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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英家(二)

    不知怎的,过分客气的小英反而更加地刺痛了阿梅的心。她一时不知道应该要如何接话,所以听上去又是一阵静默无声。

    “梅姐,我爸妈等会儿该回来了,我先挂了啊。”小英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阿梅也跟着一激灵,她觉得自己并不是胆小的人,尤其是被一个六岁小女孩所说的话吓到,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是,她现在的心情实在是很复杂,一方面她很同情小英的遭遇,另一方面她也为自己有能力、能够帮助她,而感到多少有些慰藉。

    “好,就这三天,我答应你,三天内,我和哥哥一定去学校接你放学,然后我们好好商量一下。”阿梅不确定之后小英是否还能寻到像今天这样的机会再给她打电话,所以她索性先打了包票,但她平时一般都不会如此做,在事情确定能做之前,她是不会先说出来的。但是这一次不同,她分明感觉到了小英状况的急迫,还有她自己内心里的焦急,这件事必须尽快处理,不然可能会影响她的工作和生活,这都快成了她的一桩心事了。

    挂断了和小英的电话,她马上就给哥哥拨了过去。那边很快接起来,好像一直在等待她的这通电话似的。

    “阿梅,怎样?”哥哥言简意赅,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刚刚接到了小英的电话,有点状况,她希望我们能够去她学校,接她放学,然后我们路上一起商量。”阿梅尽量理清自己的思路,先不让情绪出来蹦跶,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和哥哥叙述完这件事情。

    “很着急?”哥哥几乎是全程皱着眉头听完阿梅的这番话,然后他迅速抓住了重点。他留在香港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他必须尽快再见小英一面,他得亲手把小英托付给阿梅,他才能够放心地离开这里,去加拿大过他的新生活。

    “嗯,我和小英说的是三天内我们会去。”阿梅正准备和哥哥商量去的时间,就听见哥哥更快地回答了她,哥哥马上说“那不如明天吧。”

    “明天你有时间吗?”但是说完哥哥才想起来最近阿梅似乎很忙,他又怕她抽不出时间来。

    “明天可能不行,后天我可以,你呢?”阿梅明天的行程排满了,但是后天可以休息,所以她才提议后天。

    “没问题,我这几天都还没有安排呢。”果然是放了长假的人,时间都是自己的了。

    听到哥哥这么说,阿梅忍不住心里的羡慕,她故意拖长声音道:“这样的日子啊,我什么时候才能过得上?”像是感慨,又有点像抱怨,因为对象是哥哥,所以不用贴假面,也无需说假话,只要实话实说就好了。而这也正是她的心声。

    “其实我最近觉得好累,常常觉得觉不够睡,整个人就很没有精神。”阿梅继续对哥哥吐槽自己最近的工作太忙了,她撑着额头,她说的是真的,最近真的超累!

    “那后天白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一下,等下午小英放学了我们再去接她就行了。”哥哥明白阿梅所说的那种感觉,因为同在演艺圈的他当然也经历过这种时刻,当你一个人回到家,褪下华服,面对着一片黑漆漆的时候,疲惫袭来,很快就能够将你裹挟,让你无处可逃,但是除了疲惫以外,还有孤独感,它宛如暗夜里才会盛开的花一样,在白日,你忙碌的时候,它就悄然沉睡,让你无从发现它的存在,你只是十二分地投入在你所需要做的事情当中,无暇去管其他。但是当夜幕降临,当你终于完成今天的工作,准备要收工回家的时候,坐上车、合上眼,背靠着椅背的瞬间,你会觉得自己似乎四肢百骸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你很想睡一会儿,但是路上有时候很颠簸,又睡不踏实,于是你就盼着能够快点儿回到家里,扑在柔软的大床上就可以进入梦乡,然而当你真的回到家,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完门,面对着自己偌大的房间时,你会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孤独感,它甚至胜过了身体上的疲惫。然后,你做什么都是一个人,尽管很多次你都以为你已经相当地习惯这样一个人过的日子了,但还是会在偶尔的瞬间,你突然很想有个人陪伴着自己。

    也许你们能够并肩看看窗外的夜景,也许你们能一起去吹吹维港的风,观赏一下香港迷人的夜景,手拖手走过你每天上班和下班都要经过的那条路,等红灯的时候,就望进彼此眼睛里,用眼神诉说深情。情丝如缠绵细雨,总是缱绻婉转、百转千回。许多深爱都盛满在眼睛里,而无法尽诉。

    其实不管是我们中的谁,也不管你的身份地位,你或许很普通,或许你不普通,但不管是谁,似乎都会有这样的瞬间,而当这个瞬间来临的时候,你首先想起的人会是谁?

    其实感情并不是生活中的必需品,它也不是只有甜蜜滋味,它也有争吵时的尖锐和伤人,和冷战时的凄清寂寥,它总是有很多种样子。

    “其实我真羡慕你,你有这样好的爱人。”从工作想到感情,阿梅觉得自己虽然谈过几个男朋友,但总也不稳定,而她那个对的人似乎还没有出现,但反观哥哥呢,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光景了。

    “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同,阿梅,你的生活也一定会非常非常美好的,我祝福你。”哥哥有些哭笑不得,对于阿梅的这份羡慕,也许是因为话题转得太快,他一时有些没转过弯来。但是作为最好的朋友,他当然会希望阿梅幸福,如果阿梅比他还幸福,他觉得他完全不会嫉妒,而是会更加地为她感到开心。

    “嗯……”然而这边阿梅已经有些瞌睡,她的眼皮开始打架了。差一点儿下巴就磕在桌角上了。

    “那我们就这么说好了,后天,去接小英放学。”阿梅用她最后残存的一点清醒和哥哥敲定了时间,这件事必须快一点解决才行,不管是从她自己的角度,还是哥哥的角度,又或者是小英本人的角度,都是一样的急迫和急切。

    “行,没问题。”哥哥答应得很爽快,在这件事上,他和阿梅的态度一样,必须要尽快解决,不能拖着。因为这事关小英以后的命运,虽然他并不想给自己扛上这么重的担子,但是既然给他遇到了,他也确实做不到袖手旁观、视而不见。能帮多少是多少吧,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上许多。

    挂断了电话,他再一次回想起那天晚上,小英爸爸对他说的那些话,那些话但现在想起来时,仍然让他感觉到反胃和恶心。那个人分明就是把小英当成工具,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更不是他女儿!他还没有见过小英的妈妈,但他有一种潜意识,潜意识里,他觉得,她妈妈可能才是操纵这一切都幕后主使,而小英和小英的爸爸也许只是她的两枚棋子罢了。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性,都让他感觉到不寒而栗。

    望着窗外,他想了很多。这件事情,好在有阿梅帮自己,有她挺身而出,他才能放心不少,不然他真不知道要怎么办好了。自己要去加拿大,和爱人生活在一起,他横竖不可能把这个小女孩也带上,而留守在香港的挚友阿梅,无疑是能够帮助他的唯一的人了,也是他信得过的人。小英已经经历很多不愉快,他不能给了她希望,然后又把她推进另一个火坑里,所以他必须找一个他特别信任的人托付小英才可以。阿梅是最好的人选,也是唯一的人选。

    不过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其实还挺想去小英家,去会一会她的奇葩父母的,特别是还未曾露面的她妈妈。他实在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能够这样利用自己亲生的女儿。真是无法可想。

    把这件事了了,他也就可以放下了,然后才能够安心地走。

    这时候又有电话进来,哥哥看了一眼名字,就露出了温柔的笑。

    是他。

    “是我,还没睡吗?”那边的声音在此刻竟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也有沁人心脾的作用。

    “还没有,在处理事情。”他老实回答。

    “还是那个小女孩的事情吗?”那边问道。

    “是啊。”他回道,随即他声音里有几分抱歉,继续说下去,“对不起啊,让你等我这么久,但是我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先处理好,才能安心去加拿大,希望你可以再等等我。”

    “不用对不起,为什么和我道歉呢?我很能够理解你,而且我也和你一样很同情这个小姑娘的遭遇,你愿意尽己所能帮助她,我觉得这非常好。这才是我爱的Leslie。”对面的声音温柔又深情,对哥哥有着一击即中的效果。

    哥哥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这人啊,总是能把话说进他的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