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武侠仙侠 » 驱煞记 » 序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花香浮动满山稠,正是醉人时。

    迷踪岛五晨寺北山门外,青石板路蜿蜒而下,通达到山脚,一座宏伟的五层主殿之内,六七来丈高的桃树,贯穿主殿各层中心。桃树盘虬在水帘冲洗的石雕上,石雕下部乃是一昂首卧水姿、神态祥和的巨龟,因常年受水滋洗,显得愈加憨态可掬。龟背上驮着一左手撑伞、右手提灯、盘坐倚树的熊猫老者石像,伞顶流出的水帘中,石像相貌影影绰绰,甚为神秘。

    汇聚于巨龟身下潭中的清水,从石雕边绕过,朝着主殿东西南北四方风水穴眼流出,无穷无休。水潭旁坐着一名灰袍熊猫女子,正在闭目养神,脸上毛色上黑下白,漂染一抹深紫刘海的垂挂髻上,插着一个碧色头梳,丰腴身材,腰板笔挺,神情散朗,林下风气。

    湍湍水声中,惊起一声闷鸣,那熊猫女子睁目起身,三两步跃上树,引得桃花阵阵飘落。她定睛一瞧,只见主殿东门外竹林坡,冲出一只巨型绿色龙龟,沿着石板路来到殿院之前。

    龟背上倒骑一名熊猫人,任石板怎地坎坷,坐骑如何颠簸,这臃肿的熊猫人稳坐其上,安之若素。他约莫三十四五岁年纪,左肩上绑着颗龙头骨,腰悬箭袋,背负骨质长弓,坐骑后跟随一只灰羽猫头鹰。

    树上女子心里犯嘀咕:“怎从泳之池过来,那不绕了吗?”翻身下树,蹬步出殿,翻掌甩出一条长鞭,缠上龙龟额角上。

    男子察觉坐骑被兜转**,回眸乐道:“你这小娃儿,御兽功夫了得,留在寺里修什劳子真气,跟叔叔去外面打猎吧!”

    龙龟被女子撤往殿门北侧,三俩下便安抚乖顺,套在栓柱旁。那女子整了整衣衫,向来者一面躬身,双手于腹前合抱,行完礼抬头接着扮了个鬼脸:“马叔可别给我挖坑了!上次你私自带我出岛,被师傅罚写的派规,到现在还没写完呢!我可不敢了。”来者名叫马莫川,他瞧女子起身后,一直盯着他盘空飞翔的宠物,捏了一下女子脸颊,吹哨唤来猫头鹰停到她肩头,假正经道:“你可别把它玩死喽,我还指望它打猎呢!”女子连忙抚摸鹰头,堆笑道:“不会!不会!对了,马叔你怎么从东面来了,我在正门等了许久,见不得你身影,以为记错日子了呢!”

    马莫川长吁一口,拍拍肚腩:“让我走正门?姥姥!我宁可费半天光景绕东侧骑龟上山,也不费半分力气爬那劳什子盘山道!”女子与鹰玩得正欢,随嘴应和:“哦,那随我去见师傅吧。”马莫川摆了摆手,朝门内边走边说:“小娃儿在这儿玩鸟吧,我自己过去就成。”

    马莫川进殿爬至三层,踏出西门,一阵山风拂过,这里视野开阔,双峰排耸,两对石桥勾连殿峰之间。马莫川展臂伸了个懒腰,见前方山峰上站着名道士打扮的熊猫人,会心一笑朗声道:“笑风山,望阙云。雷惊禅杖林,风语阁外听风雨。青虎啸归墟。”那道人毛耳一颤,听得真切,回身附和:“晨之谷,赏月影。瀑溅戒刀桥,冥想洞内悟命相。白牛卧咏溪。”道人声音洪亮,在顶风处,仍是震得马莫川脑中嗡嗡作响色。

    两人对的诗句,正是迷踪岛创派刘祖师羽化前随笔写的《迷踪岛·流浪踏歌行》,后来岛上的风语厅阁与冥想洞天两宗派也是因此得名。马莫川与道人汇至桥中,立而不俯,均两手相抱举于胸前,道人先开口道:“马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马莫川瞧了一眼道人腰间,叹道:“岛外琐事甚多,不比这清修福地啊,能傣道长。”四目相对,两人齐声大笑。

    “黑龙堕落,为祸人间。这迷踪岛也不再是世外桃源啦!”能傣来到桥栏,环顾山下,见爪池无风如镜,雾林竹挺如翠,阡陌遍设田圃,一派宁静祥和。

    马莫川听罢,来到能傣身边,感叹道:“是啊,奈萨里奥那大混虫,破了少昊帝的迷雾,引得外族滋扰潘达利亚,我族内忧未平,又填外患,实属可恨!”

    能傣捏了一个道指,仰天念了句世事无常,问道:“加尔鲁什现在如何了?”马莫川神情突得凝重起来,卸下肩头龙头,扔掷一旁,恨道:“逃了……”

    “逃了?”能傣登时心头一惊,问其缘由,马莫川说,自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兵败于奥格瑞玛后,就被押回白虎寺受审,岂料审判会即将召开之际,有人引起骚乱,一只青铜龙利用时光沙漏,开启一道传送门,加尔鲁什趁机遁走逃脱。

    能傣心想:“黑龙作恶多端也就罢了,怎么青铜龙也助纣为虐起来了?”追问道:“那逃犯行踪现在可有眉目?”他虽未见过加尔鲁什,但也听得一些这位部落前首长的事迹,平心而论,算是乱世中的一名枭雄。

    一听行踪,身为猎人的马莫川,拍了拍肚腩,竖起大拇指,道:“道长可真是身处桃源,心系天下!这红皮竖子利用沙漏,回到了三十五年前的德拉诺,借带去的地精科技,建立了钢铁部落。”能傣不解道:“这加尔鲁什回到过去,你怎知他在那里干了些什么?”

    大笑声中,马莫川又竖起大拇指,说道:“道长英明!这红皮竖子在那时开启了一道通往这个时间段的黑暗之门!如今联盟与部落的部队,正在诅咒之地抵御传送来的钢铁兽人,我们也是从俘虏那知道的。”

    能傣沉思了会儿,说:“也就是说,加尔鲁什提前了兽人入侵的时间。”马莫川点头赞同,能傣看着天念叨几句三十五年,突然问道:“这次入侵的可否有绿皮的兽人?”马莫川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没见到有绿皮兽人传送来,诶?道长!你怎知道的!”

    此事说来话长,能傣听闻过,原本兽人肤色为红褐色,他们是喝下恶魔之血,沦为燃烧军团奴隶后,身体才会有变化,之前入侵艾泽拉斯的,多为绿皮兽人。道长思索后意识到,加尔鲁什选择三十五年前,是有其原因的。“以贫道之见,加尔鲁什用了些手段,阻止了当时的兽人喝下恶魔血,并统一了德拉诺的兽人。”能傣淡然道。

    马莫川怯声问:“那这次的入侵……”能傣皱眉回答道:“加尔鲁什恃才放旷,排除异己,终成众矢之的,奥格瑞玛被俘,如猛虎退却,乃奇耻大辱。一方霸主受辱能忍,但旁人可说不得,开办审判会,就等于当着众人的面,抽了他一记耳光,遁走后,猛虎不借机暴起才反常吧。”马莫川连连称是,能傣顿了顿,续道:“逃跑有龙族相助,看样子是预谋已久了。加尔鲁什选择开启如今时间段的传送门,表面看是复仇,但贫道以为,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马莫川低头扶在桥栏上,轻声赞叹道:“道长独具慧眼,马某自愧不如,佩服至极。”声音虽低,能傣却听得十分受用,嘴角微微上扬,道:“推翻加尔鲁什的暴政,马兄也是身先士卒尽一份力的,不必妄自菲薄。”

    两人相视一笑,马莫川刚要说话,能傣道长点头笑道:“前方战事紧急,马兄此次前来,不单单是给贫道带来些趣闻的吧?”

    马莫川一怔,心想:“能傣这牛鼻子是开天眼了吗?我原计划在酒桌上灌醉他,再与他商议,被他这般点破,好尴尬啊!”面有难色道:“道长,您快人快语,弄得我有些猝不及防啊。”能傣拂了下宽袖,笑道:“马兄,你我情同手足。不到万不得已,你也不能千里迢迢赶来,何事要贫道相助啊?”

    见到马莫川长叹一口气,能傣心知此事非同小可,耐心听他眼前的朋友诉说,联盟和部落联军攻破奥格瑞玛,在内部圣殿生擒加尔鲁什后,双方都留了些兵力,开始打扫战场,可谁能想到,插在酋长王座前的加尔鲁什武器血吼中,还残留着亚煞极之气,士兵拔起血吼的一刹那,一阵煞气从地面喷涌而出,内部圣殿顿时哀嚎一片。

    “这亚煞极濒死还不忘祸害人!真他娘的凶煞至极!”马莫川扼腕骂道,“好在影踪禅院与白银之手的高手发现及时,施展封印法,没让煞气漫出神殿,并隔离了感染者,才让这次意外没有波及到更多人。”能傣听到此处,仰天念了句慈悲无量,继续听马莫川讲完,这次共二十五人被煞气侵染,治愈个把月后,大部分人都药石罔效,枯竭而亡。

    “现如今还有几人存活?”能傣看到马莫川举起的手上只有拇指、食指与中指伸着,惊得脸上全无血色,颤声道:“痛哉!哀哉!都是护国安邦好儿女,可惜!可惜!”马莫川附和道:“道长慈悲为怀,马某恳求道长施以援手,救救那三名将士。”能傣眼神坚定:“这个自然!”

    听到能傣道长慨然允诺,马莫川大喜过望,抱拳施礼:“道长有好生之德,马某感激不尽,我这就回去将士兵送来岛上!”

    “不可!”

    这声拒绝脱口而出,吓得马莫川愣在原地,“万万不可让神真子大人受到煞气滋扰!”能傣立眉正色,马莫川恍然大悟,连连道歉。

    这神真子乃何许人?

    其实,就是这迷踪岛!

    古时,潘达利亚有名叫刘浪的熊猫人,乘着只海龟出海历练,五年一回归,每次归来,驮他的海龟也越长越大。刘浪每次出海,会有许多同族人愿与他同行,到他古稀时,海龟已长成一座巨大岛屿,刘浪赐名“神真子”,纪念资助他出海的故人“神真”。后来,刘浪在神真子背上成立迷踪岛派,于弥留之际,登上神真子背上的最高峰羽化,故人赠送的油纸伞,则在他登仙后化为迷踪岛上最俊伟的桃树。

    能傣道长拒绝伤员上岛,也并非坐视不救,黑龙王破世时,妖魔也趁机滋事,不久前深海梦魇偷袭迷踪岛,虽被岛上民众击退,然神真子精力受损,至今未能痊愈,若伤员上岛,煞气趁虚而入控制住神真子,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派刘祖师曾有训导,‘盛世归隐清修身,乱世出岛救苍生。’迷踪岛绝不会袖手旁观。”能傣想了片刻,问道,“影踪禅院有何动静?”马莫川摇头道:“女伯爵莉亚德琳曾向祝掌门寻求帮助,岂料那影踪禅院掌门断然拒绝。”能傣听后笑道:“女伯爵聪慧呀!”话锋一转,回身看向桥另一边的光景,接着道:“马兄,你随我下趟山可好?”

    二人边走边聊,一盏茶的功夫,来到北山门,马莫川挺胸拍了一下肚腩,先能傣一步出了山门,下山幸免颠爬,傍臂闻香步转迷,听黄鹂恋林秒啼声,不知不觉间便来到山脚牌楼,穿过戒刀木桥,马莫川跟随能傣来到一处山洞前,洞口被藤蔓攀缘封死,看不清里面状况。

    能傣咳嗽一声,对着山洞喊道:“塘雨,出关了。”话音刚落,能傣双掌抡起,在身前顺时画了一个满圆,掌心红光大起,洞口的藤蔓映光化为灰烬随风散开。

    马莫川眼前灰烬消失,他才看的真切,洞内灯火通明,壁上垂满卷轴,地面光滑如镜,烛光浮点其中,甚是好看。马莫川惊呼:“这里就是织雾僧闭关的冥想洞?”能傣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这迷踪岛有一派“冥想洞天”织雾僧,修真炼丹的本事可谓一绝,悬壶济世的技能也是僧中翘楚,此派门人修为遇到迷茫时,便会来这冥想洞内闭关静修,突破瓶颈。

    洞内最深处的蒲团上,盘腿坐着一名身材瘦长如刀螂的蓝皮巨魔,他皮肤松垮裹着如柴的骨骼,若不是胸口有轻微起伏,远观好似一具冰冻骨架。几缕藤色脏辫挡着半边脸,脸色枯槁,眉间虽含愁苦,眼神却孤傲冷峻,两根外翻獠牙被拦腰锯断,身披一件冰川长袍,早已洗得青中泛白。

    能傣正色道:“孟塘雨,你来迷踪岛几年光景了?”蓝皮巨魔孟塘雨颔首答道:“是,妖龙为祸人间时便来到岛上,弟子如今快入不惑之年,记不得具体年岁。”马莫川差点吓掉下巴,若不自介近四十的年龄,马莫川还以为洞内是名复生的千年亡灵干尸。能傣摇头道:“还差点火候啊,也罢,也罢……战火……”

    “战火为何而燃!秋叶为何而落!天性不可夺!吾辈心中亦有惑!怒拳为谁握!护国安邦惩奸恶!道法自然除心魔!战无休!而祸不息!吾辈何以为战!”孟塘雨突然接口朗诵开来,声音嘹亮清晰,刻意平仄顿挫,惊得马莫川连连看向能傣道长。

    能傣轻叹一口气,无奈莞尔笑道:“塘雨勿躁,我是要说……要说什么来着……噢!对喽……战火创伤未愈,我派弟子应当竭尽全力,救人于水火之中。我有任务委派与你,算是你的修行,切不可大意!”孟塘雨问道:“是需弟子悬壶济世吗?”

    “呃……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但悬壶济世是颂誉医者救人于病痛的词语,不可自用!”马莫川连忙插嘴道,他瞧得出这巨魔对本族文化颇有兴趣,学了些文墨在肚,以一当十用,不免让人尴尬。

    孟塘雨听后低头沉默不语,“塘雨,当年你拜于我门下,闭关静修熊猫族人传统草药医学,这几年,你医术上的精进大家有目共睹。”能傣瞧见巨魔微抬了点头,连忙续道,“为师此次叫你提前出关,就是看中你的医术,你去药房提取一些丹药和必需品,今晚连夜出岛,完成为师委派给你的任务吧。”

    孟塘雨听到能傣的话,登时心情舒畅,一声长啸,翻纵出洞,在半空轻旋转身,落下地时,双膝跪地,朝能傣叩首道:“弟子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