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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囚禁者

    清晨,洛花风脚步飞快的跑到了燕飞秋的客房门口,飞快地拍打着房门。

    “燕姐姐!燕姐姐!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门吱嘎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只是立在门口的男人让洛花风唇角兴奋的笑容顿时僵住。

    开门的不是熟悉的红衣身影,而是另一个他完全不想见到的男人。

    “有事?”燕缙语气淡淡,静静瞧着面前的洛花风。

    青年敲门的手尴尬地停顿在半空,有些无措地晃了晃才收到了背后。洛花风左右看看挠了挠脑袋,嘴角弧度也无自觉地渐渐敛起,语气低缓了不少:“我找燕姐姐。”

    燕缙垂眼看着面前丝毫不打算掩饰自己不服不忿态度的年轻人,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这不过是个毫无关系的路人而已。他侧过身让开路直接往里面走去,目光并没有留在洛花风的身上。

    “找主人做什么。”走在前面的燕缙问道。

    “自然是有事情要和她说,”洛花风小声嘀咕着,“你又不知道情况,我说了你也不一定听得懂。”

    “我听得懂。”燕缙蓦地回头看着他,目光平静到让洛花风甚至有些隐隐生怒:“别拿你普通凡人的目光揣测我们,你们的小心思我们不想知道不代表不能知道。”话音未落,他便看在窗边托腮静坐看着楼下过往行人的燕飞秋,语气瞬间变得柔软无比:“主人,你说是不是?”

    燕飞秋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压根不打算搭理燕缙。

    剑灵对她的冷淡丝毫不以为意,背着手熟门熟路地站在她的身侧,正正好好挡在了洛花风的视线前方。

    我们……?

    洛花风嘴角肌肉抽搐了一瞬。

    他忽然发现自己今天格外讨厌这个词。

    “你找我是要做什么?”

    燕飞秋的情绪比起昨天明显怏怏不少,洛花风毫不犹豫地将这归结到了燕缙的头上,他倒也没非要执着到一定要看着燕飞秋才说话,隔着一人多远的距离直接开口道:“那个险些打死宋澜的李恪,今天进无名宫了——应当是宋澜的事情终究还是让国师起了疑心,想要问问。”

    宋澜回去后到底和归宁侯商量了什么洛花风不清楚,不过瞧着今天早上赶早就准备上朝的归宁侯的态度,他们应当是已经开始准备走下一步棋了。

    将这弯弯绕的许多事情调查清楚洛花风着实费了些力气,本来今天早上是来讨燕飞秋高兴的,却不料对上了燕缙,一早上酝酿到现在的好心情立刻烟消云散一点也没有剩。

    若非要细问起来,洛花风脑子里其实也没有什么成型的完整计划,实在是这里面最关键的人物燕飞秋本身就是个相当不可控的:先是拽着月流烟去见了她姐姐夜遥夕,成功用一个彻底褪下温柔胞妹伪装的月流烟把夜遥夕吓个够呛;紧跟着又是随手救了路边快死的宋澜,让归宁侯府受了憋屈却又没了证据,真真正正是有苦说不出。

    其实到了现在洛花风也没有真正搞懂燕飞秋到底想要看什么……说她单纯想看夜遥夕去死,又不知有意无意地拽了一堆人跟着下水;说她想做些其他的事情,这所有事情的关键仍然都在夜遥夕的身上。

    这么个不可捉摸的主儿,很是让负责办事儿的洛花风头疼了好一阵子。

    一如现在,他带来了新消息,可燕飞秋没有马上说什么,倒是燕缙笑眯眯地在一旁道:“你一个普通人,无门无派无权无势,单纯靠着自己能调查到这么多肯定费了不少心思吧?”

    洛花风额角青筋一跳,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倒也算不上多费心思,有劳您多挂念了。”

    “倒也算不得挂念。”燕缙仍是一脸笑意,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阁下对我家主人实在是不太了解……她兴致突起想要看戏,可你若是连她想看什么都不知道,那周周转转费了这么多的功夫……里面又有多少是无用功,可就不是一两句话就能简单说得轻的了。”

    洛花风明显被他一噎,却又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

    倒是自始至终保持沉默的燕飞秋冷不丁开口道:“你倒是清楚,可你也不见得愿意陪我。”

    “这只是胡闹而已。”燕缙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垂眼安抚着。“还是说您是当真觉得一个夜遥夕能让您回忆起过去的事情?”

    燕飞秋抿平了嘴角。

    燕缙唇角弧度渐深:“她明明和您一点都不像。”

    燕飞秋缓缓闭上了眼,“所以你当真全部记得,但你不与我说。”

    “主人说笑了,燕缙的记忆算不上全部……只是和您有关的燕缙倒是的确记得很是清楚。”这两人就这么将一旁的洛花风全然无视了个干干净净,自顾自地你一眼我一语的说了下去。

    洛花风插不上嘴,只能在一边安静地看着。

    嫉妒。

    不安。

    慌张。

    ……还有深切且真实的、仿佛被瞬间遗忘的恐惧。

    他曾经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和燕飞秋的相处不过短短数天时间,他可能取代燕缙的存在吗?即使燕飞秋如此厌恶他,即使燕飞秋似乎根本不需要他来做这个替代品。

    要知道他跟在燕飞秋身边最开始的理由,就是因为他的存在让燕缙感觉不高兴——而这个理由,在后来的许多时候是让他隐隐觉得欢喜的。

    他能取代吗?他可以取代吗?

    有那么几个瞬间,洛花风是觉得自己能做到的。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当这个男人重新出现之后,洛花风发现自己和燕飞秋之间最大的阻碍,并不是强与弱的距离,而是最残酷、最真实、最无法跨越的东西。

    ——是时间。

    一万五千年的时光,足以让燕缙生出无与伦比的傲慢:是了,除了他还有谁能理解燕飞秋呢,除了他还有谁能听懂她的话呢?除了他还有谁记得她的过去呢?

    真正囚禁着燕飞秋的从来就不是什么血月枯林。

    ……是燕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