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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折月折心

    折月鬼仙,鬼这个字,可不常用在人身上,更不会用在尊号中。可尘洛归自己认下了这个称呼。

    年少时,他离家出走,酿成大祸。

    在离家远行的过程中,有一卜者为他卜算命数,算出他命易克亲人,命犯天关,注定劫殃缠身。

    尘洛归不禁深深自责……若没有我,阿爹、阿爷都不会死吧?若我不那么任性……若我懂阿爹的苦心……

    眼前逐渐开始发黑。“你说你无辜?”奇怪的声音道。

    “命格,你无力改变。”

    “瞧瞧,全都是你的错吧,废物。命格如此不配拥有……”

    “他们因你而死……”

    “罪人……”

    “……”

    ……什么时候结束呢?尘洛归想着。为别人而死,那是最好的结局吧……

    我有罪吗?有吧。不知何时起,尘洛归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否有罪,有时分不清现实与心中疾。

    “赎罪!”

    “偿还……!”

    ……

    “喂!醒醒!胡思乱想什么!”古蓝倾大喊。

    “嗯?”尘洛归猛然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明亮,是滴了墨迹的纸张,是他爱看的书籍,还有古蓝倾带着担忧的脸。

    尘洛归发现自己正用右手臂撑着桌案,右手扶额,指甲嵌入发丝间的头皮,抓出些鲜血,染红白发。

    “又发作……这被叫做劫煞的到底是什么病啊?你真天生就有?跟脑袋抽筋似的。”古蓝倾对着自己的脑袋一阵比划。

    “嗯,是。就是……”这病也看了不少名医,都查不出名堂。

    据尘洛归说,这病从他第一次展开内视世界时便有。每次发病两眼发黑内心沉痛,它能听到哭喊、求饶、辱骂,没有一点让人心情愉悦的话语。

    古蓝倾无法与他共情,虽然他听了尘洛归的讲述后尝试过。很痛苦吧,他永远理解不了的痛苦。

    “结束了!我又又又来烦你啦!”大概是怕被赶走,古蓝倾掏出了自己带来的礼物。

    “嘿嘿,今天我很早就起来了!早晨给你去稀樱斋买的。”

    那是一盒包装精致的糕点。淡紫色的精致木盒,盒子上缠绕的淡紫色丝带画着稀樱斋的吉祥物:脖颈处系着朵樱花的灰狐。

    “多少钱?”尘洛归擦擦发丝间的血渍问道。

    稀樱斋并不是七宝琉璃所在帝国天斗帝国的糕点品牌,加上用料极好,价格高出一般甜点。

    这品牌的老板名浮樱,字清梦,正是身在斗罗殿管辖地的樱枝斗罗,当今大陆上的第一控制系魂师。

    “不贵,你吃。”古蓝倾跑开老远,生怕尘洛归不肯收下。

    “好吧……”

    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木盒,尘洛归犹豫了好一会儿,缓缓退开盖子。淡淡的苜蓿香萦绕鼻尖。

    的确是他喜欢的东西,紫苜蓿与糯米制作的点心。

    尘洛归用湿润的白色手帕擦拭双手,淡淡昙花香气从他的手心爬至指尖。他的手帕上绣了一只云雀,和几朵虞美人。

    “虽然我不会做,但我可以早早起来给你买,嘿嘿!”古蓝倾用邀功的语气道。

    “……”尘洛归不语。这时一对喜鹊落在窗外枯枝上,透过刻有回纹的木窗与半透明窗纸,如一副水墨画。

    这糕点很是精致,紫苜蓿粉晕染出一对喜鹊,立在樱花树上。还真让人舍不得下口。

    轻轻将糕点送入口中,内馅儿是牛奶做的,冰凉凉,甜丝丝的。

    蓝倾跳到桌案上,满脸敌意的看着古蓝倾,好像要冲上去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尘洛归感觉今天的糕点和以往的不大一样。“你加了何物?”

    尘洛归并不怀疑古蓝倾会加害自己,可稀樱斋的糕点他吃过,还是得问清楚是不是古蓝倾在其中加了其他料。

    “你吃出来啦……”古蓝倾有些不好意思,“加了点安神香料,可以吃的,没毒。不要嫌贵啊!我自己磨的!”

    他抬起红眸,想从尘洛归的神情中获得安稳……

    “嗯……多谢。味道不错。”舔了舔唇角沾上的米粉,尘洛归轻轻合上那木盒。

    “嘿嘿,你喜欢?那以后天天给你喂!”古蓝倾开心极了,脸上的笑容是那么明亮。

    “才不要你喂,当我残了还是瘫了?”尘洛归不满道。

    “呃……你木头啊!懂不懂开玩笑啊!”古蓝倾随意的坐在木地板上,撞到了墙角的花盆。

    “……”尘洛归右手食指在空气中画了道符纹,转得摸不着东南西北的花盆安静下来。

    “你……事情做完没?”尘洛归起身整理起散落一地的纸张。

    “没。”古蓝倾也帮着捡起纸来。

    “那还不去!”尘洛归毫不客气的夺走了古蓝倾抱着的一沓已泛黄纸。

    “放假呀!今日过节呢。让我死我也不干!”说着他随手开了个只伸得进一只手的穿梭门,从里面掏出一沓红纸。

    “……做什么?”

    “看看你这儿,”古蓝倾一把撕了尘洛归屋里那几张已褪色发白的窗花。“大过年跟死了人似的。来剪窗花啊!”

    “不会。”尘洛归冷冷的拒绝。

    “我会啊!”

    见古蓝倾不肯放弃,尘洛归只得退后,离他再远些,表示拒绝。但最后被古蓝倾一把拽回了桌案前。

    “今天也给你放假,你不需要干啦!”古蓝倾把桌案上所有的纸张都推到一边。

    “……”尘洛归没有再说话,而是默默看着这些纸。

    “归归啊,你这屋子也该装饰一下了对不?”古蓝倾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红纸,抬起手在他眼前飞快的上下晃。

    尘洛归还是没有反应。“你是石头吗?还是万年老乌龟啊!”

    “不剪窗花了?”尘洛归淡淡问。

    “剪啊!”说着古蓝倾便跑去找剪子和黏胶,叮铃哐啷把尘洛归的杂物柜翻得一团糟,随后便需要收拾,收拾柜子耽误了好一会儿。

    翻乱柜子可不能怪古蓝倾,尘洛归日常根本不用那柜子,里面东西本就丢得乱七八糟,挤在一团。

    “你可真能藏。”古蓝倾看着两把有些生锈的剪子和快过期的黏胶,扯了扯嘴角。

    “……”

    屋内很安静,只能听见剪子在红纸上划过的沙沙声。窗外不知何时飘起雪,雪花有节奏的打落在窗框上,报着时辰。

    天很黑,本该存于云间的深蓝也被乌云遮蔽。从午后到傍晚,凌婵殿已变了氛围。

    殿门贴上漂亮的红福,换了新的对联。每一扇窗户、每一面墙,都贴了漂亮的窗花。

    有喜鹊啼雪,燕回报春,锦鱼环抱,迎春花、金银花……

    凌婵殿屋顶已被白雪覆盖,如那圆月表面一般皎洁无暇。尘洛归与古蓝倾两人在屋檐处留下淡淡脚印,延伸至屋顶最高处。

    凌婵殿建在宗门内凌婵峰下,这里地势高于宗门内大部分建筑。从屋顶向下俯瞰,灯火璀璨,千家团圆。

    烟火升起,在高天中绽放,温暖的烟火驱散黑云,驱散寒冷,驱散人心中的孤独,让还未归家的人看到家的方向。

    “来堆雪人啊!”古蓝倾在屋顶上蹦蹦跳跳,丝毫不怕摔落下去。

    尘洛归冷冷瞥了他一眼,抬头看那此起彼伏,许久未间断的烟火。

    不知多久,古蓝倾已经将屋顶的覆雪聚拢一处,堆起两个雪人。

    古蓝倾还特意回到屋内,拿了炭条,给矮一些的雪人画上了一个不高兴的表情。

    那雪人嘴向下弯着,如倾覆小舟,眼带委屈与怒意。虽然画得简单粗暴,但可以看出明显的神韵。

    “洛归!归归!像不像你!”古蓝倾抱在那个不高兴的雪人身上,对尘洛归喊。

    “哼……”尘洛归冷哼一声,“我那么丑吗。”

    “嗯!我的龟比你好看多了。”古蓝倾搓了搓手,在雪人跟前写上:“龟”

    “……”

    古蓝倾正给另一个雪人画着眉眼,猛然间感到背后一寒。尘洛归已然不见身影,只留下霓殇浮在半空中,朝古蓝倾刺来。

    “哎!怎么,不是你问我的?说真话你打我,说假话你也打……”

    古蓝倾低头躲过了霓殇的攻击,那个一脸不悦的雪人却没了脑袋,霓殇也深深插入大石缝隙。

    霓虹殇嗡鸣,嗖的一下钻进凌婵殿的窗户,回到它的主人身边。

    “这家伙……”古蓝倾扶额叹息。说他漂亮他生气,说他不漂亮他也生气。

    看了看那雪人剩下的身体,古蓝倾默默的把它们改成了依偎在另一个雪人怀中的动作。

    冷风好似可以轻易穿透皮肤,钻入心底。依古蓝倾的修为,完全有调整自己的体温,让自己不觉得寒冷的能力。

    可此刻他只想默默感受着这种寒冷,默默的站着,默默的想着什么……

    此时屋内。明明十分温暖,昏黄烛火,大红的灯笼映在窗纸上,窗花在地面投着淡淡灰影。

    但屋内只有尘洛归一人,只有他一人如真的雪人一样,默默的坐着。

    窗外时不时还会有烟火绽放时的声音让尘洛归保持着清醒。他终于有了动作,轻轻将那沓泛黄的纸张挪到面前,一张一张翻看起来。

    那里面有格影,便是格时机拍摄出来的,定格时光的画面。(照片)那里面的格影大多只有尘洛归一人,带着一封信。但有一些,还有别人。

    比如古蓝倾、洛栖鸢、许桃蝶……翻了一些格影后,尘洛归的目光落在一张格影上,久久移不开。

    这时古蓝倾翻窗而入,正好看见挂在床边的霓殇,十分夸张的哎哟一声,差点掉下去。他正好看见了这张格影。

    对于这格影中的人,尘洛归有着极为复杂的情感。疑惑不解、欣赏敬仰、感恩想念,还有憎恨……

    “这是……”古蓝倾看了皱了皱眉,他很少做这种表情。

    “……”

    “你和他呃……怎么认识的呀……没别的意思,你不说也没事!对不起!”古蓝倾是真的好奇,尘洛归与这位格影中心的人关系到底是如何。

    “呵呵……”尘洛归带着些自嘲道,“我一生的许多幸与不幸……皆拜他所赐。想听吗……”

    就在这时,烟火声猛然大片大片响起,照亮了夜空。红绿交合,展示出各种各样的华丽图案,画出那破灭的壮美。

    又是新的一年,尘洛归的本命年,今年的四月便是他的七十二岁生辰。又老一岁啊……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