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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出发前

    第二天一早,易千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便看到原本在沙发上睡着的周恒早已醒来,此时正在厨房里忙活。

    他走过去,倚在冰箱上:“你不是辞职了吗?又不用上班了,起那么早干嘛?”还没等周恒回答,易千便像想到了什么,皱起了眉头。他看着周恒:“你不会又失眠了吧?”

    “没有失眠。”周恒的声音听起来精神不错,他正在把煎锅里的煎蛋倒在一边的碟子上:“今天不是要去班医生那里复诊吗?想早点去,早点完事,接着我们再去悦聪康复中心。”

    “我还以为你不去复诊了。”

    “像你说的,”周恒指挥着易千把盛着煎蛋和香肠的碟子拿到饭桌上,自己转身去热了一杯牛奶,冲了一杯咖啡:“命是我自己的,我自己都不紧张自己的命了,还指望谁会紧张啊。”

    “不错。”易千满意地喝了一口牛奶,又吃了一口煎蛋,煎蛋的热气和香气瞬间充盈了他的口腔和胃部,他只觉一股暖意直冲胸口,“我发现你的厨艺还挺好。”

    “算不上什么厨艺。”周恒抿了口黑咖啡,“之前在华立医院学了两手。”

    “啊,华立医院。”易千放下筷子,看着周恒,“你就是在那里治病的?”

    “是。”

    “你是怎么进去的?”

    “说来话长了。”周恒苦笑了下,他稍微回想了下之前的那段经历,忽然觉得那段经历就像梦一样——在这场梦里,他陷入过虚幻的爱里,也曾经被恨意和怒火冲昏了头脑。他很感谢那段时间的治疗,治疗带走了他的妄想和暴虐,让他与真实的自己更近一步,但治疗还是把造成一切的源头还给他,留给他自己去解决——那些“好朋友们”。

    那些性格各异的人格,曾经是让他发疯的源头,此时,他和这些人格却以一种微妙的平衡相处着。大概大家都知道既然消灭不了对方,不如就以“命运共同体”的形式,暂且和谐处着吧。

    “班江把我带进华立医院的。”周恒说,“我从小就认识了王叔叔,班江就是王叔叔派去看着我的。当班江发现我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他就将我带进了华立医院治疗。”

    “嗯。”易千咬了一口香肠,慢慢嚼着,“那你昨天对他说的那件事是怎么回事?”

    周恒没有回答,他吃了一口煎蛋,但煎蛋具体是什么味道,此时他也尝不出来。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但我觉得,那件事一定不全是你的责任。”

    “不管如何,都是我造成的。”周恒黯然道,“我不想再将责任推给其他人身上了,不管是白井革还是……”

    “谁是白井革?”

    易千看着周恒沉默不语的模样,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他又喝了一口牛奶,把杯子放下的时候,他主动开口道:“我弟弟,易荀,已经失踪了二十几年了。”

    周恒抬起眼睛,看向易千,这还是易千第一次和他谈起自己的事情。

    “我弟弟比我小两岁,我五岁的时候,他三岁……那就是他被人贩子拐走的年纪。三岁,他三岁就被拐走了。”易千的语调如冰般寒冷,脸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但他夹着煎蛋和香肠来吃的动作却不间断,看起来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三岁的孩子,连家人都还没有办法记住,就被拐走了,此后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我想都不敢想。”

    “直到今天,你还在找他?”

    “没错。”易千坚定地说道,“我的父母在我弟弟失踪后,相继病倒,不久后就过世了。我是被王一其养大的。等我去国外读书的时候,又遇到了马勋,马勋教了我很多东西,包括格斗术。后来,我在当时马勋的房间里发现了我弟弟易荀被拐当年的照片和资料,就去问马勋到底是怎么回事。马勋只说了一句,他们也在找当年失踪的孩子。我听了,就对他说我也要找。马勋答应了,他也说服了王一其,所以后来我加入了豹猫小组,一开始在许井天的带领下执行了几次任务,都没有消息。后来王一其来带队了,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把我开除了。”

    “之前你不是说过,豹猫小组被组建起来的初衷,就是为了要找出当年天日孤儿院背后的大势力吗?……所以,你的弟弟易荀也是当年天日孤儿院的受害儿童?”周恒吃惊地问道。

    “是。”

    “易荀,易荀……”周恒回忆着这个名字,他记不起来他在孤儿院的时候有听过这个名字,更不用说见过带着这个名字的孩子了。易千见他那副冥思苦想的样子,笑了:“别想了,孩子们被拐进去后,名字大都改了。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我不知道。”周恒老实回道,“周磊是林胡月给我起的名字,周恒是……”周恒停顿了一下,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个名字很让他不爽,“……周恒是白井革给我起的名字。”

    “看来这个叫白井革的好朋友,对你来说意义非凡。”

    周恒苦笑了下:“太非凡了,她改变了我的整个人生。”

    两人顿时无话,一直到吃完早餐、易千洗完碗后,他们都没再说过一句话。这场难得的“谈心”也就此结束。

    ******

    当周恒走出华立医院的门口,坐上易千的副驾驶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复诊结果如何?”易千正埋头不知捣鼓着什么,在周恒上车后,他头也不抬地问道。

    “结果很好。”周恒熟练地把安全带扣上,“班医生照常给了我很多测试,测试的结果都很好,到最后她终于笑了。”

    “终于笑了?”易千抬起头狐疑地看了周恒一眼,又重新低头捣鼓:“她平时不爱笑?”

    “并不是。班医生是一位很友善的医生。”周恒皱着眉看向易千,“她是班江的姐姐,她应该很久没见到班江了,之前我去复诊的时候,就觉得她的情绪很不对,当时还以为她对我们不耐烦了……现在想想,应该是班江去做卧底了没对她说,她担心班江……诶,你在干什么?”

    “给你。”易千终于抬起了头,挺直了一直弯着的腰杆:“记者证。”

    周恒拿过粘着自己照片的这张“记者证”,愣了:“你一个留学归国的知识分子,一个堂堂法医,做假证?!”

    ——做得还挺逼真?!

    “马勋教的。”

    周恒的眉毛都要飞到车顶了:“马叔叔会教你这个?!”

    “他还教了我很多呢。”易千笑了,“就是因为这个,王一其才不让我和他走得太近。”

    周恒无语,他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上的“记者证”,发现这虽然是个假证,但字迹清晰,图像清楚,对着光源平看还能看到若影若现的荧光。

    “光媒日报?”周恒念出了记者证上的字。

    “查过了,光媒这家媒体是悦聪康复中心指定的媒体发言窗口,我们只有假装是光媒的记者,才能潜进去。”易千甩了甩自己手上的记者证,得意洋洋地看着周恒,“不然我们怎么进去?摆明车马?那我告诉你,你没走出保安亭就被请出去了。”

    “谁帮你查的?”

    “里子。”

    周恒担忧地看向易千:“他……他没事吧?”

    “他好着呢。”易千启动了车子,开始跟着导航往悦聪康复中心驶去:“当时我被开除之后,他闹了挺久脾气,我哄了好久才把他哄好。现在你退出了,他虽然心里不愿意,但还是接受了。”他瞥了眼周恒:“但他还是觉得,你隐瞒了他很多事。”

    “那些事也不好跟他说啊。”周恒辩解道,“再说了,即使我和他关系不错,也不代表我要把我的事情全跟他讲吧?”

    “对。”易千同意道,“他就小孩子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过一会就好了。”

    “你好像挺喜欢他的。”

    “他……”易千嘴角勾了勾,“我把他当成易荀了。”

    周恒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易千,但看易千的样子也不需要安慰。他只能不说话了。

    “他知道你把他当成你弟弟了吗?”

    “不知道。他只知道我加入豹猫小组是为了找弟弟。”

    周恒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他现在总算理解了为什么易千对人贩子总带着一种天生的敌意。当初黑五那件事给他的打击一定很沉重,这也是王一其和他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之一。一开始的时候,周恒还觉得易千对从小就养着他的王一其太过苛刻,后来一想,他们两个人天生的立场就不同了,这可不是养育之恩可以磨灭的。

    别说易千了,就连周恒自己,也无法真正对王一其抱有单纯的感激之情。

    “这悦聪康复中心也太远了吧。”易千看了一眼导航,随即埋怨道,“去到那里天都黑了。”

    “在哪儿?”

    “在印天市。”易千答道,“和夏京隔着一个隆回。”过了没多久,他又开口问周恒道:“你那晚真的见到了你的那个朋友……如意?”

    周恒皱着眉看向他。

    “你当时住在旁可吧?离印天更远了,如意是怎么从印天去到旁可的?”易千奇怪地问道。周恒无奈道:“我也想知道……黑五那件事后,我不是跟王叔叔回了趟旁可吗?我在当晚见到他的附近找了很久,也问了很多人,都没有了如意的消息。现在我只能去悦聪那边看看,如果知道了如意在康复中心里到底遭遇了什么,是不是就有可能推算出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你跟王一其说了如意的事儿了?”

    “说了。”

    “王一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易千目视前方道,“他或许也在暗暗查如意在哪儿……你别太担心了。”

    “嗯。”周恒应了一声,心想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过了没多久,易千忽然觉得大腿爬上了一只手。这只手轻轻地放在他的大腿上来回摩挲着。易千转头看向周恒,发现周恒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你是顾尧飞?”易千满头黑线地问道。

    “你好。”顾尧飞转过头来,看着易千嫣然一笑。

    易千连忙拉开顾尧飞的手:“周恒呢?”

    “他在……”顾尧飞忽然换了种说话的语气,这个转变只在瞬息之间,易千正感叹着,便见周恒满头黑线地对着空气说道:“别老是不经过我同意就出来!”

    说着,他转向易千,尴尬地挠着头:“不好意思啊……我刚才打了个盹……”

    “没事。”易千忍着笑,“挺新奇的。”

    周恒立刻抱住了自己:“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易千认真地笑道,“我只是觉得很荣幸,能被你的好朋友喜欢。”

    周恒仍然警惕地看着易千:“你……你不觉得我们很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易千反问道,“我反而觉得让他们多出来走走,你或许能轻松一点。你不是说还有俩小孩吗?有时间的话也让他们出来透透气,我喜欢和小孩子玩儿。”

    周恒松了一口气,感激道:“谢谢你。”

    “谢什么?”易千奇怪地看了一眼周恒,又把视线放在前方的公路上:“我并没有做什么。你是不是累了?你先睡吧,你的那些好朋友要出来透气就出来……不对,顾小姐就暂时别出来了,我在开车呢,为了大家的安全,请先忍耐一下……”

    “你叫易千?!”小志天真的声音清脆地在车内响起,易千意外地看向周恒,看见周恒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兴奋地看着他。

    “你是小志?”易千试探着问道。

    “我是!”小志嘿嘿笑着,接着就探着身子去够易千放在车头的小猪摆设:“小猪!”

    接下来的路程中,车内接连响起了周恒那些好朋友的声音,车里一时间热闹非凡。他们一时和易千搭话,问着易千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例如,易千会不会下象棋?围棋呢?喜欢画画吗?除了拿手术刀开尸体,易千还有没有什么爱好?易千有没有女朋友?喜欢什么类型的女朋友?易千的房间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有好几个架子,架子上摆满了用福尔马林液体泡着的人体器官标本?

    易千一一耐心地回答了,他甚至有点怀疑最后的几个关于他房间的问题,是只能在客厅里睡沙发的周恒趁机问的。他看了一眼旁边这个暂时还不知道是哪个好朋友占据了身体的周恒,笑了笑。

    有时候,这些好朋友又能互相问话和答话,中途一度因为公路边的一棵树的形状吵了起来。易千也不劝,他全程听了进去,心里庆幸幸好有周恒在,这趟原本注定了沉重的路程才没想象中那么枯燥。

    晚上七点四十五分,易千终于把车开进了印天市。悦聪康复中心就在印天市西面的一个郊区。易千小心地开着车,在拐过了好几条狭窄的山路小道后,一栋灯火通明的大楼出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