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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闹中取静

    夫妇来到那片废墟,举目四顾。

    “愫儿,你发现了吗?”男子望着地上一角残破的飞檐。

    “这是永真老道的手法,想不到这不起眼的小镇,竟然藏龙卧虎。”女子衣裙飘飘,在那伏地人影三尺外站定,不再往前。

    手中指诀轻引,那人便被抬升三尺浮空。

    “啊!哥哥!”女子忽然惊叫,手中失了法度,那人再次摔落地上,闷闷一哼。

    男子疾步走来,搂住女子肩膀,忙问:“怎么了,愫儿?”

    只见女子手指指着地上那人,有些颤抖,神情仿佛见了可怕的妖魔。

    星辉明月之下,夜色倒也不暗。

    此刻那人已然正躺在地,月光如轻纱般罩在他清秀而略带狰狞的面庞之上。

    男子也是一惊,不由出口道:“霖儿?”但细细打量,只见那人一身破烂麻衣,身形佝偻,也并未有任何修行迹象。

    “不对,他应当不是霖儿。”但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同样的相貌,同样的先天木灵闭锁。

    望着那人,心中也觉诡异,他不得不先安抚妻子:“咱们霖儿还好好在昆仑墟上学艺,怎么会变成一个佝偻的小乞丐?再说了,我们去年上昆仑墟,不是在他身上施了一个护身法诀吗?只要他有危险,咱们便可得到示警。你看这乞丐,在血祭之时必定受了重伤,咱们却毫无反应,必定不是霖儿。”

    女子还是不安道:“但他怎会长得如此相像?”

    “这样吧,我们先帮他安魂稳魄,一会再施展问心术,看看他的经历。”

    “可是,问心术对心神伤害很大。”

    “他一介凡人,自当顺应天命,能让你安心,他也得其所哉。”男子话虽狂妄,女子听了却嫣然一笑。

    她也点头道:“既然哥哥确定他不是我们的霖儿,那就依你。”

    说着,她还是遥遥引起一阵清风,荡开了那人胸口的衣服,见里面空空如也,才呼出口气。

    男子笑道:“那玄黄玉牌早就不知所踪多少年了,十年前霖儿不就找不到了?”

    “总还是要看看才放心。”

    男子点点头,见妻子再无动作,便控起那人,遥遥在他头上百会,天灵处虚点。手法有轻有重,张弛有度,动作如行云流水。

    片刻后,他将那人落在地上,捏了数个法诀,五指成爪,远远虚按在其头顶,低喝一声“开”。

    只见那小乞丐浑身颤抖,凝结血痂的双眼翻白,好像在大力抵抗着什么。

    女子背过身去,虽然知道这是为了霖儿,为了弄清楚这小丐的来历,但还是不忍心看他痛苦的模样。

    “你父母是谁?”男子开门见山地问。

    小丐颤抖着嘴唇,啊啊了一会才努力地挤出两个字:“不……啊……啊……知……”

    男子眉头一皱,接着问:“你是何来历?”

    挣扎半天,小丐扭曲着面庞,从口中挤出:“一……个……乞丐……”

    男子接着道:“你说说经历吧。”

    “在……山里……讨饭……长安……烧房子……洛阳……十年……这里,”他忽然面目狰狞起来,“小孩死……杀……杀……杀仙人!”

    这时两人都松了口气,他说话虽然断断续续,但也大概猜测,这人是从小在山区长大,随后一路行乞,到了这里。至于后面那句什么杀仙人,二人均不以为意。

    就算是个健康的小乞丐,没有机缘巧合也入不了仙道,更别说他现在身心俱创了。

    “仙人是谁?”男子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小丐咬牙切齿:“云中!”

    “是云岫山?”女子有些讶异。

    “三十年前正魔大战,云岫山也是名门大派,剿魔之役中也是出了大力,其老祖掌教相继陨落,门中死伤泰半,惨烈可敬。不想如今竟也偷练血祭之术。”男子放倒乞丐,对妻子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追索!”

    女子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等等。哥哥,你不觉得奇怪么?”

    “什么?”

    “这乞丐少年怎会在血祭阵法中独活?”

    男子指了指坍在地上的那一角飞檐:“想必是永真的防御阵救了他一命。”

    女子却摇了摇头,有些颤声道:“适才我托举他的时候,试探过了,他身上另有一种宝器气息,与永真的堂皇之气大相径庭,倒像是我们的玄黄玉牌。”

    男子也皱起了眉头,遥遥托起乞丐,检视了一番:“倒真是玄黄玉牌的气息,莫非霖儿已经下山?还在此救了这小丐一命?”

    女子面现笑意:“这倒有些像霖儿的性子。见这小丐与自己相像起了玩闹之心,便插手了这件事。我们的儿子,倒有些侠义心肠呢!”忽然又担忧道,“他体内木灵闭锁,无法屏息御气,虽说昆仑墟剑道有独到之处,可他一个娃娃,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愫儿你又关心则乱,我们并未收到示警,说明云岫山等人顾及昆仑墟并未与他为难。”

    女子点点头。

    “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尽早找到云岫山的人,和他们问个究竟,拿回天宝吧。”

    女子看了看那萎顿在地的少年,心头一阵反感。

    这少年与霖儿太过相似,总会让她心惊胆战,生怕霖儿落得与他一样境地。

    况且他是一介凡人,而且还是个乞儿,竟与自己的儿子一般模样,可谓有辱爱子。

    她手中不觉掐了一个诀,就想震碎他的天灵。

    但看着那熟悉的面庞,怎么也下不去手。

    她只能哀叹一声:“冤孽。”

    起心动念,无不是缘。

    修道之人可以百无禁忌,但却得顺天道而行,缘便为天道显化。

    女子起手遥遥虚点,劲风到处,乞丐原本弯曲的脊柱纷纷复位。

    而后她手中荧光一闪,一颗圆丸落在小丐唇上,转瞬消融。

    这也算是为霖儿积德吧!

    她心中暗叹。

    男子静静等着她做完一切,过来握住她的手,说道:“走吧!”

    两人背上仙剑出鞘,一把墨绿若青松,一把剔透若流泉。

    白光闪处,两颗星子重归苍穹。

    自始自终,两人都未实质接触过小乞丐吕太白。

    仙人,不染尘埃,不辱身份。

    侯怀镇三十里处的山岗上。

    云中的身体已经生长出来,面色有些苍白。

    他负手立在崖边,凝望着侯怀镇的那边废墟。

    山风掠来,衣袖飘飘,很有些仙人风范,如果不是那一嘴卷曲不齐的短须煞风景的话。

    “有两股强大的气息去过侯怀镇了!”他忽然说,“我们不能再拖了,此次伤亡惨重,势必要找到六气泠然!既然不在若海老贼的身上,那必定还藏在侯怀镇的某处。”

    然而其他几个死里逃生的人却没有他那么深的修为,即使服食灵丹,一时片刻根本无法复原伤势。

    “云中师兄,你不用管我们了。此宝是我派中兴的希望,我等来此,本就早决死志。我云岫仙祖筚路蓝缕,山门重于性命!”

    “是啊!师兄。你快快前去寻宝!当初此宝现世,洛阳内外百里花木盛开滋长,木属灵力之强当世无匹。我们拼却七十年修为,才从将至大劫的卦象中窥得一点天机。祸兮福倚,这木属灵力正是克制那凶劫的关键!”

    云中却一动不动,皱眉沉思。

    “师兄!当断则断,再说,我等目下形同废人,谁会来加害呢?我们不会有事的!如今神州多地均有天宝现世,即使是一奇花异果,仙家们也争得你死我活。更有诸多小派因此灭绝。更何况是这迄今为止最为强横的六气泠然?我们已占先机,迟一刻则多一分危险!”

    云中总算点了点头:“好,我速去速回!”

    回头想对其他人交代几句,却怔在了当场。

    一男一女不知什么时候就静静立在他的身后,其气息之隐秘,非当世少有的仙家不可修成。

    此刻回头才看到背后有人,云中冷汗瞬间浸透了背心。

    他眼神一动,看见了二人背后的两柄剑。一把松木为柄,色泽淡青;一把水玉为柄,玲珑剔透。

    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腔,即使他再默念静心,也无法平静。

    淞泉剑侣!

    当世第一大剑仙,并列第一剑仙!

    淞泉幽壑的谷主吕东阳与夫人曲怀愫,仅次于昆仑墟的仙家巨擘。

    当年便是这两人联手昆仑墟松擎天一举毁灭魔教总坛,殛杀魔圣夜未收。

    云中连一根手指都不敢动了,生怕引起两人的敌视。

    吕东阳却和煦一笑,率先开口:“在下乃淞泉幽壑的谷主吕东阳,这是内人曲怀愫,我二人漫游至此,却感侯怀镇有异象,因而过来瞧瞧。阁下可否赐告?”

    云中心下更是惴惴,这吕东阳看似客气,夫妻二人却将自己的退路完全封死,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原来是吕谷主贤伉俪,有失远迎!小可是云袖山云中,那几位是在下的师弟,咱们正道自正魔之战以来便同气连枝,二位既然赐问,小可自然知无不言。”

    他咳嗽一声想要走下崖边石台,却听吕东阳道:“此地清风徐来,明月皎皎,实在是好景致,不如就在此叙谈如何?”

    虽然明知是胁迫,但云中还是讪讪地收回了迈出的腿,收拾精神:“说来惭愧,这侯怀镇的异象确实是我云岫山所为。家丑不可外扬,但既然是两位要问,那小可也只好厚着脸皮说一说家丑了,实在我云岫山教徒无方,出了叛徒,那逆贼不仅叛出了师门,还偷走了我门中一木属灵宝。”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了看两人的神情。心想,先把天宝说成是我云岫所有,到时候找到天宝,你们要脸的话也不至于硬抢!

    果然吕东阳眉头皱了皱,曲怀愫则冷哼一声。

    “我门中派人寻访多年,如今才得到消息,知道那奸贼在侯怀镇做起了陶匠。因而,我们过来清理门户。”

    曲怀愫冷冷道:“那你等为何运行血祭之阵?自捣毁魔教总坛后,邪魔功法纷纷销毁,你等是从何处得来?”背后长剑“嗡”然作响。

    云中一惊,连忙否认:“我们绝没有运行血祭之阵!曲剑仙若是不信,大可去方圆向凡人打听当时的景象!我们布的乃是我云岫六绝之一的云海奔流阵!只有奔涌云海,并无半点血光之气!”他装作沉吟,忽然高声,“我想起来了,那奸贼若海与我们周旋时曾大肆屠杀凡人,吸取精血!曲剑仙所说的血祭之阵,想必是这贼子所为!此贼虽然狡猾凶戾,但天资极高,又醉心于旁门左道之术,血祭之术,他想必是会的。哦,对了,这逆贼的法宝便是玄荒之息。”

    吕东阳点点头:“这便对了。不知贵山可否寻回了宝器,能否赐予鄙夫妇一观?”

    云中跺脚叹恨:“没有啊!若是寻回,我们也就不会在此踌躇了!”

    吕、曲二人细细端详云中神情,一时也难辨真假。

    但事关爱子前途性命,曲怀愫冷冷道:“不用装模做样了!大家都是明白人,若是你等拿了天宝,速速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