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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返回4-2

    “田京生前在某个建筑工地当工头,工资还算可以,平时喜欢喝两杯。甄花是家庭妇女,没有工作,负责操持家务。田甘文和田甘武是两兄弟,两人相差十三岁。妹妹是田甜,意外发生的时候,才刚满一个月。”周恒看着里子发过来的资料,在王一其身旁念着,“所以父亲的特征是——职业是工头,同时喜欢喝酒?而母亲的特征就是没有工作的家庭妇女……王队,这个范围实在太大了,这几乎是随处可见的家庭配置啊。”

    王一其和周恒已经在隆回市高速路沿途的其中一个村落停了下来,此刻他们站在一个长在平地上的小山坡上。林浩已经带着警队开始对这一带的村落家庭进行排查。速度很慢,可是时间过得很快。

    王一其拿起手机,拨了里子的号码。响过三声以后,电话通了。

    “范围太大了。”王一其说,“想办法缩小范围。”

    “我刚想让摩托给您打电话。”王一其现在用的手机是他平常生活中用的手机。几十年前的那种老式翻盖机,只能收发短信,不仅功能单一,隔音效果也不那么好。此刻,站在王一其身旁的周恒,很清楚地听见里子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嘟嘟哝哝的——“我的确有发现了。”

    “说。”

    “啊我要说两次吗?王队,您开您那部我年前给您买的智能机吧,那部手机可以大家同时通话的。”

    “没带。”王一其瞄了一眼周恒,“但是恒恒有。你打恒恒手机吧。”

    “好。”

    里子立刻挂断了王一其的电话。两秒不到的时间,周恒的手机响了。

    “好,现在大家都到齐了吧?”里子冲着手机问道。

    “好了。”小艾、摩托和美丽同时应着,周恒也连忙回应:“到了,我和王队在一起。”

    “好。”里子又开启了连珠炮的说话模式,“我刚才又看了一次田京家发生火灾的证言和文件,发现一件事情。”

    “是什么?”王一其问。

    “当初给警方提供证言的,是田甘文,对吧?”里子反问,“向警方提供佟江线索的,也是田甘文,对吧?”

    “是。”小艾说,“那时候他的家人都遇难了,只剩下他和田甘武。田甘武那时候才四岁,提供证言的工作就落在了田甘文身上。”

    “但是,但是,”里子接着小艾的话头,继续说道,“当时大家都看漏了一点,就是到达现场的医生证言。那位医生提供了很长的证言,其中有一句证言被放在最后,并不起眼——‘田甘武当时被发现的时候,已然昏迷。在抱上救护车后,田甘武醒来。后经检验,田甘武体内含有安眠药’。”

    “这说明什么?”周恒问。

    “安眠药的作用时间不短,能够达到六到七个小时左右。而摩托和小艾刚才说,田甘文对他们说过,田甘武之所以一直觉得是自己父亲放火,是因为他看到了。”

    “他不可能看到。”美丽恍然大悟后,斩钉截铁道,“如果他在被抱上救护车后就醒了,那他在六个小时以前就已经昏迷了。可是那场意外从发生到持续,只有短短的一个多小时。”

    “田甘武不仅没看到,他对那场意外的记忆更是非常混乱。而不断扰乱他记忆、让他更混乱的,又是谁?”里子的声音回荡在夹杂着干草和泥土清香味道的空气中,周恒却越听越心惊,“既然他根本没看到现场的情况,他甚至可能连对父亲的印象都不深……可是,田甘武对父亲的恨意又是实实在在的。所以,到底是谁经常在他耳边说父亲的坏话,又是谁不断加剧父亲在他心里的负面形象?”

    “他们有个爷爷……”

    “爷爷也是个酒鬼。”小艾说,“而且据他们的邻居所说,爷爷和两兄弟并不亲近。”

    “能够让田甘武全身心信赖的,只有田甘文。”里子揉了揉太阳穴,转头又去敲电脑,同时继续冲着电话说道,“一直以来,都是田甘文在给他灌输父亲的负面印象。”

    “不对啊,可当他们因为父亲吵架的时候,田甘文是在纠正田甘武……他看起来是站在田京那一边的。”摩托皱着眉头,提出了疑问。

    “先给目标植入一个想法,接着通过旁敲侧击,来确认目标的这个被植入的想法和念头是否牢固。”王一其沉着声音,说道,“如果发现目标对这个想法和念头产生疑问,就采取措施让目标巩固这个想法。”

    “那个措施就是纵火杀人。”周恒的语气和着夜风,凉了好几度。

    “是。”里子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道,“这么多年来,田甘文一直给田甘武洗脑,但是他们的爷爷不认同田甘武的说法,田甘文于是将计就计,利用这一点,来巩固田甘文的想法。在爷爷去世后,没了爷爷的看管和阻碍,田甘文很有可能直接对田甘武暗示——你可以自己去找答案。田甘文是操纵田甘武纵火杀人的幕后主使……他不直接行动,而是通过洗脑和控制,让田甘武不知不觉中完成了他想完成的。”

    “可是,他们现在到底在哪里?”王一其望着不远处的林浩和他的手下们,他们虽然加快了排查的速度,但是时间不等人,眼见着深夜十二点就要到来了。

    “玉河村东山街102号。”里子在那边啪地一声,敲了下桌子,扭头冲着电话迅速说道,“他们现在在那儿。”

    “肯定?”王一其带着周恒下了小山坡,往前方的一条小树林跑去。里子说的这个地方,就离他们不远。穿过小树林,再走过一条小道,小道的尽头就是目的地。

    “确定。”里子拿着手机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他听到电话那边同时传来了跑步和发动车子的声音,知道他的组员们已经要赶往现场了。他走到白板前,看着白板上钉着的隆回市地图,解释道,“田甘文处心积虑要做这件事,在挑选目标家庭的时候必定是慎重的。他根本不会选三口之家——毕竟不管是选五口之家,还是将五口之家的地址线索暗示给田甘武,这一定是要花心思的。田甘武接受到了暗示,同时自己也将这个想法和模式深深记住了,他更不会随便更改目标家庭的配置。更何况,这是田甘武自发发起的终章,到了最后,他更不允许目标家庭的配置出错。”

    “那家是五口之家吗?”小艾坐上车后忙问道。

    “原本是。”里子回答,“那家曾经是五口之家。一年前,那家的两兄弟发生了车祸,没救回来。”

    ******

    “我说了,你做错了。”田甘文被田甘武移到了屋内,放在一个单人沙发上。田甘文很快醒来,膝盖处传来的钻心疼痛让他的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他喘着气,看着田甘武正在绑着正哭泣颤抖的女主人,在女主人的不远处,一个刚满月的女婴正在放声啼哭。

    穿着背心和短裤的男主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上,看来是死了。

    田甘武回头,见田甘文醒了,于是走到他跟前,看着他:“我哪里错了?”

    “你不应该将我们自己拖进来。”田甘文盯着田甘武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沉声说道,“你不应该自作主张……更不应该伤害我,和你自己。”

    田甘武的表情像被雷劈中一般。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维持着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田甘文的姿势。最后,他的嘴唇轻微颤抖着,脸上的肌肉、粗短的手指头也在颤抖着:“你什么意思?”

    “现在你也收不了手了。”田甘文看着被绑着放倒在地上的女主人,说道,“而且,你的手法……我跟你说过的,你忘了吗?先将人杀死,再将他们搬到饭桌……”

    “和你有什么关系?!”田甘武失声大叫道,他站直了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手里的刀对准了田甘文,“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在做,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一个人?你一个人可做不了那么多。”田甘文笑了,他又眯起了眼睛,去看田甘武胸前的口水渍,“你有哮喘,不能剧烈运动,你觉得,单凭你一个人,就能将这些人全部放倒,接着放火,最后离开充满浓烟的屋子?我敢说,只是放倒一个人,你都已经喘不过气了……你刚才不就是在杀了那个男的以后,哮喘发作了?”

    “我怎么……你是说,你一直在帮我?”田甘武不相信地看着田甘文,“这不可能,这一切都是我做的,那五起,全是我做的。你不在,我记得这一切!”

    “记忆是会出错的。”田甘文说,“更何况,你的记忆在二十二年前就已经彻底出错了,你的脑子被你亲生父亲搞坏了。”

    田甘武的手颤抖得几乎拿不稳刀子,他的声音在发抖:“……什么,什么意思?”

    “田京是个酒鬼,他喝醉酒之后会打妈妈,还会给你吃药……吃安眠药。”田甘文说着说着,眼里闪出狠戾的光,他的表情不再是以往的老实和憨厚,而是阴险万分:“你的记性,你的记忆,你的脑子,就是被他喂安眠药,喂出了毛病。再加上那场火灾,你吸入了太多太多的浓烟……即使我把你抱到了地下室,你捡回了一条命,但脑子彻底废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记不住东西,记忆也开始混乱,每天临睡前是你最脆弱、也是最容易接受暗示的时候。而我也发现,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信。你虽然记性差,但我如果长期、不间断地、连续地、每天每天对你说是你亲生父亲害死了妈妈和妹妹,你就会信以为真。”

    “火灾的事情同理。”田甘文悠悠说着,“只要你接受了我的暗示,我在你心里就是干净的。”

    “你现在……你现在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之前那五场火灾发生前,我都有跟你说。”田甘文笑了笑,“你不记得了而已。今天有什么区别吗?现在,杀了她们,然后快点把事情结束,接着我们回家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田甘文的语气忽然变得冰冷又无情,“我们不能死。”

    “我……我……”田甘武犹豫了,他的刀尖一下指着田甘文,一下指着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主人,他的两条腿在不住发颤,从小腿肚子处传来的酸软让他几乎站立不住。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田甘武说话的时候,隐隐带上了哭腔,“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田京喝醉酒,佟江那个杀人犯会有机会进来吗?不是他喝醉酒,他一个一米九多的壮汉,会连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都打不过吗?”田甘文狠狠地说道,“我恨他!恨死他了!我要让你也恨他,我要让你记住,让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是我们的亲生父亲!”

    “你为什么又要杀人啊?”田甘武喊着,“为什么啊?”

    “很多时候,我都恨不得自己在二十二年前的那场火灾里,和妈妈一起死去。这样,我就不用每晚每晚、每天每天都想到那场火灾……也只有这样做,我就好像真的回到了那场火灾当天,就好像真的看见了妈妈和妹妹……那是我们一起吃的最后一顿晚饭……”

    “你不记得了。阿武,你怎么可能记得?你那时候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田甘文上一秒柔和的表情又变得凶狠,“快点!”他不耐烦地下令催促道。

    就在这个时候,从门口处传来了一声警告:“田甘武,放下刀。”

    田甘文和田甘武同时朝门口望去,他们看到了一个黑洞洞的、冰冷的枪口,正对准他们。

    拿着枪的,是表情严肃的王一其。

    与此同时,他们听到了房子外面传来的警笛声,以及纷乱的脚步声。

    “田甘武,放下刀。”王一其又重复了一遍,“不要再错下去了。”

    “杀了她!”田甘文望着女主人,大叫了一声,田甘武的刀尖同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你不想杀人的。”王一其望着田甘武说道,“你根本不想杀人。”

    “我杀了!”田甘武将身体对着王一其,在身前挥舞着刀子,大喊道,“我杀了他们!”

    “……你被你哥哥控制了。”王一其继续盯着田甘武的眼睛,一步一步地慢慢从门口走近他,“在你的内心深处,你根本不愿意杀人……不然,你为什么要将菊花放在现场?你为什么要哀悼他们的死亡?”

    “菊花。”在沙发上不能动弹的田甘文冷哼一声,“我就说了,别带菊花,别搞这些多余的事情……”

    “阿武,你是一个好孩子。”王一其说,“你只是生病了,你需要帮助。现在,放下刀,和我一起走出去,去接受帮助。”

    “没有人愿意帮助我们……”田甘武情绪变得激动,他大声叫喊着,“没有人!我哥的眼睛已经越来越不好了,风湿也越来越严重,可他每天都要去拉货,去工作,被那些人骂!我一天要打好几份兼职,被老板骂,被那些客人骂……没有人会帮我们的!我们只有我们自己了……咳咳咳……”

    喊着喊着,田甘武忽然大声咳嗽了起来,脸色顿时一片苍白,但他的脖子却红得仿佛要滴出血。王一其要冲上前去扶着田甘武,田甘武却一只手捂着脖子,一只手仍然举着刀子在身前挥舞,不让王一其靠近。

    田甘文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就在这时,田甘武的身体突然被不知道从哪里蹿出的一道黑影扑倒。王一其定睛一看,一脸凶狠的周恒跨坐在田甘武身上。他不仅甩掉了田甘武手中的刀,两只手更是钳制住了田甘武的双手。

    “药。”诸拢对着将要喘不过气的田甘武命令道,语调怪异。田甘武也不再挣扎,他用下巴向胸前的口袋指了一下,诸拢立刻上手扯烂口袋,接着粗暴地将气雾剂按在田甘武脸上。

    诸拢从田甘武身上起来,已经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的田甘武死死按住了气雾剂,重重吸了好几口。

    “你们,”诸拢对着地上的田甘武露出了半张脸,“你们,不是只有,你们。”

    王一其将枪收回去,上前为女主人解绑,最后走到田甘文面前,将田甘文拷了起来。

    回过神来的田甘武已经彻底丧失斗志。他坐在地上,呆呆看着被王一其带走的田甘文,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