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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茸

    “1、2、3、4、5、6、7……”

    神父似有所觉地抬头,底下是前来做弥撒的信众,他们虔诚地低着头对神祷告。神父低头,把十字架贴在自己心口,正准备念祷词的时候,“1、2、3、4、5、6、7……”……

    神父顿了顿,流畅地念完祷词,在一声声童稚的数数声中,走完整个流程,面无表情地宣布今天的弥撒到此为止。“神会宽恕你们每一个人。”他像是对着信徒们说这句话,转过身又给谁发了条信息。

    滴答。

    滴答。

    闫荽半夜醒来,听到宿舍里有轻微的滴水声。但是明天早八,他不能浪费宝贵的睡眠时间,很快就陷入了梦境,滴水声缓慢地消失在深夜。

    “内什么,我昨晚好像听到我们宿舍漏水是吗,有滴水声哎。”闫荽早上起来一边扒拉桌子找耳机一边和室友说,收获室友毫无意义的敷衍:“没有啊,哪里漏水,地上干干净净。”

    他正准备说什么时,手机上弹出老板娘的微信消息。

    “小心蘑菇。”后面还打个补丁,“可食用菌类。”

    老板娘是个相对而言很严谨的人,然而可食用菌类的范围还是比较广了,闫荽早起迟钝的脑子稍微转了转,问她:“可我周末打算去吃菌汤锅哎,咋整。”

    “别自己去采就行了,火锅店里那是有专门供应的,吃不到那种‘天灵地宝’。”

    闫荽直到坐在了教室里开始天马行空地乱想东西时,才意识到最近他,或者他的这个宿舍,恐怕是很有可能会有一次采蘑菇的集体活动,或者宿舍团建,或者班级团建。这思维刚刚发散出去,室友D,那个体虚的倒霉鬼,在宿舍小群“爸爸和儿子们”发言了:“儿子们,我们去捡菌子吧!我贼熟,带你们去捡一千多一斤的红菌子。”

    “儿子,你就算把山头翻遍了也凑不出这一斤红菌子。”

    “哎呀,天气好了嘛。这几天都是天阴阴的,你们没闻到空气里的水汽?菌子铁了个板上钉要出来的。”

    闫荽盯着消息一条一条往上刷,慢悠悠地发了一条,“捡菌子要早起,你去的那山安不安全?”

    “一点毛都没有病,那是我打小就捡菌子的山。”室友D提及捡菌子就豪爽得不那么像菌子省的人,语言表达也不太像。“你们要是担心,我们可以在医院旁边吃。刚捡的菌子能鲜掉舌头。”

    于是一行人愉快地敲定了这周六去捡菌子,闫荽挠了挠头,给老板娘发信息:“他们要去捡菌子了,你看我咋整。”老板娘半天没回消息,这节课下课的时候,看到她发过来的一条:“我朋友要到了,这周六。你周五回来一趟,帮我去接他吧。”

    闫荽上的大学和家里不算太远,动车一个小时的行程。周五的下午没有课,他在群里打个招呼说不参与,在手机上买了周五下午两点的动车票。

    “啊香菜啊,你又不参与哦?”一边问一边问闫荽要作业抄。

    “没有‘又’吧,我理由正当哎。”

    闫荽仔细思考了一下,把作业借出去的同时提醒道:“这个天气我觉得出不了什么蘑菇,实在不行我觉得火锅店里的也可以的,没有一定要自己去找的必要?”

    “是菌子啦,菌子。对菌神要恭敬啊。”

    “吃了会看到小人吗?”

    “不要看到的好。大火宽油把它们做熟吧。”

    周五的下午,闫荽准备离开,室友们正在热烈地讨论明天采菌子的活动,说到兴起时,大家都听得一声敲门声。

    咚咚。

    以为是隔壁宿舍的要来串门,又或是宿管检查,室友A高声来了一句,“进来吧!”

    然而话音落下后的几秒钟,宿舍内外都安静下来,外面的不再敲门,里面的也不再说话。又过了几秒,室友A疑惑地站起来,“怎么回事?不是有人敲门?”闫荽也把目光投过去,然而在看到门的一瞬间,他打了个寒战。门那边什么都没有,室友A上前去开了门,门外空无一人。

    “敲错门了吧。”他回来坐下,然而聊天的气氛不再像聊天前那么热烈了。

    闫荽给姜宏打了电话,一边和室友们说下星期见,一边出了门。二人在动车站汇合,溜溜达达地回去找老板娘。下了动车的时候正好接到老板娘的电话。

    “人呢?”

    “刚下车呢,准备打车回去。”

    “省点那个钱,看看我给你发的照片,车牌号G475896,你俩坐他的车回来吧。”

    老板娘发来的是一个年轻外籍男性的照片,高鼻深目,穿着很经典的神父装。原本以为是老板娘的姘头,现在看来恐怕是神棍开会。

    神父看起来很好脾气的样子,正巧就在他们附近不远,凭着老板娘的信息顺利地坐上了神父的顺风车。

    神父不是很健谈的人,面相上看起来倒是很温柔,和老板娘不太出众的容貌一比他就显得很出色,但是闫荽莫名地觉得神棍是不应该有太好看的脸的。

    “那些东西的审美和人类不一样,我这种的在它们眼里就没有你们老板娘吸引人。”神父冷不丁出声把闫荽吓了一跳。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知道,但是第一次见到我和她的人都会这么觉得。那女人挺受这些东西欢迎的。”神父挂了个挡准备超个车的时候,后视镜里的一辆奇奇怪怪的车让他皱了眉头。

    “你小子,是不是带了些什么东西,还是惹了些什么东西?我这次可是干干净净地入境什么都没带进来的。”神父打了个方向盘打算让那辆车过去,那车竟像牛皮癣一般,走哪跟哪,贴着的距离也不远,神父有点担心它贴过来,这里的道路他开得不是很习惯。“坐稳了你们俩,幸好叫你们系了安全带。”

    神父的车技其实不是那么好,放他老家他也不敢去和朋友们飙那些一看就知道为什么外国人少的车,但是这或许就是他一直苟到这么大还能做神父的原因。他猛踩了几脚油门,车子加速前进的时候看到后面的车也骤然加速,并且迅速地向他们逼近,大有要把他们逼停的气势,神父猛打了方向盘,借着几脚刹车的功夫精准地在紧急停车点停下了车,那辆跟着他们的车于是也停在了他们不远的前方。

    神父骂了一句脏话,他中文不错,决定仗着外国人的长相下去交涉,看看到底是谁非要贴着车跟过来。他已经有了点想法,叮嘱俩小孩待车上别乱跑,“我就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闫荽姜宏看着他下车,走到那辆车那边,敲了敲驾驶座的窗子,片刻之后,往车头走去,绕了一圈回到车尾,使了点力气就开了车后箱。看到神父在那看了一会,用力关上车后箱,回到车上点起了一根烟。

    “怎样?人不理你?”闫荽问,神父摇摇头,“不是人。”

    “不是人还能是……不是人?”闫荽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把抓住了准备下车拍上一两张的姜宏,“你甭添乱了,老板娘指不定不要这几张照片呢。”

    “的确。是她最不喜欢的那一类,我估计要我等你们一起过来也是为着这事,今天我们但凡没有一起走,这事都完不了。”神父点了烟没有抽,而是放在了车窗边让它自然燃烧,那烟气朦朦胧胧地,向车子飘过去,看得神父心生厌恶。

    “烟烧完我们就去找她。”

    老板娘若有察觉地抬头,门口的风铃响动,神父带着俩小孩从外面进来,一身倦气,坐在她对面。

    “你们没事就好。”老板娘对着他们点点头,“喝口茶去去晦气,趁着太阳没下山,想知道什么赶紧问。”

    “那是什么东西?”

    “神父你看到了什么?”

    闫荽和神父的声音一同响起,神父顿了顿,“那我先说吧。回来的车被逼停了,上面没有人。后备箱躺了两个半人高的白瓷娃娃像,就你们年画里那种,驾驶座椅背上套了件衣服。”神父疲惫地靠在木沙发上,“你什么时候,买个布艺的沙发吧,你这木沙发我坐着不舒服。”

    老板娘才不管他:“还是娃娃,这段时间可能是娃娃类的来冲业绩呢。”她看着神父,“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我觉得我们要处理的应该是同一件事,幸好你这次没给我甩脸子带他俩回来了,不然天没黑我们就得去办事。”

    神父哼哼:“我什么时候甩过你脸子?”

    老板娘:“你最好是。”

    她招呼俩孩子过来,让他们跨火盆,泼点柚叶水,又拿出了一份保姆说明书。“你俩听着,跟神父一起碰上事的,该做点准备。”末了又补了一句,“没吃蘑菇吧?”

    “我室友说那叫菌子。要尊重菌神。”姜宏老老实实地回答,老板娘弹了他额头一下,“什么菌神,这回碰上的能是神吗。”把他俩赶到一边去看说明书,然后一把扯过神父的手臂,拉到一边去拿着商品清单对着货架上的东西嘀嘀咕咕。

    “能用?”

    “够呛。”

    两人嘀咕了半天,也不知拿了个什么东西,老板娘把她出外勤的背包都塞满了,还让神父拿了一大卷红绳。

    出门的时候月上中天,老板娘第一次锁了店门,店里没有留她的店员们。“她们都出外勤了,最近忙。”雕花的蜡烛被她点燃,装在一个手提的罩灯里,暖黄的光堪堪照亮脚下的路。“红绳牵好咯,跟我走,别乱看。”那红绳系在她手腕上,连着俩孩子的手,末端缠在神父手上。“别看我,你又不识路,我又不可能让俩不懂的走在最后。”

    路是后山的路,但是还是有哪里不太一样。

    砂石小道弯弯绕绕的,身边树影斑驳,似乎是路过了很多低矮的灌木丛,眼前的山景是他们熟悉的样子,又好像不那么熟悉,影子微微扭曲。抬头看天上,月光从厚厚的云层里投下,只有朦朦胧胧很微弱的光。老板娘带着他们走了一段路,不远的前方有一间小屋子,她推开门,带着他们进去了。

    闫荽姜宏眨眼之后,看到他们在宿舍楼的走廊上,再走几步就是闫荽的宿舍。

    “这是,宿舍?我们不是回去找老板娘了吗?”

    这里很安静,并且不知为何,事物都带着一股子浅紫色的底色,看着并不真切。二人对视一眼,顺势进了闫荽的宿舍。

    “儿子们,爸爸回来了!”闫荽一进门就这么说,奇异的是这会子他的室友们都在床上。他们从床帘里探出一个头来,“儿子,你怎么这个点回来,等下你关灯啊。”

    “啊,熄灯了吗?”闫荽顺手关了,拉着姜宏走到自己床下,床下书桌上还摆着室友抄完了还回来的作业,闫荽随手翻了翻。

    “不然呢,都要12点了,明天还要去捡菌子呢。”室友们的态度非常自然,但是又对姜宏的存在没有一丝表示。闫荽拿不准他们的状态,拘谨地爬上了床,和姜宏一起挤在小小的床帘里。

    “喂,我们真要在这呆着?”姜宏戳了戳他,他点点头,手机又没信号了,他在手机上打字:“看看是什么情况。老板娘应该是故意让我们来这里的。先看看。”

    他们的口袋里塞了一叠老板娘出行前做的小纸人,有这些纸片人傍身,两位配菜的确是变得大胆了起来,便耐心躲在帐篷里等待起来。

    手机里的时间仍然在走,室友们似乎已经放下了手机不再刷视频,呼吸声都慢慢地绵长起来,宿舍里非常安静。他们攥着手机,大气不出,并且很庆幸在出门前充满了电。

    在数字跳到两点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水滴声,和一声轻轻的敲门声。

    “咚咚。”

    似乎是知道不会有人答应,一个小小的声音说:“我进来罗。”

    闫荽从床帘的缝隙里看出去,门没有被打开,但是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关门声,然后就是很轻的脚步声,以及数数声。

    “1、2、3、4、5、6、7……?”

    那声音很疑惑,似乎是不信邪,又点兵点将一般地数了一遍:“1、2、3、4、5、6、7……”

    “怎么多了一个呢……那我之后再来吧。”

    这个时候,姜宏和闫荽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手里攥紧了手机。从床帘开口的缝隙看出去,他们什么都没看到,但是直觉告诉他们,的确是有什么东西,在宿舍里点着床数了两圈,并且仍然没有出去。

    这宿舍是很常见的大学六人间,而它很清楚地数出了多出来的1个。

    “那是什么东西?”姜宏打字问,闫荽摇摇头,他已经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人挡在胸口了。

    “缝隙里还能看到什么吗?”他打字问姜宏。

    这学校不扣经费,造的床质量还挺好,姜宏小心地凑到边边上去看,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他小心地看了一圈,然后退回来打字:“你们宿舍门边有个落地镜,镜子里有影子。”

    “我感觉,影子好像在我们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