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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上)

    为什么一到秋天就会写满哀愁,那直冲云霄的寂寥,和远处变幻莫测的浮云,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让人的心情抑郁难当。或许人生就是如此,永远都会在你,深陷泥潭的时候踩上一脚,让你原本悲催的命运更加凄惨。哪会有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全都是骗人的话而已。

    命运永远都是专挑软柿子捏,你越苦难,苦难就越会接踵而至,它不会因为你的乞求,而停止对你的摧残,它只会享受那种,玩弄你命运的愉悦感。可是人之所以能站上万物的顶端,就是因为世间给我以苦厄,我还世间以不屈。只要我还活着,只要一息尚存,哪怕全无希望,哪怕被死死地按在泥潭中,我也要用我残破的躯体,爬出这个困境,我并不是为了要证明什么,或者证明给谁看,我只是不想在泥潭里待着,就这么简单。

    远处一座若隐若现的关隘,渐渐清晰了轮廓,漫天的黄沙,随恼人的秋风无来由的四处奔波,仿佛连它们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才是归宿。城外的护城河,早就如看破红尘一般,没有了一丝一毫水的痕迹。时不时,有三三两两的麻雀结伴出行觅食,只是这样一个水少粮稀的地方,哪会这么轻易就让它们填饱肚子。路边的杂草,还在不屈的昂着头,靠着那无比强大的生命力,继续苟延残喘。可或许它们早就知道,自己根本就熬不过接下来的冬天,所以在这个还有些温暖的秋日,努力去保留最后的一丝颜面。

    一个俊俏的少年背着一个柔美的少女,但两个人的脸上,都清晰的布满了泪痕。少女安然地把头,靠在少年的肩膀上,沉沉的睡着,少年走的很慢,生怕惊扰了背上之人的美梦。

    “什么人?”守在城门口的官差问道。

    “大人您好,我和妻子是山上的猎户。昨天夜里,我娘子她突然受了凉,生病了,所以想带她来城里看看大夫。”诗画带着讨好的口吻说。无论是前世对于历史的了解与学习,还是这三年从老人口中学到的知识,都让诗画有信心,可以面对以及处理一些普通的状况。可是他又哪里会知道,此时的曙城,正处在一个全城戒备的时刻,因为最近这一段时间,唐国和明国同时有了动作,而位于三国交界的曙城,自然就要加倍警惕。虽然三个国家,一直保持一种友善的状态,可是自此唐国的李天麟得了大将军权,好像什么事都突然变了味道。

    “鬼鬼祟祟,我看你像敌国的细作,来人,给我把这两个人抓起来。”官差用手握住刀柄,仿佛只要诗画他们稍有反抗,或者风吹草动就会被当场斩杀。

    诗画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依旧好声好气的说:“大人您误会了,我们怎么可能是细作,既然你不想让我们进城,那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现在就走,也不给您添麻烦了好不好?”

    官差显然是不知从哪里受了气,想从诗画他们身上,来给自己找点乐子,“想走,你以为这里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吗?真是越看你们越可疑。”

    诗画一皱眉,“哭了一夜,本来想让你好好睡一觉的,结果还是要把你吵醒,唉。”

    几个官差快速聚拢而来,清闲了一上午,没有一个人来往的城门,此时终于有了事情可以做,所以一下子,让所有城门口的官差,都来了兴致。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简直是胡闹。”远处,一位一身白衣的小将,策马而来。

    官差们赶忙收回已经出鞘的刀,作揖道:“拜见少将军。我们刚才发现了两个可疑的人,正打算把他们带回去,好好审问审问。”

    小将翻身下马,斥责道:“你管这两个人叫可疑的人?你看看他们的衣服鞋子,一看就是常年在山里行走的人。再说,你见哪里的细作,会派一位如此柔软的女人和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来。”

    “少将军您说的对,是小的吗愚钝。”官差老老实实的应和道。

    “没吓到你吧?这几日外面乱的很,他们这些当差的,难免惊弓之鸟,你别在意,块进城去吧。”小将语气和善的对诗画说。

    诗画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我是带我娘子来城里看病的,可是我们没有钱。我刚刚听他们叫您少将军对吧,您能不能给我们点钱,让我可以带我娘子去看个病,真的谢谢您了。好人做到底,就帮帮我们吧。”

    官差明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要钱要到少将军头上了,这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大胆。”

    小将抬手制止了官差的训斥,并看向诗画身后熟睡的姝月,他以为她是生病昏了过去,哪会想到,她只是哭了一天一夜实在太疲惫,睡过去了,“我这里带的钱不多,你先拿着,去给你娘子看病,如果不够,来城中的将军府,再找我要便是。”

    诗画接过小将递给他的钱,“谢谢您,这个钱,算我欠您的恩,以后有机会我加倍还给您。”其实诗画也不想要钱,只是他和姝月两个人,已经两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他倒是无所谓,可是她怕姝月的身体会支撑不住。而且,在他们找到一个长久的安身之地之前,也要先有个临时的地方住,但是这些都要花钱。他没钱,不过眼前这个人一定很有钱,那在这样一个众目睽睽,和那么多手下都在的情况下,找这个人要钱,他就一定会给,结果,果不其然。

    “报恩就不用了,快带你娘子去看病吧。”小将带着安慰的口吻说道。很明显,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需要,一个猎户报恩的机会。可是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发现自己这点钱,竟然换了一个,足以改变一国命运的人情。

    诗画也没去和小将纠结什么,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至于当下,他没必要继续纠缠,“谢谢!”说完,他就背着姝月向城里走去。

    小将看着两个人渐行渐远的背影,饶有兴致的说:“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姝月缓缓地睁开眼睛,那场景,像极了诗画第一次在小木屋,醒来的样子。只是此刻,守在床边的诗画,并没有像那时的姝月一样,慌张的跑开。

    “你醒了姝月,饿不饿?渴不渴,想先吃东西,还是先洗把脸?”诗画满含愧疚的说道。

    姝月坐起身子,扑到诗画的怀里啜泣,“公子,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去,再看看爷爷?我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和他说。”姝月不停地重复着昨天的问题。

    “爷爷他交代过,不想让你看到他,离开时的样子,他希望可以在你心中,永远是那个和蔼可亲的面容。”诗画的内心也同姝月一样难过,只是这时,他必须坚强起来,去安慰姝月,可是清楚一切真相与痛苦根源的他,又有谁能来安慰呢?

    “公子,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姝月。”此时姝月的内心,已经痛苦到了极点。失去了从小陪伴依靠的唯一至亲,让她生无可恋,如果再失去诗画,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诗画抱住怀里的少女,无限怜惜的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的。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姝月仰起头,看着诗画,泪眼婆娑的问道:“什么事公子?”

    “你已经睡了一天,再加上前两天,你都已经有三天,没吃东西没喝水了。你再这样下去,不是我会离开你,是你要让我失去你了,明白吗?”诗画说着,眼睛也有了些许的模糊,看到姝月难受的样子,他还是会心疼。也会想起曾经那个,那么爱他的老人,他还是学不会,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吃!我会为了公子好好的!以后就剩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我要照顾好公子,所以我必须要先把自己照顾好。我去做饭,你等着我公子。”说罢,姝月便想从诗画的怀里离开。

    诗画加强了,抱着姝月的力度,明显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这里是客栈,不用你去做饭,会有人做的。刚才我摸了你的脉,知道你快要醒过来,所以提前让店小二去准备了,估计过一会儿就会送来饭菜的。”

    “客栈?咱们下山来城里了吗?”虽然姝月五岁之前的记忆,早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以前,再和爷爷的聊天当中,还是知道了一些外面世界的样子。

    “对呀,总不能一直待在山里吧。既然出来了,我就好好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以后哪里风景美,咱们就去哪里,好不好?”诗画满怀期待的说。

    “我已经嫁给公子了,就是公子的人了,所以公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只是咱们住在客栈,没有钱啊?”

    因为太过剧烈的悲伤,让诗画早已忘记,两个人成婚的事情,此时被姝月提起,不免一下子红了脸颊,“在城门口,遇到一个好心人,给了我一些钱,够咱俩在城里,生活一段时间了。等以后有机会我再还给他。”

    听到有钱,姝月顿时安了心,然后继续窝在诗画的怀里,默默地流着泪。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快点振作起来,因为她还要照顾公子,而自己深爱地公子,也一定很难受很痛苦,“公子,以后我想爷爷的时候,可以带我回山谷去看看他吗?”

    “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带着你,回去看看爷爷。”诗画的双眼,渐渐泛起仇恨的光芒。老人说过,让两个人舍弃过去的一切,好好过以后的生活,绝对不能给自己报仇。可是他怎么能不恨、不怒、不怨,他又不是圣人,他做不到。他有他自己的使命,然而此刻,在他的脑袋里想着,只要可以回到自己的平行空间,等再回来,无论对方多么强大,他一定可以有办法杀了他,给爷爷报仇。毕竟如果再回到这个平行空间,那就将是,带着自己平行空间的全人类,进行空间旅行计划,到时有那么先进的科技加持,就算对方是这个世界的神仙,他也不怕。

    外面传来的号角声,打断了两个人各自的心绪。诗画松开姝月,走到窗户边,看到街上的行人,慌慌张张的开始有目的性的四处奔走,他有些不安的看着床上的姝月,眉头紧锁。

    “发生什么事了公子?”

    诗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才进城一天,所以不太清楚这里的状况。不过昨天在城门口,遇到一些事情,现在看来,那个官差并没有故意在找我的麻烦。唉,刚下山怎么就遇到这种突发情况呢?”

    姝月有些不安,但她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

    “你等我一下,我下楼问问情况,顺便看看,刚才让店小二准备的餐食,好了没有。”诗画边说边走到门口。

    姝月一下子紧张的望着诗画,双眼满是委屈和不舍。

    “傻瓜,乖乖躺好等着我,我哪儿也不会去,更不会丢下你的,不要胡思乱想,知道了吗?”他真是有些心疼她,从小经历那么多变故,如今连爷爷也离开了。或许对于姝月来说,自己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了吧。

    姝月用尽全身的力气,点点头,然后乖巧的将身子靠在床头。

    诗画推开门走了出去,从外面又将门关好,随后便听到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可即便如此,姝月还是可以清楚的听到,因为诗画每走一步,都踏的很用力很大声。接着,楼下又传来诗画很大声的询问,姝月知道,他再用他的方式让她安心。只是没多久,就有几个房间的客人,因为诗画的声音太大,打开门破口大骂,然后诗画便用更大的声音一一道歉。

    没多久,诗画回到房间,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两碗小米粥、几块薄饼和两道小菜,“姝月你快吃点儿东西,一定饿坏了吧。”

    姝月这个时候,已经用房间水盆里的水,简单的梳洗过了,“你不吃吗公子?”

    “吃呀,我们一起吃。”看见姝月终于决定振作起来,诗画打从心里感到无比的开心。只是内心的伤痛,终究需要长久的时间,才能慢慢地抚平。

    曙城背靠绵延两百里的曙山,三面的城墙高五丈五,正北面对着明国,正西面对着唐国,正南面对着自家的汉国。一直以来,作为交通要道,南北枢纽,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此时,三面的城门,通通被敌国的兵将围得水泄不通。就好像是,突然从天而降一般,连那些妄图报信的快马,都没来得及跑出城。至于那些振翅高飞的白鸽,刚一飞出城,就无一幸免,被几支箭贯穿身体,呱呱坠地。

    侯君集坐在马背上,极度鄙夷的说,“朱辰澜那个老家伙,还真是老奸巨猾。五个儿子都来了,结果全他妈的缩在大营里不出来,这种坐山观虎斗的小伎俩,还真是让人恶心。等老子打下了汉国,第一时间就回头收拾你们。”

    “大将军联合明国,攻打汉国,也不是真的需要他们来做些什么。只是防止他们,在背后捅刀子而已。毕竟我方大军出动,万一明国动起了歪心思,我们会很被动。”哥舒翰骑着马缓缓而来。

    侯君集皱着眉,不耐烦的说,“你不好好在你的北门盯着,跑我的西门来干什么?怎么,难不成你想跟我抢功劳吗?”

    哥舒翰没好气的说:“和你有什么功劳好抢的,无论谁先破城,这都是咱们大将军指挥有方,英明神武,我等只不过是马前卒而已。再说这曙城刚刚围拢,属实无趣,想来你这边找点乐子,你竟然这样说。”

    “我可不像你心那么大,万一从我的门,跑出去一个人,或者是飞出去一只鸽子,那可是要掉脑袋的罪过。”侯君集讥讽的说道。

    “打老远就听你们两个人吵个没完,还真是走到哪儿,都不消停啊。”高仙芝也骑着马姗姗来迟。

    “看来无聊的不止我一个人啊,哈哈。仙芝老弟昨夜星驰赶来,今天也没在营中好好休息,就来前线了,真是令人钦佩啊。”哥舒翰抱拳说道。

    高仙芝回礼,寒暄道,“大将军命我赶来,与你二人合围曙城,我怎敢怠慢啊。若是因为我来晚,而拖了两位哥哥的后腿,那我可真是万死难赎其疚啊。”

    侯君集没好气的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要是扯淡就滚一边去扯,别在这儿烦老子。”

    高仙芝和哥舒翰相视一笑,“看来侯将军并不欢迎咱们,是我自讨没趣了,既然如此,我就回我的南门,去继续看好我的门了。”

    “我陪你去南门,北门面朝明国,就算放他出城都没用,我是清闲的很,陪你去南门转转。”哥舒翰也跟在高仙芝的马后,一并向南门骑去。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侯君集邪魅的笑着说:“哼,在我面前演戏,跳梁小丑。去,到城门口给我卖力地喊。”

    侯君集身旁的副将听到指令后,一点头,便快马加鞭跑到城门下。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喊到:“城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我们侯君集将军包围了。识相的快快打开城门束手就擒,留尔等一条性命,若是不然,城破之日,满城尽诛,一个不留,听明白了吗?就给你们两天的时间考虑,后日这个时辰,我们就会攻城。”

    白衣小将掷出一杆铁枪,不偏不倚,正好插在侯君集副将的身侧,“回去告诉你们侯将军,哪怕拼得只剩一兵一卒,我们汉国的将士,也没有一个会投降的,你们要攻便来攻吧。”

    副将惊魂未定,怒不可遏的吼道:“你们这是在找死。”

    一位年老的白衣将军,气喘吁吁的跑上城头,对城下的副将,温和的喊到,“小将军莫要动气,我儿不懂事,不要与他一般见识。你说的事,烦请告诉您家大将军,我一定会好好考虑的,后日此时之前,定会给您家大将军一个满意的交代。”

    “果然还是有识时务的聪明人,若你真的开门,投降我们侯将军,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副将说完,带着满意的答案,骑马回到了侯君集身边。

    马超不明所以,带着怨气问道:“爹,难道您真的要投降吗?”

    马腾望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大军,神色黯然的说:“不过是想办法拖延些时间罢了。他们之所以把攻城定为两日后,就是清楚的知道,我们与暄城的信息传递时间。如此一来,两日后他们攻城,必定会全力以赴,在三日内把我们拿下。只要我们能守得住三日,曙城之危,自然就解了。可是这次,李天麟竟然派来了三个大将,而且明国的五位王子也都来了,三天怕是守不住啊。”

    “父亲放心,儿就是死,也不会让曙城被攻破的。”马超目光如炬的说。

    副将把自己刚才听到的话,一五一十的转告给侯君集。

    “老东西想拖延时间,哼,就让你再多活两天,要不是大将军发话,我早就下令攻城了。回!”侯君集一勒马绳,朝后方的营帐骑去。

    几十万大军,一瞬间在中间让出一条不宽不窄的路,每个人低着头,不敢直视马背上的那个人。每个人的心里都明白,他们畏惧眼前这个人,可他们更加畏惧那个,制定了严格军纪的人。

    一时之间,整个曙城人心惶惶,昨日在城头上的对话,很快就传到了城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大家都好像在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因为他们知道,马腾将军是绝对不可能投降的,这也是为什么,会让他来镇守边关要塞的原因,然而即使知道可能会死,但在大多数人的心中,也没有任何人,有想做叛国贼的念头。

    “公子,怎么每个人都如临大敌的样子。”姝月明显感觉到,大街上每个人眼神中传递出的信息。

    诗画拉着姝月的手,往曙城西北角的大将军府走去,“曙城被围,一旦城破,怕是所有人都要死。自然他们会惊慌失措,毕竟是寻常百姓,此刻没有哭天喊地,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姝月突然楞在原地,盯着诗画的脸,认真的问道:“所有人都会死吗?”

    诗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补救道:“你放心,有我在,怎么可能会让你有事,以后谁都别想伤害你!”

    “如果公子你不在了,那就算姝月没事,也没办法一个人活下去了。所以公子,你也要好好的活着才可以。”姝月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可能是又想起,自己刚刚离世的爷爷。

    “傻瓜,我怎么可能留你一个人呢?那样我哪儿放心的下,所以,我会让我们两个人都好好活下去的。咱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就是可以解决这次危机的地方。”诗画很想把姝月抱在怀里,只是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让他最终还是没好意思。

    此时的大将军府,早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众人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守城所用到的一应器械。同时也为即将面临的大战,捏一把冷汗。谁的心里都知道结果,可每个人又都抱着侥幸的心理,期待着奇迹的发生。可是真的会有奇迹发生吗?那些只会出现在画本里的故事,会真实的发生在这里吗?

    “少将军,门口来了一个人,说是前几日,在城门口欠了您的钱,今日特意来还您的恩!”仆人在大厅门口作揖说道。

    马超看着墙上的地形图,头也不回的说:“你去把人打发了就得了,这种小事,以后不用特意来和我说。”

    仆人没有离开,紧接着说道:“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那人偏偏说,恩是少将军给的,报恩自然也要报给少将军才是。而且他说……”显然后面的话,让仆人有些犹豫,是否该说出来。

    马超还在一心想着战事,不耐烦的问道,“他说什么?不要吞吞吐吐,我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好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仆人说:“那个人说,他有办法解曙城之危!”

    马超听到这话,猛然间回头,连大厅里的其他人,也在同一时间放下手中的事情,神情错愕的看着仆人,“你刚才说谁来还我的恩?”

    “老奴也不认识,就是一对男女,看年纪与少将军相仿。至于衣着打扮,女人倒像是这城里的人,男人嘛,一身山里的寒酸衣服。”

    马超若有所思的说:“莫不是那一对猎人夫妇,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去,把他们叫进来。”

    老人作揖,然后缓缓向后退去几步,再转身朝门口走去。

    诗画和姝月在仆人的带领下,走过前院,来到将军府的议事大厅。诗画故意不等仆人通报,径直跨过门槛,朝马超走去。

    两个马腾的副将,眼疾手快,拔出身侧的佩刀,护在马超的身前。提刀对着诗画,怒喝道:“你是什么人,竟这般没有规矩,莫不是唐国派来的杀手。”

    诗画权当没有看见,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两把大刀,仰天大笑,“你们这群瓮中之鳖,还需要专门派人来杀吗?你见过谁会对即将死亡的蝼蚁多动心思?”

    这两句问话,明显让大厅里的人怒不可遏,一时间大厅的氛围变得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他们就会一起冲上来把诗画给斩杀了。

    马超从两个副将的身边走过,强忍住内心同样的愤慨问道:“先生来此,想必不是为了嘲弄我等的吧。刚才我家仆人说,先生有救城之计,若真是如此,我愿倾尽家产,求得先生相助,但若是先生玩笑于我,刚才的话,我只当没有听见,先生可自行离去,可如若再大言不惭,我绝不轻饶。”

    “我来,不是为了你的家产,也不是为了戏耍你等,我已经说过了,我来,是报那日在城门前你的恩。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诗画神情淡然的说道,丝毫没有在意,场间无数双想置自己于死地的眼睛。

    “什么原因?”马超不耐烦的问道,他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个一身猎户装扮的人,会有什么办法来解曙城的危局。可是一时之间,他确实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所以虽然不耐烦,可他还是耐着性子,想听听眼前这个男人,到底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诗画看向身旁的姝月说:“我想带我娘子,去没去过的地方转一转,可偏偏这些不长眼的人,把城围起来了。那既然他们不愿意把路让开,我就只好想个办法,让他们把路让开。”

    马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理由,就为了一个女人想走却不能走,而不是这满城百姓的性命,荒唐,实在是太荒唐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荒唐的理由吗,“既然如此,那先生到底有何良策。”显然马超的耐心,在被诗画荒唐的想法,一点点消磨殆尽。

    马腾从门外走进来说,“我也很好奇,这位少年有什么惊世的良策,可以解决现在曙城的困境。”

    “将军!”众人单膝跪地,齐刷刷的喊到。

    诗画不紧不慢的说:“既然能做主的人来了,我也没必要再卖关子了。首先曙城之危,核心关键是时间,敌人现在确信,我们无法和暄城取得联系,也确信我们守不住曙城三日。那如果我们能够联系到暄城,并且守住三日,问题自然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听着诗画大放厥词,刚才拔刀的副将,忍不住嘲笑道,“你说的这些,连曙城的三岁小孩都知道,还用你专门跑来多嘴。”

    “看来曙城的军纪,并没有传闻中的那样好,果然有时传闻不可信啊。大将军未发言,底下的人就吵吵嚷嚷的,算了,看来我的锦囊妙计,是多此一举了。”诗画故意耍起了性子,牵着姝月的手就想离开。

    可能是那句军纪不好,刺激到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群人冲上前,挡在诗画准备要离开的路上,仿佛只要大将军一开口,这群人就会立刻,撕烂眼前的两个人。

    马腾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相信在这样一个严峻的时刻,绝对不会有人敢来大将军府开玩笑,他略带温和的说道,“先生教训的是,不过现在大敌当前,若先生真有退敌良策,还请一一道来。如果真的可以解曙城之围,我马腾愿意亲自去面见大王,把这曙城的大将军之位,让与先生。”

    “将军,切不可被这无能小人蒙蔽啊。”一个副将义愤填膺的说。

    诗画并不理会旁人三言两语的质疑,“你这大将军的位子,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从一开始就说了,只是来报恩的。曙城的危局解了,我的恩也就报完了,到时我走我的阳关道,至于你们是要过独木桥,还是要干什么,与我无关。”

    “眼下人是不可能出去的,至于飞鸽,多半也是逃不过万剑齐发,这也就是他们为什么觉得,我们不可能与曙城取得联系的原因,不过他们忽略了一个事情……”诗画自顾自的说着。

    马超忍不住打断道:“忽略了什么事情?”他很好奇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与暄城取得联系,并且还是敌军和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办法。

    诗画瞥了马超一眼,继续说道:“其实有一物,虽然速度不及飞鸽传书,但是起飞的高度,却远远高于鸽子,最重要的一点是,它根本就不怕弓箭。”

    马超又没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动物,可以不怕弓箭的伤害?”

    “我会制做一物,在烛火和风的作用下,能够把曙城的情况传递给暄城。但是为了保证,可以让暄城一定能收到咱们发出的讯息,这东西得多做点才行。叫城中的百姓拿一些竹条过来,越多越好,还有油纸和蜡烛,再把城中的能工巧匠都集中起来。我们一定要赶在攻城之前,把这个东西大量的做出来才可以。”

    “你说的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简直闻所未闻,听所未听。”马超再次不解的问道。

    “我刚才说到的这些东西,府里有吗?我先做一个给大家看看,到时你们自然就会明白了。”诗画虽然很不喜欢,自己说话的时候老是被打断,可还是耐着性子,再给大家解释。

    马腾对身旁的仆人说:“去把刚才这位先生,提到的那些东西取来。”

    “是!大将军。”

    一时间大厅的氛围,变得异常怪异。除了姝月,没有一个人,相信诗画刚才说的那些话,可是每个人的心中,又都抱有一丝期待,对生的期待。

    不一会,仆人便抱着竹条、油纸伞还有蜡烛,焦急地跑回了大厅,“大将军,东西我都拿来了。”

    诗画接过自己要的这些东西,随即盘腿坐在地上,认真的开始制作起孔明灯。每个人都忍不住,好奇的凑上前观望,没一会儿,一个简陋的孔明灯就做好了,“大家看好。”诗画点燃孔明灯下方的蜡烛,被竹条支撑的油纸慢慢的膨胀,最终热气占满了孔明灯内的整个空间,然后孔明灯缓慢的飘起,越飘越高,直至飞到大厅的房梁被挡住。

    众人抬头仰望这一神奇的物件,一时之间竟没有一个人,可以说出一句话来,大家都好像在无声的赞叹着什么。

    “不过这东西有个缺点,只能直上直下的飞,并不能控制方向。”诗画给还在仰着头的众人,浇了一盆冷水。

    “既然不能控制方向,那我们要如何让它飞到暄城。”马超原本泛起希望的心情,又再次回到了谷底。

    马腾此时,已对诗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既然刚才先生说要大量的做出此物,莫不是想要听天由命,看看是否能有一盏飘到暄城?”

    诗画眼看不能在继续,逗这群已经神经紧绷的人了,随即说道:“我确实有办法,可以让它们飞到暄城。昨天晚上我夜观星象,掐指一算,今夜北风必起,到时风自然能帮我们,把这些孔明灯带到暄城”

    “你说有北风就有北风,难道你是天上的仙人下凡啊!”刚才被诗画嘲讽没有军纪的副将,带着浓浓的怨气说道。

    “那赌一下好了,如果今夜不起北风,就把我的头砍下来祭旗!”诗画神情自若的说着最恨的话,顿时,刚刚还嘈杂的大厅里面鸦雀无声,“既然没有人反对,那就这么定了!”

    从进门开始,无论诗画说什么,姝月始终在旁边安静的听着,即使此刻,诗画说出如此凶险的话,姝月还是内心毫无波澜。不是她不关心诗画的安危,而是相信,比任何人都更加坚定不移的相信他。

    “不过灯的大小和用料多少还有蜡烛的重量,要严格按照我的要求来做,一丝一毫都不能有任何的差错。就算可以控制灯飞行的方向,但是距离也没有办法很好的掌控。我问了城中熟悉曙城与暄城路途的人,经过严格的计算,所得出来的结果,你们一定要按照我的要求来严格执行。同时再去扎六百个稻草人,做六百个黑斗篷,每个稻草人绑一条城墙那么高的绳子。不过稻草人不用那么精细也没关系,一个城门至少要做两百个。”

    “这稻草人又是做什么用的?”诗画每说一句话,马超就会产生一个问题,而其实他想问的,也是众人心中的疑问。

    诗画这一次没有急于解答,而是卖起了关子,“稻草人的用处,等晚上你们自然会知晓,现在只需按我的要求去做便是,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会留在府中,直到晚上,刮起北风之前都不会离开的,到时我在和你们说稻草人的用处。如果没有北风,刚才说的,我用命来补偿。”

    马腾拱手说道:“先生大义,若此法真可解曙城之危,我替全城百姓,感谢先生救命大恩。那先生和自家夫人先去后院休息,我这就派人举全城之力,去准备先生安排之事。来人,带先生去上房,好生伺候。”

    “是!大将军。”仆人走到诗画和姝月的面前说,“二位请跟我来。”

    等诗画他们走后,马超不放心的问道:“父亲,难道真的要按他们说的去做吗?”

    “难道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总归要试一试,而且他可是在拿两个人的命在赌啊!”马腾仿佛下定了决心,对满屋子的人说:“张元铭去找竹条,郑志深搞定油纸,胡衷铭蜡烛就交给你了,王志强天黑之前我要看见六百个稻草人,龙昊治你去做披风,于会泳把绳子准备好,李雨辰让全城的能工巧匠都到大将军府来,其他的人配合他们几个。我不管刚才这个人说的办法行不行,但是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们就一定要抓住,听见了吗?”

    众人齐声应喝道:“是!大将军。”

    诗画忍不住问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难道姝月你,就没有好奇的地方吗?”

    姝月好奇的打量着精美的客房说:“公子刚才不是都有解释过吗?”

    “那你就不为我担心吗?毕竟,我可是在拿自己的命做赌注啊。”

    “我相信公子说的话,既然公子说晚上会有北风,那就肯定会有。再说无论公子去哪里,我都会陪着,哪怕是死!”姝月无比认真的说。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夜观天象,只是在诗画那个平行空间的科技,早就可以通过空气中的细微区别,推测出即将变化的气候。量子璇夻器真的是一个经常会带来,意想不到作用的宝贝,其实这些都是那个世界,轻而易举就能获悉的信息,可在这个世界,就变成了一种无法想象的事情。

    窗外刚刚升起没多久的太阳,还在努力地向上攀爬,就好像是在告诉城里忙碌的人们,千万不要放弃希望。因为这一天才刚刚开始,未来会怎么样,还一切都未可知。温暖随着日光渐渐洒落曙城,虽然秋意已浓,但太阳还在倔强的抵抗着命运的轮回,那些光秃秃的树杈枝头,也还有同样倔强的枯叶,不愿意就此掉落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