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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黑夜如海,蛊虫如沙

    望着南浔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尽头,北殇颇为得意地笑了笑。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之中还多了几分傲娇之色。笑过之后,他还不忘晃了晃手中紧握的斩天剑,好似要与南浔宣战般。

    北殇这点小心思早就飘入了洛承央的眼中,待两队将士重新整队奔往长街之际,洛承央已从副将手中牵来两匹骏马,径直走至北殇跟前,宽慰道:“你小子,切莫心急,那南浔虽样样俱全,依我看却无一样能抵得过你的斩天剑,若是你能好生研习剑术,待剑心合一之际,恐怕天下皆无敌!”

    “天下无敌!我可不是那般无趣之人!”北殇不屑地言道。

    “我知晓你不在乎权势地位,富贵名分,一心就惦记着陌姑娘。可依我看来陌姑娘却并未将你看入眼。若是你能成为一个让她最为崇敬的侠义之士,说不定还有几分胜算。”洛承央以过来人的身份劝慰道。

    北殇摇了摇头,狡黠地说道:“此事就不劳洛将军操心了,虽说你以这般俗招俘获了云裳的心,不过我却有更好的办法!”

    “说来听听!”洛承央甚是好奇地望着北殇,一本正经地问道。

    “无招胜有招!”北殇搂住洛承央的肩膀,悄声言道。

    “你小子!越来越不老实了!”二人说完相视一笑,旋即飞身跃上马背,往长街奔去。

    ......

    ......

    原来,半个时辰前,南浔带领众人一路狂奔,快及西街尽头,忽闻虫鸣之声。心惊之余才知晓他所察觉之事恐已成真,就是那当年殷寒种下的蛊虫并未被那高人除尽。他心知此蛊虫厉害,便命众人退后三丈远,待他飞身至半空,使出长鞭旋身破空之时,果然听得一阵碎裂之声,片刻之后满地皆是黑色的粘液。

    众将士大惊失色,不敢轻举妄动,举刀警惕地凝视四周。

    望着满地的黑色粘液,阡挽起衣袖,皱眉捂鼻,挪了挪肥硕的身子,扯紧缰绳嫌弃地嚷道:“臭死了,这臭虫真是要命!”虽是这番想着,他却寻思着如何才能为巫神解忧,毕竟蛊虫在巫族是再平常不过的蛊物了。只是这蛊物的毒性与凶猛程度是随种蛊人的巫术而变化,种蛊人巫术高强,那蛊毒自然是厉害无比。更何况殷寒不仅得到了老巫神的真传,还误入了魔道修行,以至于他种下的蛊毒噬骨嗜肉,嗜血成性。

    就在阡沉思之际,忽闻顾池风尖叫一声:“救命啊!”待他回过头去正好瞧见一群蛊虫从顾池风后背袭来。幸好他眼疾手快,勒马疾驰而去,伸出短而壮硕的手臂拽住顾池风的衣襟,竭力将顾池风拢至他的马背之上,气恼道:“有点出息好不好?”

    “太可怕了!这虫子太可怕了!”顾池风浑身颤抖着,惊恐地瞅着他的马儿被蛊虫蚕食得血肉模糊,脸色煞白地说道。

    “该死!”阡大声咒骂着,差点从马背上蹦了起来。吓得顾池风紧紧搂住他那肥嘟嘟的腰,好似一只瑟瑟发抖的野猫。

    “你做甚?”瞧着阡艰难地从马背上俯下肥硕的身子,探入街面上的青石缝中,麻溜地扯下一把枯草,顾池风甚是疑惑怯怯问道。

    “嘘!”阡憋回一口气,才算直起身子来。顿了顿,红着晒帮子喘息着,楞楞地望着手中的枯草。

    “此草乃是独根草,落叶而生,易活。有清热明目之功效,不仅能养肝护肝,还有凉血之奇效......”见阡似乎不识得此草,顾池风颇为得意地念叨着此草的明细。

    哪知还未待顾池风说完,阡已顺手将枯草塞入了顾池风的嘴中,嫌弃道:“啰里啰唆!”随即,他又从顾池风口中抽出几根较为完整的枯叶,捏在手中折叠几番。那十根肥硕的手指竟异常灵巧,片刻之后便折出了一个好似葫芦形状的草笼子。顾池风满脸疑惑地盯着阡,只见他将笼子放至嘴边,憋足了一口气,将葫芦口放入唇边,用力一吹,便吹出一种奇怪的曲调。

    调子尖锐,入耳刺心。

    惊得顾池风脱了双手捂住耳朵,哭丧着脸说道:“难听死了!真是要了命了!还不快打住!”

    阡转过身去,瞪了顾池风两眼,眉梢挑了挑,自顾吹得更是有劲。

    就在这阵曲调飘散之际,那些原本振翅高飞、凶猛无比的蛊虫听得这种奇异的曲调竟呆呆地停了下来,好似被催眠般,悬于半空,停止了进攻。南浔见状,冷漠的脸总算有了几分惊喜之色,略笑道:“你小子竟敢偷学十二巫师的看家本领-驱蛊调子,虽说功力尚浅,不过曲调的套路倒是摸得门儿清,或许真能唬一唬!”

    “那当然,这调子乃是十二巫师的绝学,为了偷学这般秘术我的耳朵都磨了好几层茧子了,差一点就成了聋子。况且,祖庙守卫森严,那高大的屋顶我可不是白爬的,没摔成瘸子已是幸事了!”阡长这么大,难得听到别人夸他一句,更别说是得到巫神的夸奖,心里顿觉甚是得意,那曲调儿自然吹得抑扬顿挫,时而如浪潮翻滚,时而如寒风骤雨,听得人心蹙得紧,好似连呼吸都被这曲调夺走了。

    哼哼唧唧,咿咿呀呀。

    半空之中,西街之上,楼阁内外,无数的蛊虫被那曲调儿催眠,密密麻麻布满夜空,在寂寥的火光照耀下,好似一张黑亮亮的网悬在西街上空。众将士仰首望去,皆是一脸惶恐。

    这番情景对于南浔来说,正是个绝佳时机。只见他腾空而起,脚尖轻点马背,一个翻身将神鞭甩处。神色肃穆间,已是气沉丹田,瞬间将内力凝聚至神鞭之上,口中决声响起之际,那神鞭已如游龙般,跃入半空,潜入蛊群之中,横扫周遭。

    霎那间,一阵阵清脆的破壳声响起,蛊虫那坚硬的外壳已被神鞭击碎,随风散落在地,瞬间便化成了一滩滩黑色的粘液。

    将士们扬臂欢呼。

    南浔旋身而下落至马背之上,随即收回神鞭,策马来至阡跟前,拍怕他的脑袋说道:“你小子,总算是长大了!”

    “巫神说阡长大了阡就长大了。若是阡真的长大了,那阡就可以娶媳妇了吧!”阡面带羞涩地问道。

    南浔捋了捋袖边,暖心一笑,说道:“看来你小子早就心有所属了吧,说来听听倒是想娶谁家姑娘?”

    “陌姐姐!”阡捂住脸悄声道。

    南浔虽神色未变,不过眉头蹙得紧,淡淡言道:“天下女子众多,为何偏偏娶她!”

    阡摸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皱眉道:“巫神不娶,我就帮巫神娶回家呗!”

    “啪!”阡只觉得脑袋一阵蒙圈疼得很,待他转身一瞧,只见顾池风正扬起拳头,板着脸说道:“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

    “你!”阡委屈地哽咽着,恼怒地瞪着顾池风。他着实未料到这小子竟回过神来,看来蛊虫灭尽了,他那吓丢的魂总算找回来了,便威胁道:“小心我踢你下马!”

    “不可,万万不可!切忌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顾池风慌了神,哆嗦着紧紧搂住阡的腰身,不敢再言语。

    “随我去长街!”南浔冷冷言道,便调转马头,策马入了一侧小巷往长街去。阡见南浔已走,慌得勒马紧跟。

    “是!”那两名副将听令,慌得整理队伍往长街奔去。西街一行,将士们损失不大,哪知却在半途遇到了几条坍塌得不成样子的街巷,以至于几经周折跑错了道,径直往东街去了,正巧与北殇汇合,一并奔往长街。

    ......

    ......

    此刻,南浔正策马穿梭在小巷内,阡紧随其后。

    见南浔离得越来越远,阡急得大声嚷嚷着,快马紧追。小巷纵横交错,岔路颇多,他不仅要紧盯着南浔下一刻奔往何处,还要顾及着顾池风的安危,生怕他那肥硕的身子一不小心就会将顾池风挤下马背。

    南浔心系陌小苏的安危,竟对于阡的喊声不管不问,一头扎入了茫茫黑夜之中。虽说他念及有大师兄陪伴着陌小苏,定无性命之忧。不过待他瞧见长街夜空之上闪耀着灵力光泽之际,忽觉忧心,唯恐她的灵力会引来那冥界的邪魅之人。更何况据大师兄所言那邪魅之人恐已入了楼兰城内,若是真缠上了陌小苏,恐怕连大师兄也难以对付。思及此,他那还顾得及阡那喊魂般的叫声,只顾策马奔往长街。此刻,对他来说,蛊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邪魅之人,他须得时刻提防此人突袭长街。

    ......

    ......

    楼兰城长街

    夜色沉沉如海,扁舟翩然而上。

    话说陌小苏御舟行了片刻功夫,便瞧见了已至宫城之下的骑士们的身影。她庆幸自己急中生智,才躲过了那蛊毒的蚕食。就在她暗自得意之时,忽觉大事不妙,寻思着若是长街有蛊虫出没,那楼兰城内恐已是蛊虫临城了。思及此,她警惕地俯身细瞧,借助扁舟所泛出的浅浅光芒,望着那一栋栋楼阁,一条条错综复杂的长街小巷,脑海中闪现出了奔往东西街的南浔与北殇的身影。

    南浔乃是巫族之人,又有神鞭在手,想必那蛊虫定是威胁不了半分。只是北殇那臭小子,只懂得几招三脚猫功夫哪能抵得过如此失了虫性的蛊虫,就算是洛承央在旁守护他,恐怕也难以逃过这密集如网的蛊群。陌小苏这番寻思着,不由得惊呼道:“坏事!”旋即御舟而下,沿着长街找寻大师兄的身影。她焦急唤了几声大师兄,却无人应答,更未瞧见大师兄在何处,疑惑片刻只得御舟追上那些将士,大声惊呼道:“将士们,蛊虫临城了,须得找个安全之处藏身!”

    众将士听得头顶之上传来呼喊之声,纷纷仰面望去。那副将见是陌姑娘,慌得驻步言道:“蛊虫在何处?”

    就在将士话音未落之际,陌小苏便听得身后传来了蛊虫鸣叫之声。她顿觉不妙,忽见前方不远处便是紧闭的宫门,慌得疾呼道:“蛊虫袭来,快入宫门躲避!”说完,旋即御舟落至长街之上,挡在将士们后方。随后,她听得那虫鸣之声离此处越来越近,又转身厉声吼道:“快走!”说话间,已拂袖挥之,两袖清风见银丝,疾速飞入宫门处。

    “砰!”宫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那副将见状不妙,急忙下令让将士们策马进入宫门。门内竟无一人看守,只剩高高的红墙守护着巍峨的殿宇,空荡荡的回廊萦绕着皇宫内的萧条之景。

    片刻之后,听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声,陌小苏心知将士们已入城完毕,待她回头一瞧,欲关门之际,忽见一名副将策马疾驰而来,焦急地喊道:“陌姑娘!”

    “别过来,快关门!”陌小苏忽觉那虫鸣声越来越近,她转身瞧了瞧,果真看见一片密密麻麻的虫子出现在银光之中。这些虫子已如蚕豆般大小,浑身黝黑,长有对翅,满嘴尖牙,正挥翅从长街楼阁各处蜂拥而至,速度之快,令人胆颤。

    那名副将似乎也瞧见了成片的虫子疾速飞来,惊恐之余,勒紧缰绳冲过去欲将陌小苏带走。哪知就在这转瞬间,从青石缝中飞出一群蛊虫,扑向那副将所骑的骏马。霎那间,骏马便僵直不动,只剩下一个马头在咧嘴挣扎。

    “危险!”陌小苏言语之际,已拂袖挥之,幻出一股灵力如长鞭般卷起那失去马儿的副将,再竭力将他送至宫门处,才喘息言道:“别管我!”说完,她又拂袖幻出两股灵力,跃入半空之中,双掌幻动之际,于空将这两股灵力捻成一轮如银月般的团状物。

    这团灵力闪烁着银色的光晕,灼灼悬于长街之上。

    银光普照之际,那些飞舞于半空之中的蛊虫陡然折翅悬空,黝黑的硬壳在银色的银光之下显得异常油亮。陡然间,虫鸣声起,扑向那团如月般的灵力。

    陌小苏凌然于空,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冷的笑意。就在蛊虫离那团灵力咫尺之距,她抿紧嘴唇,沉息固气,十指幻动间,已将灵力幻成无数根银色的利刃,劈向那些欢呼雀跃的蛊虫。

    话说,陌小苏已好几日未出手过招了,还着实有些心痒痒。想当初她手无缚鸡之力之力时,连踩死只蚂蚁都得哀悼半日。如今她得知身世不凡,乃灵女入世,既有贵人相助,还有仙人指路,更得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好躯壳。不过,她倒不是认了命,只是想用这条命去和那掌握她生死的天帝老儿斗上一斗。虽说救世之责她应当履之,一如爹爹生前之教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过令她不甘心之处在于她的命竟是握在那天地老儿的手中,就算她想死也死不成,好活也活不爽快,好似耍猴般,慢慢地折磨她,慢慢观赏她。将她折腾得越欢,越烈,观者越是得意。思及此,她脸色一沉,蹙眉间已拂袖而出。

    “锃锃锃!”银色的利剑锋利无比,穿透蛊虫的身体,刺入青石板之上。

    眨眼间,满地银光,楼阁闪亮,好似铺了一层淡淡的月色。

    如此惊骇绝妙的场面看得将士们呆愣半晌,竟忽略了从宫墙之上传来的异响。只听得有人惨叫一声,将士们才惊回了神,发觉宫墙之上竟爬满了那邪恶的蛊虫。

    只见那些密密麻麻的蛊虫已从暗红色的宫墙之上振翅而飞,好似掉下一层黑色的墙皮。将士们挥刀斩之,却斩之不尽。惶恐之际,四处逃窜,马儿嘶鸣,哀嚎连连。

    黑夜如海,蛊虫如沙,一浪浪袭来,灭之不尽。

    听着那声声惨叫,陌小苏不敢回头去瞧。她不忍看见将士们在她面前变成白骨一堆,痛心含泪欲倾尽全力抵御住长街之上的蛊虫。望着一滴滴溅落于青石板之上的黑色粘液,她想着能活一个是一个,若多抵御片刻,说不定大师兄便会前来相助。

    “大师兄去了何处?”陌小苏泪眼朦胧地环顾长街之上。

    一缕缕灵力在夜色中漂浮着,好似一片银河落入长街之上。就在陌小苏顿觉无力之际,耳边传来了那阵沉沉悠远的呜咽之声。

    声音越来越近,地面随之起伏颤抖,好似要裂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