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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鱼

    这是个夏天,很多故事都会选择的季节。该怎么样描述它呢?大概就是很热,很闷,很燥。这种任谁都无力言说的奇怪天气,一定在为某事伏笔。事实上,这些事情,可能并不算得上太匪夷所思。

    城市的一个杂市,沿街摆摊,卖什么的都有。这里最大的特点就是“野”,刘靖迪已经用这个理由哄骗他的另外两个兄弟有几个小时了。

    当他再一次把这句话拿出来之后,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瞟了一眼正专心致志挑选鱼的刘靖迪。

    这两人中的一个人叫白启铭,他穿得很是随便,或者说是不拘小节吧。衣服大敞四开,露出晒得有些黑的肌肉,任由薄薄的防晒服外衣从胳膊上滑落。另一个叫张科,这人则很正常,和刘靖迪一样,在认真,好吧,也不是那么认真地挑鱼。

    能忍受这么炎热的天气里从街这端走到街那端,饱受一路来各个小摊贩的白眼的,是真兄弟没错了。

    那个叫做张科的,跑到一旁大楼旁边的台阶下休息,刚一坐下,就被发烫的地面给烫到了,弹座起来就对刘靖迪抱怨:“妈的,几个小时了都,你够了啊,网购不行吗?”

    刘靖迪摇了摇头,白启铭转过头看向刘靖迪和张科,然后笑了笑,对张科刻意高声呼喊:“那可是迪傻女朋友的生日礼物,咱们两个单身二十多年的,怎么会懂他们的爱情?”

    张科噗嗤地笑了出来,重新走回刘靖迪两人的身边。而白启铭走去一旁阴凉处,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时间,表情更加扭曲:“迪傻,这都十一点多了,四个小时了,我快要饿死了。”说罢,用眼神向刘靖迪身后的张科示意。

    张科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鱼,慢慢走向正俯身观察鱼的刘靖迪,一个背抱弄得刘靖迪措手不及,张科一用力,把一百二三十来斤的刘靖迪整个举了起来,高呼着:“走吧,吃饭去。”

    刘靖迪一边无奈地苦笑,一边喊把自己放下来,还挣扎了两下,张科这才把刘靖迪放了下来。

    白启铭快步跟上,拍了拍张科肩膀,暗示干得漂亮。刚刚的滑稽一幕,弄得摊贩们大笑。一米七出头的张科很是壮硕,不过举起一米八几的刘靖迪时还是显得笨拙,而且,也太像抱起一个灯杆了。不由得让白启铭吐槽了大半天。

    想要走出这个杂市可不算容易,所幸这时这边还没有几个人,大都聚集在那一边的吃喝玩乐里了。

    刘靖迪还是恋恋不舍地不住回头,而张科和白启铭已经开始筹划要吃什么了,甚至连谁来买单都开始争抢上了。

    走了几分钟,已经要出街了,而正当刘靖迪想要再回头找一下有没有什么足够惊艳的鱼时,他扫到了一个搭着透光白布的鱼缸。

    鱼缸是圆的,整体十分小巧,双手就可以捧起来,鱼缸开口处连花边也没有。而缸中的鱼则在阳光映衬下,以一个完美的流线型躯体,化为黑影,在布后游动。不见其鳞片,便可以感受到令人窒息的吸引力。鱼看上去很小,衬得鱼鳍十分宽大,但又恰到好处,尾鳍更是神奇,像线一般甩在身后,每当这鱼转动,它们便也跟随着摆动,如鸟儿的尾羽般轻盈。

    刘靖迪快步冲上前来,看向那个躲在大块厚麻布下,扇着蒲扇的老头,老头很是悠哉,甚至不时微眯起眼。摊上除了这缸鱼之外就别无他物了。

    而刘靖迪刚想掀开布,却被老头用蒲扇阻止了,那老头简单扫视了刘靖迪三人一下,目光在刘靖迪身上稍稍停滞,用了很轻蔑的语气说,非卖品!

    刘靖迪有些诧异:你不卖拿出来摆摊干什么。白启铭和张科也凑了过来,比较精明的白启铭站出来和老头交涉,老头却依然不为所动,还是摇着蒲扇,还是一脸不屑,只是身体微微前伸,将鱼缸推向自己,手掌就自然地放在鱼缸上,尔后,鱼的鳞片之间似乎流动着什么。

    白启铭据理力争的时候,其他两人就那么一直盯着鱼,完全陷入其中了,这条鱼给他们带来了足够多的震撼。鳞片上的颜色似乎很单一,不过随着视角的切换,颜色也变换起来,那双鱼眼,也好似人一样,有所察觉,变得警惕起来,过于灵动,它没有一般鱼那样机械的表情,相反它的眼神总好像在说话,在说离我远点儿。鱼在水中来回游动,惊扰起水波,漾开消散,又在两人心中激起涟漪,好似天女戏水弄波。

    看到白启铭也没有动摇老头拒卖的心,刘靖迪很是焦急,万般恳切地对老头近乎哀求地说道:“我真的很喜欢这鱼,多少钱我都买。”他注视着鱼缸的眼睛里蕴满了沉溺。

    不过老头依旧没有理会他,只是又看了眼鱼。过了会儿,老头再次看向鱼缸,之后大概是刘靖迪态度实在诚恳,老头终于被劝动了,颇为为难地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道:“三千九。”

    三千多的价格属实匪夷所思,而且连鱼的品种产地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不过当刘靖迪回头看向旁边两人,也都是一样的喜悦和惊叹,想必这不全是为了刘靖迪喜提爱鱼。

    白启铭打算讲价,老头微微笑着,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早有预料般没再说话,白启铭还是没有放弃,第一句话没说完,那边微信支付的提示音就响起了。

    不止白启铭惊讶,连张科也大张着嘴巴,近四千就这么轻易刷了过去。刘靖迪倒是笑笑,抱起鱼缸后就招呼他俩去吃饭。

    他们走后,老头不紧不慢扇着蒲扇,脸上的喜悦不弱刘靖迪一行。再几分钟后,这个摊位便无影无踪了。

    刘靖迪路上炫耀般地向二人说:“快一年过去了啊,我……挺想她的。况且她家里鱼那么多,我再送一个平常的那不是太不在乎她了吗?”张科憨笑,似乎对这套理论很受教。而白启铭也算是勉强接受,但有些沉重地看了一眼刘靖迪,暗中叹了口气,又将防晒服穿好,依旧不拉拉链。

    刘靖迪把鱼缸稍稍远离自己的身体,又专挑阴凉的地方走,不时还得改变一下拿着鱼缸的位置,这才两百多米的路,走了十几分钟。

    等三人气喘吁吁走到冷面馆,刘靖迪就一头扎向有风扇的那个座位,可惜那是双人桌,后赶到的白启铭用很想打死他们俩的表情说:“你们行,一会儿你俩买单啊。”说着扯过一旁的椅子坐在走道中间。

    等面上桌的过程里,不时有食客投来目光,甚至有个调皮的小孩还想去捞那条鱼。

    “迪傻,一年没联系啊,你确定她还在等你吗?”张科问。

    “我,”刘靖迪用手敲了敲鱼缸,“我希望她在等我吧。”

    白启铭一边玩手机一边说:“赵霁雯真的很爱你,我当时都想揍你来着,你和她说的那就不是人话。”

    张科点着头,应和着说:“连我都觉得你说的太绝情了。你觉得自己啥都做不了,可路那么远,你想干的肯定能做到,他妈的,再说还有我俩呢,你着什么急啊。”

    “在祁连山区的这大半年,一直在听你们这样说,我也明白了,可她还会回来吗?”

    刘靖迪的眼神已经穿过了那缸里的鱼,一瞬间红润起来。

    白启铭放下手机,将手臂全都放在桌子上,低声对刘靖迪说:“是她提的十月之约,她很懂你的脾气,也足以见得,她很爱你。”

    张科也靠近了过来,略带茫然地扫视刘白二人。

    “霁雯,你……”刘靖迪的眼神仍旧没有离开那只鱼,前半句像是在自我思索,而后豁然开朗地说:“如果她还在等,那我这次就不会辜负她。如果她没在等,那我也祝她幸福,我能给她的真的太少了。”

    白启铭侧头看向张科,微微笑着:“能看到迪傻放弃自己的选择还真难得。”

    张科看了眼愁郁悲苦的刘靖迪,又看了看眼里放光的白启铭,也会意地笑了:“的确!”

    白启铭趁接过服务员端来的面说谢谢的空,又扫了一眼刘靖迪,眼睛里暗下了一些。

    将鱼缸小心翼翼推到一旁,刘靖迪非常专注地埋头吃东西,和旁边的张科十分地像,不过比起张科,他慢太多太多了。

    吃完面出来,正午,阳光越发灼热。三人坐上出租车就去了刘靖迪女朋友的家。

    车上白启铭玩着手机,偶尔和坐在副驾驶转回头说话的张科聊上几句,刘靖迪起初也能笑着一起聊天,尔后就全都是看向车窗外了。

    张科也睡着了,只剩白启铭一人还算是清醒,其他二人都各自做着彼此的梦了。白启铭得空便看向刘靖迪的侧脸:在微光中有些落魄,又有些兴奋。

    到达刘靖迪女友家的小区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白启铭拍了拍酣睡着还有些呼噜声的张科后,就随着刘靖迪一起下车了。

    张科付了钱也下来了,陪着刘白二人在大门口怀旧,不过白启铭更多的是苦笑,看着刘靖迪都要哭出来的表情苦笑。

    “我说,咱能进去了不?你有门卡吗?”白启铭双手叉腰问。

    刘靖迪回过了神,转回头呲牙笑。白启铭更是一脸抑郁了:“我说你怎么站着这么长时间呢,原来是没门卡啊!”

    白启铭拍了拍还浑浑噩噩的张科:“诶诶,醒醒,你去问问门卫能不能给开个门。”

    张科有些愣神地看向四周,正巧有个老大爷要进去,于是眼睛豁然发亮看向这个大爷,刘白二人也差不多以同样的眼神看着大爷缓缓地走向大门,场面异常尴尬。

    张科抚了把脸,跑过去搀扶老大爷,温和笑着跟老大爷嘘寒问暖。等老大爷进了大门,他就一边笑着点头一边示意身后的两人进来。

    这个小区的绿化很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靠近郊区的缘故,又或者小区比较高档,这里的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衬得整片林荫道那么清幽。当风忽然吹过让树木发出沙沙声时,更让这片格外凉爽的地方的气温,降了几摄氏度。

    张科深深地呼吸着,张开双臂感受气流,对这里的氛围很是喜欢:“这里还是像原来那样令人陶醉。”

    小区不算老旧,也有园丁细心打理,可四周的树木依然长得那么参天茂密,躲在背后的一栋栋楼上遍布亮丽和暖的颜色,但这一片美好而生机勃勃的景色,在刘靖迪眼中却被好像被谁夺取了生命般死气沉沉。

    “陶醉吗?”白启铭看着张科,故意开了个玩笑,不急不慢地说:“嗯,气氛有了,时间对了,迪傻女朋友应该是在修仙,然后走火入魔了,杀了全小区的人给自己提升功力。”

    刘靖迪撞了一下白启铭,白眼说道:“去你的,你以为在拍鬼片吗?”

    大家都笑了起来,晴空的风再次托起明媚。

    “我去,我俩忘了她给哪住很正常,你忘了可不正常吧?””张科急躁地问,“要不在这儿搭个帐篷吧,我贼喜欢这块儿的环境。”

    刘靖迪挠了挠头:“之前这里的树没有这么高的,我现在很难找到哪栋楼是她住的啊。”

    “在小区搭帐篷?”白启铭又咧开嘴笑了,然后唱起即兴的歌:“没家的小呀小宝宝,哭着闹着要抱抱……”

    “你他妈?”张科佯怒着和白启铭闹成了一团,“哪听来的这破歌?”

    “现编的,你白爷我可是音乐小天才啊!”白启铭神色十分张扬地说道。

    忽然,刘靖迪本来不算晴丽的脸突然有了神采,他在几棵树之间看了好一会儿:“你俩别闹了,到了。”

    还在追着白启铭打的张科比刘靖迪还要兴奋,立刻冲上前来:“哪呢哪呢?”

    “喏,就那里。”刘靖迪指了指单元门,带头走了过去。

    他的步伐逐渐停滞,静静抱着鱼缸,眼神从单元门慢慢移到身后的花园:那个秋千,那丛萱草,都与去年今时无异。

    白启铭也走了过去,一只手搭在刘靖迪背后:“看来有很多故事啊。”

    刘靖迪的沮丧很快被暴涨的期待驱散,他笑了笑说道:“我在这里,为她画了很多画。”

    白启铭点头笑着说:“我知道,一会儿打算邀她下来再画一张吗?”

    “不知道,或许吧,如果……”刘靖迪看着怀中的鱼缸,水波轻轻泛起,却隐藏了多少涛澜,“我不想打扰她。”

    白启铭的一只手臂将刘靖迪搂得更紧:“别想那么多了。”

    然后他看向鼓弄了半天单元门的张科:“好了没?”

    “这小区还挺高级,单元门都是密码锁,”张科一笑,“迪傻你知道密码吗?”

    刘靖迪都忘了这回事儿,之后连忙跑过去,凭着记忆输进密码,最后一个数字输入时,他恍然发现,已经过去了好久。

    打开门,一股凉风扑面而来,这一种回家的感觉让人心潮澎湃,白启铭的笑意随刘靖迪的笑意更加浓烈。

    “太凉快儿了,爽!我都怀疑外面是不是真有三十度。”张科抱着肩膀说道。

    刘靖迪没有回话,嗅着这里风的气味,因为风中曾有意中人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