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霜重
空气中的寒意越来越重，弼双也失去了四处张望的兴趣，整日百无聊赖待着车驾上，看着如意做女红。看着弼双翻来覆去，恨不得在车上开始打滚儿，如意不禁哂笑：“殿下好歹也做点活计打发时间吧？”
“我才不做这劳什子，前半年绣嫁衣还绣不够我啊？成日里穿针引线，我的手都要磨破了，偏那个李掌事啰里啰嗦，指教绣工就罢了，还天天摆大道理。”弼双噘着嘴抱怨。
“好了好了，不过是让你打发时间罢了，谁还指望你真做什么活计，等你绣出个帕子，我怕是头发也白了。”自离了都城，如意越发把弼双当小孩子看，教习嬷嬷又未陪嫁，如意似乎非常自然地当起了嬷嬷之职，连口气都开始像嬷嬷。
“前日夜市里买的桂花糖还有吗？”弼双越发撒起了娇。
“有，自然是有，宋将军看你喜欢桂花糖，顺带买了梨膏糖，蜂糖糕，梅饼，杏仁茶，酥酪，还有金桔，香榧，龙眼，差点儿把人家铺子搬空了。”
“懂事，合该阿爷擢升他。”看着弼双得意洋洋的样子，如意装作发愁地叹口气摇摇头，这会儿要是摸摸她头，怕是要像狸奴一般摇起尾巴，再拿爪子巴拉人心口直犯痒痒了。
弼双得合宫喜爱，不仅仅因为她出身高贵，父兄宠爱；她实在是个可爱的女孩儿，行止大方，性格爽朗，不仗势欺人，不斤斤计较；惯用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她反而不在意这滔天富贵，享得起千般福，亦吃得起百般苦。一路上宋亦亭对殿下从漫不经心，到有求必应，百般娇宠，如意是看在眼里的，若公主没有此去金乌的使命，焉知这不是一段好姻缘？想到宋亦亭日后要给公主送嫁，如意的心不禁替他们揪了起来，再过几个月，公主就再也见不到这个跳脱潇洒，眼里有光的少年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如意，你在做什么？”弼双的问话打断了如意的臆想。
“给你做件小衣，临行前太子妃殿下给装了好几匹清晖缎，正好你的也有些旧了。”清晖缎亦是吴州名产，以柔软丝滑著称，因其不染色而似月光清晖得名。普通蚕丝织不出上好的清晖缎，需得专门用吴州本地桑叶喂养的天蚕，首次做茧缫出的丝才能织出清晖缎，其耗费颇大，因此上用亦不多得。皇后得长女欣喜非常，从小专用清晖缎给弼双做小衣。
“旧的穿着舒服，好几匹？哈哈，如意你发财了。”
“什么发财不发财，何时学得如此粗鄙？”
“我看宋亦亭跟那些近卫每天都是这么说话的，什么粗鄙，这是粗豪。”
“你也知道粗豪，哪个公主殿下是这么粗豪的？”
“啰嗦。”弼双小声嘟囔着，捻起一颗桂花糖塞进嘴里，靠在如意肩上看她专心做活计，暖烘烘的真好似一只小狸奴。
骑在马上的宋亦亭就没这么舒服了，通州通判派给他的二百精骑皆是久居此地，习惯了干燥凉爽的天气，亦不在意路途颠簸，行进竟是比从芜州到通州快了许多，宋亦亭毕竟不是久居边地的武官，骑马骑得久了只觉腰酸背痛，加之气候干燥，喉咙里像着火一样，又不能似在家一般搬出茶壶润喉，只得强忍不适，倔强地继续骑行。想着自己已经如此不适，不知道小殿下能不能受得住，宋亦亭缓缓放慢脚步，退到公主车驾旁，轻唤：“如意姐姐？”
“喊我的如意作甚？”没想到小殿下抢着应声，随着使团行进，接触越来越多，小殿下的话也越来越多了。
“不甚要紧，臣想提醒如意姐姐，前日买的梨膏糖，店家说混在茶里喝下去，可解秋燥。”
“呼啦”一下，弼双掀开幔帘，一张精巧细白的脸突然出现在宋亦亭面前，唬了他一跳，脸不禁微微一红，“殿下不可，车内生着暖炉，冷热交替，当心着凉。”
“就你啰嗦，车里闷得紧，我要透透气。”
宋亦亭囧在当下，“殿下，宋将军好心，您且听话吧。”如意解围道。
弼双不理如意，眼睛打量宋亦亭片刻，“你骑在马上看着舒爽的很，我也要骑马。”
“殿下不可……”
“这不可那不可的，我带着帷帽，披上披风，还不行吗？在家里也是这么骑马的。”
如意迟疑片刻，看了看宋亦亭。
“那就由得殿下吧，记得穿暖些，今天起风了。”宋亦亭果然是百依百顺。
弼双换装的工夫，宋亦亭喊来近侍：“去队伍后头唤阿木来伺候，殿下要骑马。”
一会儿工夫，阿木牵着小红马来了，弼双也换好了衣服，戴上帷帽遮住脸，欢欢喜喜骑上了马。普通仆役牵马都是一路小跑，阿木身高几乎有六尺，一步迈出去顶别人两步，因此从从容容地牵着小红马似在散步。弼双心里实在欢喜，叽叽喳喳地跟阿木说话：“阿木，出得门来，开心吗？”阿木不会撒谎：“回殿下，阿木有点害怕。”“怕什么？等到了金乌，本宫带你好好转转，听说长阳城比都城要大好几倍呢！”
弼双突然轻抽了小红马一鞭，小红马吃痛，立时窜了出去，阿木跟着跑得踉踉跄跄。宋亦亭吓得脸都变色了，又怕动作太大越发惊到弼双的小红马，只得轻叱一声，双腿夹紧催动坐骑赶紧追上去。幸好跑出不太远，宋亦亭伸手捞住缰绳勒住了小红马，“殿下这是做什么，摔了可怎么好？”宋亦亭面带愠色，顾不得上下尊卑，呵斥弼双。弼双赧然，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突然调皮这么一下，“突然心血来潮，好啦，我乖乖骑马。”，似是没想到公主今天这么温柔和顺，本来等着弼双顶嘴呢，这下宋亦亭反倒不好意思了，脸色稍霁，柔声说：“通州道路不比都城，修缮不力，若有颠簸怕你一个不防摔着自己。”二人正觉尴尬，宋亦亭的近卫骑马赶到近前，“叩见公主殿下，拜见宋将军！”
“有事？”见来人拿着斥候的羽信，宋亦亭不禁皱起眉头，定是后方有所发现。
来人见公主在侧，一时不敢做声。
“讲，本宫也要听。”弼双见气氛一时凝重，好奇心大作。
来人不敢怠慢，“禀公主，禀宋将军，斥候来报，前日与我们一路同行至通州的商旅，又出现在队伍后方，十二匹马，十个人，一刻钟马程！”
宋亦亭不禁脸色一变，怒从心生，冲着使团来的？何等猖狂，还没出南安地界，就这么放肆！弼双似是感受到了宋亦亭的怒意，迟疑地问：“宋将军？有什么不对吗？”
“殿下宽心，略有可疑罢了，待臣去探个虚实再来回报。还请殿下先回到车驾上。”
弼双略点头，顺从地登上车驾，“那你，小心点。”
“是，臣省得。”弼双的话似是给宋亦亭心上笼了一层薄雾，说不清缘由，一贯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宋亦亭，知道害怕了。
侍卫长命人以旗为号发出预警，接到信号后，弼双的四十近卫悄无声息地以散箭状护卫在车驾附近，通州二百精骑呈防卫状分布护住整个使团队伍，侍卫长禀报周祥光之后，寺卿大人亦十分震怒，何其放肆，这还是在南安境内！
看着弼双的身影消失在车驾幔帘后，宋亦亭回头对着近侍略一点头，眼神冰冷，语意里带上了刀锋出鞘的凛冽：“走，去看看。”
“我才不做这劳什子，前半年绣嫁衣还绣不够我啊？成日里穿针引线，我的手都要磨破了，偏那个李掌事啰里啰嗦，指教绣工就罢了，还天天摆大道理。”弼双噘着嘴抱怨。
“好了好了，不过是让你打发时间罢了，谁还指望你真做什么活计，等你绣出个帕子，我怕是头发也白了。”自离了都城，如意越发把弼双当小孩子看，教习嬷嬷又未陪嫁，如意似乎非常自然地当起了嬷嬷之职，连口气都开始像嬷嬷。
“前日夜市里买的桂花糖还有吗？”弼双越发撒起了娇。
“有，自然是有，宋将军看你喜欢桂花糖，顺带买了梨膏糖，蜂糖糕，梅饼，杏仁茶，酥酪，还有金桔，香榧，龙眼，差点儿把人家铺子搬空了。”
“懂事，合该阿爷擢升他。”看着弼双得意洋洋的样子，如意装作发愁地叹口气摇摇头，这会儿要是摸摸她头，怕是要像狸奴一般摇起尾巴，再拿爪子巴拉人心口直犯痒痒了。
弼双得合宫喜爱，不仅仅因为她出身高贵，父兄宠爱；她实在是个可爱的女孩儿，行止大方，性格爽朗，不仗势欺人，不斤斤计较；惯用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她反而不在意这滔天富贵，享得起千般福，亦吃得起百般苦。一路上宋亦亭对殿下从漫不经心，到有求必应，百般娇宠，如意是看在眼里的，若公主没有此去金乌的使命，焉知这不是一段好姻缘？想到宋亦亭日后要给公主送嫁，如意的心不禁替他们揪了起来，再过几个月，公主就再也见不到这个跳脱潇洒，眼里有光的少年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如意，你在做什么？”弼双的问话打断了如意的臆想。
“给你做件小衣，临行前太子妃殿下给装了好几匹清晖缎，正好你的也有些旧了。”清晖缎亦是吴州名产，以柔软丝滑著称，因其不染色而似月光清晖得名。普通蚕丝织不出上好的清晖缎，需得专门用吴州本地桑叶喂养的天蚕，首次做茧缫出的丝才能织出清晖缎，其耗费颇大，因此上用亦不多得。皇后得长女欣喜非常，从小专用清晖缎给弼双做小衣。
“旧的穿着舒服，好几匹？哈哈，如意你发财了。”
“什么发财不发财，何时学得如此粗鄙？”
“我看宋亦亭跟那些近卫每天都是这么说话的，什么粗鄙，这是粗豪。”
“你也知道粗豪，哪个公主殿下是这么粗豪的？”
“啰嗦。”弼双小声嘟囔着，捻起一颗桂花糖塞进嘴里，靠在如意肩上看她专心做活计，暖烘烘的真好似一只小狸奴。
骑在马上的宋亦亭就没这么舒服了，通州通判派给他的二百精骑皆是久居此地，习惯了干燥凉爽的天气，亦不在意路途颠簸，行进竟是比从芜州到通州快了许多，宋亦亭毕竟不是久居边地的武官，骑马骑得久了只觉腰酸背痛，加之气候干燥，喉咙里像着火一样，又不能似在家一般搬出茶壶润喉，只得强忍不适，倔强地继续骑行。想着自己已经如此不适，不知道小殿下能不能受得住，宋亦亭缓缓放慢脚步，退到公主车驾旁，轻唤：“如意姐姐？”
“喊我的如意作甚？”没想到小殿下抢着应声，随着使团行进，接触越来越多，小殿下的话也越来越多了。
“不甚要紧，臣想提醒如意姐姐，前日买的梨膏糖，店家说混在茶里喝下去，可解秋燥。”
“呼啦”一下，弼双掀开幔帘，一张精巧细白的脸突然出现在宋亦亭面前，唬了他一跳，脸不禁微微一红，“殿下不可，车内生着暖炉，冷热交替，当心着凉。”
“就你啰嗦，车里闷得紧，我要透透气。”
宋亦亭囧在当下，“殿下，宋将军好心，您且听话吧。”如意解围道。
弼双不理如意，眼睛打量宋亦亭片刻，“你骑在马上看着舒爽的很，我也要骑马。”
“殿下不可……”
“这不可那不可的，我带着帷帽，披上披风，还不行吗？在家里也是这么骑马的。”
如意迟疑片刻，看了看宋亦亭。
“那就由得殿下吧，记得穿暖些，今天起风了。”宋亦亭果然是百依百顺。
弼双换装的工夫，宋亦亭喊来近侍：“去队伍后头唤阿木来伺候，殿下要骑马。”
一会儿工夫，阿木牵着小红马来了，弼双也换好了衣服，戴上帷帽遮住脸，欢欢喜喜骑上了马。普通仆役牵马都是一路小跑，阿木身高几乎有六尺，一步迈出去顶别人两步，因此从从容容地牵着小红马似在散步。弼双心里实在欢喜，叽叽喳喳地跟阿木说话：“阿木，出得门来，开心吗？”阿木不会撒谎：“回殿下，阿木有点害怕。”“怕什么？等到了金乌，本宫带你好好转转，听说长阳城比都城要大好几倍呢！”
弼双突然轻抽了小红马一鞭，小红马吃痛，立时窜了出去，阿木跟着跑得踉踉跄跄。宋亦亭吓得脸都变色了，又怕动作太大越发惊到弼双的小红马，只得轻叱一声，双腿夹紧催动坐骑赶紧追上去。幸好跑出不太远，宋亦亭伸手捞住缰绳勒住了小红马，“殿下这是做什么，摔了可怎么好？”宋亦亭面带愠色，顾不得上下尊卑，呵斥弼双。弼双赧然，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突然调皮这么一下，“突然心血来潮，好啦，我乖乖骑马。”，似是没想到公主今天这么温柔和顺，本来等着弼双顶嘴呢，这下宋亦亭反倒不好意思了，脸色稍霁，柔声说：“通州道路不比都城，修缮不力，若有颠簸怕你一个不防摔着自己。”二人正觉尴尬，宋亦亭的近卫骑马赶到近前，“叩见公主殿下，拜见宋将军！”
“有事？”见来人拿着斥候的羽信，宋亦亭不禁皱起眉头，定是后方有所发现。
来人见公主在侧，一时不敢做声。
“讲，本宫也要听。”弼双见气氛一时凝重，好奇心大作。
来人不敢怠慢，“禀公主，禀宋将军，斥候来报，前日与我们一路同行至通州的商旅，又出现在队伍后方，十二匹马，十个人，一刻钟马程！”
宋亦亭不禁脸色一变，怒从心生，冲着使团来的？何等猖狂，还没出南安地界，就这么放肆！弼双似是感受到了宋亦亭的怒意，迟疑地问：“宋将军？有什么不对吗？”
“殿下宽心，略有可疑罢了，待臣去探个虚实再来回报。还请殿下先回到车驾上。”
弼双略点头，顺从地登上车驾，“那你，小心点。”
“是，臣省得。”弼双的话似是给宋亦亭心上笼了一层薄雾，说不清缘由，一贯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宋亦亭，知道害怕了。
侍卫长命人以旗为号发出预警，接到信号后，弼双的四十近卫悄无声息地以散箭状护卫在车驾附近，通州二百精骑呈防卫状分布护住整个使团队伍，侍卫长禀报周祥光之后，寺卿大人亦十分震怒，何其放肆，这还是在南安境内！
看着弼双的身影消失在车驾幔帘后，宋亦亭回头对着近侍略一点头，眼神冰冷，语意里带上了刀锋出鞘的凛冽：“走，去看看。”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