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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归途夜谈

    林晨从地上爬起,双腿还在轻微颤抖。先前面临生死关头的那份热血与勇气已经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身边十数具尸体带给他的恐惧。此时见师父正盯着自己,林晨只觉浑身发毛,生怕下一刻师父就会冲上来给自己一刀。他一时有些不敢靠近黎昕,而是不断地用别的话题拖延着时间:“额,师父……翠花他们呢?”

    黎昕显得很不耐烦:“来得路上刚好碰见了,我让他们先回去了。不是,你到底回不……”

    “回回回,我回去。走吧,走。”林晨见实在没有办法再推脱,只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朝着自己的那匹马走去。奈何他的双腿仍然有些发软,以至于抓着马鞍,却爬了几次都没能爬上去。黎昕早已在马背上坐好,见识到林晨的窘态,有些好笑地伸出手,将林晨轻而易举地提到了马背上。

    “白荻竹,你坐林晨后面去。”

    白荻竹点点头,动作轻盈地翻身上马。林晨只感觉稍微那么沉了一沉,白荻竹便来到了身后,胸膛和自己的背部贴在了一起。那衣服上的血已经不复温热,触感有些冰凉,林晨有些不自在地扭动了几下,又怕白荻竹看出端倪,佯装没事儿人一般坐定了,只是还是被白荻竹看出了一丝异样。

    “林晨。”

    “咋啦?”

    “你在发抖。”

    林晨下意识吞了口唾沫,眼角余光瞥见了黎昕正在看着自己,便装作寒冷一般用手掌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噢,有点儿冷,不碍事的。”

    “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说罢,白荻竹不等林晨出声,身躯便同他更加紧密地贴在了一起。林晨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回头去看,正好看到黎昕把视线移开,嘴角的笑意却是止都止不住。

    “怎么了师父?”

    “没什么。白荻竹,你再抱紧点吧,小林子很怕冷的。”

    “好。”

    马蹄不紧不慢地踏着落叶,“沙沙”声细密地回响着。三人沉默地前行,不多时,便走出了树林,那被月光笼罩着的银色山脉又出现在了眼前。

    从这里已经闻不到血腥味了。林晨回头去看,那幽暗无光的树林在身后渐渐远去,黑暗的密林像是一张吞噬生命的巨口,将那些曾经活生生的人永远地留在了其中。

    “还在想刚刚的事?”

    黎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晨沉默着,没有开口。黎昕盯着他看了几眼,说道:“呵呵,想也正常,你毕竟还小,这种事情对你来说确实是早了点——或者说,对于绝大部分人,这种事一生都不应该接触到才对。反倒是我,先前逼迫你做那种事,不像是作为师父该有的样子,现在给你道歉了。”

    林晨没想到师父竟然也会有跟自己说“抱歉”的这一天,一想到先前师父那冰冷的眼神,委屈的情绪一下子就从心底涌了上来。他赌气地扭过了头,直到黎昕驱使着马匹靠近他,笑着用手臂戳了他几下。

    “别碰我!”

    “好啦小林子,师父逗你玩呢,笑一下嘛。”

    黎昕好声好气地说着,林晨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但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黎昕问道:“怎么了?还在想刚刚的事情?你这副表情,难道是在为陈……那家伙叫啥来着?噢,在为陈亮他们一会儿人惋惜,觉得我做得不对?”

    “谁会为那帮坏蛋惋惜啊!”林晨着急道。他有些沮丧地开口:“我并非为陈亮那一伙人感到惋惜,他们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惹得那么多人讨厌,落得今天的下场,也是他们的报应了。我只是觉得,所谓生命,原来是如此轻易便可以被夺走的存在吗?前一秒还在好好地说着话,然而下一秒便永远沉默了。都说生命是宝贵的,然而只需手一挥、刀一划,就……”

    黎昕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这话倒是有了几分思考,倒有几分不像你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该考虑的事。不过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嘛,要我说,是,也不是。”

    “是在哪,不是又在哪?”林晨诚恳地问。

    “在于他们的命一文不值,如风中残烛一般摇摇将熄;而我的命……呵,无人可取。”

    林晨看向黎昕,后者正朝他微微笑着,脸上淡漠的表情与刚刚那番狂妄的话语完美地衬托在了一起,竟有一种唯我独尊的霸气。

    林晨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对师父一点都不了解呢。

    但这也丝毫不影响林晨内心的无语。师父胡乱理解别人说话的内容是有一手的,于是他追问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难道随意剥夺他人生命是可取的吗?你先前那样做,与他们那些匪徒又有何区别?尤其是陈亮,他明明活不了了,为什么你还要逼我们挥出那最后一刀,以那样残忍的方式?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禽兽啊!”

    黎昕平静地说道:“禽兽始终都是禽兽;而有些人,只是披上了人的外衣,本质与禽兽没有任何区别。当你对他们怀有仁慈的时候,也好好想想,他们在作恶时可曾对那些受害者有过一秒的犹豫?不说一秒,哪怕有半秒都谢天谢地了。

    “至于我,我与他们当然有区别。我不会滥杀无辜,我杀的是该杀之人,我也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去伤害别人。

    “所以,你懂了吗?人与人之间的区别,有时比人与兽可大多了。”

    林晨张嘴想要反驳,黎昕叹了一口气,抢在他前头说道:“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也不愿再与你多费唇舌。我只希望你记住一点,在生死关头面前,没有什么对与不对、好与不好这一说,只有对生存的渴望。若不是我恰好赶到,你和白荻竹现在已经死了,只能化作鬼魂与我交谈了。

    “另外,我不想打击你。你跟我说过你以后想要走遍天下,要惩恶扬善、行侠仗义,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理解这句话的,可是在现实生活中,那就意味着打杀。根除恶的唯一方式,就是亲手将它们铲除,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黎昕斩钉截铁般的态度让林晨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师父,听你的语气,貌似经历过很多的样子?”

    黎昕没有在第一时间应答,而是在走出一段距离后,伸出一只手搭在了林晨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他微微笑着,显露出前所未有的疲态:“孩子,你不知道我都经历过什么。”

    林晨完全愣住了。此时的黎昕样貌看上去依旧年轻,整个人却显露出无比的老态,倦意从他的身上如潮水般涌出,似乎半截身子已经埋入黄沙之下,如今仍在喘息,只不过是将死之人在最后关头的垂死挣扎。

    但这样的感觉也仅仅只有这么一瞬间而已。等黎昕将手从林晨的头顶拿开时,他又恢复成了那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模样,身子随着老马的脚步一颠一颠的,一副对世事漠不关心的淡漠笑容。

    师父的秘密,看样子还真多啊,林晨心想。

    “不过,”林晨忧心忡忡地说,“虽然陈亮是死……不在了,但是他的那些手下还在镇上呢。师父,你既然这么厉害,而且来都来了,能不能帮村民们把那些匪贼给……”

    说着,林晨拿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几下。黎昕被他这副与外表完全不相称的动作给逗笑了,用手指点了点他:“你这小子,前一秒还怪我杀戮过重,现在又嫌我没有赶尽杀绝。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林晨被说得满脸通红,有些羞愧地低着头。

    “这种事情,你就不要指望你师父我去做了。说实话,这次若不是为了你们,我根本不会离开山上半步。所以,你就不要再想了,老老实实地跟我回去吧,我也懒得怪你们了。而且嘛……这之后的事情,自然有人会处理的。”

    林晨听着黎昕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师父在说些什么啊?”

    “呵呵,没什么,你安分地等着就行了。”

    林晨一时半会儿没再说话,视线锁定在了黎昕身上不肯挪开。黎昕耐着性子忍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问道:“你小子又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师父,你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这句话说完的一瞬间,黎昕暗自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到底还是被问到了啊。黎昕思考了几次,是装作严肃地跟林晨说不要谈这个问题,还是嬉笑着打个哈哈混过去,但他一连想了几个办法都觉得不太妥当,索性沉默了,让林晨继续说下去。

    林晨见师父不回答自己,也显得有些犹豫,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师父,你既然这么厉害,能不能教教我?让我和你一样厉害。”

    黎昕:“……为什么?”

    林晨:“先前在树林里被陈亮他们追上的时候,我都以为自己和小白要完蛋了。我很难过,但也很愤怒,为什么这些坏蛋做了那么多坏事还能好好地活着,为什么我想要反抗这种不公平却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还好最后师父及时赶到了,一个人就把那些家伙全部干掉。当时我在一旁看着,我心想师父好帅啊,那么厉害,根本就不怕陈亮他们。

    “我就想呀,这一切,是不是因为我太弱小了。如果我能和师父一样厉害,那样以后我就不怕这种情况发生了。我在一开始就不会让翠花被抓走;我就可以一个人面对那些匪徒还不落下风。师父你想啊,世界上不只有我们所在的这一座山,世界是很大的,那么,像陈亮这样的家伙又有多少呢?又有多少人像李二娘一样被欺负了却只能忍气吞声的?有多少不公平的事情正在发生?有多少人受了委屈却不敢反抗?

    “所以师父,你就教教我吧。我真的想像你那样厉害。”

    闻言,黎昕久久地沉默着,半天才挤出一句:“……我教不了你。”

    林晨一愣:“为什么?”

    黎昕摇着头:“教不了就是教不了。”

    说完这句,黎昕竟然难得闭上了嘴,不愿再开口了。林晨又恳求了几次,可黎昕就是一言不发,气得林晨“哼”地扭过了头。

    谈话就此中断了,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能听见的只有“哒哒”的马蹄声。黎昕看着林晨将头扭到一边,暗自叹了一口气:“林晨,你不用跟我学什么。你是一个很勇敢的孩子,对于他人所遭受的不公敢于挺身而出,就凭这一点,你就已经很强大了。弱小与否,从来都不是靠武力值判断的……你真的很强了。”

    这一番话并没有打消林晨的怨气,他只是闷声道:“你不教我就算了,我和小白回去自己练!你说是吧,小白?小白?”

    林晨突然想起,白荻竹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是睡着了?他回头看去,白荻竹的眼睛已经闭了起来,脸被月光照射得有些苍白,似乎没有什么精神。林晨又小声地喊了两遍他的名字,白荻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嗯?怎么了林晨……”

    “小白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有点困……”白荻竹好不容易抬起的眼皮又耷拉下去,声音有气无力。

    “哦哦,那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你靠着我,安心睡一会儿。”

    白荻竹又将头低了下去,整个人几乎完全趴在了林晨背上。林晨刻意放慢了马匹的速度,希望白荻竹能够休息得更安稳一些,只是这时,黎昕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瞒?瞒什么?”

    林晨没听懂师父在说什么,黎昕扫了他一眼:“没说你,我说的是你后面那个小子。”白荻竹没有抬头,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静静地靠着林晨。黎昕再次说道:“若继续装哑巴,我可就真不管你了。”

    话音刚落,只见白荻竹挣扎着抬起头来,靠在林晨的肩膀上,脸色比起先前又苍白了几分。林晨被他糟糕的脸色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夹紧了腿。胯下那匹马以为这是要加快脚步的意思,便匆匆跑了几步,这一跑,马背一颠簸,白荻竹重心不稳,竟直直地朝着地面摔去。关键时刻,还是黎昕伸手,一把将他抱住。

    “小白,你没事吧?”林晨这时也看出情况不对了,焦急道。

    “这像没事的样子吗?”黎昕翻了个白眼。此时的白荻竹显得无比虚弱,眼睛半睁着,身体冰凉。黎昕面无表情地说:“你再装哑巴,我就直接把你丢在这里了。”

    见白荻竹还是不说话,黎昕骂了一声:“真是块木头,这么硬。”说罢,也不顾白荻竹反对,一把将他翻了过来。林晨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白荻竹的衣服上沾满了血液,林晨原先一直以为那些是陈亮一伙儿人的,但现在看来,显然是自己想错了。白荻竹的背上插着几只箭矢,箭矢牢牢地砌在了他的皮肉当中,伤口极深,鲜血从裂隙中缓缓流出,将他背后的衣服全部染红。说是箭矢其实有些不太准确,因为箭身早已不知去向,只有断裂的箭头还残留在他的皮肉中。

    黎昕无奈地叹道:“自己弄不出来,还将箭身给弄断了。唉,何必呢?你们这些小屁孩就是犟得很,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喜欢把事藏在心里,这个年纪有什么好装深沉的?”

    黎昕还能淡定下来吐槽,可林晨淡定不了啊,从看到伤口的第一眼便急了:“怎么会这样……对了,小白一直在我后面。我就说陈亮他们怎么可能一箭都射不中,原来全是小白挡住了!小白你为什么都不说一声啊,呜呜……师父,求你救救小白,求你了。小白你别死,你别死啊小白!你睁眼看看我!”

    林晨越说越急,声音中已经有了几分哭腔。黎昕被吵得头疼,耐着性子说道:“好好好,我救我救,你别再闹腾了。这样,咱俩换匹马,我先带他回去给他上药,你慢慢回来。”

    林晨哭得昏天黑地,什么话也说不出。黎昕才懒得等他答复,快速地交换了一下马匹,道:“你应该认得路吧?我先回去了,再耽误下去,你的小白可就真的要小命不保了。唉,一天天的就会使唤我,我还饿着肚子呢……驾!”

    黎昕骑着马一溜烟地跑远了,留下林晨还在原地哭个没完,不断地抚摸着胯下马匹的鬃毛:“马、马儿,好马,骏马,咱们快回去,我还想见小白最后一面呢。喂,走啊,走啊!”

    或许是觉得林晨这个小不点好欺负,或许是它又觉得饿了,胯下的这匹老马直接无视了林晨的命令,走到路边开始嚼起了青草。林晨“哇”一声又哭了出来,对着它的脖子拍打个不停:“你快走,你快走啊!别吃了你个臭马,你走啊呜呜呜……”

    ……

    另一边,黎昕快马加鞭,以最快速度到达了村庄里,但他没有停下,而是骑着马直奔山上的木屋而去。村民们正在为重新团圆的李二娘一家道喜呢,都聚在村中间说个没完,此时见到黎昕回来都不由得高兴地叫道:“哟,咱们的英雄回来啦!不留下来喝两杯……”

    “让开,别烦我!”

    黎昕来得快去得更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黎昕便骑着马跑远了,扬起了大片的尘沙作为答复。

    众人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人群中的狗剩突然反应过来,两手在空中挥舞着,大喊道:“哎,我的马,那是我的马啊!还我的马!”

    黎昕来到木屋外,抱着白荻竹纵身跃下马背。白荻竹已经很久没动静了,先前被他横放在马背上,几次都要滑落下来。他将白荻竹放在了床上,撕开了他的衣服。白荻竹后背上沾满了血液,此时都已经干涸,暗红色的斑驳血迹弥漫成一大片,再配上他瘦小的身躯,显得尤为可怜。

    但黎昕可没有时间可怜他。他找出一些草药,研磨好后放在一旁,准备给白荻竹上药。将箭矢从白荻竹身体里取出来时有些困难。那些箭头插得极深,牢牢勾住了皮肉,甚至有几根刺进了骨骼的缝隙当中,再加上已经凝固的鲜血,实在是有些不好下手。

    黎昕将箭头每取出来一处便敷上一些止血的草药,等到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完毕时,黎昕长出一口气,刚想说结束时,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白荻竹,已经很久没有动弹过一下了。

    “白荻竹?喂,白小子,还活着吗?说句话。”

    黎昕皱着眉叫了他几声,却没有听不见答复。他将手放到白荻竹的鼻下试探着呼吸,又将手指搭上了白荻竹的脖颈处,但他不管怎样试,眼前这具瘦小的身躯都没有任何的回应,能感受到的,只有白荻竹渐凉的体温。

    黎昕长叹一口气,在床边坐下,苦恼地挠着脑袋:“完了,白忙活了。”他回头看了两眼白荻竹毫无生气的躯体,仰天发出了一声长叹L“啧,一会那小子回来又不知道要哭上多久,想想都烦死了。而且这家伙放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啊,毕竟是睡觉的地方。挖坑这种事叫那小子做也不太好,他都这么伤心了……唉,说到底还得我自己来。真累,真累!”

    黎昕嘟哝着站起身,将白荻竹身上的草药拍掉,准备给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随便挖个坑给埋了。但突然,他发现有哪里不对劲。

    这伤口怎么……

    他越看越觉奇怪,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咧起,眼中也有了几分奇异的光彩。他慢慢伸出一只手准备去抚摸那些伤口,就在即将接触到的瞬间,却停在了半空。

    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白荻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此时将手搭在黎昕的手腕上不让他再靠近,一双清澈的眸子冷冷地注视着他。黎昕微笑着退后两步,收回了手,白荻竹立马翻身坐起,捡起满是血污的残破衣服披在了身上,靠着墙壁,警惕地看着他。而黎昕只是站在原地,笑着看向白荻竹,只是那笑容逐渐失去了友善的意味,反而变得恐怖起来。

    黎昕脸上的微笑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白荻竹,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眼里那道奇异的光彩也越来越亮!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当初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有问题,果然是我想得那样。但你别怕,别怕,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黎昕慢慢走近了。白荻竹一言不发,抓过放在桌上割肉用的小刀,将刀尖朝向黎昕的手掌。黎昕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尖,笑道:“这么凶吗?我倒是不怎么介意。不过你这个秘密,林晨都没有发现吧?这样好吗,你不准备跟他说吗?”

    白荻竹沉默着,冷冷地看着他。黎昕像是被打开了话闸子,一反平日慵懒的模样,十指在空中舞动着,配上他的表情以及循循善诱的语气,显得诡异十足。

    “所以,平日里的那副乖巧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是吗?现在才是你的本性?”

    “林晨知道你有这样的一面吗?他或许想象不到你也能做出这样的表情吧?你还真是很会伪装啊。”

    白荻竹手中的刀依旧举着不放,嘴里平静地吐出一个字:“滚。”

    黎昕轻笑两声,慢慢向他靠近:“别害怕嘛,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黎昕像是没看到那把小刀一般,向白荻竹不断靠近,一直走到了他的身前,却还是没有停下脚步,整个人似乎要压到白荻竹的身上一般。白荻竹默默将刀尖对准了黎昕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笑脸越靠越近。他已经用力握住了刀柄,另一只手也放在了小刀的尾部,准备着致命一击。

    三步,两步,一步……

    白荻竹全身骤然绷紧,就在他要将小刀刺出的一瞬间!

    一只手掌搭在了他的头顶,轻柔地抚摸着。

    黎昕将额头与白荻竹相抵。他直直地注视着白荻竹的双眼,轻声说道:“我带你去看个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