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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剑气近

    窗外的天色已是十分昏暗,这般糟糕的天气想来也不会再有客人光顾,今日便早点打烊吧。

    念及此处,白哉给铺子上了锁,小声嘀咕着“大头大头,下雨不愁”,然后硬着头皮跑向雨中。

    乌角巷本就不是什么热闹地方,又赶上了这样的雨天。

    起初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在雨里撑伞走过,到了后来,街上已是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白哉撒开脚丫子在雨里狂奔,七弯八拐地终于跑到了自家院子前。

    只见一个身着花色长衫,面容俊朗的中年文士正翘着二郎腿,手撑纸伞,四仰八叉地坐在院子中央。

    “呀哈,少年你好啊。”

    打扮如同花蝴蝶般的男人笑容灿烂地打着招呼。

    白哉没好气地说:“不是很好,被人揍了。”

    “花蝴蝶”幸灾乐祸道:“一定是你平时太过嚣张跋扈,都说了我们读书人要低调行事,你不听,这下遇到硬茬了吧。”

    白哉反唇相讥:“整天穿这么骚气,怪不得公学里生意越来越差了,坊里乡亲谁会相信整天穿的花花绿绿的白先生能教好孩子们‘之乎者也’呢?”

    “非也,师之名在于弟子,想我在长安也是声名赫赫。承蒙抬举,同侪尊我为治经第一,只不过在此处名声不显罢了。你若能去长安城里考入书院,消息一旦传来,我也不用赚这些农户小贩的钱,自然有乡绅富豪求着塞钱进我的公学,敬我一声白先生……”

    白哉走到白先生的伞下,老师的碎碎念他一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回想着女孩进屋后的言语以及最后那道迅疾如风的攻击,怔怔出神。

    片刻之后,白哉轻声问道:“老师,世间真有超凡之人吗,超凡脱俗,像传说中的神仙一样?”

    “自然是有的。”白先生呵呵一笑,“不过他们只是超凡却并未脱俗,所以可不是什么神仙。”

    “超凡……并未脱俗。”白哉喃喃地重复道。

    “怎么,想学啊,想学我教你啊。”白先生依旧是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语气随意地说道。

    “算了,万一学成之后你告诉我在外面有个仇敌,你被追杀因而隐世至今,需要我帮你报仇怎么办,书上都是这么说的。”

    白哉极为干脆地拒绝了,边说话边走进里屋,出来时手上已经握了一把黝黑铁剑。

    老师之所以是老师,是因为自打记事起,他便开始教导自己读书和练剑,从牙牙学语的稚童到现在的俊朗少年,日日读书,夜夜练剑,十六年如一日从未中断。

    本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继续下去,可今天遇到的古怪女孩,如杨花落水,鱼跃于渊,将白哉波澜不惊的心池惊出阵阵涟漪。

    “这么慢的剑,你想刺中谁?”椅子上似在闭目养神的白先生一声呵斥。

    原来白哉思索间,身体已然挥舞起铁剑,剑光闪烁,颀长矫健的身躯肆意舒展,其形如惊鸿,步履如游龙。

    只是在白先生看来仍是慢了,随着一声呵斥,白哉从神游中惊醒,注意力从目力所及处开始收束。

    庭院内外。

    周身三尺。

    手中之剑。

    当白哉的意识里只剩下了手上剑胚时,他的瞳孔宛如失去了焦距一般变的幽暗深邃,身体的感知被逐渐剥离,原本矫健的身形变得模糊起来,旁人的视线再难追寻舞剑少年的身影。

    一时间,剑光布满了庭院的每个角落。空气被极速挥舞的剑刃撕裂,如同宫廷巧匠用剪刀划开精美的绸缎,刀锋过处,炸开滚滚惊雷。

    白先生依旧坐在院子正中,右手擎伞。

    其实不止是雨天,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哪怕是天清月朗的晚上或是晴空万里的白天,只要是白哉在院落中开始练剑,他都会撑着这把伞在旁监督。

    白天。

    “老师你是怕热吗?”

    “非也,只是我这般俊朗的男子,若是黑了,恐怕整个茶陵镇的女人都要哭死。”

    “那我也等太阳小点再练吧,昨天裴大娘还夸我俊后生哩。”

    “你敢?”

    夜晚。

    “老师,晚上撑伞又是何故?”

    “我听人说晒月亮更容易黑。”

    “淦。”

    之后白哉再也没问过打伞的事了。

    此时,作为这场华丽剑舞的唯一观众,白先生嘴角上扬,笑意盎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院里白雾氤氲,仿佛仙境一般。白哉的剑刃与空气的高速摩擦使得剑身变得炽热,滚烫的剑胚切过雨水使其蒸腾而上,这才造就这番奇景。

    “停下吧。”白先生忽然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砸在白哉的脑中,他骤然回神,脱离了刚刚的无我之境。

    各项感知逐渐回归,手心的灼痛使得白哉赶忙掣手,将剑胚掷在地上。他看向白先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出口问道:

    “老师,我若佩剑,可杀超凡?”

    白先生不置可否,只是说道:“剑术已臻化境,对你而言,凡俗之剑尽矣。”

    “可是?”

    “豺狼尚可捉病虎,鬣狗亦能毙睡狮。你若佩剑,遇上些菜鸟,大不了断条胳膊少条腿,还是能杀的。”

    “可是?”白哉丝毫不急,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他知道后面一定会有转折等着他。

    “可是超凡之路很长,没有谁敢说已经走到了尽头。对于有些人,就算你再练几十年的剑,也削不到别人一根毫毛。”

    白哉继续追问:“若我超凡,能否诛杀东边官道上的凶兽?”

    白先生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不能,想杀那只凶兽与你是否超凡无关。”

    白哉沉默着。

    “真不考虑去外面走走?这个世界很大。”

    白哉不以为意:“能有多大?书里都有。”

    “很大哦……”白先生勾起了嘴角,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拿着咸鱼干逗弄小猫咪的恶人。

    “有海上鲛人,姿容妙丽,水居如鱼,泣泪成珠。”

    “有白猿通灵,久居书院,听经负剑,经年不缀。”

    “有仙人御剑,相隔山海,一声剑来,倏忽而至。”

    “嘁,不过如此。”白哉故作不屑,顿了顿,言语间又有些动摇,“哪天你想回京都了,倒是可以陪你出去走走。”

    随后他头也不回地走入自己的房间。

    白先生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他坐在庭院正中,手上的纸伞不知不觉间又多了几道裂纹。

    抬起头看向天空,雨夜无星亦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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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两人住着的厢房中。

    白先生背靠床头,捧着一本《江湖百花谱》津津有味地读着。

    白哉远远地瞟了几眼,只是隐约看到个标题,约莫是“圣女落难遭贼寇,罗衫半解难清心”。

    摊上这么个老师,他很是头疼,只好劝道:“老师,夜深了,早些歇息吧,你明天还要去公学上课呢。”

    白先生却连眼睛都不转一下:“这是什么时辰?秉烛夜读的时辰!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我都还精神着呢!”

    你当然精神,大半夜看小黄书,怕不是越看越亢奋。

    白哉在心中狠狠地鄙夷道。

    白先生依旧喋喋不休:“这么晚了你去看什么劳什子《金刚经详注》,二十年前写的东西,我自己都不看!不如看看我之前淘来的那本《在女儿国纵横的日子》,绝对……可恶!”

    原来是白哉听不下去白先生的絮叨,直接把蜡烛给熄了。

    白先生就像失去了梦想的咸鱼,躺在床上反复数落着白哉的罪状,眼看感化不了这个顽徒,只能认命地把书放一边,准备就寝。

    黑暗的小屋中,陷入了一阵异样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白哉忽然主动开口,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老师,洗完脚再睡。”

    “呔,逆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