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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客厅

    这天下午,男子挨了上司一顿臭骂,右眼皮老跳,总感觉今日运势不好。回到家里,打开房门一看,墙上的钟表直指六点整。

    “你回来了。”

    听到屋里有另一个人的声音,男子不禁警惕起来,意外发现有一个陌生男子在他家的沙发上坐着。

    男子很是惊讶,开口询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

    陌生男子一脸镇定,对于这家屋子的主人回来后毫不紧张,从容地回答道:“我是来自未来的你。”

    一听这话,男子又好气又好笑:“呵!你唬三岁小孩呢!我问你是谁?不说实话我报警了啊!”

    眼前的陌生男子其貌不扬,怎么可能和自己这英俊的相貌有得比?

    陌生男子笑了笑:“诶,有话好好说嘛!信不信由你,你打开电视就知道了。”

    “开电视?”男子一时摸不着头脑,没想明白眼前的陌生人为何如此回应。

    “打开看看嘛,不耽误你时间。”陌生男子似笑非笑的搭话。

    男子将信将疑地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电视上正播报着一台的广告。

    “什么嘛?你想…”男子刚想抱怨,一回过头,发现原来坐在沙发上的陌生男子不见了。

    男子揉了揉眼睛,心里不免有些害怕,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又看了看电视,经典的报时声和音乐响起,一台正播送此刻的新闻联播。

    “七点了?”

    男子又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六点整。

    “看来是钟不走了。”随即男子取下钟表,捣鼓了几下,钟表又能转了。于是他调好了时间。

    男子暗想刚刚发生的奇怪迹象,纵使他不相信这种怪异,不免有些难以理解。于是他决定先出去转转,顺带下楼去超市买点生活用品。

    路上行人匆匆,车水马龙,偶有几辆警车和急救车驶过,男子并不当回事。

    买完东西后,男子还打算走走,就绕了另一条路回家。却在前边的路口转角,男子发现在路边已经远远的拉起了警戒线,附近停摆了几辆警车,不少围观群众议论纷纷。

    男子并不想掺和进去,只觉得晦气:刚才的情景还没弄明白,再沾染什么脏东西回去可不好,便急匆匆地走开了。

    回到家里时已过八点,男子先试探有没有外人,检查无果之后,心里才稍微宽慰一下。

    钟滴答地走着,依靠在沙发上,男子打开电视,准备享受一下这片刻的闲暇。

    换了几个台,男子都觉得无趣,恰逢看到了当地电视台的正在报道交通状况。

    主播一脸严肃地念着稿子,男子正打算继续换台,一听消息,注意力便被吸引了。

    “2021年6月4日晚7时许,在XX区D路与L路交汇处发生一起车祸。车牌号为OMO909的肇事别克车擅闯红绿灯,撞倒了通过斑马线过路的一名青年男子。车祸致使男子当场死亡,据值班民警介绍,警方初步断定这起车祸是车主酒后驾车造成的。目前,相关部门正在调查事故原因。”

    “咦,这不是我住的区域嘛,难道是刚才路口的车祸?”男子认真了起来,报道的标题和场景很是熟悉,看来是这事没差了。

    “滴滴滴”裤袋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男子拿出手机一看,吓了一跳——未接来电和信息有几十余条之多,这还没算上社交软件里的消息。

    男子一下慌了,这是要世界末日了吗?怎么这么多人找我?

    于是他赶忙点进手机记录,一条条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又是吓一跳。主要都是亲朋好友发来的消息,更多的还是双亲的问候,但内容实在让男子目瞪口呆。

    “儿子,刚刚警察来打电话说你出车祸走了,是不是真的呀?”

    “孩子,你妈刚刚差点晕倒了,你要是还活着赶紧回电话,别让我们担心。”

    “人呢?”

    “儿子你接电话呀!你想急死我是不是?”

    ……

    诸如此类的话,这些消息仿佛晴天霹雳击中男子内心。

    “我死了?”这下男子直接呆住了,愣在原地半天不动。

    我不是还在这活着好好的吗?怎么会死掉呢?我不信啊!谁说我死了?

    转念一想,男子觉得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可能亲朋好友就是被蒙骗了,我得赶紧澄清这一切!

    男子立即拿起手机拨打着父母的手机号码,这下却听到手机里传来那冷漠的机器音:“对不起!您的电话已欠费,请您续交话费,谢谢!Sorry!your…”

    一连打了几次都是这种情况,气的男子差点把手机砸了,才想起来昨天就有短信提醒他欠费了,但他没在意就忘了缴费。

    于是男子退而求其次,刚想回复那些聊天消息,还没将自己活着的消息发出去,家里就突然停电了,WiFi也断开了连接。

    这会儿男子真的是肺都要气炸了,没辙了就直接将手机一摔,回屋躺着去了。

    即使早早地休息,男子还是思绪万千,辗转反侧,想不通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以至于一夜没睡。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男子打算去公司请假,想要回家看看父母顺带说明情况。

    结果男子急急忙忙地跑去公司门口,却被保安拦下来。这让男子十分意外,昨天明明还热情地打过招呼,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保安直言从未见过男子,并要求男子出具身份证明。尽管男子费劲口舌地和保安争论自己是公司员工,但保安不耐烦地拿起警棍就把男子往外赶。

    好汉不吃眼前亏,男子只得灰溜溜地回到家里,没联系任何人,收拾好行李直接回父母家里了。

    父母家在邻市乡下,男子花了好大功夫,才在傍晚时分来到了父母住所。

    结果,在老远就听到了唢呐和锣鼓的哀鸣,男子感觉不妙。

    果不其然,一进大门,男子更傻眼了,家里空地上都已经布置好了灵堂,最里边摆着棺材,还挂着自己的黑白照片。

    恰好父母都在棺材旁边守着,周围也来了不少邻里乡亲。男子直接扔下行李,冲到灵堂里大喊:“我没死,我还活着呢!”

    可是事与愿违,迎接男子的不是周围人的左拥右抱和喜极而泣,反而却是人们都表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有人指指点点出口骂他,更甚者拿着扫帚来驱逐他。

    很快,男子和他的包袱就被人丢出了村子。男子此情此景很狼狈,他永远也忘不了父母那时候看他一脸陌生却又怒目而视的样子。

    男子心中郁闷不已,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的“死因”都没弄清,如今为什么大家一夜之间仿佛都不认识他了?

    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对劲,男子深夜又偷偷摸摸地溜回了父母家里。

    此时夜深人静,没有了白天的喧闹,男子看见只有自己的母亲还扶在棺材边默默无语。不由得鼻头一酸,男子不再藏着掖着,飞奔过去扑住了母亲。

    母亲正一个人暗自神伤,突然被后面人抱住吓得不轻,连忙撇开身子大叫起来。回头一看,居然是之前在灵堂大叫的小子!

    “妈,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你儿子呀。”男子满含热泪地对母亲哀求道,谁料母亲置若罔闻,对他依旧不理不睬。

    这时在屋里听到母亲大喊的父亲跑出来了,赶忙询问:“怎么了怎么了?”

    一见到男子,父亲就气不打一出来,“好呀,你小子,敢在我儿子灵堂上闹事,看我不打死你!”

    说罢,他就抄起墙沿的家伙,朝男子抡来。

    男子见这架势,边跑边求饶,可明显消不了父母心头的气焰。

    恍惚之间,男子急中生智,跑到棺材前,将自己的黑白照片折成两半丢到地上。

    看到这一幕,父母两人顿在原地傻眼了,母亲更是急出声来令呵:

    “我叫你不要乱来呀!”

    男子此时顾不了那么多了,满脸通红地朝父母二人吼道:“你们看清楚了,这棺材里边躺着的是我吗!”

    说完,男子使出全身的劲儿想要推开棺材盖,父母一看这还得了,赶忙上前来阻止。

    在和父母推诿拉扯之下,男子终于挪开棺材板一看,立马吓得瘫坐在地上。

    男子不敢相信——里边躺着的,确确实实且真真正正的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煞白的、毫无生气的人脸!

    男子颤抖着全身,才注意到父母二人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势,不用他们上前动手,自己连滚带爬地宛如一条丧家之犬,失魂落魄地连夜逃离了这块是非之地。

    ……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男子几乎跑遍了所有认识的亲朋好友,但无一例外的都不认识他。哪怕他绞尽脑汁地解释,大多都把他当成智障处理。因为在这些人口中,自己是已经实实在在的过世了。

    这天晚上,男子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家里,发现门上贴了两张封条,上边写着:“凶宅勿扰”。他也懒得生气了,撕下来丢在一边。

    一进门,男子点亮了灯,瞥见了鞋柜上边的相框,那是他一家三口的合影。不过,令他奇怪的是,他自己的头像竟然空出一块,就像是被人扣掉了。

    灯突然一黑,吓得男子把相框摔在了地上。

    男子再次开灯,正迷惑着,一往沙发上看,居然又是那个陌生男子坐在沙发上。男子顿时慌得一批,但马上气不打一处来:“谁让你进来的?你给我滚出去!”

    陌生男子依旧谈笑风生:“怎么样?‘过世’的感觉好受吗?”

    男子此时意识到什么,便质问陌生男子:“你说什么!这些怪事情和你有关?是不是你干的?”

    “诶,你可不要诬陷我哦。我说了我是未来的你,你会发生什么,那不是在我意料之中?”

    陌生男子拿起果盘里干瘪的橘子,边剥边说道:“怎么?还不相信我说的,那你就一直这样咯。”

    男子实在是无可奈何,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解决现状,就憋着怒气问这个所谓的未来的自己。

    “那请问我该怎么办才好呢?你来这不是为了嘲讽现在的我的吧?”

    “那肯定…不是。我可是来帮你解脱痛苦的,”顿了一下,陌生男子剥好橘子,放在果盘上,指点说,“来,吃个水果。”

    “你就直说怎么做就行了,我一刻也忍不了了!”男子气急败坏地对陌生男子叫到,差点动手了。

    陌生男子终于收敛了笑容,客客气气地说:“咳咳,现在你相信我是未来的你了,那你就要听我的。”

    只见男子点了点头,心里也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怪异的人可能真是以后的他。

    “很好,”陌生男子面容下露出不易察觉的笑,转而一脸正经地说到,“你把电视打开。”

    “又开电视?”男子一头雾水,“你不会又像上次那样糊弄我就玩失踪了吧?”

    “怎么会呢?你开了就知道。”

    “行,再信你一次。”男子咬咬牙,对于这自称未来自己的男子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只希望以后不要变成这种人。

    想归想,男子随即找到遥控器,在陌生男子肯定的注视下,坚定地打开了电视。

    “然后呢?”男子赶紧回头望着沙发,想不到这陌生男子又消失不见了。

    一时间,男子怒火攻心,气愤不已,直接把遥控器砸向墙壁,没想到又被这个陌生男子骗了一回。

    一连串的,男子泄愤骂了好多句脏话,脚踢桌子、摔枕头、砸杯子等等,客厅一下子被他搞得乱七八糟的。

    “去他的打开电视!骗子,淦!”突然,男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向电视,电视正在播放十台的节目《唯心》。

    专家还在说着“认知即存在,认知即现实…”,男子随手拿起一张金属椅子,猛地一下就往电视上用力砸。

    “哐当”一声,电视屏幕被撞出一个大窟窿。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再听到的就是“嘣噔”两声,男子和椅子先后应声落地,触电倒下。

    顷刻之间,室内寂静无比。不出一刻钟,陌生男子又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看着躺在地上的男子毫不意外。之后,陌生男子用食指试探男子的鼻息,确认是没气了,才松了一口气。

    之后他的操作就比较令人意外了,陌生男子将躺在地上的男子用手托住,扶着上半身起来呈45度角,口中念念有词。意外的现象发生了——

    陌生男子的身形虚幻了起来,从上到下渐渐地消失了,仿佛重来不存在一样;男子的尸体上身却依然支在空中,身体居然在微微颤抖。

    又过了一刻钟,男子终于躺了下去,这时候的他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又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男子环顾四周,咽了咽口水,拿起果盘上的橘子咬了一口。

    “嘶,呕!好酸啊!”男子紧锁着眉头,“哦,对了。差点忘了。”

    男子突然想起来好像忘记了一件事,他丢下橘子,走向墙边踮起了脚尖,将墙上的钟表取下,自己估摸了一下,将时针分针指向12点整,再重新装了回去。

    安静的客厅里又响起来“滴答滴答”的转表声。

    做完这些,男子才满意的感叹道:“这样,一切都恢复正常了。活着的感觉真好呀!”

    男子扭扭身子,好久都没活动筋骨了,嘴角露出了放肆的笑容,他看到了男子摔在地上的相框,捡了起来,抚摸着上面的照片,略带矫情、自顾自地说:

    “你看,我可没骗你哦,这不就变成了未来的你嘛!”

    摸着摸着,照片上的男子缺失的脸庞神奇的复原了,不过却换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那洋溢着自信的笑脸。

    此时可以看见,电视被砸出的窟窿后边,雪白的墙皮脱落了几块,露出了部分腐烂恶臭的皮肤……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