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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炉城

    川西群山连绵,高巅深沟,行军殊为不易。赵营军士多为关中人,极不习行此路。行至大渡河,桥船筏具早被义军所毁,两万大军只得扎营河东,铺设浮桥。

    赵羡、耿毅、池凤岐、贾源等人沿河查探地势,商讨进兵方略。贾源道:“大渡河河谷陡峻、险滩密布。我大军至此,渡河不难。所难者,敌踪不明,若再西进,匪以千人偷夺此河口,我军归无路矣。”

    赵羡问道:“郭校尉尚未回?”

    池凤岐道:“斥候有报,河以西有密林荆棘中新开之路,疑是匪逆西撤所留。”

    耿毅道:“前数次,皆报山路有匪迹,一路至此,莫不是诱敌之策。”

    赵羡叹道:“兴兵数万,进讨千里,不能为朝廷除贼,何以面见圣上。今欲战而不能,若退则无功,军心一疲,安能再战。”

    耿毅道:“兵法云: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今杨烈等人避而不战,我等处处落后。以我之见,不如一队人马速进,诱敌而出,后以大军复围,或能一鼓而定。”

    贾源道:“铁甲军走山路行兵缓慢,不宜急进。新募之兵临敌易溃,川兵久战畏敌,不可置于险地。只能以咸阳所练旧营五千人。”池凤岐听到川兵畏敌,心中不悦,却作点头状。

    赵羡见计策已明,下令道:“耿毅、郭泰领兵五千,循路速进,诱敌出战。贾源随我,引兵接应,定要围敌而歼之。”说着顿了顿,看向池凤岐,池凤岐亦在等令。赵羡道:“杨逆经营川西近二十年,近年匪司马崧一部,又屡破乡县,不知匪兵几何。我等今有舍身报国之心,但不能不定策全功。请池将军速集结临邛、雪山寨及川兵各路,西进助战。”众将得令则行。

    赵羡请赤奴、垩儿、墨行和魏坤四人进帐议事。坐定之后,赵羡笑道:“我知诸位皆有高强武艺,这里有一事请教。”

    四人皆道:“大人有何吩咐,只管示下。”

    赵羡道:“赤兄和白兄,乃内相所教,武艺不分伯仲,这个我清楚。”赤兄和白兄自然是指赤奴、垩儿。“但我不曾亲见墨兄和魏兄身手,故而不知四人相比,谁更胜一筹。”

    话音一落,四人面面相觑,以为赵羡要四人比试武艺。魏坤道:“那我四人比试一番,让赵大人一睹为快。”说着邀几人到帐外。

    赵羡忙摆手道:“诸位误会了,我非此意。诸位皆是我赵某心腹兄弟,动起手来如有差池,岂不罪过。今进兵至此,却迟迟不见川匪踪迹。虽有耿将军领兵速进,但川西山势连绵,恐亦难觅敌踪。所以想请诸位帮我寻到杨逆匪兵所在。”

    四人闻言,全都应允。赤奴和垩儿道:“我二人受命保护大人,若皆去探贼,难以放心。”最后说定留赤奴随军保护赵羡。

    议定之后,四人要退下,赵羡留住墨行,问道:“家中事可安置妥善?”

    墨行道:“之前族兄托人送信,说县中传文免我之罪,家中老母由官府遣两仆照料。小人之再生,全赖大人相助。小人肝脑涂地,不足以报大人之恩。”说着伏身拜下。赵羡忙扶起,道:“不必如此,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家中之事,如需相助,随时告知我即可。”

    浮桥架成,耿毅领兵先行西进。郭泰探路仍未回来,耿毅令斥候去寻,寻到后,速随军西进。

    先锋兵马沿着深谷迤逦而行,路上见到一处扎营之地,耿毅心疑道:“他们处处隐匿,不见踪影,何故留此。”山路崎岖,一日所行不过三十余里,耿毅急催兵前行。行至夜深,人困马乏,众兵皆道:“容稍稍歇息。”

    耿毅下令在山窝中扎营,又派五百人登高立哨,防有伏兵。天色微亮,耿毅又催军速进。恰此时,郭泰等人自西而回。郭泰道:“西去有一城,为炉城,土人称为打箭炉,相传诸葛亮南征,遣将郭达安炉打箭于此。”耿毅道:“曾有将驻守,必有城墙。”郭泰点头道:“炉城虽不大,但扼住峡谷,易守难攻。”

    耿毅道:“川逆在城中吗?”

    郭泰道:“司马崧早攻下此城,我军需往西南三十余里便可至炉城。”

    耿毅道:“如此,先着人报与赵大人。敌军已近,我等需谨慎行军。”正说着,哨兵来报:“有一股贼匪沿山脊而行。”

    耿毅和郭泰二人纵马到前军,见二十余贼边走边观望官军。郭泰道:“贼已知我来,突进已失时机。谷中狭长,唯有结寨防贼。”

    耿毅催军行至三条峡谷相接处,选谷前高地结寨,往南十余里便是炉城,往北也是狭长深谷。郭泰引兵伐木,高筑寨墙。

    夜中隐约可见炉城灯火,耿毅卸去铠甲,一人沿山路到炉城外,俯瞰城中。城中人马最多五千人,但地势险要,两万大军未必能攻下。

    待赵羡领大军一到,便要和义军开仗。此时耿毅伫立山石上,静静望着炉城,心中挣扎良久。

    炉城中义军见官军已近,已加紧准备守城。此时守炉城的首领乃是郭明喻和司马崧。川西各部义军多是司马崧所募,故皆听司马崧号令。郭明喻所部义军,多在川鄂交界处,不便西来,屈九问遂让郭明喻助司马崧守炉城。

    耿毅不知何人守城,想到城中一探。趁着夜色掩护,潜至城根,耿毅施展步绝攀,神不知鬼不觉地便进到城中,偷袭一义兵,换下衣服。大摇大摆地在城中寻了几处,耿毅皆不见相识之人,心道:“杨烈等人皆不在此,慕弟芸妹亦不在此处,看来义军大部还另在它处。”

    耿毅边看边走边想,却走到一小院中。有义兵呵斥道:“何人在此游荡?”耿毅见有卫兵,猜想此处必是义军首领所在,只道:“城外疑有官军,特来报知。”

    义兵道:“夜中有警,皆以锣为号,如何不闻锣声?”

    堂屋中司马崧听得院中动静,推门察看。耿毅见是司马崧,忙道:“不知为何不鸣锣,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司马崧见其步履轻盈,知是高手,不待卫兵再盘问,飞身一跃,一招“穿云摘星”,直逼耿毅后背。耿毅知司马崧之能,不敢留背与敌,翻身右避,左手回掌。二人一招之后,站定相看。司马崧早忘记耿毅,诧异官军中有此高手,展开叠云手,向前攻去。耿毅见叠云手是一手攻一手守,便猛运内力,催动四象掌力。两人连过三招,皆以内力互攻,不见高下。

    此时郭明喻巡营回来,听得有官军闯营,忙来御敌。司马崧的叠云手功力早已大成,连使出“飞云入岫”,掌力聚发于一处,击破了耿毅的掌风,迫得耿毅连连后退。接着司马崧猛跃而起,一招“云雨归海”,掌力自上而下,似骤雨注下。耿毅奋力催动,四象掌硬接叠云手,二人拼耗功力,激起风雷隐鸣之声。

    郭明喻赶到,见来敌竟与司马崧不分伯仲,抖起金算盘,直取耿毅。耿毅见有人来袭,掌力稍松,急避开司马崧。司马崧掌力倾注而下,将地上开了一个洞。郭明喻与耿毅一交手,认出耿毅,记起风游说耿毅已投御林军。耿毅刚与司马崧拼耗内力,掌力一时凝滞,皆被郭明喻的金算指力挑破。郭明喻出自荆州武学名门,其祖上亦是武将。故郭明喻武功乃是以算盘为盾,以指力为矛,也是攻守兼备之武学。

    司马崧、郭明喻二人合攻耿毅,攻了四五招,忽觉有失风范,郭明喻自退到一侧。耿毅觑此空隙,跃过墙院而去。司马崧刚要追,却听得郭明喻说道:“崧弟,莫追了吧,他此来不似是劫营,由他去吧。”

    司马崧问道:“这人有些眼熟,二哥你认识吗?”

    天方微亮,赵羡领军赶到。听得探哨回报发现匪踪,赵羡急驱大军而来。大军占住三条峡谷交汇之处,渐渐迫近炉城。峡谷中百姓早被义军迁往城南,赵营兵遂占了民房。

    郭泰巡视一圈,与耿毅商议道:“昨天所结小寨,仅供栖身,如今敌据城坚守,我亦当结硬寨与之相持。”

    耿毅道:“炉城据地势,控隘口,恐难急攻而下。”

    郭泰道:“看那城墙与地势,合计近三十丈之高。匪可据高放箭,恐怕我等连城墙都碰不到。”

    耿毅道:“我担心此城乃是杨烈和屈九问所设诱饵。”

    郭泰点头道:“匪贼来去自如,我等非大军并进,不敢到此,如何能灭贼。”

    耿毅自知他二人所说无用,只好去找赵羡。

    赵羡正和贾源商议造攻城器械,见二人到,忙问:“随军云梯太短,要造云梯费时耗力,二位可有良策?”

    郭泰直言道:“为今之计,应先结大寨,防敌劫营。”

    贾源道:“可以此寨为本,多立栅栏。”

    郭泰道:“大军结寨,需扼隘口。此处三路汇集,要防敌偷袭。”

    赵羡亦以为然,道:“郭校尉所言极是。但我军结寨造具,待诸事已备,需半月有余,军心岂不大沮。”

    郭泰道:“我等深入川西,不可求急。贼急而我缓,权变在我。”

    赵羡忽作大喜状,道:“好,可喜可喜,郭校尉已深谙用兵,结寨之事由郭校尉督造,云梯器具由贾校尉督造。”

    正说着,卫兵报说:“唐掌门到了。”只见唐无辩急急走进帐中,向众人抱拳道:“各位大人,唐某来迟。只因我刚去炉城前察看,正有一计献上。”

    众将知唐无辩只会用毒这类诡计,心中鄙夷。但赵羡却忙道:“快快说来。”

    唐无辩道:“我看这炉城地势高,又当下风,用毒烟熏,必有奇功。”果然又是用毒。

    众将虽轻视唐无辩,却惊奇此计甚妙。

    赵羡道:“好计策,唐掌门需要什么,只需派人去支取,何时可行此计。”

    唐无辩道:“明日即可,也是天助我等。因这毒烟虽要下风,却最好微风。风大则烟易散,毒效难成。”

    赵羡猛立起来,拊掌道:“好!明日看唐掌门烟熏炉城。”

    郡主和小瑶在牢中数日,只能吃糠咽菜。小瑶吃过苦,尚能忍受;郡主却只能饿急了才肯吃。这天中午,狱卒送来牢饭、小瑶端起慢慢吃下,郡主见状,要和小瑶换。

    “姐姐,这是为何?”

    郡主不答话,小瑶只好和她换。郡主刚吃了一口,便吐出来,说道:“原来都一样难吃。”

    小瑶道:“再忍几日,我听狱卒闲聊,说川匪听闻大军开到,吓得鸟兽散。等赵大人和毅哥回来,我们也能脱离苦海。”

    郡主哼了一声:“到时要把抓我们的人的脑袋全砍下。”小瑶一愣,轻声道:“罪不至此吧。”郡主却越想越气,继续道:“砍脑袋还不够,还要连坐......”

    这时旁边牢中一人却道:“你见过砍脑袋吗?”

    郡主和小瑶同时看向那人,那人头发散开,不见面庞。小瑶心想:“难道又是一个女侠客?”

    郡主道:“我没见过,难道你见过?”

    “大刀一挥,血喷了一地,脑袋滚好远......”散发人边说边挥了挥手。

    郡主闻言一想,只觉毛骨悚然,却又问道:“你是犯了什么罪才被捉到牢里来的?”

    散发人没有回话,独自打坐。

    郡主和小瑶担心散发人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也没再追问。牢中难以忍受的除了饭,还有睡觉的地铺。地铺只是铺了些干草,再加一份铺盖。郡主只有等实在困极了,才肯卧下睡觉。

    这晚郡主仍是硬撑着睡眼,听见牢房中有动静,睁眼一看,竟是散发人。散发人轻轻敲了几下,其他牢中人也都翻身而起。众女囚竟把牢门打开,轻轻地把昏睡的狱卒绑起。

    郡主心道:“他们要造反吗?”众女囚在散发女的带领下,偷偷潜出牢房,留下两人看守狱卒。

    郡主只得偷偷摇醒小瑶,二人商议如何办。小瑶小声道:“她们打破牢房,却不赶快跑,难道在等人?”郡主偷偷地看着他们,低头问:“等谁呢?”小瑶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只管睡吧,也不干我们事。”郡主却不肯睡,说道:“我也要出去。”

    小瑶却说:“她们出去肯定要和官军厮杀,别误伤了我们。”郡主道:“她们做侠客、做大盗的,真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两人正说着,隐隐听到外面厮杀之声。郡主伸着脖子向外看,道:“真让你说中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牢房大门打开了,一人走到郡主和小瑶的牢前,说道:“你们走吧。”

    两人抬头一看,竟是那红衣女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