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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哪种心情的雨

    1856年6月27日

    中城

    西区工人港

    混杂着工业区特产,白色粉尘的肮脏雨水从夜空坠落。

    马修伤口在浓重湿气下开始隐隐作痛,可眼下也不顾得这些。

    “不是。”

    笔记本上满是被划去的名字,高地画廊,黑森林画廊,还有刚刚确认的“海的女儿”。

    西区仅有的三处画廊他都已寻了个便,他现在都还记得画廊销售那略带戏谑的语调。

    “先生,我们这很少有小众艺术家。”

    就连劳务中心马修也蹲守了几天,登记名册没有任何一页出现那该死的名字。

    马修眉头眉头微微皱起,透过站台屋檐望向阴郁的天空,摸索着火机与烟盒。

    和他一起等车的还有一个醉鬼,满面通红,勉强靠着站牌稳住身形。

    虽然委托的期限足有整月,这也仅仅过去了三天时间,但马修总有一种紧迫感。

    ”咔嚓。”

    “咔嚓。”

    “咔嚓。”

    空气实在潮厉害,只得悻悻收回烟火,马车与蒸汽轿车在雨幕中穿行,就连头顶都不时有梭舱飞过。

    那辆本应在十分钟前到达的电车,却迟迟没有出现。

    身旁已经传来酒鬼熟睡的鼾声。

    “鬼天气!”

    雨幕绵密像一张大网,而他就是被困足的野兽,心情郁闷却又无从发泄,只得继续原地踱步。

    耳边的呼声更响了。

    直到马修透过雨幕,看见那可爱的人形霓虹灯牌,窈窕女郎在向他招手。

    顾不得雨水浸入衣领,管他是否会让伤口加重还是感染,他在雨幕中狂奔。

    “呼,来一杯琴岛威士忌,加冰!”

    ......

    与此同时

    北区

    大图书馆——阅览室

    四下无人,唯有一盏倔强的孤灯。

    艾莉儿扶着额头,认真翻阅眼前这本《初级机械原理汇总》,以应对即将到来的考试。

    雨势渐猛,雨点拍打着身旁高大的玻璃花窗。

    被声音吸引,透过雨幕,艾莉儿望向中庭那尊高大的铜像,那是费马最伟大的发明家,蒸汽革命的引路人,她的偶像——安提·菲尔德。

    幼时,艾莉儿的父母还没有经历那场可怕的矿难,她曾在集会上远远的见过他的身影。

    衣着朴素,神情激昂,与一帮可能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的煤矿工人,介绍着他的最新发明——一台由蒸汽驱动的钻探机。

    现场嘘声不断,烟头玻璃渣早已堆满了演讲台,就连扛着她的父亲都发出发出不屑的嗤笑。

    但不知是怎么的,油然而生的信任感趋势她,鼓起一双粉嫩的小手,嘴里还还声奶气的为其呼喊加油。

    滑稽的一幕,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紧接着便爆发出更为强烈的笑声。

    只有台上的男人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轻轻触碰自己的帽檐,向艾莉儿颔首致意。

    “她要成为一名机械师。”

    后来的她被一位好心的教授收养,幼年时种下的种子在养父的呵护下茁壮成长。

    她一路咬牙坚持,最终考取了费马皇家学院,成为了机械学院唯一一个女性学生。

    艾莉儿没有接受养父的进一步资助,她知道养父的实验项目也需要大量经费的支持。

    即便学院已经免除了她的大部分学费,但余款仍叫她难以负担,这也是她私底下为马修工作的原因。

    侦探事务所。

    稍一提及便能与刺激,冒险,诡异曲折的故事元素联系在一起,而真正等待艾莉儿的只有那台难用的老式差分机和一些家长里短的委托。

    就算偶尔出现什么刺激,马修也绝对不会带上她,只会淡淡留下一句“下班记得关灯”,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艾莉儿又想起了马修收到的礼物,谁会送武器当礼物呢?

    “这么晚还在用功吗,小姑娘。”

    温润的中年男声从耳畔响起,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为极为俊俏的面庞,前额饱满,额间的皱纹与花白的鬓角反到为其平添几分岁月的韵味。

    一身得体西装,左手拄着雨伞,右手则拿着一本很少有人翻阅的,关于城市规划的书籍。

    他的身上扔有未干的水气。

    “嗯...有些问题,还是不太明白。”

    艾莉儿的小脸发烫,不敢与那对深邃眼眸对视。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帮看看,对于机械我还是略懂一点的。”

    男人的话语带着一种难以抵抗的亲和力,像是一首亲昵的小诗。

    短短几句便让艾莉儿有种于多年老友交谈的错觉,而且其对机械构造,差分机的专业知识,一针见血。

    让书上晦涩的语句变成可见的一个个飞舞的齿轮。

    不知不觉间,二人的交谈开始不限于此,文学,历史,还有艾莉的小小梦想。

    “很高兴你愿意陪我这个怪老头聊天,这绝对是一个愉快的夜晚。”

    男人轻轻在艾莉儿肩头一点,微笑着对她眨了眨眼,“不要太勉强自己,安提·菲尔德当年说不定也是个笨小孩呢。”

    艾莉儿也跟着笑了。

    窗外的雨声小了许多,天色也已明快。

    等她完全回归身来,男人已经离去,只有那把雨伞静静靠在桌角。

    她甚至都不知道男人的名字。

    ……

    马修选了靠窗的位置,琥珀色的液体在腹腔中猛烈燃烧,寒意消退,就连刚才让他吃尽苦头的大雨都变得赏心悦目。

    此刻店里只有零星几个客人,风扇缓慢地转动,灯也熄了大半。

    年轻的侍从趴在桌上打瞌睡,酒保正在吧台后,机械地擦拭着玻璃杯。

    慵懒,惬意。

    目光继续向右,东侧墙壁上的话吸引了马修的注意。

    这些天他看了太多所谓的名画。

    除却技法的参差,创造的内容全都千篇一律,家庭天使、钢铁机器、威严的自画像,全为取悦上层老爷的审美。

    而眼前的画,描绘的是一副迥异景象——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列车飞速驶过断裂的轨道,坠入无尽的深渊。

    他想走近看看。

    “怎么,你也觉得不错?”

    路过吧台,百无聊赖的酒保上前搭话,“说起来也是一件怪事,也就前几天,一个家伙拿着画来买酒,老板觉得不错就挂这了。我还帮他送过酒,他那地方是真难找。”

    马修点了点头,继续靠近,他不懂画,也没有所谓的鉴赏能力。

    却仍能从中感到到一种强烈的情绪,化作右下角的署名更是让他瞳孔紧缩。

    迪伦·诺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