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见，我的少年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一朵雨做的云
云的心里全都是雨
滴滴全都是你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一朵雨做的云
云在风里伤透了心
不知又将吹向哪儿去
--孟庭苇《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杨老师在每个周五的晚自习给班里的孩子们上一节课，讲他在国外的各种趣事和见闻，讲他在三千米高空跳伞的经历，给孩子们放《Yesterdayoncemore》，讲这首歌背后的故事，他用不同的故事和音乐告诉孩子们这个世界很大，有很多跟我们生活不同的人也可以过得很精彩，人应该怎么面对自然、人生、社会和家庭，告诉孩子们不要被困在自己的世界，要有勇气去看外面的世界。
这是一个怎样神奇的老师，他用他多元包容的世界观重塑了孩子们的世界。李墨卿真是太喜欢杨老师了，但是杨老师在这个学校只待了一个学期，就被调走了。
临走前，杨老师开了最后一节课，跟每个人道别，轮到李墨卿，她跟杨老师说：“杨老师，我很喜欢你，我会想你的，我想知道你以后会去哪？”
杨老师看着李墨卿，认真的说：“无论我在哪，我知道我会是你心里的一个老朋友。”
杨老师走了，去了更好的学校，李墨卿难过了很久，他真的像他说的一样，一直是她心里的老朋友。
英语老师Mary带着一位外教老师走进了教室，外教老师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摞信和各种毛绒玩具，这些信是外教老师在澳大利亚的学生写给一班的孩子们的。
李墨卿分到的笔友是澳大利亚的女孩苏菲，苏菲给她写了简短的一封信，介绍了自己和自己家人朋友的名字，还送给她的笔友一只白色的兔子。李墨卿看着飘洋过海来到自己手中的小兔子，觉得很神奇，这个世界真的像杨老师说的那样，很大，有很多跟自己不一样的人。
李墨卿喜欢上了写日记，她把每天的心事写了下来，还写了那首《我的少年》。
城市里的男孩女孩都有鲜明的性格，有很多的爱好和特长，班里的气氛也很活跃。康静坐在李墨卿后桌，最喜欢画漫画人物，她们两个经常晚自习画各自喜欢的的少女漫画，然后交换着评价。
班里新转来一个男生马进伟，班主任佟老师安排他做了李墨卿的同桌。
马进伟的爸爸是个超市的小老板，经常喝酒，喝完酒经常打骂妻儿，进入叛逆期的马进伟学会逃学打架，他爸越来越打不动他，就把他送进了私立学校。
这天的晚自习李墨卿刚走进教室，就看见马进伟在座位上翻看她的日记本，边看边嘿嘿直乐，她把日记本猛地夺了过来，生气的说：“你怎么能偷看别人的日记？”
马进伟却嘿嘿一笑说：“怎么？你的日记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
李墨卿的脸一下子红了：“管你什么事？偷看别人日记比小偷还可恨。”
“哦，我是小偷，那你呢？你谈恋爱就对了？还写什么诗，你喜欢三班的那个甘霖，你的那个少年？”马进伟阴阳怪气的说。
那一刻李墨卿恨不得把他的嘴撕碎，她坐在座位上气的浑身哆嗦，马进伟还在那不停的嘚啵，李墨卿气得头都要炸了，撕了他就能闭嘴了吧，她一页一页纸的撕下来，撕得粉碎。
马进伟看着她不停的撕日记，还在说：“你别以为你撕了别人就不知道了，我要去问问那个甘霖知不知道他是你的少年。”
李墨卿觉得很累，每周坐三个多小时公交步行一个小时回家让她很累，没有杨老师的鼓励，每天时刻紧张马进伟的拳头让她很累。
她看到自己在甘霖待过的这个校医室，她像一个落水狗一样挣扎，却渐渐脑子转不动了，静静的睡着了。
苏美娟看着李墨卿小声说道：“墨卿，你饿不饿？我这有牛奶，喝点吧”
隋芊芊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饿什么饿，就知道吃！你到底是为什么干这傻事？”
李墨卿把事情的缘由讲了一遍，三个人气的非要去找马进伟算账。
李墨卿有些难过的说：“不知道他知道了会不会也讨厌我。”
隋芊芊说：“他讨厌你的话就不配让你喜欢。”
佟老师没有跟学校汇报这件事，更不让班里的学生对外去宣讲这件事情，她在班里批评了几句马进伟，却没有给他换座位。
一个星期后在李墨卿的强烈抗议下，佟老师也只是让马进伟单独坐到了离讲台最近的一桌。
李墨卿也只剩了自己一桌。
李墨卿没有跟爸妈说起这件事，直到学期末家长会班主任见到李增海，她有些隐晦的跟李增海简单地讲述了这件事，最后她说这孩子处事有些偏激，让他回去要好好教育，不要给学校带来负面的影响。
李增海回去跟江梅说了这事，江梅在吃饭的时候用嘲讽语气说：“李墨卿，你真长了本事了。”
李墨卿没有解释，自从上次的事之后，她有很多心事都不会跟江梅讲，她不相信她能理解或者愿意了解她内心的想法，江梅只会觉得她矫情，事儿多，只会认为是她小心眼，不会为了她出头。
期末考试完，隋芊芊跟李墨卿在教室的黑板上画画，隋芊芊告诉李墨卿2班有个男生在追她，她对他也有些好感，她问李墨卿要不要答应，李墨卿在黑板上写下“如你所愿。”
暑假，李增海一家搬到了市里，李增海给李墨卿转到了公立学校，她能每天回家了，虽然没有提前通知她，李墨卿也觉得无所谓，她在那所学校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了，所以没有拒绝。
那本撕碎的日记本被装在塑料袋里，放在她床头的抽屉很久很久。
吃着冰激凌的李墨卿此刻激动的从床上弹跳了起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机里熟悉的画面，这不就是她刚刚还在幻想成为动画片的《灌篮高手》吗？
这是神听见了她心里的声音吗？怎么会这么巧合的出现？
1995年暑假。
李增海一家搬到了市区，在煤机街宿舍租了三室一厅一楼的房子。
窗户外有棵大树，所以这个一楼的房子在夏天不开电扇也很荫凉。李墨云开学上四年级，弟弟李墨然也该上二年级了，李增海托人给三个孩子在公办学校都交了借读费。
李墨卿梳着两个小辫，戴着大大的遮阳帽，穿着T恤短裤和人字拖，吃着冰棍儿，走在离家不远的一条小街道上，路上到处是荫凉，她还是觉得很热，她是来一家漫画店还书的，这里有个只租售漫画的书店，里面有几千本成套的日本漫画：《猫眼姐妹》、《龙珠》、《绝爱》、《天是红河岸》、《恋物语》、《幽游白书》，还有李墨卿最爱的《灌篮高手》，这真是日本漫画的黄金时代。一本书一天的借阅费1毛，李墨卿每天看得废寝忘食，第一天借10本，第二天下午还，这简直就是她的天堂，她恨不得吃住都在漫画店里。
李墨卿最喜欢《灌篮高手》，一群热爱篮球运动的少年们，拼尽全力创造了数不清的惊天逆转，却以戛然而止的方式迎来大结局，永远到不了的全国大赛让人永远期待，没有结局似乎就是最好的结局。
李增海一家刚在市里落脚，江梅就物色了一家小饭店盘了下来，现在正忙着装修，根本顾不上家里的三个孩子，她让李增海给三个孩子找了个小保姆负责做饭和家务。
这可真是个“小”保姆，才十四岁，别说做饭了，衣服都不会叠，早上连床都起不来，李墨卿还要叫她起床，忍了一个星期，江梅把她打发走了。
新来的保姆17岁，跟李墨卿姐妹住一个房间，除了聊衣服以外李墨卿跟她实在找不到共同的兴趣和爱好，她每天夜以继日的看着漫话度日，周末的晚上会偷偷溜出去到铁三电影院一个人看电影。
电影票五块钱一张，这个老电影院会放一些过往的老电影，李墨卿每个星期会看一场，今天是冯远征的《警魂》，李墨卿被这个故事深深感动，年轻的派出所民警平凡又勇敢，为抓捕悍匪壮烈牺牲，她向往着自己的生活能有拯救她的英雄。李墨卿喜欢上一个人看电影，可以痛快的哭或者笑。
回到老家的一天下午，她独自一人去城里看电影。电影刚开始，后面一排有人还在大声的说笑，她有些嫌弃的扭过头，看见是两个穿着时髦的女孩叽叽喳喳的边看电影边聊天，两人旁边戴着棒球帽的男孩，发现了她的目光，也扭头看向她，影厅里灯光昏暗，李墨卿看不清男孩的脸，只看见男孩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悄悄话，那两个女孩收了声，李墨卿转过头认真的看完了电影。
电影结束后，她去卫生间，刚转过走廊拐角，看见那个棒球帽男孩站在卫生间门口，靠着窗户抽烟，白皙的手指跟香烟格格不入。
李墨卿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愣住了，张嘉楠，才一年多不见，他长高了很多，还是那么白净，温和，薄薄的嘴唇，却多了少年气。
看见突然走过来的李墨卿，张嘉楠不自然的皱了皱眉头，把烟拧灭在窗台上，李墨卿放慢了脚步，她在等对方认出她，可是张嘉楠把目光转向了窗户，并没有跟她说话。
李墨卿有些惊讶，在她心里张嘉楠和赵普普是可以信任的哥们儿，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友情也太脆弱了点，人家志同道合的朋友可以一起打全国比赛，他这个一起看了一年半的书，听了一年半音乐的朋友才一年没见，就当不认识她了，得，真行！李墨卿走到张嘉楠身后，叹了口气，走进了卫生间。
一进门，那两个在影院叽叽喳喳的女孩正在洗手，此时李墨卿才看清她们的样子，两个人画着蓝绿色的眼影，穿着同款的超短裙，恨不得别满卡子的后脑勺梳着高马尾，本来说说笑笑的两个女孩看见李墨卿进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不再说话。李墨卿从隔间出来洗手，其中一个把手使劲甩了甩，水珠甩到了李墨卿的脸上，她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另一个女孩一边仔细打量着李墨卿，一边问道：“你认识张嘉楠？”
“不认识。”李墨卿也没想到自己会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问话的女孩哼笑了一声，拉着另一个出去了。
李墨卿在厕所待了很长时间才出去，她不想再碰见张嘉楠，免得两人都尴尬。
外面天擦黑了，她去车棚骑车，走下几十节台阶，她看见张嘉楠站在车棚外面，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两个女孩。
她当作没有看见他一样走向自己的自行车，张嘉楠走到她车前，静静的看着她：“你......”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李墨卿对他刚才的视而不见和两个女孩的挑衅真的生了气。
“我没想到还能碰见你，听说你生病住院了。”
“托你的福没病死，你没生病吧？怎么跟失忆似的。”李墨卿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有点刻薄。
“我......”
“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让你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我没想到会碰见你。”
“是啊，以后也不会碰见了。”李墨卿赌气的说。
“我......我要走了......”张嘉楠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我爸妈......离婚了，我要跟着爸爸去郑州了。”
李墨卿愣住了，她看着快不认识的张佳楠，明白了他为什么有了这么多的变化，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今后没有机会见面了？即便没有一起毕业，没有道别，甚至一年多没有见，她也只是觉得回不去的只是时间，这个人还在原来的地方，她没有想到回不去的还有他们的友情，不会再见面的朋友，很快也不再是朋友，因为距离，这场友情没有了结局。
“我没想到还能碰见你，你身体好了就行，既然碰见你了，就跟你说声再见。”张嘉楠一口气儿说道。
李墨卿低头看着张嘉楠的手，手指白皙纤长，这双给她翻了一年半书的手，她的眼尾悄悄的红了，过了很久她抬起头说：“祝你一路顺风。”
说完推上自行车大步的走出电影院，没有回头。
她倔强的不想说再见，有多少人的故事还会以戛然而止的方式迎来结局，不说再见就不会真的不见。
一朵雨做的云
云的心里全都是雨
滴滴全都是你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一朵雨做的云
云在风里伤透了心
不知又将吹向哪儿去
--孟庭苇《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杨老师在每个周五的晚自习给班里的孩子们上一节课，讲他在国外的各种趣事和见闻，讲他在三千米高空跳伞的经历，给孩子们放《Yesterdayoncemore》，讲这首歌背后的故事，他用不同的故事和音乐告诉孩子们这个世界很大，有很多跟我们生活不同的人也可以过得很精彩，人应该怎么面对自然、人生、社会和家庭，告诉孩子们不要被困在自己的世界，要有勇气去看外面的世界。
这是一个怎样神奇的老师，他用他多元包容的世界观重塑了孩子们的世界。李墨卿真是太喜欢杨老师了，但是杨老师在这个学校只待了一个学期，就被调走了。
临走前，杨老师开了最后一节课，跟每个人道别，轮到李墨卿，她跟杨老师说：“杨老师，我很喜欢你，我会想你的，我想知道你以后会去哪？”
杨老师看着李墨卿，认真的说：“无论我在哪，我知道我会是你心里的一个老朋友。”
杨老师走了，去了更好的学校，李墨卿难过了很久，他真的像他说的一样，一直是她心里的老朋友。
英语老师Mary带着一位外教老师走进了教室，外教老师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摞信和各种毛绒玩具，这些信是外教老师在澳大利亚的学生写给一班的孩子们的。
李墨卿分到的笔友是澳大利亚的女孩苏菲，苏菲给她写了简短的一封信，介绍了自己和自己家人朋友的名字，还送给她的笔友一只白色的兔子。李墨卿看着飘洋过海来到自己手中的小兔子，觉得很神奇，这个世界真的像杨老师说的那样，很大，有很多跟自己不一样的人。
李墨卿喜欢上了写日记，她把每天的心事写了下来，还写了那首《我的少年》。
城市里的男孩女孩都有鲜明的性格，有很多的爱好和特长，班里的气氛也很活跃。康静坐在李墨卿后桌，最喜欢画漫画人物，她们两个经常晚自习画各自喜欢的的少女漫画，然后交换着评价。
班里新转来一个男生马进伟，班主任佟老师安排他做了李墨卿的同桌。
马进伟的爸爸是个超市的小老板，经常喝酒，喝完酒经常打骂妻儿，进入叛逆期的马进伟学会逃学打架，他爸越来越打不动他，就把他送进了私立学校。
这天的晚自习李墨卿刚走进教室，就看见马进伟在座位上翻看她的日记本，边看边嘿嘿直乐，她把日记本猛地夺了过来，生气的说：“你怎么能偷看别人的日记？”
马进伟却嘿嘿一笑说：“怎么？你的日记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
李墨卿的脸一下子红了：“管你什么事？偷看别人日记比小偷还可恨。”
“哦，我是小偷，那你呢？你谈恋爱就对了？还写什么诗，你喜欢三班的那个甘霖，你的那个少年？”马进伟阴阳怪气的说。
那一刻李墨卿恨不得把他的嘴撕碎，她坐在座位上气的浑身哆嗦，马进伟还在那不停的嘚啵，李墨卿气得头都要炸了，撕了他就能闭嘴了吧，她一页一页纸的撕下来，撕得粉碎。
马进伟看着她不停的撕日记，还在说：“你别以为你撕了别人就不知道了，我要去问问那个甘霖知不知道他是你的少年。”
李墨卿觉得很累，每周坐三个多小时公交步行一个小时回家让她很累，没有杨老师的鼓励，每天时刻紧张马进伟的拳头让她很累。
她看到自己在甘霖待过的这个校医室，她像一个落水狗一样挣扎，却渐渐脑子转不动了，静静的睡着了。
苏美娟看着李墨卿小声说道：“墨卿，你饿不饿？我这有牛奶，喝点吧”
隋芊芊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饿什么饿，就知道吃！你到底是为什么干这傻事？”
李墨卿把事情的缘由讲了一遍，三个人气的非要去找马进伟算账。
李墨卿有些难过的说：“不知道他知道了会不会也讨厌我。”
隋芊芊说：“他讨厌你的话就不配让你喜欢。”
佟老师没有跟学校汇报这件事，更不让班里的学生对外去宣讲这件事情，她在班里批评了几句马进伟，却没有给他换座位。
一个星期后在李墨卿的强烈抗议下，佟老师也只是让马进伟单独坐到了离讲台最近的一桌。
李墨卿也只剩了自己一桌。
李墨卿没有跟爸妈说起这件事，直到学期末家长会班主任见到李增海，她有些隐晦的跟李增海简单地讲述了这件事，最后她说这孩子处事有些偏激，让他回去要好好教育，不要给学校带来负面的影响。
李增海回去跟江梅说了这事，江梅在吃饭的时候用嘲讽语气说：“李墨卿，你真长了本事了。”
李墨卿没有解释，自从上次的事之后，她有很多心事都不会跟江梅讲，她不相信她能理解或者愿意了解她内心的想法，江梅只会觉得她矫情，事儿多，只会认为是她小心眼，不会为了她出头。
期末考试完，隋芊芊跟李墨卿在教室的黑板上画画，隋芊芊告诉李墨卿2班有个男生在追她，她对他也有些好感，她问李墨卿要不要答应，李墨卿在黑板上写下“如你所愿。”
暑假，李增海一家搬到了市里，李增海给李墨卿转到了公立学校，她能每天回家了，虽然没有提前通知她，李墨卿也觉得无所谓，她在那所学校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了，所以没有拒绝。
那本撕碎的日记本被装在塑料袋里，放在她床头的抽屉很久很久。
吃着冰激凌的李墨卿此刻激动的从床上弹跳了起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机里熟悉的画面，这不就是她刚刚还在幻想成为动画片的《灌篮高手》吗？
这是神听见了她心里的声音吗？怎么会这么巧合的出现？
1995年暑假。
李增海一家搬到了市区，在煤机街宿舍租了三室一厅一楼的房子。
窗户外有棵大树，所以这个一楼的房子在夏天不开电扇也很荫凉。李墨云开学上四年级，弟弟李墨然也该上二年级了，李增海托人给三个孩子在公办学校都交了借读费。
李墨卿梳着两个小辫，戴着大大的遮阳帽，穿着T恤短裤和人字拖，吃着冰棍儿，走在离家不远的一条小街道上，路上到处是荫凉，她还是觉得很热，她是来一家漫画店还书的，这里有个只租售漫画的书店，里面有几千本成套的日本漫画：《猫眼姐妹》、《龙珠》、《绝爱》、《天是红河岸》、《恋物语》、《幽游白书》，还有李墨卿最爱的《灌篮高手》，这真是日本漫画的黄金时代。一本书一天的借阅费1毛，李墨卿每天看得废寝忘食，第一天借10本，第二天下午还，这简直就是她的天堂，她恨不得吃住都在漫画店里。
李墨卿最喜欢《灌篮高手》，一群热爱篮球运动的少年们，拼尽全力创造了数不清的惊天逆转，却以戛然而止的方式迎来大结局，永远到不了的全国大赛让人永远期待，没有结局似乎就是最好的结局。
李增海一家刚在市里落脚，江梅就物色了一家小饭店盘了下来，现在正忙着装修，根本顾不上家里的三个孩子，她让李增海给三个孩子找了个小保姆负责做饭和家务。
这可真是个“小”保姆，才十四岁，别说做饭了，衣服都不会叠，早上连床都起不来，李墨卿还要叫她起床，忍了一个星期，江梅把她打发走了。
新来的保姆17岁，跟李墨卿姐妹住一个房间，除了聊衣服以外李墨卿跟她实在找不到共同的兴趣和爱好，她每天夜以继日的看着漫话度日，周末的晚上会偷偷溜出去到铁三电影院一个人看电影。
电影票五块钱一张，这个老电影院会放一些过往的老电影，李墨卿每个星期会看一场，今天是冯远征的《警魂》，李墨卿被这个故事深深感动，年轻的派出所民警平凡又勇敢，为抓捕悍匪壮烈牺牲，她向往着自己的生活能有拯救她的英雄。李墨卿喜欢上一个人看电影，可以痛快的哭或者笑。
回到老家的一天下午，她独自一人去城里看电影。电影刚开始，后面一排有人还在大声的说笑，她有些嫌弃的扭过头，看见是两个穿着时髦的女孩叽叽喳喳的边看电影边聊天，两人旁边戴着棒球帽的男孩，发现了她的目光，也扭头看向她，影厅里灯光昏暗，李墨卿看不清男孩的脸，只看见男孩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悄悄话，那两个女孩收了声，李墨卿转过头认真的看完了电影。
电影结束后，她去卫生间，刚转过走廊拐角，看见那个棒球帽男孩站在卫生间门口，靠着窗户抽烟，白皙的手指跟香烟格格不入。
李墨卿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愣住了，张嘉楠，才一年多不见，他长高了很多，还是那么白净，温和，薄薄的嘴唇，却多了少年气。
看见突然走过来的李墨卿，张嘉楠不自然的皱了皱眉头，把烟拧灭在窗台上，李墨卿放慢了脚步，她在等对方认出她，可是张嘉楠把目光转向了窗户，并没有跟她说话。
李墨卿有些惊讶，在她心里张嘉楠和赵普普是可以信任的哥们儿，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友情也太脆弱了点，人家志同道合的朋友可以一起打全国比赛，他这个一起看了一年半的书，听了一年半音乐的朋友才一年没见，就当不认识她了，得，真行！李墨卿走到张嘉楠身后，叹了口气，走进了卫生间。
一进门，那两个在影院叽叽喳喳的女孩正在洗手，此时李墨卿才看清她们的样子，两个人画着蓝绿色的眼影，穿着同款的超短裙，恨不得别满卡子的后脑勺梳着高马尾，本来说说笑笑的两个女孩看见李墨卿进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不再说话。李墨卿从隔间出来洗手，其中一个把手使劲甩了甩，水珠甩到了李墨卿的脸上，她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另一个女孩一边仔细打量着李墨卿，一边问道：“你认识张嘉楠？”
“不认识。”李墨卿也没想到自己会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问话的女孩哼笑了一声，拉着另一个出去了。
李墨卿在厕所待了很长时间才出去，她不想再碰见张嘉楠，免得两人都尴尬。
外面天擦黑了，她去车棚骑车，走下几十节台阶，她看见张嘉楠站在车棚外面，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两个女孩。
她当作没有看见他一样走向自己的自行车，张嘉楠走到她车前，静静的看着她：“你......”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李墨卿对他刚才的视而不见和两个女孩的挑衅真的生了气。
“我没想到还能碰见你，听说你生病住院了。”
“托你的福没病死，你没生病吧？怎么跟失忆似的。”李墨卿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有点刻薄。
“我......”
“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让你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我没想到会碰见你。”
“是啊，以后也不会碰见了。”李墨卿赌气的说。
“我......我要走了......”张嘉楠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我爸妈......离婚了，我要跟着爸爸去郑州了。”
李墨卿愣住了，她看着快不认识的张佳楠，明白了他为什么有了这么多的变化，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今后没有机会见面了？即便没有一起毕业，没有道别，甚至一年多没有见，她也只是觉得回不去的只是时间，这个人还在原来的地方，她没有想到回不去的还有他们的友情，不会再见面的朋友，很快也不再是朋友，因为距离，这场友情没有了结局。
“我没想到还能碰见你，你身体好了就行，既然碰见你了，就跟你说声再见。”张嘉楠一口气儿说道。
李墨卿低头看着张嘉楠的手，手指白皙纤长，这双给她翻了一年半书的手，她的眼尾悄悄的红了，过了很久她抬起头说：“祝你一路顺风。”
说完推上自行车大步的走出电影院，没有回头。
她倔强的不想说再见，有多少人的故事还会以戛然而止的方式迎来结局，不说再见就不会真的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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