玉儿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心中这样想着。接着她合上了一个装饰古雅的抽屉,里面除了一根鹅毛外什么都没有。

    诶不对,那我为什么要找发簪呢?是谁让我来找发簪的呢?林玉儿突然疑惑起来。她愣在了原地,怎么想都想不到原因,稍过了片刻后她甚至连那个发簪的模样都想不起来了,反而是耳边突然传来“嗡嗡”的响声。

    林玉儿甩了甩脑袋,可耳边的“嗡嗡”声却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响了。她紧紧地捂住耳朵蹲了下来,试图将这怪响挡在外面,却一不小心撞到了面前的这个梳妆台。

    金属碰撞发出的“锵锵”声一下子盖过了耳边那若有若无的“嗡嗡”声,当她担心自己会弄坏家具而紧张地赶忙站起来时,她耳边的“嗡嗡”声竟也消失不见了。

    “我还要接着找发簪呢,可不能发呆了。”林玉儿略微检查了下梳妆台,确保没有损坏后这样嘟哝着。

    “嘎——吱——”老朽的木门突然被慢慢地推开,发出让人不适的声音,空旷的木质房屋则传来了回响。不同房间所发出的不同声调交织着,仿佛一具腐烂到极点的尸体正用仅裹了一层皮的手掌拖动着身体前进所发出的诡异声响。

    林玉儿一下子汗毛林立,小心地看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她的目光扫过这个积满灰尘的空荡荡的房间,落在了那扇斑驳不堪却依然完整的木门上。木门半开着,旁边什么东西都没有——包括风。

    林玉儿咽了一口口水,此时的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噗通……这有力的跳动声在此时都显得那么诡异,它是如此的规律,夹杂在周围这些让人不寒而栗的声响中显得那么突出,仿佛什么东西来临的倒计时。

    她几乎想立马拔腿就跑,但这次异常毕竟发生在门口,贸然跑过去似乎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再加上前几次的过度紧张,她决定先观察片刻。

    在紧张地观察了几秒钟,发现门口并没有什么异常后,林玉儿鼓起勇气向着门的方向迈步走去。

    这短短十数步的距离在此时显得是那么遥远,林玉儿感觉自己几乎是一点点挪过去的。整个向门靠近的过程中林玉儿都处于极端的精神紧绷状态,等她终于走到门边时,她已经几乎成了一个“汗人”了。

    “呼~”林玉儿终于放松地呼出一口气,而就在此时,那股让她十分不适的“嗡嗡”声又在耳畔响起了,不过这次声音变得清晰许多,她甚至能偶尔从中听到几个非常模糊的词汇而不再只是一团噪音。

    “昨晚没睡好吗?”林玉儿强忍着噪音向着门伸出手去,而当她的手碰到门的一瞬间,那噪音又消失不见了。

    “看来今晚要好好休息了,诶,这是什么?”林玉儿突然感觉自己的双手摸到了一些特殊的东西,材质上与腐朽的木门完全不同。

    “是羽毛吗?这里为什么会有羽毛?”林玉儿看着手中的羽毛,感到有些疑惑。作为从小接触农事的姑娘,她一眼便认出这是鸭子的羽毛。

    算了先出去吧。林玉儿这般想道。

    她推开门走到院子中,步子不断加快,很快来到了这座院子的大门前,只要推开这座大门,她就可以离开这个诡异至极的院子了。

    诶,我好像还没找到发簪啊。一个念头突然在林玉儿心中升起,这让她的脚步停了片刻。

    “嘎——吱——”腐朽木门的声响在林玉儿的背后再次传出,明明她已经来到了院子里,但那让人胆寒的层层回响却无比清晰地萦绕在她耳旁。这恐怖的声响仿佛一张看不见的巨网将林玉儿困在了原地,让她再不能向前迈出半步。

    发现自己已经失去自由行动能力的林玉儿内心惊恐到了极点,她不安地扭头看向身后:

    在那扇又一次被打开的木门后,在那个空旷的、早已被遗弃的屋子里,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