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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巫族现世

    巫谷巫岐山

    如墨般浓稠的黑夜从极北那片荒芜之地蔓延而来,漂浮在了无边际的黑水河之上,原本还泛着冷色光芒的白日竟被那片黑夜吞噬得干干净净。

    “师傅,北极之黑遮天蔽日,白昼越来越短,今日天色只亮了八个时辰便如迟暮,这样下去恐怕不久之后世间将陷入永夜。”一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站立在巫岐山山峰之巅,头戴斗笠,面罩黑纱,身穿素衣,恭敬地跟随在一位白发苍苍、身披长袍的老者身后。

    巫岐山地势险要,密林深深。其北面有一条深不见底、看不见边的黑水河;南面靠着连绵起伏的陡峭群山;西面连着一片浩瀚的沙漠地带;正北数百里之外是一座屹立千年的古都楼兰古城。

    “看此天象,此乃永夜的前兆。”老者抚摸着长长的白得透亮的胡须喃喃说道。

    老者虽年长,身材却挺拔修长,穿着白色长袍,精神抖擞,瞧不出实际的年龄,深凹的眼眶中,一双细长深邃的眼睛紧盯着黑水河对岸那片无边无际的黑夜。

    “师傅,永夜是什么?难道是那本上古奇书上记载的数万年前的那场生灵涂炭、血水成河、世间宛如地狱般的变故吗?”少年扬起脸庞,白皙的手指缓缓掀起黑色头纱,一张俊美的脸庞出现在长者面前,双眉紧蹙,修长的眼帘露出担忧之色。

    “正是。”

    “那该如何是好?”

    “万物轮回,星辰浩瀚,人于天地之间也不过是一缕气息,生生死死,周而复始。注定发生之事,定有破解之道。”

    “何处寻得破解之道?”

    “知天命者命须终,知万物者灵须尽。这场浩劫终是难逃,此处不是终点,也不是归途。”长者缓缓转过身,从怀里拿出一条细长的鞭子交与少年手里,然后双目紧闭,席地而坐。

    少年颤抖着双手接过长鞭,鼻尖微动,泪花闪烁,欲言又止,目光停留在暗流涌动的黑水河之上。

    楼兰城西蒲梭塞

    深夜,雪花浅浅,稀疏的月光被北极上空那片沉沉的黑夜吞噬得所剩无几。

    古老破旧的铺梭塞坐落在楼兰城西约三四十里的山凹里,是一个极其偏避、贫瘠、荒蛮之地。

    四十年前,这里曾经遭遇过罕见的暴风雪,原住民们死伤惨重,能活着逃命的人都离开了这个危险之地。

    那场惨烈的暴风雪之后的第三个清晨,蒲梭寨迎来了一位清秀的少年,身披黑色斗篷,背着几个沉重的药匣子出现在塞门口。

    此人叫陌易,世人称其为“少年医痴”,自幼习医术,天资聪慧,正当得道之时却迷念上偏门医术,被师傅逐出师门,便流浪于此。

    陌易站在倒塌的寨门外,望着里面被厚雪覆盖的残墟,忽然听见一声声低沉的呻吟声,他飞奔到废墟中四处寻找,发现一位红衣少女被压在房梁之下,速速将其救出并查看伤情。

    陌易在塞子后面的石崖之下寻得一处未被暴雪摧残之地,带着少女在此疗伤。从此,两人在此地隐世数十年,终日采药、晒药、收集药材以及研究医术,并生得一女,取名陌小苏。

    而此刻,蒲梭寨竟然出现两位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正从附近的密林中绕过小径,然后从寨门处慢慢靠近石崖下面,蹑手蹑脚地潜入陌易家的院外。

    为首的年长者约莫五十多岁,但身手敏捷,悄无声息地窜至院门前,试探着轻敲了几声,转脸又看了看跟在不远处的年轻人,示意他快速跟来。

    见毫无动静,年长者正欲重新敲门之时,那年轻人抬手便是一阵猛拍。年长者面色微怒,抬手一拳落在年轻人拍门的胳膊上。

    “爹,您下手也太重了!我可是您的亲儿子!”

    “亲儿子,你小子若再不改掉这粗鲁之性,亲儿子更须往死里揍!”

    话音刚落,就听见有脚步声从里屋传至院门前,年长者速速拉过年轻人恭敬地站在门前。

    一位身穿素衣,年过半百的老人披着兽皮缓步来至门前,推开一丝门缝,用深邃机警的眼睛警惕地望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何人深夜来此?”

    “陌大夫,我家老爷病危,烦请你去府上一趟!”还未等陌易开口,年长者焦急地说道。

    “多有得罪,老夫不是大夫,不懂医术,请回吧!”陌易面露疑惑,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两个陌生人。

    他已隐世数十年,与世间友人早已断了联系,怎可能还有人知晓他的隐世之处。看这两人的衣着身手定是习武之人,且从寨外而来,来此寻他定别有用意。他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是觅药、制药,并不想与塞外之人有何瓜葛,便坚定地回绝,试图关上屋门。

    “不去,找死!”年轻人甩开长者的手,扬起手中的剑柄用力砸向那扇半开的木门,草搭的屋棚被震落一层薄雪。

    陌易冷笑一声,不屑地望着眼前这个粗鲁无礼的年轻人。

    “休得胡言!怎能如此放肆!”年长者甩了年轻人一巴掌,并怒斥道。

    陌易见状,深知来者不善,若是这般折腾下去,定会殃及睡梦中的小女陌小苏。沉默了片刻,又瞧了瞧年长者的面容,也不像是奸邪之人,便不予其争辨,犹豫片刻后说道:“好吧,人命为大,老夫就随你们走一遭,不过近日寒气颇重,需速去速回!”

    “放心,只要今夜随我去,明日必将你送回!”年长者掸掸肩上的浮雪客气地说。

    “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陌易淡淡地回应道,便踱步回到屋内。

    隐约的光星星点点,依窗而下,映照在陌小苏苍白的脸上泛起浅浅蓝光,窗上素色的纱帘随着窗外透进的寒风轻轻飘荡。

    陌易走到窗前,拉紧纱帘,又转身来到床边,望着熟睡的陌小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颊,又替她拂去额前的碎发,面露不舍之情。

    “陌大夫,路途遥远,时间紧迫。。。。。。”年长者伸长脖子,往院内探头说道。

    “知晓,这就走!”还未等年长者说完,陌易便走出小女房间,快步来到堂屋桌旁,拎起药匣子,披上斗篷,叹息一声,定定神,关上院门,跟随年长者上了马车,消失在密林间。

    陌易坐上马车后,年长者拿出一块黑色布带,歉意地说道:“陌大夫,多有得罪!”

    陌易并未反抗,抬起头镇定自若。待那位年长者为其系紧布带后,他便紧抱药匣子,闭目养神。

    陌易自知躲了几十年终究还是躲不过世事无常,看来闲云野鹤的日子不多也,而此地也不再是他和小女的藏身之处了,待此次平安归来定带着小女离开蒲梭塞。

    “陌大夫,我家大人出此下策确实急中有因,还望谅解。我乃是顾大夫家的武夫,人称乔爷。”乔爷说完,用手拍了拍年轻人说道:“这是我家娃娃余十一,少不更事,行事鲁莽,有不尊之处,还请陌大夫谅解,我也定当好好管教。”

    陌易叹了叹气,并未开口,看来乔爷口中提及的顾大夫定是他的师弟顾川。除了他,世上谁还能知道四十年前那个被江湖人称“少年医痴”的人还活在世间。

    乔爷见状也不再多言,他深知此人对老爷的重要性,便回身骑上马背,驾车前行。

    而余十一见爹爹面色凝重,便手持长剑守护在车厢外,目不转睛地盯着四周风起云涌的密林。

    马车一路疾驰,耳边风声呼啸,几个时辰后,马车便驶入楼兰古城外的古道。

    此时,天色还未亮透。

    城外大道上早已聚满了各色人群。

    一长串准备运货进城的车辆马匹一字儿排开等候城门开启。那些木质的货箱被手臂粗的绳子捆得结结实实,里面不外乎是一些丝绸匹段、名贵药材、皮毛兽骨、瓷器铁货、珠宝细软、布粮杂食等。

    其中一群满脸横肉的汉子围坐在马车旁,撕扯着一条干瘪的牛腿肉,暗红色的肉丝被塞进又大又薄的煎饼里,鼓动腮帮子大口嚼着。几个抱着酒罐子的胡人见那牛肉色正味香也缓步前来凑合,以酒换肉,相互笑骂。还有几对装着奴隶的马车跟在运货队伍的后面,那些奴隶衣不遮体,骨瘦如柴,眼神空洞,双手攀住铁笼,漠然地望着护城河对面那两扇缓缓开启的城门。

    古城城门一开,人群立刻欢腾起来。

    手持皮鞭的押货汉子们收起家伙什,麻溜地清点着人数货物,慌忙拿出通关文书往城门走去。

    在这长长的队伍后面,有个野马队显得格外凄凉。十二个衣着单薄,褴褛不堪的家伙赶着十三匹干瘦的野马跟在奴隶车后面,那些野马的背上驼着没有装箱的药材、干货、皮毛、野兽等。

    这个野马队也引起了守城吏的注意,如此不当的携带货物哪像商人所为,便挥手招来两个兵吏上前盘问。

    那知这十二个人如哑巴般,面对两个兵吏暴躁地盘问仍旧不吭声,牵着马匹候在城门外不急不躁。

    此时,乔爷驾着马车正驶入城门,那守城吏拦住马车,瞟了一眼乔爷出示的御赐金牌,便恭敬地低下头恭迎入城。

    当乔爷正欲入城之时,忽然回头瞟了一眼城门旁的那对野马队,不由得皱起眉头,眼神中露出诧异之色。

    这些野马绝不是来至周边的小国家,更不像是来至圣天国的马匹。这些马匹看似平常,甚至可以说是骨瘦如材。但是细看却是浑身黝黑,虽瘦弱却精干,眼神凌厉有光,黑色眼尾之处有棕红色尾眉,而那黑色的皮毛在阳光下还泛着棕红色光影,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巫族神骑。

    乔爷也只是在古书中翻阅过此马的特征,并未亲眼见识过。转而他又看向那十二个衣衫单薄之人,面色黝黑,嘴唇乌紫,目光呆滞,行动却异常一致,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控制之人。

    巫蛊!世间只有那消失数百年的巫蛊之毒才能控制住人的心性。更何况巫蛊之毒种类繁多,手段隐秘,世间人很难找出起解毒之法。

    想到此处,乔爷不动声色地把马车驶入城门,然后缓慢停靠在往西市长街去的路口,他倒想看看那帮巫族之人如何能过得了城门之守。若是城内有人接应,那楼兰将陷入灭国之灾。

    “爹,停在这里作甚?”余十一扬起剑柄疑惑地问道。

    “你先驾车回府,爹有些事情须得处理。”乔爷敏捷地跃下马背,把缰绳交给余十一。

    “哦!”余十一望了望微微发亮的天色和街道上慢慢涌入的人群,无奈地瘪瘪嘴角,随后又将目光落在轿子里,往轿门处挪了挪,用手撩起一侧布帘瞅了一眼坐在里面的陌大夫,见他正襟危坐,面色平和无大碍,便跃上马背往西街顾氏府邸奔去。

    乔爷望着马车消失在巷口,便转身走到城门斜对面的汤面铺子,向着店小二要了一碗汤面便坐下。

    果不其然,不多时就见一个中年男子从东巷口匆匆赶往城门处,拉着守城吏言语一番,又从怀里掏出一袋子银子递与守城吏,轻声说道:“辛大官吏,小的做些通货买卖,此次进山收了好些上好山货,待那些野蛮之人帮我押货进城,小的再来拜访您!”

    “把爷,怎的改行了,如今不再做奴隶生意了?改成货贩子了?前几日不才见你拉着几车奴隶往东街市去,赚得不少银子吧。”

    “这都是托您的福呢,赚些糊口的费心杂事。”把爷陪着笑脸,左右瞧瞧,避开其它几个护城吏的眼光,又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塞进辛志的袖口里。

    “这。。。。。不过,瞧你都寻些什么玩意?一个个跟死鬼似的不吱声,赶紧押完货便赶出楼兰,近日王上下令,雪元节将至,不予许杂民入城过夜,否则,就得拿你的脑袋问罪。”辛志掂量着手里的银袋子,不耐烦地嚷道,说完,转身向着那两个还在瞪眼盘问的小吏招招手,示意放行。

    “多谢辛使!小的这就领货入城。”把爷阴沉着脸,快步走向那十二个人,他的心里疼得滴血,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没了,那该死的黑影竟然让他出钱出力做这等危险之事。

    “押好货,入城!”把爷围着野马队走了一圈,看着这群古怪之人心里直犯怵,脸上却挂着一副厌恶霸道的表情。管他呢?既然那黑影只让我将这些人带入东街市就可以活命,那就不用管这些人能不能活着出城了。

    这番乔爷刚端起第二碗汤面,就见那个微胖的中年男子领着那群人,赶着马匹往东街市走去。那男子的模样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似乎有些面熟,顿了顿,原来竟是棒子巷的把爷。

    “伙计!接着!”乔爷丢下一些碎银,便紧跟着把爷往东街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