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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缘槐

    结束了吗?

    理智逐渐回归,周岐跪倒在海滩上,任由冰凉的海水浸没他的膝盖。

    这本该是他向那个充满奶与蜜的乐土前进的第一步,可此时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喜悦。

    明明做出了决定,就应该有抛下这一切的觉悟啊!

    这时,风平浪静的海面忽然泛起波涛,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随着一声巨响传来,一个黑影破水而出。

    连绵无际的海面上短暂地空缺出了一块,两侧掀起了数十丈高的海浪。

    如巨鲸出水,又如银瓶乍破。

    白哉重重地跌落在沙滩之上,砸出了一个深坑,他双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竟然还没死?

    为什么,为什么要一直挡在我的前进的道路上啊!

    趁着摩罗神力在身的最后一段时间,必须把眼前那人给解决。

    没有什么——能阻挡我前进的道路!

    周岐再无半分理智,他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状若癫狂地冲到白哉身旁,使劲浑身解数挥出这最强的一拳!

    嘭!

    怎么……回事?

    周岐茫然地看着白哉平淡的面色,不理解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再是躲闪,也不是用了什么高超的卸力技巧,而是只伸出了一只手就结结实实地挡下了这一拳!

    “啊!”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关节错位声,手上剧烈疼痛令他惨叫出声。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前所未有的恐惧令他惊呼出声,与之相应的,一股关山难越的绝望感油然而生。

    白哉咧嘴笑着,露出了他标志性的一排洁白牙齿。

    “我是你大爷。”

    随后左手将周岐生生拽到身前,右手勾拳打向腹部。

    伴随着一口血水喷出,周岐应声倒下。

    先前哪怕被打中多少次都毫无效果,可现在只此一拳,便再起不能。

    “你先前所说的,我并不同意。”

    白哉嘴中说着话,手上的攻势却不停歇,一个肘击再度砸向已是强弩之末的周岐,将他身上残留的最后一丝摩罗神力彻底砸散。

    “你太急切地想要爬上巨人的脑袋了,想要人前无尽风光,想要如春风般得意,想要那艳羡与尊崇,想要浑身散发着凌人贵气走向所有曾经欺侮过你的人。”

    白哉就这样蹲在周岐身旁,看着他那张狠辣尽去,只剩下挫败与落寞的脸庞,轻声说道:“为此,你背弃了一切。”

    “但你可曾想过,这身从血污中染就的名为“超凡”的艳丽华服,是否就能如你所愿,靠肆意践踏弱者换来权与利?若当真如此,这世间凡俗恐怕早已沦为强者的羊圈,被其皮而啖其肉,予取予夺,人间炼狱。”

    嘴上说着否定周岐的话,可白哉的脑中却浮现出了陆稚然的身影,还有她那句显得稚嫩中二的“为毙恶徒到此间”。

    “我相信这世间既非如此,说明总有些人,顾及着这世间孱弱的苍生,约束着一众怀揣恶念的超凡,哪怕身为强者,也会为弱者让行。”

    正想着某人,远处的空间忽然凭空荡漾起涟漪,几枚豆蔻般的脚趾灵巧地探了探,彷佛是一位溪边的浣纱女,百无聊赖之际晃着脚丫拨开莲叶。

    似乎是确认了并无危险,一双白嫩小巧的玉足随即从其中伸出。

    来人正是陆稚然。

    她环视四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白哉,以及——被他压在身下已然落败的周岐。

    “看来用不着我英雄救美了呀。”陆稚然眨了眨灵动的眼眸。

    “留着下次吧。”白哉起身走上前去,没好气地配合着,“还请麻烦女侠带我离开这鬼地方。”

    如同遗忘了某人一般,他催促着女孩赶紧带他离开。

    陆稚然歪着头看向沙滩上那个倒地不起但尚有生息的男子:“放任不管吗?”

    白哉起初并未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迈步离开,过了一会儿,他略带懒散的声音才从远处传来:“没必要,他自始至终,只是那个不论跑到何处也会回来告密的家伙罢了!”

    傩面背后,周岐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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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并肩而行,陆稚然却时不时地打量着一旁的白哉。

    “你看什么,我脸上有花不成?”

    嘴上这样说着,可白哉却有些得意,悄悄地挺起了胸膛。

    他当然知道陆稚然在看什么,要知道,自己刚刚可是在生死关头推开了虚室之门……的一条缝。

    果然,似乎确认了什么,陆稚然惊异地赞许道:“恭喜你,虚室之门已开,踏入了超凡的第一个境界。”

    “——缘槐境。”

    这三个字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正洋洋得意的白哉身上,自幼博览群书的他一下子意识到了这个名字的含义。

    蚂蚁缘槐夸大国。

    陆稚然看向高天之上,目光飘远:

    “从这一刻起,你将被一些更高的存在注意到,即使是以一只蚂蚁的身份。”

    “现在的我有追上你吗?”白哉颇为好奇地问道。

    噗嗤。

    换来的却是陆稚然的忍俊不禁,其含义自是不言自明,白哉只能苦笑。

    “别介意啦,至少能看到姐姐的背影了。”陆稚然笑眯眯地说着,“赶紧说说,你的虚室内是什么情形,虚室可是一个人心灵的显化哦,通常来说,初辟虚室时,空间越大,天赋越高。传说当世最强者白帝,初辟时便如置身于王庭之内。”

    白哉却扭捏起来,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陆稚然见状不禁恶意揣测道:“不会是一间阴暗狭窄的囚笼吧?”

    “看来你对我的心灵意见很大呀!”白哉没好气的说道。

    “那你倒是说呀,让我看看你的心灵是如何得纯真。”

    “呃,那扇门真的很重。”

    “所以?”

    “所以我只打开了一个缝,还没完全推开。”

    “……”

    陆稚然一愣,随后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愧是你啊,我只听说那些大能在某个极高境界的时候,会有这种‘半步’、‘伪境’的说法,感情你磨叽半天,搞出来个半步缘槐境。”

    白哉老脸一红,又一次强调:“不是我狡辩啊,那扇门真的很重。”

    “好啦好啦,知道啦。”陆稚然捂着嘴,不再刺激这位“半步缘槐境”的大能。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们该如何出去?”

    两人走了一会儿,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白哉忍不住发问。

    那邪教妖人将他们困于此地,无疑是不想被干扰到他释放古神的封印。

    他们每被多困一秒,茶陵,乃至于这个世界都会多一份危险。

    陆稚然此时却蹲下身去,伸出手鞠了一捧海水递到嘴边,浅浅地抿了一口,立马蹙紧了秀气的黛眉。

    随后,她将这一鞠水伸到白哉嘴旁:“喏,尝尝什么味道。”

    即便不明所以,可鉴于对她的信任,白哉依旧听话地照做了。

    “淡淡的咸味。”

    “这海是什么颜色?”陆稚然放下手,又指了指一旁的海水。

    “蔚蓝色。”

    “在我眼中,是青色。”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口中淡淡的咸味,我尝起来却是涩得发苦,你眼中的蔚蓝色海面,我眼里却是苍青之色。”

    白哉愕然。

    “因为那妖人的道行再怎么高深,也不可能如神明一般创造一个如此真实的世界。”

    “可是脚下粗糙的沙砾,迎面扑来的腥咸海风,波光粼粼的海面……”

    “术欺骗了我们。”陆稚然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所见到的不过是一处处被安置好的‘概念’,此处为‘沙‘,此处为‘海’,此地名为南交。你的意识触碰到了这些“概念”便主动从你的过往认知中抽取出对应的五感,这就像……”

    “像做梦一样。”白哉喃喃道。

    “没错,就像梦里一样,我们都在用自己的主观认知去构造这片“南交之地”,所以没见过海的你觉得海水只是“淡淡的咸味”,而我知道是苦涩腥咸之味,但我们都是错的。你觉得无比真实,是因为你能感知到的一切都是你的大脑营造而出的,这一切自然严丝合缝,没有破绽。

    “那该从何逃出?”

    “但是这种幻术空间并不能独立存在,它不过是天地的附庸,就像海浪翻滚间,那转瞬即逝的气泡,离水即消。”

    陆稚然捧起涌上沙滩的一鞠海水,随着海水在指缝间淌下,其上的泡沫也随之消散。

    “想象一下我们是被关在一座漆黑封闭的林中小屋内,找不到出去的门,而这门就是与外界天地的连接之处。”

    “林中风声飒飒,屋内空气沉寂。但是有门就有缝隙,哪怕再微弱,也一定有丝缕纤弱的微风逸入屋中。你要做的就是去捕捉这一缕“风”,借此找到门的位置!”

    “肉身之识,蒙昧混沌,眼不能见虚,耳不闻希音。所以你要闭上眼睛,封闭五感,洞穿一切假象,去捉住那一缕风,找到这片幻术空间连接着外界天地的那一点。”

    白哉遵从耳边陆稚然的指导,闭上了眼睛,他试图将自己的五感一一剥离出去。

    整个世界归于黑暗。

    只剩下一束璀璨的浮光聚集在一旁。

    他心中一喜:“就是这儿了!”伸出手便朝着光点摸去。

    如他所料,伸出的手摸到了实物,只是……

    “这门怎么有点软?”

    “白!哉!”

    听到陆稚然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念着自己的名字,白哉立刻睁开眼睛,却看到她面若寒霜,双目窜着火星,眼看就是要“毙恶徒”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摸着的是什么东西。

    他喉头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个狡辩的机会。”

    “下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