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内视镜湖，凌昙云月
无比平常的一日早晨。红日、雪山、村落，安适如常。不过尘心不这么感觉。
“回来啦！瞧瞧，六日没见着，小心儿感觉又高些了！”秦姨扬着笑脸，她正在银花村村口洗着衣裳。手里握着根木棒子，咚咚敲击着。
微微抬了抬头，长长的睫毛也抬高了点，尘见君面上带着些朦胧迷离之色，好似大梦初醒，礼貌的朝秦姨打了个招呼。
银花村这六日下了好几场雨。看看这庭院中的几块石板，上面溅上了泥渍，最早开的菊花已然落寞。
回到几日不见的家中，尘心只觉屋里事物都不熟悉了。这六日里，他获得了自己的第一魂环。
他这魂环来源于一只活了四百年出头的猴头鹫。
猴头鹫碰着尘心真是可怜，他因不知匕首如何使用，猴头鹫颈间皮肉糊为一潭，血喷了满地，死状凄惨。
自然，事后尘见君教了尘心如何正确使用匕首。
这第一魂环给了尘心一个不错的魂技。这魂技叫作长剑出锋，作用是强化与同步攻击。便是在尘心漂亮武魂上附着晶莹冰丝，先放出一圈寒冰，直径约八尺，且每挥出一剑，会驱使冰，进行两次攻击。
第一次攻击自是挥剑造成，而第二次攻击是跟着剑刃走势，再射出一道冰属性能量。
同时他武魂的护手处，多了昙花图腾，显得有些素的长剑，刻入些华丽，仔细赏，还是雅致多些。锦上添花。
魂力来到了十二级，感知力涨了不止一星半点。现在，屋内的小麻蝇，他都大致摸得准它的动向了。
“心儿，来。”
那间尘心从未踏入过的储藏间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那储藏间在尘心眼里有无可取代的神秘、魅力。
六岁的尘心小身板没高起来，迈着两条小短腿跑进储藏间来，有些晃晃悠悠，可爱得很。
裂开数不清裂痕的桦木桌，桌上有个黑石头匣子。黑石头匣子从外形看来样式属于十几年前，匣子表面磨得十分光滑。
光滑的事物总是吸引尘心喜欢。
“打开瞧瞧。”
尘心先是仔细瞧着那匣子，紧接着成了瞪着它。
尘见君可了解自己的儿子，看他这面色，又在胡思乱想何物？
尘心还未长得太浓密的细长眉毛轻轻蹙起，心中想着：
它沉默着……在不自知间勾人拨开他黑色的外表……里面会有何物？会散发气味吗？会发光吗？会爬出怪物吗？
深吸一口气，尘心在心底呐喊：阿爹不会害我的！啪的一声，黑匣子的天灵盖被掀起，砸在布满裂痕的墙壁上，险些盖子和身子分家。
可惜了，他要失望了。
匣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把佩剑，它也沉默着，色彩比黑石头匣子漂亮多了，模样也比它华丽、优美得多。
嗯……真有点失望……
银色的长剑，与尘心那不知名的武魂一样，浑身透露着自己的天生丽质！
“阿爹，它有名字吗？”尘心眨巴眨巴大眼睛，问道。
“自然，展月夏寒。”尘见君的目光从始至终未离开过这佩剑剑鞘上的一只银雀。它还小，它正试图飞向蓝天。
“日常唤它展月便可。”尘见君补充道。
“剑名可以四个字吗。”尘心从未听说过四个字的佩剑名，原因大概是他只见过尘见君的莲心吧。
“可夏日为何有寒呢？”尘心十分不解，夏日里他都觉得，自己能让高峰间的艳把他白皙柔软的皮肤晒化。
移开聚集在银雀身上的目光，尘见君淡淡道：“昙花……”他只说了两个字。
昙花？昙花间的小银雀，飞在月下，可开心着呢！哪里寒了。
“可喜欢？”得道尘心肯定的回应，尘见君的声音严肃冰冷起来。
“以后，它便是你的武器。切记，不涉及生死抉择之时，莫要使用武魂，切记……”
说到最后，尘见君的声线不住颤抖，冥冥中哽咽，无声的哽咽。
“……嗯。”阿爹这是怎么了？尘心不敢多说。
申时。这雪峰脚下，银花村村民不常来，于是尘见君便选了这里来教儿子练习剑技。
剑，不如长枪棍棒长，自然需要足够强的技巧才可发挥其最大威力。
“心儿，”尘见君唤回儿子跑去九霄云外的意识。尘见君思考着，这几年，自己教了尘心许多剑技的基本功。
横叉，竖叉什么的，于尘心而言，已是非常容易。体质暂时无需额外训练了……
“嗯……剑技，便从握剑学起。”
示意尘心从自己的魂导器中取出展月夏寒，也可叫展月。至于魂导器，就是尘心自小带到大的昙花手环。
“剑的结构心儿知道的，怎么握呢，把五指张开，”说这，尘见君从胸口处掏出心莲剑，用魂力使它悬浮空中。
仔细看，就发现尘见君哪里是从胸口掏出来的心莲，而是从他胸口挂着的一颗小莲花珠子里取出的。
这也是魂导器。
随后尘见君继续道：“用你的虎口，夹紧了，”他将大拇指与食指扣紧莲心剑的护手。“嗯，其余三根手指，依次握在下面。”
再纠正完尘心各种细节上的错误后，尘见君看起来心情无比舒畅。
讲解过基础动作如何练习，接下来便是白日练剑夜里修炼魂力了。
开始尘见君还怕儿子嫌弃这样的日子烦闷枯燥，他远远低估了这孩子的武痴基因。
基本动作练到了来年春季，他一点也不烦，反倒是迷上了手腕越发灵巧的快感。而且尘心学得快练得好，尘见君决定开始教他的招式。
尘心有个别人没有的天赋，可以很轻松做到不仅眼里有手中剑，亦可跟随、感知心中剑。
有所得必有所失，这天赋也有弊端。若无人引导，练得久了，或许会手中无感，在面对战斗经验丰富的对手时会吃大亏。
……
在修炼冥想的过程中，魂师会逐渐幻化出属于自己的內视世界。这个世界，只有闭上眼，冥想入定才会显现。
夜幕下的星星勾画着各种纹样，银花村还未连上电，星星十分耀眼，直到月亮越过山头才收起些光晕。
因不用电，夜里只能靠蜡烛或煤油灯照明，村里人也不富裕，没闲钱买许多灯油，自然省着用，睡得早。
时辰还早呢，安静得跟没个活人似的。
这一夜短暂而普通，又不那么普通。如往常一般盘腿打坐，静心冥想。眼帘合闭，眼前只有一片黑蓝与一朵冰结成的花，看不出是何种花。
眼帘颤抖。尘心发觉，那片沉默的黑蓝世界正在不断摇晃，还晃得越来越欢，头脑中像灌了液体，噗噗闷响。
冰花中不知何物似乎要破冰而出，冰花四周环绕着如丝线般的能量，那些他每日都在观察，再熟悉不过的能量，发生着巨大变化。
冰晶中似有鱼儿游动，“鱼儿”游过的痕迹闪起幽幽寒光。
砰！
冰花的冰面粉碎了，化作浮末。
这些浮末看似微不足道，渺小无力，可它们飘过之处，空旷寂静的深蓝世界绘出幽邃星空，破旧楼阁。
浮沫终究是浮沫，还是被大地吸引，融入泥土，消散无痕，只幻化出孤鹤掠过无生的土地。
雪落在亭台楼阁之间。大如手掌的雪花很快将无生的土地覆盖。
地白风色寒，这里的雪使人感到极至的寒冷。当地面完全变为一片雪白后，添上没有温度的风，冷得刺骨。
九岁出头的孩子哪见过这场景。
自己空无一物的内视世界不过短短几秒钟，便长出来一片华丽的楼阁与一大片荒地，还夏日飘起雪来。
面对如此大的变化，尘心先是愣了半晌。他发现，这个地方，自己不可能来过……好熟悉。
这是一场梦吗？如此熟悉，好像回到了真正的家。
随后尘心发觉，自己竟然……可以操控身体，在这片属于自己的小世界中走动、跳跃，做能想到的一切！
在这个小世界的那片荒地上探索了一番，尘心没有发现一丝值得细究的事物。
四周暗了下来，仰起头，尘心瞧见那轮照亮着这个小世界的圆月渐渐残缺了。
这里的时间，比现实中的时间流逝得更快吗？而且没有昼夜之分？倒是好呢，阳光温和也惹人心里燥。
盈月残缺，月光聚拢于一处，白雪之下泥土开始翻滚、沸腾，好像锅中烧开的滚水，十分骇人。
还好沸腾的泥土仅仅是这片足有荒地的五分之一左右，聚拢的月光划分出边界，使沸腾的泥土无法蔓延。
想到银花村中有个孩子被开水烫过后的脸，尘心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有些疯狂的冲向那片亭台楼阁。
不过此时他心里想的不是这泥土是否会烫死到自己，而是……天赐了我一张不错的脸，可要好好珍惜！
九岁的尘心比起三年前，稚童特有的明媚消散不少，身材拔高了些，显得有些瘦。白色长发披散，落于腰间。
金色眸子不再是带着天真蠢萌，清明澈亮了许多，像一池清泉，最无瑕的冰晶。
他如今，银花村里谁见了都得夸一句漂亮。还有人打趣，未来定是个漂亮小公子呢，能捞十个漂亮媳妇！
轻功已有小成，尘心垫脚跃入一处亭廊。
木亭廊，冷风拂过，落叶飘零，红纱漫漫。亭廊的尽头，是断裂的木桥。
向下看去，泥土沸腾。
真是倒霉。
环顾四周，亭台楼阁间驾着无数如这断桥的木桥，错综复杂，有的只是灰扑扑，有个全身。还有的同这座桥，断裂开来。
每座楼阁、小亭的位置恰到好处，相互扶持，相互映衬，融为一体却丝毫不显凌乱无序，尽显支离破碎的凄美。
这样的建筑很符合尘心的审美。空间大，不显空也不显挤，就是看起来好旧。
死无全尸？尘心这些年读了不少书，各类词语积累了许多，但他不常与人交流，加上年纪小着实不大会用词。
死无全尸是尘心看到这些亭台楼阁脑袋里第一个冒出来的词。嗯……弃之可惜啊！他很喜欢！
不知何时，沸腾的泥土慢慢消停下来。随后土地碎裂的刺啦刺啦声，回荡在这个小世界中。
刺啦声很快让尘心给了那片泥土全部的注意力。
这里是……运转魂力的精神世界吧，精神世界会塌吗？塌了我会如何？变傻？阿爹未曾说过会有这状况。
此时他有点害怕。
泥土坍塌处露出一片虚无，黑暗，无边。好在它似乎感受到了尘心的害怕，它停止了坍塌。
水流顺着坍塌处的缝隙渗出，很快，那片虚无看不见了，水面不再升高，尘心的害怕也同时无影无踪。
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快的化解恐惧呢？是因为他瞧见了这片莫名长出来的水潭中，倒映出的一切……
昙花开满荒地，只留几条铺在昙花丛中的小径。那里面的亭台楼阁华丽、优雅，绿柱红墙。
那潭中楼阁间，只有一座断桥，正是尘心现在所在的这一座。桥上有个人影，白发飘飘，瞧不清面容。
瞬间，人影散去，潭面升起清漪。只留昙花飘零，楼阁沉寂。
从未见过这般景象，昙花可难养呢。
鬼使神差的，或许是看呆了，尘心竟然没有考虑楼阁下方的泥土是否会又一次开始翻滚，他是否有危险，直接跳下楼来。
等他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一只只由水与冰晶凝成的纤长、骨瘦如柴的怪异爪子从潭水中涌出，将他拖入潭中。
“哎？！有……”那些手臂没有给他说出那个鬼字的机会，粗暴的捂紧了他的嘴。
这爪子有些像人的手，可是它太过粗糙，且它每个指头有四个关节。
在被拖入潭水的过程中，尘心本来是有机会进行反击的，不过在他打算反击并挣脱时，瞥见了那些怪手上缠绕的符文，被它们吸引。
尘心非常确信，自己未曾见过这些符文。可当他仔细看时，却读出了每个字，好像这些一直存在于他的脑海深处。
缘诸苦窈愿，承劫殃恒晦。
“回来啦！瞧瞧，六日没见着，小心儿感觉又高些了！”秦姨扬着笑脸，她正在银花村村口洗着衣裳。手里握着根木棒子，咚咚敲击着。
微微抬了抬头，长长的睫毛也抬高了点，尘见君面上带着些朦胧迷离之色，好似大梦初醒，礼貌的朝秦姨打了个招呼。
银花村这六日下了好几场雨。看看这庭院中的几块石板，上面溅上了泥渍，最早开的菊花已然落寞。
回到几日不见的家中，尘心只觉屋里事物都不熟悉了。这六日里，他获得了自己的第一魂环。
他这魂环来源于一只活了四百年出头的猴头鹫。
猴头鹫碰着尘心真是可怜，他因不知匕首如何使用，猴头鹫颈间皮肉糊为一潭，血喷了满地，死状凄惨。
自然，事后尘见君教了尘心如何正确使用匕首。
这第一魂环给了尘心一个不错的魂技。这魂技叫作长剑出锋，作用是强化与同步攻击。便是在尘心漂亮武魂上附着晶莹冰丝，先放出一圈寒冰，直径约八尺，且每挥出一剑，会驱使冰，进行两次攻击。
第一次攻击自是挥剑造成，而第二次攻击是跟着剑刃走势，再射出一道冰属性能量。
同时他武魂的护手处，多了昙花图腾，显得有些素的长剑，刻入些华丽，仔细赏，还是雅致多些。锦上添花。
魂力来到了十二级，感知力涨了不止一星半点。现在，屋内的小麻蝇，他都大致摸得准它的动向了。
“心儿，来。”
那间尘心从未踏入过的储藏间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那储藏间在尘心眼里有无可取代的神秘、魅力。
六岁的尘心小身板没高起来，迈着两条小短腿跑进储藏间来，有些晃晃悠悠，可爱得很。
裂开数不清裂痕的桦木桌，桌上有个黑石头匣子。黑石头匣子从外形看来样式属于十几年前，匣子表面磨得十分光滑。
光滑的事物总是吸引尘心喜欢。
“打开瞧瞧。”
尘心先是仔细瞧着那匣子，紧接着成了瞪着它。
尘见君可了解自己的儿子，看他这面色，又在胡思乱想何物？
尘心还未长得太浓密的细长眉毛轻轻蹙起，心中想着：
它沉默着……在不自知间勾人拨开他黑色的外表……里面会有何物？会散发气味吗？会发光吗？会爬出怪物吗？
深吸一口气，尘心在心底呐喊：阿爹不会害我的！啪的一声，黑匣子的天灵盖被掀起，砸在布满裂痕的墙壁上，险些盖子和身子分家。
可惜了，他要失望了。
匣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把佩剑，它也沉默着，色彩比黑石头匣子漂亮多了，模样也比它华丽、优美得多。
嗯……真有点失望……
银色的长剑，与尘心那不知名的武魂一样，浑身透露着自己的天生丽质！
“阿爹，它有名字吗？”尘心眨巴眨巴大眼睛，问道。
“自然，展月夏寒。”尘见君的目光从始至终未离开过这佩剑剑鞘上的一只银雀。它还小，它正试图飞向蓝天。
“日常唤它展月便可。”尘见君补充道。
“剑名可以四个字吗。”尘心从未听说过四个字的佩剑名，原因大概是他只见过尘见君的莲心吧。
“可夏日为何有寒呢？”尘心十分不解，夏日里他都觉得，自己能让高峰间的艳把他白皙柔软的皮肤晒化。
移开聚集在银雀身上的目光，尘见君淡淡道：“昙花……”他只说了两个字。
昙花？昙花间的小银雀，飞在月下，可开心着呢！哪里寒了。
“可喜欢？”得道尘心肯定的回应，尘见君的声音严肃冰冷起来。
“以后，它便是你的武器。切记，不涉及生死抉择之时，莫要使用武魂，切记……”
说到最后，尘见君的声线不住颤抖，冥冥中哽咽，无声的哽咽。
“……嗯。”阿爹这是怎么了？尘心不敢多说。
申时。这雪峰脚下，银花村村民不常来，于是尘见君便选了这里来教儿子练习剑技。
剑，不如长枪棍棒长，自然需要足够强的技巧才可发挥其最大威力。
“心儿，”尘见君唤回儿子跑去九霄云外的意识。尘见君思考着，这几年，自己教了尘心许多剑技的基本功。
横叉，竖叉什么的，于尘心而言，已是非常容易。体质暂时无需额外训练了……
“嗯……剑技，便从握剑学起。”
示意尘心从自己的魂导器中取出展月夏寒，也可叫展月。至于魂导器，就是尘心自小带到大的昙花手环。
“剑的结构心儿知道的，怎么握呢，把五指张开，”说这，尘见君从胸口处掏出心莲剑，用魂力使它悬浮空中。
仔细看，就发现尘见君哪里是从胸口掏出来的心莲，而是从他胸口挂着的一颗小莲花珠子里取出的。
这也是魂导器。
随后尘见君继续道：“用你的虎口，夹紧了，”他将大拇指与食指扣紧莲心剑的护手。“嗯，其余三根手指，依次握在下面。”
再纠正完尘心各种细节上的错误后，尘见君看起来心情无比舒畅。
讲解过基础动作如何练习，接下来便是白日练剑夜里修炼魂力了。
开始尘见君还怕儿子嫌弃这样的日子烦闷枯燥，他远远低估了这孩子的武痴基因。
基本动作练到了来年春季，他一点也不烦，反倒是迷上了手腕越发灵巧的快感。而且尘心学得快练得好，尘见君决定开始教他的招式。
尘心有个别人没有的天赋，可以很轻松做到不仅眼里有手中剑，亦可跟随、感知心中剑。
有所得必有所失，这天赋也有弊端。若无人引导，练得久了，或许会手中无感，在面对战斗经验丰富的对手时会吃大亏。
……
在修炼冥想的过程中，魂师会逐渐幻化出属于自己的內视世界。这个世界，只有闭上眼，冥想入定才会显现。
夜幕下的星星勾画着各种纹样，银花村还未连上电，星星十分耀眼，直到月亮越过山头才收起些光晕。
因不用电，夜里只能靠蜡烛或煤油灯照明，村里人也不富裕，没闲钱买许多灯油，自然省着用，睡得早。
时辰还早呢，安静得跟没个活人似的。
这一夜短暂而普通，又不那么普通。如往常一般盘腿打坐，静心冥想。眼帘合闭，眼前只有一片黑蓝与一朵冰结成的花，看不出是何种花。
眼帘颤抖。尘心发觉，那片沉默的黑蓝世界正在不断摇晃，还晃得越来越欢，头脑中像灌了液体，噗噗闷响。
冰花中不知何物似乎要破冰而出，冰花四周环绕着如丝线般的能量，那些他每日都在观察，再熟悉不过的能量，发生着巨大变化。
冰晶中似有鱼儿游动，“鱼儿”游过的痕迹闪起幽幽寒光。
砰！
冰花的冰面粉碎了，化作浮末。
这些浮末看似微不足道，渺小无力，可它们飘过之处，空旷寂静的深蓝世界绘出幽邃星空，破旧楼阁。
浮沫终究是浮沫，还是被大地吸引，融入泥土，消散无痕，只幻化出孤鹤掠过无生的土地。
雪落在亭台楼阁之间。大如手掌的雪花很快将无生的土地覆盖。
地白风色寒，这里的雪使人感到极至的寒冷。当地面完全变为一片雪白后，添上没有温度的风，冷得刺骨。
九岁出头的孩子哪见过这场景。
自己空无一物的内视世界不过短短几秒钟，便长出来一片华丽的楼阁与一大片荒地，还夏日飘起雪来。
面对如此大的变化，尘心先是愣了半晌。他发现，这个地方，自己不可能来过……好熟悉。
这是一场梦吗？如此熟悉，好像回到了真正的家。
随后尘心发觉，自己竟然……可以操控身体，在这片属于自己的小世界中走动、跳跃，做能想到的一切！
在这个小世界的那片荒地上探索了一番，尘心没有发现一丝值得细究的事物。
四周暗了下来，仰起头，尘心瞧见那轮照亮着这个小世界的圆月渐渐残缺了。
这里的时间，比现实中的时间流逝得更快吗？而且没有昼夜之分？倒是好呢，阳光温和也惹人心里燥。
盈月残缺，月光聚拢于一处，白雪之下泥土开始翻滚、沸腾，好像锅中烧开的滚水，十分骇人。
还好沸腾的泥土仅仅是这片足有荒地的五分之一左右，聚拢的月光划分出边界，使沸腾的泥土无法蔓延。
想到银花村中有个孩子被开水烫过后的脸，尘心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有些疯狂的冲向那片亭台楼阁。
不过此时他心里想的不是这泥土是否会烫死到自己，而是……天赐了我一张不错的脸，可要好好珍惜！
九岁的尘心比起三年前，稚童特有的明媚消散不少，身材拔高了些，显得有些瘦。白色长发披散，落于腰间。
金色眸子不再是带着天真蠢萌，清明澈亮了许多，像一池清泉，最无瑕的冰晶。
他如今，银花村里谁见了都得夸一句漂亮。还有人打趣，未来定是个漂亮小公子呢，能捞十个漂亮媳妇！
轻功已有小成，尘心垫脚跃入一处亭廊。
木亭廊，冷风拂过，落叶飘零，红纱漫漫。亭廊的尽头，是断裂的木桥。
向下看去，泥土沸腾。
真是倒霉。
环顾四周，亭台楼阁间驾着无数如这断桥的木桥，错综复杂，有的只是灰扑扑，有个全身。还有的同这座桥，断裂开来。
每座楼阁、小亭的位置恰到好处，相互扶持，相互映衬，融为一体却丝毫不显凌乱无序，尽显支离破碎的凄美。
这样的建筑很符合尘心的审美。空间大，不显空也不显挤，就是看起来好旧。
死无全尸？尘心这些年读了不少书，各类词语积累了许多，但他不常与人交流，加上年纪小着实不大会用词。
死无全尸是尘心看到这些亭台楼阁脑袋里第一个冒出来的词。嗯……弃之可惜啊！他很喜欢！
不知何时，沸腾的泥土慢慢消停下来。随后土地碎裂的刺啦刺啦声，回荡在这个小世界中。
刺啦声很快让尘心给了那片泥土全部的注意力。
这里是……运转魂力的精神世界吧，精神世界会塌吗？塌了我会如何？变傻？阿爹未曾说过会有这状况。
此时他有点害怕。
泥土坍塌处露出一片虚无，黑暗，无边。好在它似乎感受到了尘心的害怕，它停止了坍塌。
水流顺着坍塌处的缝隙渗出，很快，那片虚无看不见了，水面不再升高，尘心的害怕也同时无影无踪。
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快的化解恐惧呢？是因为他瞧见了这片莫名长出来的水潭中，倒映出的一切……
昙花开满荒地，只留几条铺在昙花丛中的小径。那里面的亭台楼阁华丽、优雅，绿柱红墙。
那潭中楼阁间，只有一座断桥，正是尘心现在所在的这一座。桥上有个人影，白发飘飘，瞧不清面容。
瞬间，人影散去，潭面升起清漪。只留昙花飘零，楼阁沉寂。
从未见过这般景象，昙花可难养呢。
鬼使神差的，或许是看呆了，尘心竟然没有考虑楼阁下方的泥土是否会又一次开始翻滚，他是否有危险，直接跳下楼来。
等他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一只只由水与冰晶凝成的纤长、骨瘦如柴的怪异爪子从潭水中涌出，将他拖入潭中。
“哎？！有……”那些手臂没有给他说出那个鬼字的机会，粗暴的捂紧了他的嘴。
这爪子有些像人的手，可是它太过粗糙，且它每个指头有四个关节。
在被拖入潭水的过程中，尘心本来是有机会进行反击的，不过在他打算反击并挣脱时，瞥见了那些怪手上缠绕的符文，被它们吸引。
尘心非常确信，自己未曾见过这些符文。可当他仔细看时，却读出了每个字，好像这些一直存在于他的脑海深处。
缘诸苦窈愿，承劫殃恒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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