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两小无猜
吕太白知道是时候离开了，而且他的肚子早就饿得厉害。况且，再耽下去，恐怕还有比肚子饿更倒霉的事情发生。
但是眼望着小夕湖边的灼灼桃花，春风微凉，他有些恍惚。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应红。”
耳畔咭儿一笑，如初春嫩莺，春水流泉般消融了他早已为时不多的遐思。
“太白哥哥，你这又吟的是什么歪诗？你……你再吟这样的诗，人家……人家可再也不敢理你了。”
吕太白循声转头，只见一盈盈少女，低眉垂手，粉面嫣红。她年方十三四岁，却已显露出一股弱质倾城的风采。
她头发盘成两只尖尖小角，低眉抬首间仿佛两尖随风菡萏。身着雅黄叠文重锦褙子，掩映着浅粉罗纱长裙。在湖光桃色之下，别有一种清新自然。或许也因着她，这座充满市井俗气的商业集镇也清新明亮了起来。
望着她脸上阳光映照出的淡淡绒毛，鼻间随风萦绕着一股藕荷般的清香。吕太白有些发呆。
少女抬眼瞅了瞅，小脚一跺：“人家是来找你听故事的。你……你不讲的话，我就走了！”
“啊？”吕太白这才回过神来，不禁纳闷今天是怎么了，对这么个小丫头片子都能有感觉？自嘲一笑，不再看她，“今天没故事，你走吧！”
少女柳眉一拧，撅嘴朝他重重一哼，转身向她家沿大道而开的朱红大门走去。吕太白松了一口气。
但她只是走了几步，又跺了跺脚，握紧粉白的小拳头回头走到了吕太白身边。
吕太白心中一凛，有些怕这丫头突然撒泼，到时候可难收场了，心虚地偷瞄她一眼。却见她眉眼间没什么怒气，倒有些心疼神色，掏出怀中的手绢朝自己脸边的淤青轻轻揩了两下。
“太白哥哥，到底是谁在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去叫爹爹教训他。”
轻柔动听的嗓音化作春风，拂过了吕太白的心。
他无奈一叹：“你不是要听故事吗？我知道今天不给你讲，你就要缠着我。算了，算了。跟你玩老是吃亏，今天就白送你一个故事吧！”
少女直起身来，揪了揪手绢，撅嘴道：“我当然记得咱们的约定，每次我能出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你给我讲故事。可是我今天确实没有机会进我家厨房，好不容易才偷跑出来，还差点被福旺抓到。”她举起两根手指，“我保证！下次一定双倍给你带好多好多好吃的！”
吕太白翻个白眼，大姐，你三五天才出来一次，等你下次出来，小爷早饿死了。但是看着她雀跃的神情，又不忍心扫了她的兴。
“好吧，”他指了指少女刚才坐过的树枝，“你坐我旁边，我要开讲了。”
伴着湖畔的桃花色的软风，以及市集热闹的吆喝声，少年和少女并肩坐在横斜出的老树枝上，双腿晃荡着开始讲起了不怎么精彩的故事。
“西京长安的坊市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出现了一个乞丐。”
“嘿嘿！乞丐有什么好奇怪的？太白哥哥，你是不是说的就是你？”阳光在少女白皙的面庞上滑落，映衬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吕太白眼珠一转，促狭地笑：“咦？你今天怎么变聪明了？”
“人家本来就很聪明的好不好？”
“原来分不清东南西北是聪明啊！”
“讨厌！”湖中少女的倒影小拳连连捶了几下旁边身着破烂而宽大麻衣的清秀少年，少年则用力点了下少女的额头。
“快讲快讲，为什么乞丐出现是怪事！”少女连连挥舞粉拳，看见水面自己张牙舞爪的倒影，面上一红。为什么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顾形象？
“这个乞丐火烧不死，水浇不透，而且啊，长得还英俊潇洒！”
“切，世上哪有这样的乞丐。”
“怎么没有！”
“就是没有！”
“你身边不就坐着一个吗？”
“哈哈哈，太白哥哥真不害臊！”话虽这么说，她却偷偷瞄着身边的少年。虽然他衣着破烂，却面庞清秀，有一种桃花的清新。
“这还不是最怪的呢！最怪的是，这个乞丐和一个大家闺秀在一片桃林邂逅。男的玉树临风，女的温柔美丽，俩人一来二去，一见钟情，生死相托，海誓山盟，结为夫妇。”
“呀！太白哥哥说的是什么歪故事！好难为情！”少女假装捂住耳朵，实在在掩盖她娇羞的小脸，一颗心砰砰乱跳。他方才说乞丐是他，又是什么桃林，什么闺秀，这不是调戏人家吗？
“哎呀，你捂什么耳朵？还没说完呢！可是好景不长，有一日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阵暴雨过后，那大家闺秀便不见了踪影。乞丐四处寻找，只在桃林里发现了一只贝壳。”
“啊？那可怎么办？”
“乞丐拿着贝壳来到集市，想找卦师占卜，可是一连找了三个，他们一见贝壳便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乞丐失魂落魄，觉得娘子不见了，自己也不想独活。”
“世间的男子真有这般深情的么？”少女眼望平湖，悠悠问道。
“或许有吧，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道理的。”吕太白是凑在她耳边小声说的。
少女耳朵一痒，直接痒到了心里，心跳更如鹿撞，连忙问：“那后来呢？”
“后来，乞丐死之前忽然做了一梦，梦中妻子告诉他自己不是人类，而是东海的龙女，那只贝壳其实不是贝壳而是龙鳞。她叮嘱他好好活着，此生无缘，来生再会。”
“啊？龙女为什么要离开啊？”
“乞丐也想这么问啊！于是他翻山越岭，花了五年时间，踏遍万里山河，终于来到了东海边。他日日对着那片龙鳞倾诉相思，此刻终于将那龙鳞扔进了大海。不一会，大海波涛汹涌，一条巨龙盘旋而上，怒斥乞丐，一个穷酸也想染指龙女。并警告他速速离去，否则定要他小命。”
“那……那乞丐走了吗？”少女紧张地揪住吕太白破损的袖子，“可是他不走会死的！我想那龙女必定不希望他以身犯险，可是如果知道他为了自己勇闯东海会很开心。”
“那你希望他走吗？”
“我希望他能带走龙女。”
“那你得送他一件宝贝。”
见吕太白忽然将手伸到自己的发髻上，少女羞道：“什……什么？”
吕太白假装在她头发折了一下，空手在她眼前一拈，将一枝桃花变了出来。
少女惊奇地拍掌。
“你亲它一下，那乞丐就有了力量。”
少女声如蚊蚋：“讨厌。”还是轻轻地用嘴唇沾了一下桃花。
“那乞丐一怒之下，以这丛桃花引来熊熊天火，将那东海煎了个干净。救出了被困的龙女，两人从此逍遥而去，再不分离。”
说罢，吕太白将手中桃花扔向湖中，少女阻止不及，撅起了嘴，有些生气。
他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手，一搓，那丛桃花又变了出来。
少女抢过：“你就知道戏弄人家！”
“这可是被你祝福过的姻缘桃花，你可得保护好了！”
听他又说的不像话了，少女转过身不理他，手中却紧紧攥着桃枝。
她喃喃道：“那乞丐是神仙吧！做乞丐必定是觉得好玩。”
吕太白苦笑一下。
这世上，有谁是自愿做乞丐的吗？
他也当然不愿意，更何况他还有着现代人的价值观。不过，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这个世界上的人，还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没有了来此之前的有关于另一个自己的记忆。
也不知道此世来自哪里。
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五岁了，是在深山里的鹿窝里。
可以说，是灵鹿将他喂养到五岁，有了自我的意识。
而关于此世的，仅有一些模模糊糊的面孔，以及胸前佩戴的一块篆刻有“吕”字的黄玉。
他只是觉得太白很好听，就叫自己吕太白了。
此后，便是十年的行乞生涯。
“做乞丐有什么好玩。其实，我不知道我是谁，来自哪，才流落街头。要是真能成仙就好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情绪有些低落，少女伸出小手，颤颤巍巍的羞涩中，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太白哥哥，不用担心，总会知道的。”
“诗含！”
温和而又不失威严的女声响起，惊得吕太白一激灵。
少女的手急急抽了回去，就像悄悄流过的温水，只余微温，了然无痕。
她红着脸急急看了一眼吕太白，然后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跳下树枝。
“娘亲！我……你发现了？”少女背着手，藏起桃枝，手指慌乱搅动着，一步一步向那女声来处扭去。
“采莲那个笨丫头怎么能瞒得住为娘呢？”
吕太白循声望去，只见说话者是一身着淡紫宫装的妇人，复杂而高贵的发髻上遍满珠翠，阳光下熠熠生辉，面上不怒而威，望向少女时却满眼慈爱，偶尔以眼角扫来时却透着股藐视和鄙夷。
其左手由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婢扶着。
周围簇拥了一圈身材高大的家奴。
前面几个家奴早已迎向少女，拥着她走到母亲身边。
她撅了撅嘴：“在我的园子里太无聊了。”
妇人将她搂过，上下细细打量，仿佛生怕她哪里受到什么伤害，嘴上却很慈祥：“那也应该和为娘说一声啊！这么大个府邸，你突然不见了，可知道大家多么着急？”
少女拉着妇人的手，摇摆撒娇：“可是人家前几次出来都没什么事啊！太白哥哥对我很好，还给我讲以前没听过的故事呢！”
“好好好，答应娘亲，下次出来一定要先告诉我，好吗？”妇人攥紧少女的小手，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拉入了府门。在将入大门的一刻，她回头冷冷地看了吕太白一眼，向家奴们挥了挥手。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沉重的大门吱呀响动，重重合上的一瞬间，吕太白极速从树上蹿到了邻近的巷子里，狸猫般轻盈迅捷。
留在府外的家奴们也迈开大步，狂奔而来。
吕太白在简陋的巷道中穿行，希望能有个时间差来找藏身之处。却听到身后踢踢踏踏的跑步声越来越近。
拐过后一条土巷，刻不容缓之间，他翻身越过一道矮墙，闯入一户人家的院子，然后迅速从另一边的土墙上翻了出去。
俯身急急前奔出一段距离后，才听到那户人家的狺狺犬吠。
他暗道一声“该死”，喘息中急向东折，进了一片竹林，随后钻进了一丛灌木中。
刚喘几口气，便听见脚步踏碎沉积落叶的声音响起。
“侯怀镇就这么点地方，他跑不到哪里去。”
“小杂种跑得倒是很快，要不是那只狗叫，还险些让他糊弄了。”
“不会有错了，他必定在这林子里。”
“夫人有令，格杀勿论，实在不行，就放火烧林！东边距离大路有两丈高的落差，我不信他敢跳。”
奴仆们叫嚣着，渐渐向林子深处搜索，声音距离吕太白藏身之处渐渐远了。
他听到这伙人要杀了自己，手脚都有些抖，想要冒头看看四周，却鼓不起勇气来。
一时间，微风吹动竹竿，鸟兽声响，天光完全隐没于奔涌的流云之中。原本清幽的竹林在他感觉中却如同妖域，所有声音都成了未知鬼怪的低语。
仿佛自己一举一动都能引起这方天地的激烈反应与排斥。
汗水沿着脸颊，“啪”地滴落枯叶，吕太白一震。
此时他已经悔青了肠子，就不该招惹那姑娘，骗她给自己弄吃的。这下可好，饿着肚子，没准还要把小命搭上。
由于冷汗淋淋，微风一吹，却仿似阴风阵阵，一物突然抵在背上，“啊”的一声轻呼，他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良久，他才敢转头，发现不过是一根横生的枝桠，溜圆的眼睛瞪了一会，才吞下两大口唾沫。
回过头时，却见眼前灌木丛被两只大手分开，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但是眼望着小夕湖边的灼灼桃花，春风微凉，他有些恍惚。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应红。”
耳畔咭儿一笑，如初春嫩莺，春水流泉般消融了他早已为时不多的遐思。
“太白哥哥，你这又吟的是什么歪诗？你……你再吟这样的诗，人家……人家可再也不敢理你了。”
吕太白循声转头，只见一盈盈少女，低眉垂手，粉面嫣红。她年方十三四岁，却已显露出一股弱质倾城的风采。
她头发盘成两只尖尖小角，低眉抬首间仿佛两尖随风菡萏。身着雅黄叠文重锦褙子，掩映着浅粉罗纱长裙。在湖光桃色之下，别有一种清新自然。或许也因着她，这座充满市井俗气的商业集镇也清新明亮了起来。
望着她脸上阳光映照出的淡淡绒毛，鼻间随风萦绕着一股藕荷般的清香。吕太白有些发呆。
少女抬眼瞅了瞅，小脚一跺：“人家是来找你听故事的。你……你不讲的话，我就走了！”
“啊？”吕太白这才回过神来，不禁纳闷今天是怎么了，对这么个小丫头片子都能有感觉？自嘲一笑，不再看她，“今天没故事，你走吧！”
少女柳眉一拧，撅嘴朝他重重一哼，转身向她家沿大道而开的朱红大门走去。吕太白松了一口气。
但她只是走了几步，又跺了跺脚，握紧粉白的小拳头回头走到了吕太白身边。
吕太白心中一凛，有些怕这丫头突然撒泼，到时候可难收场了，心虚地偷瞄她一眼。却见她眉眼间没什么怒气，倒有些心疼神色，掏出怀中的手绢朝自己脸边的淤青轻轻揩了两下。
“太白哥哥，到底是谁在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去叫爹爹教训他。”
轻柔动听的嗓音化作春风，拂过了吕太白的心。
他无奈一叹：“你不是要听故事吗？我知道今天不给你讲，你就要缠着我。算了，算了。跟你玩老是吃亏，今天就白送你一个故事吧！”
少女直起身来，揪了揪手绢，撅嘴道：“我当然记得咱们的约定，每次我能出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你给我讲故事。可是我今天确实没有机会进我家厨房，好不容易才偷跑出来，还差点被福旺抓到。”她举起两根手指，“我保证！下次一定双倍给你带好多好多好吃的！”
吕太白翻个白眼，大姐，你三五天才出来一次，等你下次出来，小爷早饿死了。但是看着她雀跃的神情，又不忍心扫了她的兴。
“好吧，”他指了指少女刚才坐过的树枝，“你坐我旁边，我要开讲了。”
伴着湖畔的桃花色的软风，以及市集热闹的吆喝声，少年和少女并肩坐在横斜出的老树枝上，双腿晃荡着开始讲起了不怎么精彩的故事。
“西京长安的坊市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出现了一个乞丐。”
“嘿嘿！乞丐有什么好奇怪的？太白哥哥，你是不是说的就是你？”阳光在少女白皙的面庞上滑落，映衬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吕太白眼珠一转，促狭地笑：“咦？你今天怎么变聪明了？”
“人家本来就很聪明的好不好？”
“原来分不清东南西北是聪明啊！”
“讨厌！”湖中少女的倒影小拳连连捶了几下旁边身着破烂而宽大麻衣的清秀少年，少年则用力点了下少女的额头。
“快讲快讲，为什么乞丐出现是怪事！”少女连连挥舞粉拳，看见水面自己张牙舞爪的倒影，面上一红。为什么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顾形象？
“这个乞丐火烧不死，水浇不透，而且啊，长得还英俊潇洒！”
“切，世上哪有这样的乞丐。”
“怎么没有！”
“就是没有！”
“你身边不就坐着一个吗？”
“哈哈哈，太白哥哥真不害臊！”话虽这么说，她却偷偷瞄着身边的少年。虽然他衣着破烂，却面庞清秀，有一种桃花的清新。
“这还不是最怪的呢！最怪的是，这个乞丐和一个大家闺秀在一片桃林邂逅。男的玉树临风，女的温柔美丽，俩人一来二去，一见钟情，生死相托，海誓山盟，结为夫妇。”
“呀！太白哥哥说的是什么歪故事！好难为情！”少女假装捂住耳朵，实在在掩盖她娇羞的小脸，一颗心砰砰乱跳。他方才说乞丐是他，又是什么桃林，什么闺秀，这不是调戏人家吗？
“哎呀，你捂什么耳朵？还没说完呢！可是好景不长，有一日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阵暴雨过后，那大家闺秀便不见了踪影。乞丐四处寻找，只在桃林里发现了一只贝壳。”
“啊？那可怎么办？”
“乞丐拿着贝壳来到集市，想找卦师占卜，可是一连找了三个，他们一见贝壳便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乞丐失魂落魄，觉得娘子不见了，自己也不想独活。”
“世间的男子真有这般深情的么？”少女眼望平湖，悠悠问道。
“或许有吧，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道理的。”吕太白是凑在她耳边小声说的。
少女耳朵一痒，直接痒到了心里，心跳更如鹿撞，连忙问：“那后来呢？”
“后来，乞丐死之前忽然做了一梦，梦中妻子告诉他自己不是人类，而是东海的龙女，那只贝壳其实不是贝壳而是龙鳞。她叮嘱他好好活着，此生无缘，来生再会。”
“啊？龙女为什么要离开啊？”
“乞丐也想这么问啊！于是他翻山越岭，花了五年时间，踏遍万里山河，终于来到了东海边。他日日对着那片龙鳞倾诉相思，此刻终于将那龙鳞扔进了大海。不一会，大海波涛汹涌，一条巨龙盘旋而上，怒斥乞丐，一个穷酸也想染指龙女。并警告他速速离去，否则定要他小命。”
“那……那乞丐走了吗？”少女紧张地揪住吕太白破损的袖子，“可是他不走会死的！我想那龙女必定不希望他以身犯险，可是如果知道他为了自己勇闯东海会很开心。”
“那你希望他走吗？”
“我希望他能带走龙女。”
“那你得送他一件宝贝。”
见吕太白忽然将手伸到自己的发髻上，少女羞道：“什……什么？”
吕太白假装在她头发折了一下，空手在她眼前一拈，将一枝桃花变了出来。
少女惊奇地拍掌。
“你亲它一下，那乞丐就有了力量。”
少女声如蚊蚋：“讨厌。”还是轻轻地用嘴唇沾了一下桃花。
“那乞丐一怒之下，以这丛桃花引来熊熊天火，将那东海煎了个干净。救出了被困的龙女，两人从此逍遥而去，再不分离。”
说罢，吕太白将手中桃花扔向湖中，少女阻止不及，撅起了嘴，有些生气。
他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手，一搓，那丛桃花又变了出来。
少女抢过：“你就知道戏弄人家！”
“这可是被你祝福过的姻缘桃花，你可得保护好了！”
听他又说的不像话了，少女转过身不理他，手中却紧紧攥着桃枝。
她喃喃道：“那乞丐是神仙吧！做乞丐必定是觉得好玩。”
吕太白苦笑一下。
这世上，有谁是自愿做乞丐的吗？
他也当然不愿意，更何况他还有着现代人的价值观。不过，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这个世界上的人，还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没有了来此之前的有关于另一个自己的记忆。
也不知道此世来自哪里。
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五岁了，是在深山里的鹿窝里。
可以说，是灵鹿将他喂养到五岁，有了自我的意识。
而关于此世的，仅有一些模模糊糊的面孔，以及胸前佩戴的一块篆刻有“吕”字的黄玉。
他只是觉得太白很好听，就叫自己吕太白了。
此后，便是十年的行乞生涯。
“做乞丐有什么好玩。其实，我不知道我是谁，来自哪，才流落街头。要是真能成仙就好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情绪有些低落，少女伸出小手，颤颤巍巍的羞涩中，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太白哥哥，不用担心，总会知道的。”
“诗含！”
温和而又不失威严的女声响起，惊得吕太白一激灵。
少女的手急急抽了回去，就像悄悄流过的温水，只余微温，了然无痕。
她红着脸急急看了一眼吕太白，然后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跳下树枝。
“娘亲！我……你发现了？”少女背着手，藏起桃枝，手指慌乱搅动着，一步一步向那女声来处扭去。
“采莲那个笨丫头怎么能瞒得住为娘呢？”
吕太白循声望去，只见说话者是一身着淡紫宫装的妇人，复杂而高贵的发髻上遍满珠翠，阳光下熠熠生辉，面上不怒而威，望向少女时却满眼慈爱，偶尔以眼角扫来时却透着股藐视和鄙夷。
其左手由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婢扶着。
周围簇拥了一圈身材高大的家奴。
前面几个家奴早已迎向少女，拥着她走到母亲身边。
她撅了撅嘴：“在我的园子里太无聊了。”
妇人将她搂过，上下细细打量，仿佛生怕她哪里受到什么伤害，嘴上却很慈祥：“那也应该和为娘说一声啊！这么大个府邸，你突然不见了，可知道大家多么着急？”
少女拉着妇人的手，摇摆撒娇：“可是人家前几次出来都没什么事啊！太白哥哥对我很好，还给我讲以前没听过的故事呢！”
“好好好，答应娘亲，下次出来一定要先告诉我，好吗？”妇人攥紧少女的小手，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拉入了府门。在将入大门的一刻，她回头冷冷地看了吕太白一眼，向家奴们挥了挥手。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沉重的大门吱呀响动，重重合上的一瞬间，吕太白极速从树上蹿到了邻近的巷子里，狸猫般轻盈迅捷。
留在府外的家奴们也迈开大步，狂奔而来。
吕太白在简陋的巷道中穿行，希望能有个时间差来找藏身之处。却听到身后踢踢踏踏的跑步声越来越近。
拐过后一条土巷，刻不容缓之间，他翻身越过一道矮墙，闯入一户人家的院子，然后迅速从另一边的土墙上翻了出去。
俯身急急前奔出一段距离后，才听到那户人家的狺狺犬吠。
他暗道一声“该死”，喘息中急向东折，进了一片竹林，随后钻进了一丛灌木中。
刚喘几口气，便听见脚步踏碎沉积落叶的声音响起。
“侯怀镇就这么点地方，他跑不到哪里去。”
“小杂种跑得倒是很快，要不是那只狗叫，还险些让他糊弄了。”
“不会有错了，他必定在这林子里。”
“夫人有令，格杀勿论，实在不行，就放火烧林！东边距离大路有两丈高的落差，我不信他敢跳。”
奴仆们叫嚣着，渐渐向林子深处搜索，声音距离吕太白藏身之处渐渐远了。
他听到这伙人要杀了自己，手脚都有些抖，想要冒头看看四周，却鼓不起勇气来。
一时间，微风吹动竹竿，鸟兽声响，天光完全隐没于奔涌的流云之中。原本清幽的竹林在他感觉中却如同妖域，所有声音都成了未知鬼怪的低语。
仿佛自己一举一动都能引起这方天地的激烈反应与排斥。
汗水沿着脸颊，“啪”地滴落枯叶，吕太白一震。
此时他已经悔青了肠子，就不该招惹那姑娘，骗她给自己弄吃的。这下可好，饿着肚子，没准还要把小命搭上。
由于冷汗淋淋，微风一吹，却仿似阴风阵阵，一物突然抵在背上，“啊”的一声轻呼，他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良久，他才敢转头，发现不过是一根横生的枝桠，溜圆的眼睛瞪了一会，才吞下两大口唾沫。
回过头时，却见眼前灌木丛被两只大手分开，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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