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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风沙刮地塞云愁

    贾二一行人一去便是三日。

    赵维青要做的功课不少,没有李进要求,他自己也想着利用这段时间,让自己完全适应。

    身体记忆不可能一直保持着。

    后世练功有句经常被师傅们挂在嘴边的的话: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对手知道,三天不练观众知道。歌舞戏曲是这样,战场功夫更需要勤加演练。

    每天晨起先跟着李进练枪射箭,中途习一趟刀术,然后回去蓦字帖。

    枪法练得越来越纯熟,刀术也有些底子,容易上手。

    李进教他一套家传的单刀套路,据说是唐朝名将李嗣业自创的刀法。

    本来另有一套长柄刀术,不过李进自己不擅使,手边也没有长刀可用,只能用竹刀教给他,由赵维青自己琢磨。

    赵维青用刀很有天赋,练了几天,已能同李进的长枪对上几个回合。

    他射击天赋最高,除了身体限制气力不足,只论准头已经不在李进之下。到了他们这个境地,准头已经不那么重要,真正靠的是反应和脑子。

    可能是因为身体太年轻的缘故,赵维青觉得自己最近动脑子越来越少,做事比以往冲动很多。可能算不得好事,不过在赵维青看来,也算不得坏事。

    他没有空去操心自己的变化,出没在附近山匪,成了他和李进眼前最忧虑的事。

    李进派人到山外的镇子里,把山匪出没一事告了当地里正。

    里正虽然重视,却也无可奈何。镇里只有十几个民壮,百里外的桐城县才有兵丁,也不过是守城的两都厢军两百来人,剩余便是官衙弓手和民壮,都济不上大用。

    真正驻兵的,要到更远的州城。远水解不了近渴,等一层层报上去,恐怕要等到年后了。

    赵维青和李进心中对宋军的期待值都不高,可站在村民的角度,如果官军不来,这村子随时可能再次遭到山匪的劫掠。单靠他们几个人的力量,正面根本抵不住大批训练有素的正卒冲杀。

    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进山剿匪的官兵,或许山匪出现后,也会有官军跟过来。

    这几天,村中青壮每隔两个时辰,要换一批人去监视左近大小道路。然后既没有看见山匪踪影,也迟迟不见村人期盼的官军出现。

    跟李进商量了许久,如今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有一边派出人手去找到官兵,一边准备防御设施,护着村子周全。

    村子依山靠林,地势高低不说,各家各户也是依山而建,稀稀落落地分布在半山间。平原上的村寨能够竖起寨墙御敌,山村这地形,根本建不起一道完整的墙来。

    李进斟酌之后,让村中青壮,在村前百米外的山口处,开始凿石堆垒,把本来狭窄的的山口又往里填塞,只留下一段丈余宽的隘口。

    两边的山体不高,也不是特别陡峭,村中有手艺的老匠人,把向外的一面凿得尽量陡峭,又用毛竹修成尖刺,倒插在山石之中。

    再往外的山岭就没有办法了,只能派青壮守在山上,又埋设大量猎兽陷阱,砍下碗口粗的大竹,削尖以后堆在山坡上,以防山匪直接从山林中穿过来。

    好在此时正是盛夏,山中刺藤荆刺遍地,山匪很难轻易通过。

    后山还有两条小路,都是依山临崖的羊肠道。只要派几个人持着竹竿站在小路末端,对面就难有人通过。

    时间紧迫,容不得把一切设施做得严密紧固,只要山匪不能一拥而入就足矣。

    赵维青另外还请村民又砍来几百根寸许粗细的毛竹,砍去梢叶,削成尖刺,再让妇人们一一打磨锋利。

    李进以为他要做竹矛,但看他留着竹尾,并且在竹尾上开了三条长缝,既不像长矛也不像投枪。他拿了一支在手里端详着,掩饰不住好奇地问赵维青:“这竹矛如何用法?”

    “这叫竹长镖,和梭枪一般用法。”

    赵维青随便掂起一支竹矛,掌心向上,五指抓握在矛前中一段,原地抬起右腿,轻巧一个弹跳后落地蹬腿成满弓,腰腹猛地发力,便向这支竹矛向前方空中投了出去。

    竹矛在空中划过,竹尾明显地反复震颤摆动,飞行十几丈后,一头扎入不远处的山林。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周围的山民不知所以,只以为跟他们平常狩猎用的投矛相似,只是距离更远,当即爆发出一阵喝彩。

    李进眼睛发亮,亲自跑了过去,过会儿才拖着竹矛回来,矛尖已经崩裂,上面附带着明显的土痕。

    “约摸三十余步,能破土三寸。”

    摸着竹矛,李进像是立刻增添了信心,这几天来因为愁虑村民伤亡而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不少。

    竹长镖并不算什么犀利武器,在战阵中或许有些用处,但对于手中有强弩的官军来讲,算不得神兵利器。但它胜在材料易得,性价比极高。

    整根的竹枪投出去,因为重心不稳,很容易飞偏。切出三尾分叉,就如同长杆羽箭,射程可以翻倍。

    最重要的是,它尤为适合当前山村地形。

    山口前的这段路,中间高而两边低洼,从山林中出来,到山口间有一处开阔地。

    原本这片开阔地对山口并不利,容易让山匪集结起来冲击山隘。

    李进也想着用竹矛从两边高处往空地上投射,可惜中间尚有一段距离,猎户们习惯用的投矛距离也不过十几步,只能勉强投到空地边缘。

    他只好另做打算,预备让几个能射的猎手尽量能够射伤敌人。但村中用的都是猎弓,也缺少铁箭。最后真正倚仗的,其实只有他和赵维青的两张硬弓和几壶铁箭。

    也考虑过火攻,只需要在山口前准备大量干柴和松油,便能燃起大火。但山口处空阔,火攻只能烧到山口内,敌人随时能够逃走,难以造成大量杀伤。

    现在有了射程增倍的竹长镖,防御难度大为降低,李进守御村寨的信心立时大增。

    试想,如果山匪们集中在山口前空地,几十个青壮山民们站到两旁的山坡上,一轮又一轮地投出这样的长矛。不用太多,只需要五轮,山前空地就能被基本覆盖。

    一时间,全村老少齐上阵,轮番劳作,先捆扎了一座厚重的竹栅门,把山口留留下的缝隙堵住。同时也制作了大量的竹长镖,青壮们每天都要进行大量的投射练习。

    赵维青还有些好奇,为什么山口不干脆就留下尺余宽?这样山匪更难攻破。偏偏要扎个丈宽的山门,稍有破损,这么宽的山口瞬间就能涌进数十人。

    李进跟他解释,如果只留下窄道,甚至完全填了山口,此处也就没有了道路,山匪们就会从两边的山坡上另寻道路。

    那里虽然难行,但总是能够上山。等山匪们分散上山,他们反而无法集中防御,更容易被两面夹攻。

    留个大门,敌人下意识得就会选择看起来最容易集中兵力通过的地方进攻。

    围三阙一的兵家谋略大家都懂,但每每奏效,其实都是心理博弈。

    村民调配,李进和赵维青没有过多参与。由贾家族老和其他两位有声望的老人一起,根据李进的要求分配人手和物资。

    在此地,贾二所在的贾家人丁最多。

    贾家是个小宗族,在庐州传承上十几代,形成一个贾姓村落。村子近千口都属贾氏上下。十八年前周军攻唐,村中青壮多半被征走。江南军溃败后,贾氏族中征走的民夫逃回来一部分,因为担心再受战乱牵连,由此阖村便踏上了逃乡之路。

    逃亡的路自然是颠沛流离,哪怕没有逃灾荒时的饥渴羸弱,但终究拖家带口,免不了病疫疲顿。偌大一个村庄,到最后分散失离,其中近两百口人同附近几个村落的乡邻,一起漂泊到山中,然后慢慢定居下来。

    其余村民,也基本上是贾家村子附近的乡邻,有几十口的大家,也有几口人的小户。

    这么多年下来,大家已经习惯把这座村子当成了家乡。虽然过得清苦,好在山中受战乱灾荒影响甚小,过得日子还算安定。

    现在突然莫名其妙地又要遇到战乱,而且山匪们直接就冲着村子而来,这难免让全村上下人心惶惶。

    如果不是这几年李进在村中威望隆重,村民都信服他,少不得又要有许多人离村逃难。

    但是越是如此,李进的心理负担就越重。村民相信他没有离开,他就必须要保证村民们的安全。

    他时常会站在山口外的坡地上,对着树林沉思。

    赵维青在村前抬头就能望见他,也不过去打扰,自己忙着指挥几个村民搓荆条,制作排刺。

    排刺,又叫钉排。电视上经常可以看到山民们用它制作机关,上面排满了尖锐的竹刺,份量极重。被它正面扫中,基本上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这些排刺一部分安在山口内,山匪冲破山口后,从山口往村口的路上,就要面对这种从树上放下来的排刺。配合陷阱,杀伤力极强。

    其他排刺装到两边山上平缓的地方,迟滞山匪速度。

    又过一日,傍晚时分,贾二带着出山的猎户们回来了。

    他们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们遇到了搜山的官兵哨探,把部分山匪出现在这一带的消息报了上去,并且还留了一人做向导。不出意外,一两天内应该会有一支官兵会向这边来。

    但他们在归来的山路上,发现了山匪的行迹。他们走的是山民们不常走的小路,没有和山匪正面相遇,略略估计,这群山匪跟上次遇到的人数相当,可能还要更多。

    从路程来看,他们今夜就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