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懵懵的

    杨叶回到西安后，日子依然过得浑浑噩噩。他显的非常嗜睡，如果不是父母催的厉害，有时候睡一天也是常有的事情。因为醒来了，就是无尽的痛苦。睡着了就可以躲避一切。

    九月的时候，杨叶选择了在附近的中学复读。但是复读的道路却惊险异常，因为跟那群王八犊子打架，杨叶的一只眼睛差点报废，并且身上的伤半年才好利索。另外上课的时候也听不进去，所以只读了两三个月，便没有再去念书了。

    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吧！杨叶总感觉头脑有些懵懵的感觉，脑子没有那么清晰。就是在他调整作息时间后，这种懵懵的感觉都没有消失。

    这种感觉困扰了他很多年，就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上，让他感觉到异常痛苦。因为他觉得他什么事情都干不好，都是因为脑子不清晰。如果脑子清楚了，他会很轻易的把父母交代他做的事情做好。他也不会在下象棋的时候输给段高翔，更不会打牌总输给他。执着完美的他把一切都归咎在这种感觉上，仿佛这种感觉阻挡了他一切的去路。

    那段时间对于杨叶来说，睡觉成了他最感兴趣的事情。因为经常睡到下午，他也经常被父亲训斥。可是他心中的苦又有谁能体谅呢！罢了！罢了！活一天，混一天吧！混一天，活一天吧！

    下午从床上折腾起来以后，杨叶也会跟着苏二河一块去库房倒腾货物。但是到了库房，他只要屁股一坐。瞌睡瘾就来了，一倒头就又睡了。

    苏二河基本把活一个人干完了，当然他心中也有不满。但是毕竟是老板儿子偷懒，他也不好说什么。再说了有时候晚的网费也要指望他呢！所以自己多干点也认了。

    到了晚上，杨叶的精神算是多少上来点，他就如同蝙蝠一样昼伏夜行。苏二河和他如同上班一样天天去网吧上网。那时候最火的游戏就是传奇和反恐精英。但是他对这些游戏特别提不起兴趣，杨叶上网也就是玩些单击类游戏或者看会儿电影。

    到了凌晨一两点，苏二河早已经睡着了。而杨叶的精神头此刻正足着呢！打会儿小游戏，再看两三部电影。天就差不多亮了，有时候他不愿意回家了，干脆就在网吧睡觉了。有时候苏二河下班了，而杨叶还在网吧睡觉。他来了正好继续一块包夜机。

    除了上网，苏二河和杨叶没事也会去打会儿台球。但是就这几个球，一个洞。想把球打进去可真费事，杨叶对这种运动没有什么兴趣，也就是上网之余的一种调剂罢了。

    这天他们俩没有去网吧，也没有去打台球。因为今天小军喊他们喝酒，今天是他的生日。毕竟是朋友嘞！过生日总要去捧场的，所以苏二河和杨叶一下班便去了他的住处。

    当他们过去的时候，一群人已经开喝了。那年是二零零五年，市场开给这些人的工资是非常低的，一个月只有可怜的几百块钱。因为这些打工仔们大多未成年，留在家里也是要惹事生非的，所以他们的父母便会让他们出来打工。

    由于他们年龄小，他们的父母都会让他们的儿子们给熟人和亲戚打工，这样多少放心些。也不指望他们给家里拿钱，就是能出去找点事情做，顺便积累点社会经验罢了。要知道他们的工资勉强就够上网和抽烟了。就是没事喝顿酒，那也是大家凑份子。

    在这之后的数年，杨叶的夜生活都是这样过的。不是喝酒，就是上网，要么就是打台球。再或者就是和朋友们一块打牌打一晚上。那时候的杨叶并不喜欢喝酒，但是半大小伙子们坐在一起不喝酒不行呀？要不然怎么处朋友。

    那几年杨叶经常喝的上吐下泄，他为人比较好强。在酒桌上从不耍滑，多少酒都会强撑着往肚子里灌。记得有一年过生日，晚上喝大了。引发了急性胃肠炎，挂吊瓶挂了一星期才好。

    十几年后，这段那时让杨叶感觉晦暗不堪的日子，却让他又十分的想念甚至是怀念。因为那段日子虽然因为学业的挫败，让他备感忧伤。但是那时候不用操心别的，只管玩就对了。如果不是杨叶的执念太深，那段日子应该会很美好。

    因为人一旦成家立业，需要操心的事情就多了。上面有需要照顾的老人，中间有需要忙活工作事业，下面有需要抚养的孩子。

    可到头来却发现，对于老人我们好像无力尽孝。对于工作事业，我们曾经热忱的理想慢慢凉却。我们想要培养的孩子，却离自己的期待太远太远。不光如此，我们与自己的配偶关系早已冷淡不堪，勉强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孩子。生活日益艰难，自己也越来越憔悴。最喜欢的东西变成了香烟，啤酒，或者可乐，咖啡。这些能让人短暂愉悦的精神慰藉品。

    这时小军咬开了两瓶啤酒，递给苏二河和杨叶。杨叶和苏二河也没有空手过去，他们在超市给小军买了一瓶高档白酒，用来给酒场压轴。

    小军一伙人没有去饭店，因为这么多人在饭店喝一场的话，这家伙一个月的工资得报废。他们买了凉菜，又买了两份肉菜算是压轴菜吧！连张桌子都没有，所有的菜干脆包着塑料袋摆放在地上。小军的舅舅也就是他的老板，没有给他租房子。直接让他住进了库房，这样既省了房钱，还有人给自己看货。这些个体商户其实也快赶上周扒皮了，只想让马儿干活，还不想给马儿吃草。

    苏二河和杨叶随手搬了两件货当凳子。由于他们来的晚，按照酒桌的规矩一个人就要先打一轮儿。也就是说跟每个人都得喝一杯，十几杯酒喝下来，杨叶的肚子瞬间撑了起来。

    当小军端起杯子又要和他碰酒时，杨叶本能的摆了摆手。但是想到这家伙今天过生日，况且自己打架这家伙没少捧场。于是咬了咬牙，一口气又喝了一杯。

    这杯酒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杨叶喝完这杯酒。肚子实在撑的受不了了，他嘴巴干呕了一下，便有了强烈的呕吐感。杨叶应对这种事情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他赶紧捂住嘴巴冲了出去。他刚到水池子，头便伸进去不断地呕吐起来。于此同时他的肚子感觉到非常难受，在那段时间他经常这样。后来他的肠胃便一直不好，估计就是那段时间留下的病根。

    他洗了一把脸，漱了下嘴。在台阶上做了好一会儿，才算舒服了点。等他在进屋的时候，小军咧着嘴对他说道：“都是兄弟，不能喝就别喝啦！”随即招呼旁边的人给杨叶倒了杯热水。

    杨叶泯了口水对他说道：“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呀！不是你过生日，我绝对不充这生人蛋儿。”

    小军对他说：“鸭子毛，书没念过几本。说话还怪洋蛋。”其实半大小伙子们，由于关系都不错。谁对谁说话基本都是带脏的。本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杨叶听了却感觉被臊的不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在以后的日子里，他跟这群人说话再没有整过这些词。

    因为在学校跟在社会好像真的不一样，如果在学校这样说话其实是非常正常的。在这里反而成了洋腔怪调，环境不同所产生的结果也不同。以小见大，环境绝对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好不容易熬到酒场儿散了，杨叶便回家睡觉了。他没有精力再去折腾了，像往常一样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日晒三竿了。他没有去门店，而是先去了诊所，因为肚子实在难受。医生给他开了点暖胃消炎的药，并叮嘱他多喝热水。

    杨叶看着他手中的药，心里暗自做决定，下次就是死也不去喝酒了。可是这种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给自己说了。每次都是不去不去又去了，不喝不喝又喝了。

    他出了诊所，阳光透过树叶照射下来。一阵清凉的风吹过，树上的树叶连同树梢一同摆动起来，树荫也随之晃动。他盯着树上的树叶，感觉那就像自己，被外力所掌控，无力去控制一切。

    这时正是正午十分，学生们已经放学了。他们中有的人正在卖力的蹬着自行车，大概是赶回家吃饭吧！有的孤身一人，但是耳朵里塞着耳机，摇头晃脑唱着歌曲。要么就是少男少女结伴走着，诉说着青春的暧昧。他们显得那么有活力，真的像八九点的太阳。

    而杨叶此时更像是快要下山的夕阳了，命运没有眷顾这个少年。他望着摆动的树叶，眼里尽是无奈与失落。此后好几年，他特别怕中午。因为一到中午，这些学生们就像针刺一样扎着他的内心，让他的心疼痛不已。

    李东和牛莉此时正结伴而行，他们和杨叶一样儿都在这附近住着。要不然怎么能连小学都在一个学校呢！他们走到了十字路口时，牛莉看到了马路对面的杨叶。她转头对旁边的李东道：“看，杨叶。”李东这时还在跑神儿。他晃动脑袋对牛莉说：“哪呢？”她向杨叶所在的地方仰了仰头。李东朝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才看见杨叶。

    牛莉依然和以前一样，嘴巴里好像永远都嚼着口香糖。那神情永远都透漏着骄傲，环境使然吧！小女生长得漂亮，学习又好。身边总不缺乏像苍蝇一样的男生。所以有傲气也是十分正常的。就好比有人愿意低三下四，那么别人的姿态自然也就高了。这也不过是最基础的人性罢了！

    杨叶早就看到了他们，虽然隔着条马路。但是他们的对话杨叶还是听见了。此刻杨叶感觉自己就像动物园的动物一样任人指点，他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老同学见面怎么都应该去打声招呼。可是此刻的杨叶是如此的自卑，哪里又敢过去呢！

    就算在以前，如果只有李东一个人，杨叶是绝对会过去聊会儿的。但是牛莉在，他就不会过去凑热闹的，因为他见了女生便会很紧张。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短短不到半年间，杨叶的世界便已经翻天覆地了。没有上高中，杨叶失去的不仅仅是学习知识的机会。他失去的更是做人的自信。

    记得有一次，杨叶和朋友正在上网。他的朋友也带来了他以前的同学。杨叶去吧台买饮料的时候，顺便给他们把水买了。可等到他把水分给这一群人的时候，杨叶却没有把水递给朋友的同学。

    因为朋友的同学此时正在读高中，这让杨叶相形见绌。他没有勇气去把水递给他。因为在他的内心里，他觉得自己不配给别人买瓶水。他的自卑已经因为读书失败深入到了他的骨髓里。这让他的心灵有了更多的负荷，他心理的问题在此刻也慢慢开始显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