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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杀机四起

    陆无涯与叶萦合二人自泰山郡北上,直奔东边齐州城。

    这一路上,两人的大多数时间,都在沉默中度过的。彼此深谙对方心中悲痛,却都无言相劝,他们很年轻,以为生死距离自己很远,以为江湖之中,快意恩仇,却不曾想过,有恩,怎会没有仇。

    陆无涯在这短短一个多月内,从豫州的初次相遇、徐州的仓促拜师、微山的剿匪杀敌以及泰山的灵教交锋,叶霄遥作为引领他踏入江湖,传授武艺的恩师,心中地位极重,陆无涯自幼丧父丧母,全靠百家饭长大,得幸族里老教书先生栽培,继承其衣钵,后来经历战乱,辗转至白马村,直至遇到了叶霄遥。

    叶霄遥指引了他另一条的道路,开启了一段崭新的人生,在那个甚至都不曾想象过的江湖里,如一叶小舟,仓皇飘摇。

    如今,舟中摆渡人已去。

    一夜之间,却天人永隔。

    “害我者,灵教公孙...”陆无涯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自己的恩师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愠怒之下,不禁夹紧了马肚,健马受力,更是疾驰了出去。

    后面的叶萦合则眉头紧蹙,满脸凝重,暗自思忖该当如何返回云霄派掌控大局,又该如何处置叶萦心与其支持者,毕竟在岱岳派所闻,自己的师叔们差不多都碍于叶霄渺的面子支持了叶萦心。

    既然叶萦心心肠狠毒到不惜远赴千里派人来暗算自己与叶霄遥,那么自己的父亲一生宅心仁厚,又岂会想到叶萦心的阴谋诡计?叶萦合不禁担心了起来。

    陆无涯之前听叶萦合说过,齐州城内有一门派,与云霄派乃是世代交好,名曰玉铗宗。玉铗宗地处齐鲁繁华之地,开派祖师陈剑行当年在太行山以一柄玉剑独战灵教四大护法不落下风,而云霄派开派祖师叶鼎时值少年,目睹了此战,被陈剑行深厚武功与内力所震撼,从而在陈剑行引导下踏上习武之路。

    后来玉铗宗由于人才流失,逐渐式微,到了如今,则在齐州城内办起寻常的武馆与镖局生意,不大参与武林中的事情了。

    叶萦合此次下山历练,邀请各大门派参加自己的掌门大会,玉铗宗则是必不可少的。虽然目前变数频发,要提前结束历练之旅,但是齐州与泰山相近,回云霄峰之前,还是要去拜访一下的。

    二人来到齐州城后,叶萦合凭借儿时依稀的记忆与路人模糊的指引,左拐右转,终于找到了位于城南一隅的玉铗宗。

    玉铗宗静谧的氛围与周遭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此时院落门户紧闭,门口两名守卫见二人风尘仆仆地赶来,不等叶萦合开口,率先挥手赶人:“二位请回,玉铗宗即日起闭门拒客!”

    陆无涯回道:“怎么我们一来,便就即日起闭门拒客了?”

    其中一名守卫见陆无涯打趣回应,勃然大怒:“即日起就是即日起,哪里那么多废话!”说罢作拔剑状。

    叶萦合一愣,忙解释道:“莫误会!我乃云霄派叶萦合,与陈伯伯家乃是世交,还请带话进去,叶萦合前来拜访陈伯伯!”

    另一人一听叶萦合言语,更是霎时间便红了双眼:“汝等背信弃义之人还有脸来?纳命来!”说罢,一柄长剑入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叶萦合砍去。

    事出突然,叶萦合躲闪不及,仰身在马背上使出一招燕子衔泥躲闪了过去,翻身下马。一旁陆无涯忙下马拔剑支援:“休得无礼!”两柄剑碰撞发出铿锵之声,这一交手,震得陆无涯右手隐隐发麻,不禁暗道:“好力气!”

    另一守卫则趁二人交手之际,忙打开院门,朝里面喊道:“云霄派找上门啦!”

    叶萦合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呆愣在原地,一旁陆无涯和那守卫则交手正酣。

    陆无涯摸索着使出云霄剑法的前三式,令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是,自己剑法竟有所长进,使出来如臂使指,行云流水,与眼前这个玉铗宗守卫打得有来有回,全然没有当初的生疏感。

    而另一个守卫打开院门大喊之后,随即涌出来数名玉铗宗门人,将叶萦合团团围住。陆无涯担心叶萦合受袭,但眼前守卫丝毫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情急之下,陆无涯尝试着将第一招蟠龙伏尾反使,那守卫猝不及防,果然露了破绽。

    那守卫眼瞅着陆无涯的剑尖就要刺中自己的胸口,也顺势放弃了抵抗,闭眼等死,谁知陆无涯及时收手,贴身上来一掌推开那人,还道:“就当是教训你的无礼!”

    说罢,陆无涯施展还不熟练的轻功,跃到叶萦合那边。

    叶萦合可能是被最近发生的太多事扰乱了心智,如此混乱之际,仍伫立原地不为所动,那院门打开的一瞬间,叶萦合看见了里面挂起的灵幡。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叶萦合呢喃道。忽然觉得脖颈一凉,这才回过神来,原来玉铗宗门人已将剑刃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叶萦合瞬间反应过来事态不妙,猛地一扭头,转身一招鹞子翻身,抽剑打落已近身的几名玉铗宗门人,奈何对方人数众多,不等自己施展剑法,后背已被一柄长剑抵住,不能轻举妄动了。

    “把剑放下!”那人招数简单狠辣,剑锋在叶萦合后背游走,直至后脑的风池穴才停住不动,只怕他稍一用力,叶萦合便就被剑刺穿头颅。

    “是你把剑放下。”陆无涯此时刚赶到叶萦合身边,用剑抵住那人左肩,冷冷说道。

    周围玉铗宗门人则将三人围住,都不敢轻举妄动。

    那人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你们俩就能全身而退么?”

    陆无涯有些纳闷,也怒道:“你们玉铗宗就这个待客之道?”

    那人看着陆无涯,似乎想要把陆无涯活吞了似的:“你们也配是客?”

    叶萦合道:“一定是有些误会,我们还是先把剑都放下吧。”

    那人丝毫听不进去叶萦合的言语,自顾自道:“我玉铗宗与云霄派势不两立!”

    陆无涯则不甘示弱,喝道:“先放开我萦合师姐!”

    众人就这样僵持着。

    直至,院内传来一声:“全给我回来!”中气十足,回声荡漾,可见此人内力之深。

    玉铗宗门人听闻,纷纷散开,让出一条路来。只见院内走出一名身着白衣孝服男子,气宇轩昂,不怒自威,但面部悲痛之情难掩,见叶萦合三人胶着地对峙着,忙走上前。

    “行之,把剑拿开!”那人斥道。

    挺剑抵住叶萦合的那人颇为不甘,又不敢违逆眼前男子的命令,心生怨气,将剑往地下一摔。

    陆无涯见对方松手,自己也不再咄咄逼人,将剑收入鞘中。

    “信之师兄!”叶萦合见玉铗宗少宗主陈信之赶来,这一路的悲痛与被误会的委屈再也按捺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师姐...”陆无涯正欲开口,却又将安慰的话咽了回去,眼前陈信之将叶萦合揽入怀中,倒是自己成了多余的存在。

    周围玉铗宗门人见自己的少宗主与云霄派的人如此亲近,不禁纷纷劝道:“万万不可与仇敌如此无防备的接触啊!”

    陈信之转头怒斥众人:“黑白不分!好坏不分!难道她也会害我吗!”又低声抚慰叶萦合道:“师妹,自从两年前元宵灯会时在你云霄峰一别,我们就再没见过了,你还好么?受了什么委屈?”

    叶萦合宣泄般的哭过后,情绪稍有好转,从陈信之怀中挣脱,摇摇头问道:“师兄,先休说我的事,你刚才那话怎讲?我怎会害你?玉铗宗与云霄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萦合师妹,说来话长,你们先进来吧。”说着,打量了陆无涯几眼:“这位小师弟是与你同行的吧?”

    叶萦合应道:“正是,这位是陆无涯陆师弟,师从霄遥师叔。”

    又对陆无涯介绍道:“陆师弟,这位是陈信之陈大师兄,是玉铗宗的少宗主。”

    陆无涯与陈信之纷纷相互行礼,陆无涯见二人举动亲昵,心中有股莫名的情绪上涌,或是幽怨,或是嫉妒。陈信之全然不觉,将二人迎进玉铗宗府里,徒留一群门人忿忿不平。

    玉铗宗府内挂着灵幡,设置灵堂,叶萦合大惊,问道:“师兄,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陈信之叹了口气,悲不自胜:“家父,家父昨日已...”

    “陈伯伯年富力强,怎么会这样突然!”叶萦合哀叹道。

    “是为奸人所害。”陈信之忽然冷道。

    “难道......”叶萦合似乎知道了,为什么先前那群玉铗宗门人一听闻自己是云霄派的,犹如血海深仇一般针对自己。

    陈信之点点头:“家父正是死于云霄剑法之下。”

    陈信之将二人引到玉铗宗宗主陈如为灵柩前,叶萦合与陆无涯对着陈如为的灵柩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信之师兄,不知你是否得知,我们云霄派出事了。”叶萦合缓缓开口。

    陈信之点点头:“我已经收到了岱岳派的游隼英雄帖了,所以我的门人们才会在得知你们是云霄派的时候如此大打出手。”

    “霄遥师叔昨晚也遭到奸人所毒害,不幸过世。”叶萦合哽咽道。

    “可知凶手是谁?”陈信之问道。

    陆无涯回道:“师父临终前只说,是灵教公孙,却不知那混蛋是公孙什么。”

    陈信之点点头,道:“如果是姓公孙,那么灵教有名的公孙,就是公孙烛无疑了,此人极擅长毒物研究,为人阴险狠辣。”

    “我必将手刃此人为师父报仇!”陆无涯眼神凌厉,坚定道。

    “师兄,那陈伯伯,又是怎么回事?”叶萦合问道。

    “前两天,你们云霄派遣人登门拜访,道是八月十五云霄派中秋大会之时,将会宣布新掌门即位,邀请家父参加,家父欣然应允,还与那几个自称是云霄派的人聊得甚是投机。”陈信之道:“后来招待他们用晚饭,期间家父嘱咐我与其他师弟,做好擒拿他们的准备,我还奇怪父亲怎么会想到要抓住他们。”

    “那就是了!陈伯伯与我派交往多年感情,自然熟悉我门派中人的情况,那几个应该是灵教假扮的我派中人,先是去了岱岳派装腔弄势,又来了你们这里招摇撞骗。”叶萦合分析道。

    陈信之点点头,继续道:“可是家父并未跟我们几个说明缘由,几个师弟还当是与云霄派结了什么仇,正在我们准备动手之际,父亲在宴席上忽然开口问道是哪位少侠即将继任掌门之位,来者答曰是云霄六侠之首叶霄渺的令郎叶萦心。父亲多问了一句你怎么办,那几人回道说是女儿家不便担当此任,更何况武功疏浅德不配位等轻薄言语,令父亲勃然大怒,训斥几人不懂师门情谊,言行不端,非云霄派正统,来者究竟何人所遣,还不报上名来。”

    “那几人见家父如此动怒,恼羞成怒之下,几欲动手,剑拔弩张。我们几个师兄弟围了上去准备擒拿这几个人的时候,忽闻一阵异香传来,四肢竟然使不上一丝力气,想来应该是中了他们的毒计,纷纷倒在了地上,我内功修为略强于其他几位师弟,尚能留有一丝清醒,其余师弟都已昏阙过去。”

    “后来我也渐渐不支,只依稀听得那几人对父亲说什么云霄派以后为叶萦心所统领,需要父亲八月十五参加叶萦心的掌门大会,为其助阵支持,父亲不从,声称只接受叶霄云掌门或者叶霄渺师伯的亲自邀请,再后来我也晕了过去,醒来时,父亲已倒在血泊之中,身上插着一柄长剑,手边却用血迹写下‘云霄剑法’四个字,他却早已......咽了气。”

    陈信之回忆着这些,话说着,眼里已噙着泪水。

    “只是我想不清楚,那群人本就是自称云霄派门人,父亲又何必费力写下云霄剑法四个字,来提示我们凶手是谁?但如果是那群人趁父亲死后,伪造出父亲手写血字,用来栽赃你们云霄派,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只怕没那么简答......”叶萦合沉声道:“师兄,伯父大概是在提醒你,贼人用的是云霄剑法,暗示我们云霄剑法已遭到了泄露!”

    叶萦合知道此事也因自己而起,她猜测,陈如为在知道世交叶霄云门派的剑法遭到泄露,让邪魔外道之人修习了之后,更是拼死留下四个字来提醒门人,依两家交好,定会将此事公诸于世,避免灵教打着云霄派的名号四处作恶,污蔑云霄派威名。

    愧疚之中,萦合歉然道:“师兄,都是我不好,让叶萦心钻了空子胡作非为,他不仅勾结灵教等邪魔外道,还将我派剑法私自传授给了灵教中人,一心为了掌门之位欺师灭祖,背叛师门。”

    萦合又悲又愤,将自己与叶霄遥在徐州城与泰山的遭遇一一向陈信之说道。

    陈信之听闻后,沉声道:“我虽有所听闻叶萦心为人,只道他也是位少年豪侠,却想不到人品竟如此低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陆无涯这时忽然开口:“陈师兄,你说,你们闻到一阵异香,然后便晕了过去?”

    陈信之点点头:“正是。”

    “哦!陆师弟,我明白了,那几个打着云霄派旗号的,也是灵教公孙烛的手下吧!”陈信之反应了过来:“公孙烛善用毒,想来也是他派遣手下害得父亲。”

    叶萦合也点头认同:“安太康老前辈都能给我几个随身携带的防身毒丸,那么公孙烛这种用毒的行家,给自己的手下几枚毒物,再简单不过了。”

    “确实如此,这样看来,这个公孙烛真是云霄派与玉铗宗共同的仇人了。”陈信之目光微冷,沉声道。

    “师兄,因为我的缘故,害得陈伯伯也惨遭奸人暗算,事已至此,决计不可善罢甘休了,萦合这就告辞,返回云霄峰,亲手杀了叶萦心,再捉公孙烛前来玉铗宗处置!”叶萦合满腹怨怒,只觉得一刻也不想耽搁,插上翅膀飞回云霄派手刃了叶萦心。

    陈信之自家事也繁多,自然不便留客,道:“我宗门如此变故,就不多留你几日了,但是师妹,你万万小心,如果叶萦心肯派人千里迢迢地刺杀你与支持你的门派,那么,令尊的安危......”

    叶萦合回道:“我也曾担心过爹爹,但想来爹爹身为门派之首,武功高强,威信尚在,叶萦心小儿一个,岂敢造次?他只配在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罢了,待我回去,拆穿他虚伪的面具,千刀万剐了他!”

    “好!师妹,我今日答应你,玉铗宗将全力支持你的掌门之位,待到九月初九重阳节时,玉铗宗前去贺礼,期间如有需要,差人来信,玉铗宗定会全力以赴,在所不辞!”陈信之坚定道:“同时,帮我带句话给叶萦心,玉铗宗知其贼心,定会让其血债血偿。灵教这边由我玉铗宗来对付,你全力解决门派中的事情吧!”

    叶萦合与陆无涯起身抱拳,立即告辞出发。

    陆无涯终于要跟随着叶萦合一起,踏上前往云霄峰的漫长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