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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湖

    “我记得好像不需要坐电梯吧?”白启铭问。

    “走楼梯吧,四楼三号门。”刘靖迪招手并大步朝楼上跑。

    白启铭走得稍晚一些,在楼梯转角处又对张科唱起了刚刚即兴的歌。

    张科眉毛上挑,瞪大着眼睛:“你可别被我抓到啊!”

    楼梯间的窗扇洞开,风托起奔跑中张科的上衣。

    “你们两个能跑过我吗?”张科虽然落后了一段时间,不过还是很快就追上两人了。

    等到了四楼,张科轻捶了一下白启铭的肩膀,眼神示意:你继续跑啊。之后他依旧活力满满地找到三号门,然后咚咚地敲了起来,连带着大喊有人吗。

    白启铭示意他不要扰民,张科才放慢速度,而刘靖迪的心跳却没有跟着减速。

    白启铭扶着一边的墙坏笑着看向大猩猩一样的张科,刘靖迪则一会儿看向门,一会儿看向地面,手里捧着的鱼缸因刚才的爬楼过程而有些晃荡,鱼儿游来游去,惊慌失措,这一回它的眼神好像在问:“是谁?”

    张科拍了一会儿,然后转回头,咽了口吐沫:“不在。”

    刘靖迪眼中的火焰熄灭了,靠在了墙上。

    “人家就是有事儿出去了呗,别想那么多。”白启铭也跟刘靖迪靠在了一起。

    张科有些头大地问:“明天再来?先确定一下她最近在这边吧。”

    白启铭看了一眼张科,拿出手机给赵霁雯的几个好闺蜜打电话。

    几通电话拨过去,几个闺蜜都说赵霁雯提前告诉大家自己去旅游了,不要担心,复习太久想要发泄一下压力什么的。

    白启铭将这些答复跟另外两人说了清楚,可刘靖迪依然憔悴。

    “她当时和我说,再见的那一天,她会一直在家等我,”刘靖迪怀中还紧抱着那个鱼缸冷冷地笑着,“现在看来,她连要再见面都忘了吧。”

    白启铭拍着刘靖迪肩膀:“走吧,还有兄弟陪你呢。”

    刘靖迪没有说话,径直向楼下走去。

    白启铭走到张科一旁低声说:“你觉得,赵霁雯真的不爱迪傻了吗?”

    “我哪知道,”张科也浮现出愁色,“我现在只是觉得迪傻太可怜了。”

    “是啊,先失挚爱,后失挚亲,一年来看着他那么阳光的一个人,现在经常愣神发呆,真的很不习惯。”白启铭叹了口气。

    张科接着说:“他也得明白,这都是不可改变的了,能做到的只有现在和以后。”

    “说的是啊,”白启铭说,“我想他大概已经明白了,这叫长大吗?”说着,白启铭苦笑了出来。

    “走吧,他这个时候很需要咱俩。”张科跟着笑。然后抱起刘靖迪放在地上的鱼跑下楼,向刘靖迪询问道:“它怎么办?”

    刘靖迪回过头去,眼神晃动得厉害,可还是轻描淡写地说:“放生了吧。”

    “这他妈三千多呢?就这么放了吗?”张科有些难以置信地回问。

    刘靖迪没有说话,继续向下走。张科抱着鱼缸站到了一直没有吭声的白启铭身前:“怎么办?”

    白启铭也无奈地耸了耸肩,又像是料到了一样,说:“你还不知道他?就放了吧。”

    下了楼,刘靖迪站在门口,小区里空荡荡的,而这一切在他看来,更加萧索凄凉。

    张科抱着鱼最后一个下来,白启铭拉上了防晒服拉链,问道:“接下来去哪?”

    刘靖迪没有回话,反而开玩笑着说:“看来老天爷都被我感染了。”

    “别感慨了,去做个按摩吧,就是你特喜欢的那家。”张科端着鱼缸,笑嘻嘻地说。之后他带头往前走,刘靖迪和白启铭就在他身后慢慢走着。白启铭倒不是不想说话,只是他明白现在万般言语都不足触及刘靖迪的痛楚。

    后来路上张科漫无边际地开着各种玩笑,说着各种段子,白启铭跟着配合,终于让刘靖迪的神情缓和下来。

    在到达小区大门之前白启铭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说:“咱租辆车吧,去年你俩陪我考的驾照到现在还没用上呢。”

    “你还带着驾照?”刘靖迪有些不敢相信。

    “那倒没有,不过我可以让我妹把我驾照拍过来嘛。”白启铭非常淡定地回复。

    “张科,你觉得白启铭开车的技术怎么样?”刘靖迪加快了些脚步,走到张科身旁说。

    “啊?”张科显然跟刘靖迪一样地难以置信,“他不是没有车吗?”

    “对啊,我家房子的贷款都还没有还清呢。”白启铭紧跟了上来,“不过我可以租辆车啊,正好练练手。”

    刘靖迪回头看了一眼走过的路,把这刚才的说笑给忘得一干二净,只留下来隐隐的疼痛。

    “那咱出发?”白启铭晃着他表妹发过来的驾照照片得意洋洋地问。

    张科也是有些兴奋,看向刘靖迪,看看他怎么决定。

    “走,去启铭你家。”刘靖迪沉声说道。

    “不去按摩了?”张科问,他抱着鱼缸的姿势很谨慎。

    “不去了——启铭,你不是知道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山嘛。我想到那里转一转。”刘靖迪说。

    “山吗?是有这么一座山,上面还有个不大的湖,离这里很远呢。”白启铭回忆了一下。

    偌大的城市,人工湖倒是很多,但自然湖怕是已经难觅踪迹了。而那座小山是白启铭和张科曾经去过的一个地方,有一个不算大的湖,就是近年来的开发速度加快,让三人有些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

    “没关系,我就想去放空一下我自己,这一段时间太累了。今晚先去启铭家住,明天收拾东西,后天出发。”刘靖迪说。

    白启铭松了口气,欣然答应道:“好啊,咱也挺久没野营了吧,张科,你不是想搭帐篷吗,机会来了。”

    话间,已经到了大门口,路上的人还是没有多少,说着话,风也好像停下了,没再那么阴冷,灼热的天气又回来了。

    挚友的欢声的确是味良药,刘靖迪的心被很快抚慰,一如支教这近一年中,他们给自己的温暖。

    白启铭刚一看到远远地有一辆喷着租车公司标志的汽车就立刻跑了过去,和那个司机说了很长时间才示意张刘二人过来。

    白启铭在手机地图里找好了最短路径,非常骄傲地冲后面的两人说:“坐好了!”

    张科和刘靖迪也很是开心地与白启铭回着话,等车启动的那一刻,张科和白启铭一起尖叫了出来。

    刘靖迪倒是没那么夸张,也没那么紧张。他看着窗外变化的街景,熟悉的城市如今给他的却是凄冷,他说:“去年,她走了,后来,我父亲也走了。那样的痛苦我想你们也明白。所以去了祁连山区,想用约定的这十个月的时间释怀。的确,我释怀了,这人生,也许真的有其他值得吧。我也充满了对她的愧疚,但……又有了一些庆幸。”

    白启铭从后视镜里看到刘靖迪的表情,那是一种离于体魂的落寞,仿佛在讲述着无关自己的旁白。痛楚过载到不再感觉痛楚。

    张科回过头,拍了拍刘靖迪的肩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接着,刘靖迪依旧看着车窗之外,继续用那毫无生气的语调说:“现在这种庆幸更多了,庆幸她没有等我,等我不值得。我可以说很多话来向她保证,但我没法骗自己,骗自己说自己真的有能力去做到那些高高在上的目标。”

    “别这么说,你一直都有能力,只是缺少一个机会。”张科安慰道。

    随后白启铭说:“迪傻,咱不能一直活在愧疚懊悔里,做过了就是做过了,你说的庆幸我知道不是释怀。曾经来过的她,一定感谢那段时间有你,剩下的时间,你应该感谢曾经有她,而不是悔恨如今没她。你该站起来,往前走,不是站起来,看身后,然后一步不前。”

    字字入心,刘靖迪的表情有了变化,但还是难掩惆怅,他长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细细追忆过往,强忍泪水。

    张科看到刘靖迪现在的样子,也安静了下来,去看差不多表情的白启铭,之后他说:“启铭说得多好啊,现实再难接受,咱也都不是小孩儿了,往前走呗,有哥们儿陪你呢。”说完,他重重地拍了拍刘靖迪的肩膀,绽放了个很大的笑容。

    “你不会轻点啊?”刘靖迪也淡淡地笑了。向来心中思绪如复杂绳扣,有些人自己穷尽半生去解,有些人只是因为一个入心的至交,便轻松解开。

    接下来的一路气氛终于缓和,张科说着各色段子,聊着各类他朋友、他自己的趣事儿,这再烦躁苦长的路也都不觉所谓。

    而这一来去,到了白启铭的家也已经五点多了,太阳已经垂落下去,气温下降了很多,路上的话也像一颗颗雪球一样,清扫了炎热。

    白启铭的父母看到常客来访,已经没了多少客套,就像自家孩子一样,自然轻松地拉着家常,张科帮着阿姨打下手,刘靖迪陪叔叔下棋,白启铭去挑战地狱级难度的任务:辅导妹妹功课。

    一切都按部就班,吃完饭,三人挤在白启铭的小卧室里玩游戏,看星星,聊着只有他们才懂的事。

    那夜下了场小雨,引不起什么大的注意,但天没有因此彻底放晴,而是拖泥带水地留着一些云潜伏,蓄谋着一场暴雨。

    夜深时,刘靖迪身旁只有张科隐隐的呼噜声,他抬头看向窗外滴水的屋檐,拿出手机在一张张赵霁雯的照片和为她画下的画作里回忆,回忆至深处,他突然将头埋向胸膛,闷声抽噎起来。

    翌日清晨,云开见日。三人简单地拟定好行程,各自在自己家里收拾东西,然后到商场集合,再在张科家里休息一晚之后就出发。

    回到自己空无一人又窄小到可怜的家,刘靖迪扶着门框笑了起来,在一堆堆杂物里闪转腾挪,本来只是简单的几样东西,硬是找了大半天。

    等一切大致找好,刘靖迪伸手去茶几拿水杯,却不小心将水杯碰倒了,另一只手便赶紧要去接,但杯子还是落地碎掉了,只是那水竟然在刘靖迪手心前漂浮了一会儿,那一刻就像时间被暂停了一样,他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凉感在手心处出现,即使他并没有真正碰触到水。

    刘靖迪瞪大了眼睛,嘴角颤动着,他又揉了揉眼睛,晃了晃头对自己说都是幻觉,都是幻觉。

    他又看了看放在茶几上的一个水瓶,拧开盖子向上一摇,另一只手立刻伸出,就像刚刚那样,可是水并没有在空中暂停,而是全都落在了他的头上。

    刘靖迪对自己刚才的举动笑了好一会儿,接到张科催促的电话后才擦干头下楼。

    三个人在商场里又准备了好长时间,轻车熟路地爬罗剔抉,畅聊着将遇到的一切,张科颇为挑衅地说道:“迪傻,你看我俩搭了那么多次帐篷,这次自己能来了吧?”

    白启铭意会张科,随之开着玩笑说:“迪傻的手拿的起画笔,可拿不起这帐篷啊。哈哈。”

    刘靖迪没有生气,笑着回应,这是他们三个最熟悉最享受的相处状态。

    白启铭将三个人的大背包放在了朝张科父亲借来的车的后备箱里,又检查了一遍发票,核对清晰了每项拿来的东西。

    “我爸这车还不错吧?”张科摸着车,十分兴奋地问白启铭。

    白启铭很激动:“你爸真就这么借了?”

    “我家好几辆呢,这辆放在我郊区基地之后好久没开过了,他应该是忘了,放着也是放着。”张科笑着说。

    “郊区基地?”刘靖迪有些疑惑,“你是说放你自行车什么的那栋别墅?”

    “啊对,”张科说,“以前一直叫自行车库太二了,我换了个称谓,嘿嘿。”

    刘靖迪一边继续收拾,一边回复:“我觉得更二了。”

    “好了,收拾到这儿,走,今晚请你俩吃大餐。”白启铭收好清单,扬声说道。

    “你还有闲钱呢?”刘靖迪笑着问。

    “嘿嘿,走吧。”

    这一夜十分欢畅,竟然比起半个月前刚回来的那时还要开心得多。晚上,凉了很多,一切也都在恰好的状态里,令人心旷神怡。

    刘靖迪是不喝酒的,无论什么情况都是这样,白启铭还要开车也没有喝,张科一个人端起酒杯就有些惆怅:“现在,喝酒都没人陪了哈,以后又会怎么样啊。”

    白启铭拍了拍他的肩膀,抿嘴摇头:“等回来后一定陪你喝个痛快。”

    “说的就好像是回不来了一样,咱们又不是去上战场。”刘靖迪说。

    “就是,回来之后我一定得把你小子灌醉!”张科一大杯啤酒下肚,对着刘靖迪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