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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下)

    夕霞挽起月亮的手臂,不太情愿地缓缓走来,天边的云彩如定格一般,毫无飘动的迹象。早就掉光树叶的枯枝,站在路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几只不识趣的黑鸦,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就好像是在宣泄某人内心的愤慨。天色渐沉,太阳还在不断地努力,妄图留下最后一抹的光辉,却也在八分钟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片死寂。

    城里。城外。都安静的有些吓人,外面的人等着进来,里面的人想着出去。

    无风。

    无数的百姓,提着赶制出来的孔明灯,围在将军府的门前。所有人都在期待,那场可以拯救他们生命的北风,可是别说北风了,什么风都没有,哪怕是身上的汗毛,都感受不到任何空气的流动。每个人的眼神,都从满眼发光般的期待,越变越暗淡。

    忙活了一天,虽然不明所以,不过既然是大将军的命令,大家都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去执行,而且据说这东西,只要有北风就可以飞。所有的人,都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去严格的准备和制作,这么个谁都看不懂的东西。然而现在没有刮起北风,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东西就没办法向南飞了?既然飞不了,那何谈报信?如今岂不是又要等死了吗?但人性其实很有意思,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大家便不会说什么,可一旦有了希望最终落空,那么这种因期待而产生的绝望,本身就更可怕。只是,他们又哪里会知道,此时的将军府内,更是一团乱麻。

    “真的还有必要再等下去吗?这个江湖骗子,竟然敢戏耍我们,让我去一刀剁了他。”在大厅来回踱步的副将,终于忍不住爆发道。

    马超看向坐在主位,那个略显沧桑的人,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父亲才是最着急的。毕竟是父亲力排众议,选择相信那个猎户。连马超自己都开始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放他们进来,或许那两个人真的是细作,就是为了来戏耍他们的也说不定呢。

    “天才刚黑下来,莫要沉不住气。再说,就算今夜真的无风又如何,难道,你们原本有更好的办法吗?静待结果,若天亮还不起风,我亲自去斩了那个人便是!”马腾的眼中,闪现出凛冽的杀气。

    马云萝一脚踹开虚掩着的房门,闯进屋内,指着一个正在读书的少年,骂道:“就是你,让全城百姓去做那个莫名其妙的东西?还说什么今晚有北风,北风呢?来,你告诉我,风呢?今天姑奶奶我,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江湖骗子!”

    姝月一个箭步,张开双臂挡在诗画面前,处变不惊的说:“公子说今晚有北风,就一定会有,这才刚刚戌时,姑娘不用着急!”

    “你就是这骗子的同伙对吧,好好好,本小姐今天把你们两个一并收拾了。”马云萝抡起手中的棍棒就要挥下。

    只一眨眼的功夫,马云萝的棍棒就被斩成两节。她完全没有看清,自己的棍棒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而原本应该坐着看书的诗画,此刻已经握着君子剑,站在自己的身侧。马云萝的瞳孔,遽然间放大了几倍,冷汗一瞬间袭满她的后背,第一次有死亡的恐惧感,甚至是想要呼救,都放不出任何的声音。随后马云萝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她是我娘子,我并不想伤害你,但请你也别吓到她。”诗画将剑收回剑鞘,重新装到一个破旧的布袋子里,“姝月,差不多要起风了,咱们去大厅吧。今晚可能会有些忙,要辛苦你陪着我了。”

    姝月没有理会,地上坐着的女子,只是径直跟在诗画的身后,离开了房间。整个过程,她都没有看她一眼,不是不屑,而是在她的眼中,除了他,什么都不会有。

    从小跟着父亲和哥哥,见惯战场生死场景的她,此刻竟然因为恐惧,呆坐在原地。那一刻如果那把剑,不是划过棍棒而是自己的脖子,怕是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如此诡异的剑术,难道她是唐国和明国派来刺杀父亲的刺客?那刚才为什么还要对自己手下留情?无数的疑问在马云萝的心中燃起,她想追上去问个清楚,可是自己的双腿,此时连站起来都根本不可能做到。

    大厅里的氛围剑拔弩张,好像随时,都会把那个始作俑者吞噬一般。

    “孔明灯都准备好了吗?”诗画旁若无人的走进大厅,丝毫没有在意身边,那些想要杀了他的眼睛。

    马腾一下子就从椅子上弹起,快步走到诗画面前说:“早就按先生的要求,准备好了,五千多盏孔明灯,这是动用了全城的竹条和油纸做出来的。”

    诗画满意的点点头,显然这个数量,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那现在让拿着孔明灯的百姓,去到北门集合,然后就可以点燃放了。灯飞上天需要时间,这个过程中,弓箭的高度还是够得到的。我们从北门放,等风来,孔明灯飘出南门的时候,早就是一般弓箭,射不到的高度了。”

    “可是现在根本就没有风啊?”马超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义愤填膺的喊道。

    诗画权当没听见这句质问,不以为然的说:“要快,一会儿还有其他的事要干呢!今晚,应该会很忙,幸好刚才睡了一会儿。”

    马腾目光冷峻的盯着诗画,良久无言,半晌过后,“按他说的,去安排!”

    诗画自嘲一笑,转身离去,刚走出大厅,他便回身对满屋子错愕的人说:“你们傻愣着干嘛,一起去北门啊!”

    众人面面相觑,万千的怒火,竟然一时之间没有发泄的理由。

    无数的小光点亮起,然后越升越高……

    风起。

    可能是家,都沉醉于这惊人的场景,也可能是太靠近城墙的原因,竟没有一个人,第一时间意识到风来了。只是原本整齐向上爬升的孔明灯,突然变换了方向,就好像是在谁的一声令下,统一向南面飘去。众人的目光,从惊奇变为震惊,哑口无言的震惊!连此刻,将军府里面那个刚刚行动自如的少女,都是满脸的震惊。他难道真的是天上的神仙吗?要不然,怎么可以这么精准的说出,什么时候会刮起北风呢?

    原本怒目直视的众人,此时再也没有丝毫的不敬。所以人都在看着诗画,但是谁也没有说什么。如果真的有人,可以带他们摆脱眼前的困境,恐怕也就只有这个人了吧?一种不可言状的内心期盼,溢于言表。

    “要考虑到飞行距离,高度,风力,孔明灯自重等等因素,再以此计算出需要多少蜡烛,才可以飞到暄城,这期间还要算上容错率,不过五千多盏,刨除一切外力因素,至少也会有八百多盏,可以飘到暄城,看来传信的工作已经基本搞定了。接下来,只要在坚守住曙城三天,他们自然就会退兵。可是这三天,唉要死好多人啊,不过守城应该问题不大。”诗画看着漫天远去的孔明灯,陷入沉思。

    马腾走过来,恭恭敬敬的施礼,“先生果然是大才,曙城的百姓有救了。只是之前听先生说过,这灯至少要飘上两天,再加上暄城的驰援需要一天,这样无论怎么算,也要三天时间,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诗画从自己的思绪中,回到现实,“把全城的青壮年都叫上城头,让所有的士兵先去休息,接下来的三天也是如此。明天一早,他们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开始攻城,我们既然决定了要放手一搏,那剩下的事,就是和他们比时间了。”

    “可是为什么要叫全城的青壮年都去城头啊?如果只是守夜,并不需要那么多人啊?”马超不解的问道。

    诗画耐心的向众人解释道:“既然要守城,就要有充足的弓箭,可是据我了解,以目前城中弓箭的数量来看,能坚持一日就不错。所以,我们要先借箭!之前让你们一起准备的那些稻草人,披上黑斗篷,用我要求的,和城墙一样高的长绳子,慢慢地放下去。记住,千万不要急!人借助绳子下落,是不可能太快的。如此月黑风高的夜晚,根本看不出是真人还是假人,到时敌军断不敢冒然接近,最好的办法就是放箭,等感觉稻草人上面的箭插满了,就可以用绳子把他们拉回来。如此反复,一晚上应该可以大有收获。

    马超面露难色的问道:“可是,如果他们放火箭,那岂不是前功尽弃,穿帮了?”

    “他们不会的,准确的来说,他们不想!首先,他们并不知道这些是稻草人,也不会知道咱们的真实目的。当下危局,明日他们就要攻城,那咱们最想做的是什么?”诗画反问道。

    “是出城求援!”马腾双眼闪烁出异样的光芒。

    诗画点点头说:“没错,所以他们,肯定会以为我们是走投无路,所以孤注一掷。既然如此,夜晚射火箭,太容易被躲开,而他们要做的目的,是不留活口,那么借着夜色来一场万箭齐发,才是最好的选择。并且对于围城的那三个将军,我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能够看破此计的,只有高仙芝!可是这一次的围城,是侯君集做主导,他不会给别人说话的机会。至于高仙芝,就算看破也已是天明,为时晚矣,就更不会多嘴了。”

    “为什么,你会对唐国的将军那么了解?”马腾略带迟疑的问道。

    诗画不慌不忙的解释:“我爷爷曾经和我说过一些,关于他们的事情,毕竟是那么有名的将领。”

    马腾没在继续追问,毕竟这个解释相当的合理。

    一个副将单膝跪在诗画的面前,负荆请罪道:“之前末将对先生,多有得罪,先生大义,救曙城百姓于水火……”

    还没等副将说完,诗画便上前扶起他,说:“没有得罪,要是我面前,也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不明所以的人,我也会怀疑的,无需介怀,等解了曙城之危,我们一起喝酒。”

    副将满脸崇拜的看着诗画说:“好,我一定请先生喝到不醉不归。”

    马超走上前,笑着说:“等杀退敌军,我也要和先生,还有大家,一醉方休。”

    (这里的草人借箭,并不是模仿诸葛亮的草船借箭,熟知唐朝历史的朋友们,应该一下子就可以看出,这是安史之乱时,睢阳之战,张巡用到的草人借箭。)

    侯君集注视着,远处天空中的莹莹灯火,后槽牙咬的吱吱作响,“死到临头,以为这点小伎俩,就可以蒙混过关吗?下令,明天一早攻城。”

    “可是大将军不是说,要给他们两天时间吗?”副将唯唯诺诺的说。

    侯君集一瞪眼,本想雷霆怒火,但最终还是没有拔出佩剑,“你也看到了,汉国狡猾,为避免迟则生变,所以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将军英明神武,末将这就下去吩咐。”察觉到侯君集的愤怒,让副将不敢再多出一个字反驳。

    “报!”一个传令兵快步跑来,跪在侯君集的面前说,“北门有大批黑衣人,从城头沿绳索爬下,哥舒翰将军已经下令放箭。并且派小人过来提醒将军,一定要注意不要让城里的人趁乱逃走。”

    侯君集面色阴冷的说:“滚!”

    高仙芝看着头顶不断飘过的孔明灯,漠然无语。他没有下令放箭,因为这样的高度,这么多的数量,放箭根本是徒劳无益,而这也是他此战最大的疏忽。或许,他早一点看到孔明灯里暗藏的玄机,那诗画的草人借箭,也便没有了意义。

    “这个马腾难道是狗急跳墙了?真搞不懂,在这样的重重包围下,派几十个人下来又有什么用呢?”哥舒翰望着面前,一波又一波射出的箭矢,喃喃自语。

    身旁的副将,还以为是在问自己,赶忙接话,“总不能坐着等死吧,明显就是吓昏了头之后,孤注一掷的愚蠢行为。”

    哥舒翰转头看了一眼副将,摇摇头说:“虽然不是什么当世名将,但以我对马腾的了解,他绝不可能,会拿自己手下士兵的生命,这么不当回事。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要不要我派一队人,去抓几个活口回来,到时一问便知。”

    “这么黑的夜晚,冒然靠近实在太危险了。而且这帮人既然悍不畏死,就算抓回来了,也没什么意义,问不出什么的。再说这么点儿人,他们除了去搬救兵,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的。不用管他们,继续放箭就好。记住,我不允许任何人,从我的面前逃走!”

    “是!将军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更多的人放箭。”副将领命而去。

    “报!”传令兵完成报信的任务,快马加鞭的赶回,“将军,小人已经把北门的情况,告知给侯君集将军和高仙芝将军了。不过,侯君集将军包围的西门,和高仙芝将军包围的南门,也相继有黑衣人从城墙上下来。”

    哥舒翰眉头紧锁,沉思道:“难道真的是孤注一掷吗?马腾,这分明不像是你的作为啊?你到底想要干嘛?”

    走时,不愿意离开;来时,又姗姗来迟。或许连天上的太阳,都一心向着曙城的百姓吧。毕竟,若是真的有神仙存在,也不愿意看到生灵涂炭吧。

    “将军,这是昨夜,飞出的那些奇怪的灯笼里面,夹杂的纸条。”副将将手中的纸条递给高仙芝。

    高仙芝骑马立于万军之前,他没有去接那张纸条,因为他可以清楚的猜到,那张纸条上的内容。看那些诡异灯笼飘去的方向,那纸条上的内容,也就不言而喻了。

    只一愣神儿的功夫,他好像就明白了,昨天夜里,那些从城墙上不断下来的黑衣人的目的。难怪今天插满箭矢的城门上,竟然没有一丝鲜血的痕迹。高仙芝没有被戏耍之后的愤怒,只是眉头紧锁。他知道以马腾的智慧,根本就不可能想出这样的计谋,更不可能,造出那个能在天上飞的灯笼。那么此时,这座曙城之中,必定是有一个高人存在,可到底会是谁呢?天下名将屈指可数,有谁会有这样的本事,却不被世人所知呢?看来之后的这三天,将会是一场硬仗啊。

    “派人去把纸条,送给侯君集和哥舒翰两位将军。”高仙芝面无表情的说。

    “是。”

    “西门的攻势一旦开始,我们也立刻全军出击配合。”高仙芝拔出宝剑,不断敲击着自己的小腿。

    “是!”

    马腾镇守南门,马超镇守北门,诗画领兵镇守西门。

    此时,他早已褪去一身破旧的猎户衣服,换身了一身崭新的铠甲。这身铠甲,是马云萝之前亲手为自己以后的如意郎君缝制的。原本,马超是想将自己的铠甲,赠与诗画,可没想到,两个人的身材差异太大。这时马云萝抱着自己缝制的铠甲出现,令人惊奇的是,诗画穿上之后,竟然刚好合身。

    马腾猜到了女儿的心思,可是这个时候,大敌当前,所有的儿女情长,都要暂时搁置。更何况,还是自己这个曙城大将军的女儿。

    马云萝看着面前的诗画,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铠甲,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姝月只是安静的站在一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不说,她能看出马云萝的闺阁心事。因为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可她不在意,是真的发自内心的不在意。她不在意有谁,或者说有多少人喜欢诗画,她更不在意,自己的公子喜欢多少人。她在意的只是,能不能陪在公子身边。只要像现在这样,一直陪着他,那其他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了,既然不重要,那干嘛要在意呢?

    虽然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大家都把诗画当成了救世主。可是,为了避免发生任何意外,马腾还是把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和自己的女儿,安排在了诗画身边。一旦发现,他有任何危害曙城的行为,立即斩杀。可是马云萝知道,在这个偌大的曙城里,根本就没有人,可以杀得了他。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诗画举剑,指着城墙下不远处的千军万马,“将士们,今日我与大家一起,为曙城的百姓,为我们身后这些手无寸铁的人,坚守城池!若三日之期未到,城破,那你们的家人都将惨死,妻子姐妹也会被玷污,就连父母孩子,也不会有存活的机会。所以,我要和你们护在他们前面。哪怕是这城墙倒塌了,我们也要用身体,用血肉把敌军给挡住。就算最后只剩下一个人,我也要你们坚持到死,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给我放弃。记住!你们不是为了我或者马腾将军,你们是为了自己的家人。男人如果连家人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颜面存活在这世界上。你们回头看看身后,那些因为恐惧而害怕的家人,现在都给我把头抬起来,把胸挺起来,像个男人一样,别让敌军看不起我们。我可以死,你们也可以死,可是城里的那些至亲骨肉,你们舍得让他们死吗?若是我,没能带着大家守住这座城,守住你们的家人朋友,那,我先死!”

    原本胆怯的众将士,一下子像被打了鸡血,不再畏畏缩缩。毕竟,谁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妻儿父母,被人杀死和践踏。此时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的是愤慨,对仇敌的愤慨,同时又有一丝敬仰,对这个从天而降的救世主的敬仰。每一个人都热血沸腾,随时做好了浴血奋战的准备。

    敌军渐渐靠近……

    “怕死的,都给我到下面去和百姓顶着城门,不怕死的,给我把你全身的力气使出来。昨天晚上,百姓在你们睡觉的时候,帮你们借了几十万支箭矢,一会儿给我通通还回去,听明白了吗!”诗画一身金甲,站在最显眼的红色旗帜下,大声吼道。

    “是!”万千兵士的声音,统一响起,震耳欲聋,振聋发聩。没有一个人从城墙上,下去。大家都整齐划一,引弓搭箭,只等诗画一声令下。

    “请问对面主帅,可是侯君集将军,能否出来,聊上几句?若是胆怯不敢见面,那也没什么关系。”给众将士打完鸡血后,诗画开始筹谋自己的第二步,而这也是,今天能否守住西门的关键。

    万军丛中,一人一马,缓缓而来。

    “果然有胆色,不愧是能让李天麟如此信任的将军。”诗画忍不住赞叹。

    “找我何事?”一声浑厚的吼声响起。

    诗画抱拳,“素问将军神武,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过,就是有些可惜了。”

    侯君集阴沉着脸,“可惜什么?”

    “将军此战,必败!而你们的大将军,显然是一个见不得手下出错的人,所以你,难逃一死!如此英雄人物,用不了几日,就要魂归荒野。你说,可不可惜?”诗画一脸惋惜的说,“不如弃暗投明,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哈哈哈……”侯君集仰天大笑。显然,他是真的被眼前这个,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的人逗笑了,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听过,如此荒唐的话,“马腾是你什么人,竟然会放心,让你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来镇守西门。是已经自暴自弃了吗?还是脑袋被吓傻了?”

    诗画无奈的摇摇头,“看来侯将军,是听不进去我的劝告了。不过没有关系,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保侯将军一命。”

    侯君集调转马头,很明显,他并不想再听这个无名小辈,在这里大放厥词了。

    眼见侯君集要走,诗画赶忙喊道:“昨夜,哥舒翰将军和高仙芝将军犯下大错,你难道也不想知道吗?”

    侯君集双腿用力一夹马肚,马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着城门上,那个看不清样子的少年,不耐烦的问道:“要说什么就快点说,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拖延时间,不过是晚死一会儿罢了。”

    “昨天夜里,在天上飞的灯笼,将军可曾看到?”见侯君集没有回应,诗画故意放慢语速,自顾自的说:“那是我用来,向暄城报信的工具,每个灯笼里面,都有一封求救信。如果当时高仙芝将军,射箭打下来一盏灯笼的话,可能,你们就会早一些知道,然后提前做准备。我想,应该过一会儿,这个灯笼的事情,你就会知晓了。还有那些从城墙上,下去的黑衣人,并不是什么真的士兵,都是些稻草人而已,只是用来骗你们箭矢用的。如果当时,最先放下稻草人的北门,哥舒翰将军可以派人上前查看一番的话,再或者是放一支火箭,那昨晚我们,就也借不到这几十万只箭了。所以今日,你们将士中的每一支箭,都是你们自己的。这应该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吧,不对,不对,是自做箭伤己命。”

    侯君集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波澜。因为高仙芝和哥舒翰的死活,他并不关心,至于他们犯不犯错,就更与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了。他胯下的马,好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意,继续朝军中迈开步子。

    “看来侯将军根本就不关心,高将军和哥将军的事情啊,那你自己犯下的大错,你是否关心呢?”诗画故意用很嘲弄的语气喊道。

    侯君集没有再次停下马,只是转头瞪了诗画一眼,虽然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可那杀人的寒气,还是直冲诗画的面门。

    “既然将军不信,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如此你要来战,那便战吧!”诗画的目的已经达到,这并不起眼的一段那时间,却成为了今日战局,胜败的关键。

    “侯将军,刚才听到的事情,是否要告知其他两位将军?”新换的副将恭敬的问道。

    在他之前的那个副将,听说今天早上,突发重病,死了!

    “不用!”侯君集拔出宝剑,“传我军令,两个时辰之内,必须攻下西门。如若不然,将校以上军职,一律军法处置。”

    “是!”

    几万大军像疯了一般,乱中有序地冲向西门……

    晨起的骄阳,在经过不懈的努力之下,终于爬过曙山,露出了它耀眼的光辉。阳光从诗画的身后,无情的射出,伴随着漫天的箭矢。只是这时,唐国的将士根本无法抬头躲避,因为……

    侯君集瞪圆了双眼,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那个无名小卒口中,自己的错误是什么。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当世排行第十的名将,竟然,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给戏耍了。

    “杀,杀,都给我上,我要那个人死,啊。”侯君集坐在马上,用剑指着城头上的诗画。显然满腔的怒火与愤恨,已经让他短暂的失去了理智。

    (看过三国演义官渡之战的朋友们,这一招不用在介绍了吧)

    所有人,有气无力的就近靠墙休息,就连诗画都瘫软在地。姝月端来一碗水,喂他喝下,随后便安静的坐在一边,不再去打扰他。

    马超兴高采烈的走来,虽然满脸的倦容,但他还是精神抖擞的样子,“痛快,实在是太痛快了。先生果真神机妙算,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都被先生猜中了。今日虽然众将士有些疲惫,可也算得上是大胜啊。我们这边,只有十几个人受伤和城墙破损严重,敌军可真的是损失惨重啊。”

    “还剩多少箭矢?”诗画没有理会马超的激动,只是在心里,不断盘算着明天的部署。

    “十万有余!”马腾这时也已经结束战斗,赶了过来。

    “昨天夜里要大家去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诗画用手撑地,想要站起身。身边的士兵想来扶他,被他挥手拒绝了。

    马腾点点头,“早就准备好了,也按你的分配要求,送到了各个城门。”

    马超不解的问:“真的有必要,把全城的房梁和树都砍了吗?而且准备火油我能理解,要面粉是用来干什么的?”

    “明天,敌人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攻城的,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多做点准备,总是有备无患的。”一想到明天又要死很多人,诗画的心里,终究会有一些歉意。可是他没办法选择,如果这座城破,那他和姝月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不能死,因为,他还有拯救一个世界人类的使命,而姝月更不能死,因为她的命在他心里,比自己更重要。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怀疑,诗画所做出的决定,毕竟在他们的心中,早就把他当成了救世主一般。

    “之前让你们选的八百人,再加上我刚刚挑的这几个,让他们今晚好好洗个澡睡觉。明天守城也不需要他们,继续休息,明晚丑时在北门集合!”诗画看着城外尸横遍野,叹息了一声。

    “战场上,这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了。”马超走过来,搂住诗画的肩膀说,“先生,你要这八百人做什么?是不是要出城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让我也和你一起去吧。”

    “明天晚上的事,明天晚上再说!”诗画没在意,马超说的第一句话,因为让他叹息的事情,并非如此,“好了,大家快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这才刚刚开始!”

    马云萝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一天的时间里,她都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看他射箭,看他杀人,看他临危不惧,处变不惊。怎么可以有一个人,让自己如此的着迷,甚至片刻都无法移开目光?可是他有妻子,但那又如何,我喜欢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没有人喜欢,所以我不在意!

    被血腥的气味,吸引而来的秃鹫和鬣狗,无情的撕咬着战场上的死尸。它们尽情地大快朵颐,丝毫不去争抢,因为实在太多了,数不清的尸体,足够让它们所有都饱餐一顿。

    夜色渐浓,今晚没有灯笼,没有黑衣人,什么都没有。方圆几里安静的有些渗人,好像大家都在沉思着各自的心事,不愿发出任何的声响,惊扰了自己的美梦与恶梦。

    “我等已犯死罪,明日,便是唯一将功补过的机会。”高仙芝神情恍惚的说,很明显今天的失利,加上灯笼的事情,让他后怕不已。

    “不如先集中全部兵力,攻打一个门吧,这样,就算他们有再多的箭也是徒劳。”哥舒翰眉头紧锁,因为今天,死去的每一个人,都插着昨夜射出的箭矢。

    侯君集怎么都不肯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输给了一个小鬼。可是比起颜面,命才是最重要的,“西门的城墙,原本就有破损,今日一战,受损更重,明日两位可来助我一臂之力。现在咱们三个,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后面的话,我也不用在多说什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