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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星穹风下

    孟塘雨骑龙来到两人身边,环顾四周后,问道:“怎样,有无受伤?”身陷池洼的吉尔雯,奋力撑杖,只想挣扎起身,扑上去和那兽人拚命,但脚下淤泥软化,下半身不管怎么用力,全然站不起,池边的特蕾希头脑一阵晕眩,险些摔倒,虚弱道:“孟大师,快帮帮他。”说罢弯腰干呕。

    “把法杖丢过来,抓住我的棒头!快!”

    吉尔雯听后边挣扎边答应,孟塘雨左手接住飞来的麋鹿号角,朝地面用力一扎,右手探棒于池面,待精灵抓稳,试了两下可行,喊着“抓稳了”,勒缰驱赶坐骑朝后倒退,就听池塘里啵的一声闷响,吉尔雯似旱地拔葱般被拽了出来。

    见两人暂时无恙,孟塘雨立即站在迅猛龙背上,手挺竹棒,挺腰眺望敌人离去的方向,见骑兵人影闪动,不一会儿便没到山坡后,心中奇怪道:“怎去得如此之快?”想时的那一刹那,号角声方向传来两声惨呼,紧跟着又是一小队座狼的嚎叫。

    孟塘雨心头一紧,暗骂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想都没想,驾龙来到池边,一把抓住侏儒后领,将其提了起来。特蕾希“啊”的低吟,身子已来到孟塘雨怀中,听到身后巨魔冷冷道:“那个谁,任务在肩,身不由己,你自求多福吧。”说完对着满身污泥的吉尔雯抱拳,草草行了一个礼,转身驱龙朝西奔走。

    这一套劫持、弃人一气呵成,不给刚出困境的精灵一点反应时间,“你……你……等等!”吉尔雯拖着泥泞的袍子欲追上去,却因在池洼里扑腾太久,体力不济,迈了两步踩到袍角,摔了一个狗吃屎。

    “等等!不要乱跑!”

    远方喊声渐近,吉尔雯抬起头来,但见一小队身穿血红铠甲的绿皮兽人,骑狼快步奔来,他们散开包围了三人,一名骑兵跑至精灵身边,侧身展臂,帮助倒地的吉尔雯站了起来,道:“没事吧,精灵!”吉尔雯点头道:“没事,没事,谢谢……等等!孟大师,你……”

    拦在孟塘雨面前的卫兵,勒住胯下座狼,邪魅笑道:“驱煞勇士缪缪·金卡拉,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啊?”

    孟塘雨瞧她提的斧刃上血迹未干,正噗噗往地上滴血,警觉探头细瞧,一对丹凤眼在绿色的脸上闪闪发光,询问他之际,已显得精悍非凡,孟塘雨似是认出了她,回答道:“你是……卡尔加·战痕家的千金吗?”兽人卫兵们没听过什么“千金”,疑惑道:“千金?我爸又藏私房钱了?”特蕾希无奈插话道:“千金就是宝贝女儿的意思。”兽人卫兵恍然爽朗道:“啊……对,是我!德史安·战痕。”

    吉尔雯一瘸一拐来到孟塘雨身边,哭丧道:“你跑什么?”

    孟塘雨还未回答,远方又跑来五名骑狼卫兵,领头的那瘦高兽人,对德史安道:“那帮丧家犬跑了!比上次窜的还快!”卫兵们哈哈大笑,德史安却垂头丧气,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命人帮孟塘雨他们善后。

    趁着卫兵埋葬迅猛龙尸体,德史安跟孟塘雨说道:“你们今天算是幸运了,这帮叛徒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一个月前,血蹄村有一商队出行,路过甜水绿洲一带遭遇了他们,被这帮叛徒残忍杀害,全员被斩首,插在了哀嚎洞穴的山顶。”孟塘雨边给侏儒号脉,边询问:“这帮兽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坐在巨魔腹前的特蕾希赶忙翻译:“他说……这帮兽人都是些什么人……”孟塘雨轻拍了一下侏儒的头,让她不要乱动,特蕾希别过头去,佯作生气不理他,继续说:“来时很多部落的朋友都提醒我们路上小心,说有劫道的,就是这帮人吗?”

    德史安抖臂震掉斧子上的血,不屑道:“哼……要是只劫道那还好了,这帮人简直就是部落的耻辱!”特蕾希起了兴趣,追问之下,德史安道出原委,加尔鲁什兵败后,有一帮库卡隆禁卫军,不肯投降,趁乱逃离奥格瑞玛,成立了反抗组织,以“咆哮之傲”自居,集拢反抗力量,在部落领地周围滋事。

    孟塘雨有些不解,问道:“既然身为库卡隆,怎来得投降?”德史安仰天叹道:“是啊……”她回头看卫兵帮吉尔雯找回包裹,埋葬了坐骑,嘱咐搭载精灵一程,吉尔雯跟着一名卫兵来到一只座狼身边,他见过甚多动物,只瞧一眼那狼的毛色,便知是一只的猛兽,挽袖道:“谢谢!”伸手去接缰绳,那卫兵哈哈一笑,单臂搂着他跨上座狼,道:“精灵你还是歇歇吧!”向德史安抛了一个媚眼。

    “收队!”德史安收起斧子,带领队伍朝怒水河走去,接着刚刚的话题道,“这不是加尔鲁什倒台了吗?首领是以……战争的方式进行‘交接’,许多当初的首领禁卫军都要面临审查,这事还波及到了许多人,看他们是忠于部落还是忠于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孟塘雨道:“你们家不会……”德史安点了点头,道:“有没有参与到那场战争的兽人与地精……都无一幸免。”

    巨魔疑惑的库卡隆卫兵,乃是肩负保卫部落酋长重任,只忠于酋长的精英部队。起初的库卡隆卫兵,不单单只有兽人一族,部落的牛头人、血精灵、巨魔种族的士兵,均有被选拔进卫兵团的资格,只不过上任部落酋长加尔鲁什,独爱纯血兽人,上位后将其他种族的卫兵驱逐出库卡隆兵团,受过恶魔血诅咒的绿皮兽人,也会被排挤边缘化。

    在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准备一举灭亡联盟,进而征服整个艾泽拉斯时,为增强他个人的影响,不惜与黑暗萨满柯LS勾结,将怒焰裂谷提供给他们作道场,洗脑红皮兽人只效忠于他个人。最终,库卡隆兵团里,清一色的只有忠于加尔鲁什的红皮兽人,再无其他部落族人。

    “也就是说,那些人就是加尔鲁什的狂热走狗,伺机重新反攻部落喽?”特蕾希道,德史安点头道:“这些也都是我们的推测,联盟的朋友!加尔鲁什逃脱后,他们变得更加猖狂,上次抓获了他们的一名成员,宁死不肯透露半点组织的踪迹,那叛徒临死前嘴里还念叨着‘纯血兽人万岁。’”

    听罢,特蕾希心下郁闷起来,要不是上任部落酋长陷入癫狂,找到潘达利亚岛上古神亚刹极的心脏,利用煞气增强力量,自己也不会在清理战场时,感染上这劳什子病痛差点送命。孟塘雨喃喃道:“难不成是巧合?”他心下奇怪,在遇袭前,他分明听到袭击他们的兽人,是冲着侏儒来的,这和库卡隆兵团的目的不一致,杀一名小侏儒,也起不到震慑部落的目的呀!

    德史安道:“总之呢,这次你们真的是幸运,但凡今天我们没巡逻这一块,估计现你们早去见大地母亲了。”特蕾希突然问道:“那些没跑的库卡隆卫兵,现在怎样了?”德史安道:“悔悟的也就放了,但不再任用,脖子硬的……都给他们荣耀了。”女兽人口中的“荣耀”就是直接处死,在兽人眼里,直面死亡是一种荣耀,贪生怕死或苟且偷生,是钉在内心的耻辱,即使活下来也会被族人鄙视。

    孟塘雨垂目叹道:“库卡隆成了加尔鲁什镇压反对者的屠刀,实属大不幸哉!不过……他的暴政终结在我等正义之士手上,正气浩存呐!”卫兵们听后齐喊:“力量与荣耀!”孟塘雨淡淡一笑,也跟了一句:“力量与荣耀!”

    身处队尾的吉尔雯心中犯嘀咕:“他们居然听得懂孟大师的话?不会只是听到暴政、终结、我等这几个词,就做出反应的吧?反正我就听懂了‘加尔鲁什的暴政终结在我们手上’这一句,其他说的都是些什么呀……诶?不对啊!围攻奥格瑞玛跟他有什么关系?那时候他不是在迷踪岛上吗?”想到这不免眯起金眼,打量着巨魔背影。

    穿过木桥,众人来到贫瘠之地怒水河边的哨所,孟塘雨在一处地洞外,见到了德史安的父亲卡尔加·战痕,老友重逢寒暄了几句后,他们又继续赶路,“你父亲的气色大不如前了呀。”孟塘雨赶了两步,与女兽人并肩而行道。德史安点头道:“是啊!还不是前几年闹的,现在腿脚不利索了,巡逻任务我就全揽过来了,让他看守哨所,还能亲自收些过路费什么的。”说到“过路费”时挑眉一笑,其他卫兵也偷着乐了起来。

    孟塘雨笑道:“你如此彪悍、健硕、勇敢、体贴,不愁没有年轻力壮的兽人小伙子倾慕吧?”巨魔的这一席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德史安绿脸一红,给了孟塘雨肩头一拳,扭头看别处,道:“驱煞勇士平时也这么八卦吗?”说中女儿家心事,孟塘雨心头暗爽,揉了两下肩,这时大队人马已经偏离大路,朝北面去了,他疑惑道:“这是要去哪里?”德史安道:“今天是赶不到十字路口了,你们先到格罗多姆农场休息,明天再赶路吧。”指着远方红色土山,太阳刚没进山峰一角。

    来到农场,德史安招呼众人进旅店,老板科尔蒂斯见到是她,甚是欢喜,瞅到她身后跟着两名联盟成员,冷冷道:“本店不招待联盟成员!”德史安说了始末,老板一脸不情愿,低声道:“看在你的面子上……行吧!”她态度微改,朝着精灵抬手,续道:“紫皮儿的那个,把衣服脱了吧,我给你洗了,一晚上也就干了。”此话如晴天霹雳炸到吉尔雯的耳里,他脑袋一怔,结巴道:“在……在……在这儿脱?”老板瞪眼道:“可不咋滴!”说时便要上前替精灵动手,吉尔雯连忙退后退,自行宽衣,连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引得在场人哄堂大笑。

    老板转身又瞅着侏儒,笑道:“小姑娘你也脱了吧,你的衣服都不用我搓,在手掌里揉揉就干净了。”特蕾希顽皮一笑,道:“老板娘你不会也让我当众脱吧?”孟塘雨皱眉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起身快步出了旅店,老板一脸傲娇道:“那不能!去更衣室!里面还有几件娃娃的衣服,你挑一件穿,正合身!”说完给身边的兽人使了一个眼色,那兽人拿来一套亚麻衣服,递给精灵道:“老板给你的。”精灵连连道谢,小跑到角落换衣。

    接过两人脱下的衣物,老板朝德史安笑道:“晚上留下吃饭吧,我估摸着鲍拉尔一会儿就回来了。”德史安满口答应,笑嘻嘻的出店倚在栏杆上看风景。

    吉尔雯与特蕾希换好衣服,见面相视一笑,特蕾希看到精灵虽一身亚麻便服,但身姿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面上金眼温和如水,不免心中叹道:“真是种族天赋呀……我们族的男性都长的是些什么玩应儿。”脸上依旧平静。

    老板娘这时端来了饭菜,是两盘炭烤狮排,精灵和侏儒接过饭菜,道了谢,老板语气较之前柔和许多,道:“不用客气,推翻加尔鲁什的暴政,也有你们的功劳,这些不算什么。”说完又塞给他们两杯冰镇牛奶,遣他们去旅店房顶吃,说那里的景色甚美。

    贫瘠之地广阔无垠,金草千里一望无际,奇珍异兽狂野奔放,跟北方郁郁葱葱的灰谷形成鲜明对比。部落在此驻脚,渐兴旺起一条以十字路口为中心,联通地精棘齿城、牛头人雷霆崖、兽人剃刀岭的黄金之路,这贸易路线贯穿南北东西,可谓贫瘠地上的“奇迹”,总是善在不毛之地存活的矮人们,也感叹兽人们在此的壮举。吉尔雯两人上房不揭瓦,腿耷拉在房顶外坐下,仰望夜色,漫天的星斗横店檐,光灿如晶粉,虽比不得灼热烈日辉煌,但这幽幻的夜色也是格外迷人。

    “真的是东部少有的景致呢!”特蕾希喝了口奶,顿感身体一阵凉爽,赞了一口“好爽!”吉尔雯一口闷了牛奶,喜道:“老板对咱们也是很好的!”特蕾希同意道:“是啊,这炎天暑日的地方,能给咱们冰镇牛奶喝,已经很不拿咱们当外人了。”吉尔雯问道:“冰镇牛奶不是哪里都有吗?”特蕾希白眼道:“你傻吗?牛奶要保存就得低温冰镇,这里这么热,降温用的冰可是稀缺物资,能给你一杯冰镇牛奶解暑,已经是上宾待遇了。”吉尔雯道:“有一名冰系法师不就可以天天有冰了吗?”

    特蕾希朝下一指,吉尔雯顺着方向望去,正是那些部落卫兵的餐桌,他们正在吃饭聊天,桌上的食物和他们一致,喝的却是普普通通的水,连廉价的啤酒也没有。特蕾希道:“看见了吗?同阵营的都只有水喝,给你的却是冰镇牛奶,还不知足?”说时夹起一根狮排放入嘴中,美滋滋嚼了起来。

    吉尔雯也吃了一口狮排,但觉狮肉被烤的外酥里嫩,配上孜然等香料,甚是美味。特蕾希边嚼边四处观望,瞅到左侧楼下不远处的兽圈旁呆了半晌,心念一动,忙不迭向后滚,叼着一块狮排,俯身朝东边靠,吉尔雯张嘴要问,“你”字刚脱口而出,特蕾希连忙嘘了一声,悄声道:“别说话,你看……”

    兽圈外,德史安与一名女兽人挽手并肩,耳鬓厮磨,甚是亲密,凑近火光时,只见那名女兽人突然闪身到德史安面前,顺着腰腹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德史安下巴磕在女兽人颈窝,抿唇一笑,耳语了会儿,女兽人沉力将她扛到肩上,转身踏入后面的灌木丛里,不见了踪影。

    吉尔雯惊道:“这……这是在干嘛?”特蕾希看得兴起,一脸坏笑:“干嘛?不干嘛……”撕了一口狮排幽幽吟道:“草矮眉黛长,马甲腰肢袅。肴后吹微风,一笑芳华俏。本欲绝尘去,碧颜倾吾倒。看遍星辰美,哪似侬身好。”吉尔雯惊呼:“你啥时候会的熊猫族人诗体!”特蕾希看了一眼天,道:“我是一名军情七处的刺客,不会他族语言,怎么打听情报。”吉尔雯点了点头,反复琢磨侏儒作的诗,沉思半晌也不明其理,问道:“这诗有题目吗?”特蕾希仍在回味刚刚的画面,甩了一句:“无题!”吉尔雯惊道:“没有题目?”特蕾希被精灵的一惊一乍,搅得没了兴致,丧道:“大哥,即兴随口说的嘛!哪有心思去想题目,有那精力,我都去看看她俩到底干嘛了。”喝了一口牛奶,朝着精灵呲去。

    吉尔雯赶忙躲闪,特蕾希接着呲,嬉闹一会儿,一名女兽人的声音,从房下忽的传来:“你俩再他妈的浪费食物!小心我上去撕了你们俩个联盟狗玩应儿!老老实实吃饭!”俩人忙就近坐好,赞美星辰之好,品尝佳肴之妙。

    吉尔雯吃完饭,收好杯盘,道:“孟大师去哪里了?”特蕾希道:“不知道,管他唻!在他们的地盘上还能走丢了吗?”吉尔雯道:“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呀。”特蕾希道:“没有。”吉尔雯探头看她的脸色:“真的没有?”特蕾希朝他微微一笑,道:“真的没有,大哥!”吉尔雯微笑道:“你有,你真的有……”特蕾希这时想拿餐盘扔他,却不舍得手中美食,只能作罢叹气道:“你是怎么生存过百年的,是宅在家里不见人吗?”吉尔雯道:“不是啊,就是每天……”特蕾希忙挥手打住精灵的话,她甚是服气,眼前的精灵听不出她出言讥讽,但也奈他不何,现下不搭理他,还会被继续追问,突想到一个话题,拆开话题道:“你心上人呢?是去前线了吗?”

    吉尔雯脸色忽变,侧过头不想回答,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开了口,叹道:“我也不知道,她已经很久不理我了。”屋顶又恢复了安静。

    饭毕,侏儒在屋顶溜圈,吉尔雯坐在侏儒俯卧的位置,盯着远处的灌木丛。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脑中闪过下午遇险的情景,忙道:“特蕾希,你有没有觉得下午的事情有点蹊跷啊?”侏儒遛着弯,接茬道:“什么?”

    吉尔雯道:“你说下午这帮人,为什么不杀了我?”特蕾希笑道:“哦吼?捡了一条命,你是要还回去吗?”吉尔雯摇头道:“不是,那个兽人的座狼本来是可以直接杀死我的,但是它没有,抓了你后就直接回去了,你觉得这像德史安说的那帮人的行事风格吗?”眼依旧盯着灌木丛。

    侏儒想了下,点头道:“是啊,是有些出入,而且抓我干嘛,我跟他们无冤无仇,就算有仇,也是我背后捅刀子,他们根本不知道。”吉尔雯道:“那他们是为什么呢?我想不明白!”特蕾希道:“想那么多干嘛!能捡回一条命,就好好享受活着的日子吧,大哥。”吉尔雯心想也是,回头问:“今晚身体感觉如何?”特蕾希拍拍肚子,答道:“没什么异常的,下午的呕吐感也好多了。”说时,吉尔雯起身来到她身边,他不敢用牧师法术检查侏儒,只能简单的用眼观察一下。

    察毕无恙,两人回到旅店内,吉尔雯将特蕾希抱上最高的吊床,待她睡下,精灵听到屋外有人进了旅店,探头窥望,是德史安与那名女兽人携手进店,守在门口的老板笑道:“回来啦?玩的这么晚,就别回去了,在这住下吧,里间有客了,你们去二楼,屋顶也行。”两兽人相视一笑,朝里间悬出的金眼紫头挥手打招呼,便上楼去了。

    月上中天,孟塘雨在农场西头屋内折腾了这许久,他扶一名受伤步兵睡下,径向出屋,他虽深感疲惫,仗着修炼迷踪岛内功,才撑到现在。“谢谢你,孟大师!你这名字……”屋内走出一名灰辫女兽人,她叫乌纳·狼爪,负责护理农场的伤员,兽人坐到门旁凳子,见对面巨魔正盘腿打坐,闭目凝神,忙闭上嘴,不敢稍动。

    不到半个小时,孟塘雨感到身子稍轻松,缓缓睁眼,长舒一口气:“风从东方来……”说罢一阵大风从身后吹过,吹得屋后孤树哗哗作响,他抬眼看着乌纳,又道:“你刚想问我何事?”眼神冷酷起来。

    乌纳没听懂他后问的话,只听他说“风从东方来”,一阵风就吹过,心下惊奇,笑道:“孟大师,你可以控制元素吗?”孟塘雨道:“过去可以,现在不行了。”乌纳奇道:“啊?那刚刚你怎么知道有风吹来?”孟塘雨面有少许失望之色,淡淡道:“修炼真气,可以感知到自然运行的法则,刚刚我在打坐练气,感知力较之前敏感了些,所以能预判有风吹过。”

    “这么神奇啊!武僧练的这个真气是什么东西。”听到女兽人询问,孟塘雨稍板正姿态,正色道:“这武僧修炼的真气,乃是通过调整呼吸、刺激经脉、修炼意识,发掘自身潜在的力量,将这种力量聚于丹田内,就是这里。”手指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又道:“通过修炼增强真气的储备与纯度,用时调动起来可增加攻击强度,也可通过输送真气出身,治疗伤痛。”乌纳“哦”了一声,垂目喃喃道:“难怪你在屋里抓着伤员的手腕,身子不动,不一会儿伤员就不疼了。”抬头看着天,想了一会,问向眼前的巨魔:“这好练吗?”孟塘雨哈哈乐道:“你还是不用想了,没个十年八载,是见不到火候的!”乌纳奇怪道:“看不到火,我能看到呀!十年八载在哪里,我没有可以去找来!”孟塘雨一口痰没咽下,气的连连咳嗽,边咳边说:“罢了罢了!我的意思修炼真气,没有十来年的时间,连入门都算不上。”

    攀谈之间,孟塘雨忽听得背后有人走来,忙聚气压住咳嗽,迅速绷腰横眉,头也不回,道:“谁!”那人站定脚步,黑暗中一个雄厚的声音说道:“是我,托格莉!”又踏步走来。

    孟塘雨心下一怔,这托格莉明明是名女兽人,嗓音居然如此雄厚,脸上闪过一股奇怪的表情,转念和蔼道:“大娘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呀?”

    托格莉来到两人身边,臂上挽着餐篮,提裙坐地,道:“孟大师,你辛苦了。来到农场一直忙到现在,也没吃些东西。我瞧到你和乌纳出来了,应该是忙完了,就准备了一些食物,特地送过来。”

    孟塘雨作揖道谢,乌纳瞧着巨魔的动作有趣,也学着给托格莉作揖,孟塘雨哈哈一笑,见她右手包住左手,伸头道:“左手盖住右手,这样……”乌纳看着巨魔给纠正完的手姿,奇怪道:“这有什么区别吗?”孟塘雨道:“熊猫族人以左边代表尊敬,对人行礼左手在上,表达对人的尊重和感谢,你右手在上的作揖,在他们族里是给死人行的礼。”说到这里,心里想到兽人对尊重与感谢的理解,和其他种族略有不同,改口道:“还有,人攻击通常用右手,用左手压住右手行礼,也是表达我对你没有敌意,不会攻击你。”乌纳与托格莉听完,看着自己的双手,比划了下,异口同声道:“很有趣……”

    托格莉从篮里拿出食物,道:“今天的狮排还剩了一些,我回炉热了一下,有点柴了,你凑合吃吧。”孟塘雨啃了一根狮排,道:“哪里!很好吃!”抄起水囊吃了口水,只感入口凉爽,一条冰凉的水线滑入腹中。

    他缓了缓,继续吃起狮排。

    “孟大师真的很厉害,卫兵的伤势都大有好转。”乌纳回首一笑,看到屋内伤员睡得正酣,欣慰点了点头,回首捡起一块面包啃了口,边嚼边问:“我真的不能修炼真气吗?”孟塘雨伸掌摇了摇,示意她不必再问,突然想到一个话头,问道:“这些伤员都是库卡隆的余孽……库卡隆的残余部队伤的吗?”托格莉道:“也不全是,还有野猪人,那些愚蠢的物种总是在农场边缘劫掠食物和物资,很让人头疼。”乌纳插嘴道:“而且库卡隆的叛徒们还在农场北面的平原与地精搞起了石油开采,味道非常难闻。”孟塘雨道:“哦?我怎么没有闻到。”乌纳乐道:“前段日子,鲍拉尔姐偷偷搞坏了他们的采油井,没两三月修不好的,现在都停了。”孟塘雨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把他们一网打尽呢?非要搞不痛不痒的小动作。”乌纳道:“人手不够呗,现在保护各据点都吃力,而且鲍拉尔姐说,这帮叛徒是一伙亡命徒,如果逼急了,他们真敢炸油田,与我们同归于尽,到那时农场和北面很大一块地区都会变成火海,所以姐说目前只能驱赶他们,不能拼命围杀,只要不骚扰到农场就成。”

    饭后,孟塘雨叮嘱了一些治伤的草药与敷药方法,正要与托格莉结伴回旅店休息,忽被乌纳拦住,孟塘雨不明就里,那女兽人道:“孟大师能不能让我见识一下武僧的……的……叫什么词来着?叫……叫……功夫!对!功夫!”托格莉皱眉道:“孟大师忙了一晚上了,等孟大师睡醒后再说吧。”孟塘雨突然笑道:“无妨!没事!我与这小女娃儿……不!女猎人过两招,时候不早了,大娘您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托格莉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说吧,你想见识什么?”孟塘雨背手挺胸道,乌纳提来一把双手环钩大斧,笑道:“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呗!”孟塘雨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兽人,道:“行,我也不欺负你,你就用这双手斧,我匀速数六十个数,数完前你能伤到我就算你赢。”说罢歪头微微一笑。

    乌纳颠了颠斧子,傲道:“大话别说得太早!数完前我伤到你,怎么办?”孟塘雨道:“你说了算,如果没有呢?”乌纳立即回话:“你说了算!”

    想明此节,孟塘雨不禁哑然失笑,他称在这切磋,会惊扰到伤员休息,两人来到农场北边一广阔山坡,摆开架势,孟塘雨仍负手而立,面色从容,乌纳将大辫盘在脖上,提气喝道:“我上了!”

    “来吧!一!”孟塘雨刚喊出二,乌纳爆喝一声,抡斧冲来,他也不紧张,大步朝左闲撤,身子已避开这奋力一击,他泛白法袍轻轻浮动,神态悠闲,一点不将女兽人的攻击放在眼里,乌纳通转身子,跃空又来了一斧子,孟塘雨妖娆一闪,鬼魅步伐已踏在插地斧背上,叹道:“好犀利的劲道,好不准的准头!”运气悬空一踢,将插地的双手大斧,硬生踢开,乌纳受不住这突来猛劲,被斧子带着朝一侧趔趄了几步,摔倒在地。

    两人又拆了几招,女兽人如娇娘扑蝶般,沾不到巨魔分毫身子,孟塘雨幽幽道:“二十五啦!”乌纳适才一阵追赶砍屁,到了四十数时,早已心浮气躁,在横扫一击未中时,连忙顺势朝前滑铲,闪到巨魔身后。

    孟塘雨躲过扫击,蓦地背后一凉,一道亮晃晃的斧子,对准了他脖后抡来,他冷哼一声,转开步子,去势虽急,仍然能猛止住,立即移行侧身躲过攻击,用的正是那天在棚中闪身至门角的“幻珑步”。乌纳哪由他半刻休息,连着三招攻来,巨魔也不急,忽左忽右,撤步前挺,如螳螂般的身材变幻飘逸,让人匪夷所思。

    “六十六!”孟塘雨拂了拂衣上的灰笑道,“那六个数算是送你的,怎样?”这时的乌纳,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扶着斧把手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这是……这是……是……什么……么……功夫?”孟塘雨得意道:“迷踪岛,冥想洞天的‘幻珑步’,厉害不?”说话时,他瞅那女兽人仰起头立站在那,一脸不屈神色,心中不由得大感诧异,眼神突然冷峻起来,一个箭步冲到乌纳面前,双手运气上翻,打向乌纳身上。

    乌纳只感到孟塘雨这一掌劲力奇大,胸朝后弓去,身上却没有半点疼痛,挡架不急,惊恐之间,一头栽到身后树下的灌木从里。待她站起身时,孟塘雨淡淡道:“瞧你身后的树。”女兽人回头,只见树干上凹进两个三指掌印,惊呼:“这又是什么魔法?不对!是功夫!”

    “此乃迷踪岛的入门拳技,名唤‘隔山打牛’,好玩不?”孟塘雨眼神依旧冷峻,“你回去吧,今晚我就在此休息了。”挥了一下手,示意她赶紧回去休息。

    待女兽人走后,孟塘雨看着星辰,悠然道:“师叔曾云:‘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可收纳天地精气于身!’今晚我就修炼此法,看看能否增进功力!”心中也不加理会此地是否安全,立马打坐起来,但到凝气聚神时,因心中陡生欲火,不能抑制,压制中府穴时,突感筋骨酸痛,翻了个白眼,歪躺进乌纳摔入的灌木丛里,立即沉沉睡去,鼾声震天。

    这一觉,孟塘雨睡得甚酣,待醒时已是正午,他起身望向坡下,光布草原,金艳无伦,心想怎么以前在部落的时光,没目睹过这美景,转念想起迷踪岛的景色,顿时嫌此地美中不足,脸上的鄙夷之色,溢于言表。

    起身整理行装,孟塘雨大步朝农场内走,行至伤员修养的屋后,听到一兽人道:“你身上的伤口愈合的这么快?这不是幻觉吧?”另一名兽人道:“昨天德史安带来的那个巨魔很神奇,在伤口上抹了些药,抓着手腕一动不动,我就感到身体暖洋洋的,不一会就睡着了,早晨起来就这样了。”先头说话的兽人道:“嗯,看样子他是一名巫师,不是一名萨满,萨满哪有这么安静治疗的,都是满地插棍子,满嘴胡话乱蹦乱跳,这个……这个可够诡异的,我看他满脸杀气,以为会有什么疼痛的法术呢!嘿!就是蹲在我面前盯着我,要不是看到他蹲麻了,坐在地上,我真以为他掐着我死了。”话毕,兽人们哈哈笑了起来。

    孟塘雨听到兽人的闲聊,颜色不悦,心中骂道:“一帮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农场野夫,什么也不懂!就在那觍着绿脸胡诌八扯!”刚欲拂袖而去,听到一个女子急跑过来,凑到伤员那,道:“你们看见孟大师了吗?”声音发颤,显得甚是着急。一名兽人安慰道:“别急,别急!怎么了,乌纳。他不在旅店里吗?”那女子道:“我就是从那里来的!他要在那我还用跑到这来?”另一名兽人道:“哦,没见到。什么事情啊,这么着急。”那女子道:“他会不会还在那呢?你们要是见到孟大师,告诉他快回旅店,那名联盟的侏儒晕过去了。”话一边说,音源一边朝巨魔的位置移动。

    孟塘雨听到,脸上瞬间变色,右脚朝后一蹬,噗的一声轻响,人已射到屋前,他对着乌纳拱手道:“多谢相告!”迈开步子,朝旅店飞奔过去,乌纳被巨魔的闪现吓得“啊”了一声,反应过来时,人早离她一丈开外了,她急欲动身追赶,身后一名兽人“嘶”了声,眼下不能求得孟大师伸手治疗,对着乌纳哀道:“我们也需要救助!该换药了!”说时抬起屁股箍住乌纳手腕,让她离开不得。

    孟塘雨一路快跑,身姿轻盈,如“螳螂点水”。奔到店外时,心情过于着急,脑子不跟身子,忽伸足朝店内踢去,呲啦的一声,这高瘦的蓝皮巨魔,在旅店内外之间来了个竖向的一字马,裆部正卡在门槛石砖。

    “疼不疼啊,巨魔?”

    店长见状脖子一缩,咧嘴怯懦懦问道。

    如此怪姿吸引来了德史安与鲍拉尔,众目睽睽下孟塘雨脸羞成了紫色,心中大骂该死,脑子一热,下意识抬脚踹门,却忘了兽人的石屋是只有门洞,没有门板。

    “纵然到了至尊天神面前,也要从容不迫!小场面,能处理!”孟塘雨内心嘀咕着,但听他“嘿”的一声低哼,双脚施力并拢,身子被挺直的双腿给“平抬”了起来。恢复站立后,孟塘雨轻咳一声道:“此乃本门的练功操,让各位见笑了!”老板听到他的解释,舒了口气,干笑道:“啊……笑倒是不好笑,就是怪吓人的。”孟塘雨没工夫给老板解释,自认他的说辞,挽回了脸面,毫不停留的朝里间走去。

    屋内跪地祈祷的吉尔雯,见到孟塘雨,激动道:“孟大师来啦!”掐灭了手上的蜡烛,站起身来,孟塘雨惊问:“怎么回事!怎么又晕过去了?”

    吉尔雯道:“不知道啊,中午吃完后,我们俩个就在屋里休息,我听到她叫了一声,起身一瞧,她正在床上打滚,我刚想问怎么回事,她就晕过去了。”

    孟塘雨来到床前,但见侏儒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全身散着热,上下唇已被咬破,血渍都结干了。孟塘雨瞧她面上无任何异色,试着叫了几声,侏儒始终不醒,正迟疑间,只听得店外几声呼哨渐近,有人相互传叫,朝农场赶来,旅店大厅的德史安惊道:“有敌人来啦,快进入戒备状态。”鲍拉尔也惊道:“农场后面也有人来!”德史安道:“快!迅速坚守各要口,给十字路口发求救信号!”

    吉尔雯心下甚慌,喃喃道:“特蕾希晕过去了,还有敌人前来骚扰,咱们不能淌这里浑水,撤吧。”

    精灵的吵嚷,孟塘雨听后心烦意乱,转身伸出左手,扣住精灵的手腕,冷眼道:“那个谁,你给我听好了!如果她死了,这方圆百里的生物都要遭煞魔侵扰,这个时候你又能跑到哪里去?”吉尔雯只觉巨魔三根手指如拧紧扳手,紧紧卡在手腕肉里,好生疼痛,急道:“这个时候怎么了!今天又不是昨天想撇下我,保护特蕾希逃跑的你了!”

    这一席话,如一记巴掌扇在巨魔脸上,他羞紫了脸,眼中杀气顿起,冷冷道:“你是不想活了是吧?”吉尔雯知他的话激怒到了孟塘雨,心中有愧,但手腕箍得生疼,求生欲大增,催动魔法,周身散出金光,一击“神圣新星”逼退了巨魔。他抄起床边的法杖,举过头顶,转身朝屋外跑去,边跑边哭喊道:“孟大师,你快救特蕾希,我去外面给你挡下敌人……”哭喊声破了音,片刻就被外面的吵闹声盖过。

    孟塘雨是又好气又好笑,蹦着牙龈忍下火气,俯身来到特蕾希身边,他知身受煞气之害,如若不尽快将人救醒,必有麻烦,自言自语道:“先给她降温吧!”收拾了一下心情,凝气环绕于手腕神门与太渊两处穴位,待真气充沛,三指扣到侏儒左手脉搏,送出道道真气,凝成碧色气波,飞到特蕾希周身化成烟雾替她降温,正是冥想洞天的医术“抚慰之雾”,阵阵清凉气体沁人心脾,侏儒的呼吸较之前也通畅了许多。

    见有起效,孟塘雨心下宽慰了些,又送了些真气上去,突然三指听得侏儒脉象有异,胸间气血翻涌甚快,肺俞穴有毒气回冲,孟塘雨脑中一阵凌乱,惊呼道:“嗯?怎么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