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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英家(三)

    也许是因为有了爱人的理解与支持,让Leslie一下子又觉得充满力量了,再棘手的事情,只要着手去办,就能够解决,总要一步一步来。这是他一直相信的人生信条。

    和阿梅直接约在小英的学校附近碰面,他们都裹得很严实,希望不要被狗仔发现,在这个事情尚未有定论之前,他们还不想让媒体知道,更不希望这件事作为新闻被曝光出来,其实也不光是为了他们自己,在这一点上,阿梅和哥哥几乎是心照不宣的,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一方面,小英只是个普通女孩,而且年纪又那么小,他们不希望因为他们的关系而让小英暴露在媒体的镁光灯之下,这样于孩子的成长不利,另一方面,小英的父母太过于奇葩,他们也怕他们会借此炒作一番,这样对谁都不好。他们也不想让小英父母的诡计得逞。

    两个人坐在车里等小英放学,门窗紧闭,幸好现在是冬天,不然他们可能会被憋死在车里。哥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是待会儿准备送给小英的。

    “临别礼物?”阿梅在刚才哥哥一上车的时候就看见他手上拿着的盒子了,她猜想可能是送给小英的。她用手指了指他手里的盒子,问道。

    “对,我给小英买了个手机,这样联系方便点。”哥哥一早就想到小英没有手机,用家里座机和他们联系的话处处受限都太多了,也太不方便了,所以他就去手机店,给小英买了一部手机,这样以后他们联系就会方便许多了。

    “还是你想得比较周到。”阿梅竖起了大拇指,她最近都快累死了,今天难得才休息一天,又跑来这里,但是她心里没有怨言,因为她同哥哥一样,也是发自真心地想要对小英伸出援手。

    “也许在我们看来,我们只是稍微努力,做了一点事情,但是对于小英来讲,可能是帮助她很多。”阿梅一直留心着学校门口,想从那些放学的孩子们当中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小英。她一边用目光搜寻小英,一边对坐在她旁边的哥哥道。

    “是啊,我们能帮就帮一下。”不过他倒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大的事情,或者需要小英对他们感恩戴德,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这几天我琢磨了一下,可能我和小英真的有缘分吧,当时那么多参演的嘉宾,十几个小朋友里面,只有她冲我笑,而且笑得特别灿烂,我也就记住她了。后来她又没有人接,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哥哥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愈发这样认为。他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同阿梅分享出来,然后等她说点儿什么。

    阿梅半天才接话:“也许她是有意这么做的。”

    面对哥哥困惑的眼神,阿梅只是一笑。同为女孩,她明白那种感觉,就如同你一个人在大海里挣扎,一个海浪卷过来,你随时都可能没命,所以在这时若有一根浮木出现在你面前,你一定会毫不犹豫,甚至是不择手段地去抓住它,因为这是你求生的本能,在生与死之间,我们总是无比坚定。我们不一定总是向着生,也有可能求死,但无论我们怎么选,我想我们都会坚定。又或者在沙漠里,再没有水喝你就要渴死了的时候,那种求生的本能会支撑着你继续前行,因为你还不想死,你还想活着。也许对那时尚且年幼的小英而言,他们就是她那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哥哥和梅姐,他们人真的好好,他们是我生命里的光,照亮了我原本既定的前路,我的人生也因此而转弯。”认识了哥哥和梅姐以后,小英开始有了记日记的习惯,因为感觉生活有在变得美好起来。如果是痛苦的事情,在经历过一遍以后,再写下来,就会加深这种痛苦,所以她不想记录,更加不想记住,毕竟,还有什么是比自己的亲生父母把自己当成赚钱工具更让人难过和悲伤的吗?她觉得没有了。

    但是哥哥和梅姐,他们是如此地不同,他们都是耀眼的星星,但却不会灼伤她,而只是让她感觉到恰到好处的温暖和力量。有时候她想哭,是因为他们对她太好了。这些事是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甚至连奢望都算不上,因为根本不会发生,又何必去想?

    其实后来她常常会想,哥哥和梅姐,他们这么大的人了,也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又是在鱼龙混杂的香港演艺圈,他们难道真的就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她心里的小九九吗?她使了一些伎俩,为了能够让他们有可能、有机会留在她的生命里,而不只是一次萍水相逢,或者擦肩而过。

    她不能接受自己将来的人生是一眼望得到头的,她不能接受明明已经看见了希望却眼睁睁看它溜走,如果她从未见过希望,她便不会期待,但是因为已经见过了,她又怎么能做到视而不见。说她使手段也好,说她利用他们的善心和善良也好,她只知道她必须要要这么去做。

    很多事情,在做之前都是无法预料其后果的,但是我们也只能凭着感觉做事,跟着自己的心走,人总是不能违心,因为违心太难。

    很多事情,也许物理上讲它已经过去了,但是在心里如果过不去,那它就是过不去。

    小英常常觉得原来的自己就像一直处在一个狭小的胡同里,站在那里往天空仰望,但是很可惜,她看到的天空都是一个细长的窄条而已,再蓝的天也看不出美感,因为不够大、不够完整。

    但是哥哥和梅姐的出现,让她看见了更大的世界,又或者说,是他们两个带她先看到了更好的更大的世界,让她不再像井底之蛙,让她知道了原来天空并不是一个细长条,而是广袤无垠、望不见边际的。一旦见过了这样更好的世界,她就怎么样都不愿意再回去了。

    所以她还记得那个下午,那个美好的下午。她放学一出校门,就看见梅姐在对她招手,尽管梅姐穿得很严实,把自己包裹住了,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梅姐。她没想到梅姐这么快就兑现承诺,来找自己了,那一瞬间,她有点想哭的冲动了。她努力绷住自己,不想让周围的同学看出异常,但后来她回想,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自己在学校也不是什么风云人物,小透明而已,又有谁会注意到自己呢?加之又是放学的时间,大家都一门心思地拥挤着往前冲,就想赶紧突破包围圈,去到自己爸爸妈妈那里,每次小英都随波逐流,并不会跟着他们一起挤,他们挤是因为前方也就是不远处有人在等着他们,然后回家就能吃上热乎的饭,而她,什么也没有,既没有人在等着接她回家,回到家也是一室冷清,还不如在学校,至少还是热闹的。

    但是这个下午真的不一样,因为有人来接她了。她大力地冲梅姐挥手,同时心里有点儿打鼓:不知道哥哥来没来?

    等走近了她才发现车里似乎还有一个人。不可能是别人吧,应该只能是哥哥。她忽然有点儿紧张,也有点儿激动,她咽了口口水,面上不露声色。

    梅姐见她往这边走过来,也向前迎了几步上去,她拍了拍小英的小脑袋瓜儿,然后伸手取下了她的书包,放在自己手上拿着,她笑着对小英道:“先上车吧,学校门口人太多,说话也不方便。”说完,梅姐打开后座的车门,示意小英先坐进去,然后她又去敲了敲哥哥那边的窗子,哥哥闻声就从车上下来,绕到驾驶位,阿梅则坐到了原来哥哥坐的副驾驶位置上。

    见到哥哥的那一瞬间,小英觉得自己的眼眶又有些热,她忙低下头,不想被哥哥或梅姐发现自己突然袭来的情绪,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奇怪,包括自己的情绪,有时候她觉得来得突然,也根本没有原因,但就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她措手不及、猝不及防,但是她没办法控制她自己。不管是兴奋激动,还是低落失序,她都没有办法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她必须诚实面对自己的心才可以。

    而哥哥和阿梅因为都坐在前面,所以未能察觉,这也给了小英调整自己情绪的时间,她偷偷深呼吸一口,同时在后视镜里小心翼翼地观察哥哥和梅姐,她不想他们发现,虽然他们两个愿意帮自己,但是她也不想让自己因此成为人家的麻烦,毕竟人家帮她并不是应该的事情。她希望他们见面的时光能够是比较开心的,不管能见几次,留下美好的回忆也是好的。她可能想得太远了,也可能是她心思太重了,不管是哪种,她常常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拖着沉重身体的笨鸟,所以怎么也飞不高。终于,还是有一滴眼泪在暗中滑落了下来,但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