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月下的河边

    第二天晚上他又下来了，但他并没有进村子，而是在村外的公路上徘徊。天空虽然没有月光，但地面很亮。他想起来今天已是阴历十三了。

    他在公路上像影子一样走来走去，公路的两旁是苦楝树，看去有一种朦胧的美感。田野上吹过轻轻的夜风，一直朝这边吹来，扫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从东面传来小河的流水声。他在公路上蹲着等了一会儿，这时他看到她从村口竹篱笆旁的阴暗小道上走了出来。他站起来向她迎了上去。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他说。

    她听了一笑。“走，我们到那边去。”

    两人开始向村外公路的另一方走去。

    他们慢慢地在苦楝树下走着，开林牵着她的手。在他俩面前的远处，是高高耸立在夜色中的仙贝岭和燕子崖。山岭在晚上看去显得格外雄伟。在他们东边的远处，则是几个村子的灯光，忽闪忽闪的。有飘渺的音乐声从那边传来。

    走到公路旁的一块菜地前，他们停住了，然后两人站在苦楝树下默默地相拥。这里没有人，离村子有一段距离，没有谁来影响他们的，他们的心里都知道这一点。两人相拥了好一会儿。

    最后，她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你就不怕附近有人来呀？”她低声问。

    他摇摇头。

    她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像在想什么问题。然后她说，“我们到桥头上去。”

    他点点头。于是两人转入旁边的一条小道朝东面的小河边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田堘小道的两侧是百合地，地里的百合花刚刚开过，里面有青蛙在叫鸣，田堘上蹲着几只田鸡。当他们路过时，那些家伙就马上安静下来，然后不等他们靠近就纷纷跳进田里。村子就在他们的右侧，那里的窗口有好几盏灯照过来，照到菜园里，照到篱笆上。那几盏灯有些令他们不安，仿佛它们能把他俩的秘密暴露于所有的村民面前似的，仿佛他们在做一件隐秘的不光采的事。

    他们到了河边。河面不是太宽，水流有些急，发出哗哗的声音。两人沿着河岸折而向南面的桥头走去。菲玲走在前面，她稍低着头，开林从后面看着她的背影，两人在这朦胧的夜色下走着，开林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他俩来到了桥头上。这里视野开阔，远处的好几处地方有灯光闪烁。在东南面的山脚下有一片模糊的灯光，那是几个大的村庄，她的学校就在那些村庄的前面。“此刻，他们绝不会想到我今夜会与他来到这里幽会。”前面的菲玲此时心里想。

    两人上了桥，选择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面向南面的小河与田野。他再一次地把她揽在怀里，然后他吻住了她。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她知道他今夜下来的目的就是这个，因此她得满足他，尽她的本分。

    然而渐渐地，她受不住了，她于是挣脱了她，直坐起了身子。“你就像一头牛。”她说。

    听到她说自己像一头牛，他乐了，侧头望着她笑了起来。她于是也笑了。他再一次把她揽在怀里，轻轻地。她于是也就温柔地依在他的胸前，像只听话的小羊羔一样静听他的心跳，静听小河的流水声。

    “玲，这么些年来，我从来没有感觉过家乡的夜色会有今晚这么好，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有你在。”他说。

    她于是轻声地笑了。“‘月朦胧，鸟朦胧，萤光照夜空调；山朦胧，树朦胧，秋虫在呢哝。’”她吟道，“今晚虽然没有月亮，也不是秋天，但是夜色迷朦，却有夏虫。”

    他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玲，你爸知道吗？”他问。

    她摇摇头。“要是他知道我今晚溜出来跟你幽会，不打死我才怪呢。”

    他低头看了一下她，吻了她的额头。“我爱你，玲。”他温柔地说。

    她依在他的怀里，嘻嘻地笑了一下，他感觉到了她的身子因微笑而轻轻的颤动……

    夜已经很深了。他们身后的村子的灯光大多已经熄灭了，从远处传来狗的叫声，听去显得遥远而不真实。而桥头上，这对情人仍在轻轻细语着。

    这夜，两人在河边呆了很久，直到银河西斜，北斗坠山，两人才离开桥头。

    他们回到了公路上。“我要走了。”她说。

    “明天见。”他说，“就在原来的地方。”

    她点点头。然后，她走了。

    他望着她离开，望着她在朦胧中一个人默默地走进那条巷子，消失在那里。他独自在这边站了好一会儿，才骑上他的摩托回到仙贝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