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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预言

    清晨,当约瑟夫走出帐篷时,看守他们的军士居然没有阻拦。在希克利看来,约瑟夫和科迪想要逃出草原犹如天方夜谭,何况在这种天气下,只有库罗德族中的个中好手才能应付裕如。

    约瑟夫仅仅是犹豫了瞬间,就前往梅·普林西比的住所。在住所前,约瑟夫被护卫们拦下,护卫想要驱逐约瑟夫,毕竟对方的身份是俘虏。

    “让他进来吧。”梅·普林西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闷在口袋里发出的,护卫们并不情愿轻易地让约瑟夫拜谒守护者,但也无法违逆她的意志。

    约瑟夫谨慎地摸进门去,上一次的经验告诉他,梅·普林西比的帐篷里总会出现令人意想不到的景象。

    尽管帐篷内一如昨天昏暗闷热,但昨日光怪陆离的景象已不复存在:既无不知从何而起的滚滚浓烟,也没有死相凄惨的羊羔。陈列架上的水晶球闪烁着千奇百怪的光芒,风铃无风自动,像是遥远的笑声。

    “如何?这样是不是更符合你对预言家的期待?嗯,寂静而神秘。”梅·普林西比从阴暗的角落中走出,盈盈一笑。

    “抱歉。”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下,约瑟夫忽然间双颊发热。

    梅·普林西比用手指轻点嘴唇,像是别有心事:“世人对预言家的偏见真是严重,要么希望我们都是鹰钩鼻、女巫服,用木棒搅和着坩埚中的不知名绿色液体;要么希望我们保持神秘感,像是古代伟大的巫师,被书籍包围——可是事实上我们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人呢。”

    “无意冒犯,但前者更类似于书籍中的炼金术士形象。”约瑟夫善意地指出。

    不得不承认,失去了那种诡异的场景,某种神秘而脆弱的美便从梅·普林西比的身上透露而出——她的纤细的身材加强了这种印象。

    “你在脸红。要喝茶吗?”梅·普林西比依旧前言不搭后语,但约瑟夫的双颊烫得更厉害了,以至于对滚烫的茶水都毫无知觉。

    “那么,你是想问我什么呢?虽然我知道你要来,但不清楚你的目的。”梅·普林西比啜了一小口红茶,坐回了书桌之后。

    约瑟夫故作镇静地喝了一口茶,茶水居然是酸涩的味道,他强颜欢笑着说道:“有关于昨天的预言,我还有疑问。”

    “怎样理解预言并不是我的任务,我无可奉告。”

    “然而如果预言的内容如此含糊、暧昧,人们可以从中做出无数的解答,那么预言的意义是什么?或者说预言的本质又是什么?”约瑟夫连珠炮般甩出自己的困惑:“另外,我注意到你的衣着,似乎并不符合库罗德族的传统。”说到此处,约瑟夫不免又红了脸颊,因为梅·普林西比今天的装束有些暴露。

    “啊,看来这才是你的目的嘛。”梅·普林西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像昨天一般用鼻子嗅着约瑟夫:“怪不得你给我的感觉这么奇怪。不过呢,应该从何说起呢?你知不知道,女人讨厌问题太多的男性。”

    约瑟夫绝望而又无助,在应对女人的技巧上,维罗妮卡伯爵对他的训练似乎并未见效。

    “就按顺序来吧。”梅·普林西比把身子挪开:“预言的本质?该怎么形容呢?首先,预言是针对于未知的事物,如果它是已知的,就不是预言。”

    约瑟夫点头以示赞同,但梅·普林西比立刻是当头一棒:“然而刚刚的那句是废话。你看,预言指向的是未来,但从现在看,以预言家以外的人的视角,未来是偶然的,它具有无数种可能性。”

    约瑟夫决心不再轻易搭话,梅·普林西比继续说着:“但对预言家而言,未来是可见的,预言家所作的预言就是指定的未来。”

    “然而,凭什么可以确定预言是正确的?”约瑟夫反驳道:“另外,《先知书》以及所有的大贤者都认为,预言是魔法的一种分支,只能够作用在自然界中,不能干涉自然界以外的事物。然而你的预言全都是关于人或者人类社会的。”

    “这个问题我稍后再回答。就姑且用你所认同的预言的概念吧。例如,预测了陨石会在某一日坠落于何地,只要预言者的技巧正确,那么结果就不会错误。”

    “这一点我不否认。”约瑟夫看到梅·普林西比停顿下来,立刻表明态度。

    “那么对于预言者而言,他仅仅是预知了结果,但却并不能够理解是什么样的力量导致了这种结果,但这种结果却是必然发生的,例如,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止陨石的坠落。”

    “也就是说,预言仅仅告知结果,然而却无法解答促成结果的原因,在到达结果的过程中,仍然具有无限的可能,但无论怎样选择,结果绝不会为外力改变。在我们预言家看来,这就是宿命。”

    “然而,人的命运是无法预知的,因此宿命论早已被许多古今的贤者否认了。”约瑟夫并不相信这种悲观式的论调。

    “大概是这样吧,”梅·普林西比的回答别有意味:“你对我的质疑,我倒不觉得意外,因为大概只有我的家族才拥有这种纯粹的预言能力。”

    约瑟夫依然是理解不能的模样,梅·普林西比黯然笑道:“如果不是因为你让我感到如此熟悉,我可不会告诉有关于我的家族的历史。虽然说这种印象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的确如你所猜测的那样,我的家族和库罗德族没有半点瓜葛,只是在很久以前,库罗德族游牧到此,在发现我的祖先的能力后,将我们奉若神明。在此前,我们一直是隐居在草原深处,避免和外界的往来。”

    “我的家族的预言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但是这是一种诅咒。”梅·普林西比指了指她身后的家族纹章,上面似乎镌刻着一行小字,但光线昏暗,约瑟夫看不真切。

    “我的家族的预言能力,可不是那种不纯粹的力量。只要我们愿意集中精神,就可以看到一个人的未来。但这种能力有着极大的代价,过度的预言会导致预言者寿命的缩短。”

    “如果仅此而已,还不足以称为诅咒——如果能力仅限于个别的人。然而,我们偏偏可以预见未来即将发生的大事——波及大陆的瘟疫、国家的内乱、地区性的战争。这是我的祖先选择隐姓埋名的原因,避免被他人利用,成为预言的机器。”

    “虽说现在正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梅·普林西比耸耸肩,如此一来,披肩便滑落而下,露出了她光滑细腻的双肩:“不过,前者只要我们不主动使用,是可以避免的;但后者,我们无可避免。”

    “为什么?”约瑟夫莫名地紧张着,紧握住衣服下摆。

    “因为诅咒。”梅·普林西比冷漠地答道:“这些预言,它以奇怪的形式出现在我们的脑海中:一段意义不明的文字;梦境中光怪陆离地景象;突然浮现在眼前的幻觉或耳边的幻听。一旦它们出现,就挥之不去,迫令我们告诉世人或用文字记载下来。确切地说,不是我们做出预言,而是预言需要媒介传达给人们,才诞生了梅·普林西比这个家族。”

    “我的家族一直受到这样的诅咒,但它还不止于此。梅·普林西比这个名字,从我的祖先开始就延用至今——库罗德族以为这名讳是预言者的血统的证明,然而讽刺之处却在于,我们无法预言自己的未来。”

    “这是由于某些禁忌吗?”约瑟夫并不十分相信梅·普林西比的话,能够预言大陆的未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我刚刚和你解释过,预言只适用于未知,如果一切是已知的,就不存在预言了。”梅·普林西比波澜不惊地说下去:“普林西比家族的预言能力,只在女性中得到继承,因为男孩必然早夭;另外,除了第一任梅·普林西比,我的祖先们,没有一个人活过三十岁,而且无一例外是迅速地衰老而死;和我们结合的男人必然发疯而亡;越是接近死亡,我们对即将到来的未来就看的越清晰。”

    “你相信与否都不重要,因为它的确存在。”梅·普林西比最终说道。

    “如果这一切是事实,你为什么还要……”约瑟夫发觉梅·普林西比神情有些异样。

    “因为我已经厌倦了,厌倦了这样的宿命,厌倦了在宿命中苦苦挣扎。”梅·普林西比转过头来:“真是奇怪,虽然我嘴上这么说着,但却会向一个陌生人坦白这些事,好像我还抱有什么期待似的。”她如此自嘲着。

    风铃轻轻摆动,梅·普林西比沉默着,当她再度起身时,似乎故态复萌:“你可真令我奇怪,究竟是哪一点让我误以为你和我相似呢?话说回来,你是不是应该也说说看你的经历?光问女孩子的秘密可不好。”

    约瑟夫并未拒绝,讲述了他为何会成为库罗德族的俘虏。

    “照这样说,你要逃离这里喽。可你要回到哪里去呢?”梅·普林西比听完约瑟夫的叙述问道。

    “或许,回到王都去。”约瑟夫也摸不准自己心中所想。

    “我倒认为你不及你的朋友诚实。你果真认为你是为了祖国参与了这场战争?我倒认为你是为了纠正错误、寻求意义而来。”梅·普林西比开心地笑了:“看来女人的直觉总是可靠的。”

    “您信任我吗?”

    “如果对于初次相识的男人就能称得上信任,未免太随意了。你想要我协助你们出逃?我可以帮助你们。”

    “为什么?我可是库罗德族的敌人。”约瑟夫未料想到梅·普林西比答应的如此轻易。

    “你的问题太多了。”梅·普林西比说道:“我的家族在数百年间都隐居于此,并不是库罗德族的附庸,而是被神流放的囚徒。我想,即便自己无法获得自由,也不应该妨碍他人追求自由。”

    约瑟夫尚未言谢,梅·普林西比又是迎头一棒:“但我预先告知你,我能给予的帮助相当有限——第一,我没有钱;第二,我不认识路;第三,我不能离开部落;第四,卫兵,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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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况如何?”科迪看到约瑟夫回来,满心期待能得到好消息,他本人不愿再见到梅·普林西比,因此没有选择和约瑟夫同往,而是负责摸清四周的环境。

    约瑟夫用眼神暗示科迪注意守在门外的军士,用暗语告诉科迪大致情形:“预言指出的结果是好的,但想要达到预期,恐怕要费一番功夫。”

    “好吧。”科迪压低声音:“我观察了一下附近,我们的位置似乎比较偏僻。但除了看守我们的四个军士,靠右不远处是他们的巡逻队的营帐,要想蒙混过关有点困难。”

    约瑟夫看到军士已经关上门离开,才稍微放心下来:“我们的处境不太妙,梅·普林西比虽然愿意帮助我们,但所能提供的帮助有限。首先——”约瑟夫指了指手腕上的封魔环:“我没法使用魔法,你也没有武器。”

    “那个神婆能帮我们什么?”

    “不确定,她没有具体的承诺。”

    “果然,在这方面也是含含糊糊,不给明白话。”科迪愤愤骂着。

    “既然我们要逃离这里,就需要明确、周密的计划。如果我们要离开鲁内斯,那么逃往何方就是首要确定的目标。”约瑟夫已经默许了科迪的建议,决定不再逗留。

    “我的意思是,逃亡北方的卡尔奇诺共和国。既然他们实行的是长老议会制度,那里的机会就会更多。”

    “越过国境风险太大。”约瑟夫提醒着:“我们没有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一旦被北境的边防抓住,恐怕又要被囚禁一段时间,尤其是在北方三族叛乱尚未结束的时间节点。”

    “可是,去哪里都必须越过国境不是吗?”

    “我建议先弄明白我们当前的位置,我们身无分文,身在草原腹地,单是穿越草原就有我们受的——首先我们要保证不会半道上饿死。”

    “这样看来,咱们是要一辈子待在这儿了。”科迪沮丧至极:“你提出的问题,没有一项能解决。”

    “梅·普林西比大概能给我们提供淡水和一些干粮;我想地图也能弄到手。”约瑟夫分析着当下可以得到的帮助:“出逃恐怕也不必担心,只要她愿意协助我们,她帐篷在整个部族的后部,再向后就是草原。我估计向东就是基洛山脉,在这里能看得见远处的群山。”

    “那么麻烦的地方就是逃出后的追兵。”科迪明白了计划中的困难之处:“她能为咱们争取多久时间?还有,食物能坚持几天?”

    “不确定。”约瑟夫答道:“只有借机再见她一面才行,但不能太频繁,会引起怀疑。”

    “你不觉得可疑吗?这帮家伙似乎根本不在意对我们的监视,既不将你我分开,甚至允许我们自由出入。另外,那个神婆为什么要帮助咱们?”

    约瑟夫将他在梅·普林西比处听到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科迪皱着眉头说道:“我不相信,这是他们的惯用手段,故意搬弄些神神叨叨的事增加自己的神秘感。说不定,她是在替希克利试探我们。”

    “真要是这样,现在我和你就应该被严加看管。”

    “好吧,反正我们现在的盼头也只有她了。”

    “我们最好向东部逃亡。”约瑟夫指出最合适的出逃路线:“这里看起来距离基洛山脉不远,只要我们逃进山中,他们的骑兵就很难发挥作用。”

    “可是,该怎么样出国境呢?”科迪满脸忧愁。

    “各国的边境审查都很严苛——除了罗斯顿圣教国。我想,只要一直向东,我们说不定可以逃往圣教国。鲁内斯的东北部的基洛山脉是天然的防卫屏障,因此这一段边境守备松懈,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东部出境。”

    “看起来问题是可以解决的——”科迪再度燃起希望,攥紧拳头表达着兴奋。

    “不要太乐观。”约瑟夫并不是有意泼冷水,但事实正是如此:“东北部边境守备松懈更重要的原因是从基洛山脉以东,直到罗斯顿圣教国的边境,都是绵延不绝的高山,并且无人居住。怎么穿越那片广袤的无人区也是问题,虽说目前不需要考虑。我们的计划也不可能即刻实行,梅·普林西比那边的准备需要时间;在风雪未停息之前,计划根本不能进行,那样无异于送死。”

    “怎么看起来,保持现状反而风险最低。”科迪嘴角抽搐着,目前的情况,是忧是喜都不合适。

    “这种气候在草原至少会持续一周,这期间我们只能做好准备。”

    约瑟夫和科迪都心照不宣,没有提及另外的可能,也是最好的可能——那就是艾德里安伯爵的军队。约瑟夫疲惫不堪,听完梅·普林西比的解释后,他越发不能理解预言的意义。维罗妮卡伯爵的教导是否是自己所追求的?魔法和知识果真不能改造世界?约瑟夫无法回答心中的疑惑。

    就像是梅·普林西比所遭受的诅咒一般,约瑟夫感到冥冥中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使他不由自主地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