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花烛

    肩舆虽稳，却不甚抵风，弼双坐在舆上渐渐觉得周身发冷，好在王府虽偏僻，好歹也是在内城，正在弼双冷不可耐之时，桓王府到了。经过工部几个月修缮，街面肃整，门头森严。今日挂上无数丝帛红灯，满府人具在长街迎候，弼双突然觉得不认识了似的，这还是那个冷冷落落的桓王府邸吗？

    日已西沉，尽管有灯火照映，弼双还是觉得什么都看不清，只见黑压压跪了一地人，见肩舆停住，这些人齐声叩首道，“恭喜王爷，恭迎王妃！”，像是演武场喊号一般，把弼双惊了一跳。

    礼官驻足，在正门前代皇帝宣道，“唯尔佳妇，庆成礼训，令兹备典，容茂秋实。”，齐尚修与弼双皆跪谢。

    入得寝殿，早有外命妇在此等候，唱祝歌，进合卺酒，此时弼双方才将团扇放低，今日里第一次望住齐尚修的眼睛。往日见他，皆是不苟言笑，惜字如金，亦来去匆匆，弼双对其无甚好恶之感。今日方细细打量，齐尚修眉骨甚高，不皱眉亦十分严肃，压得一双眼睛只黑漆漆隐在眉骨之下，看不出喜怒。今日红烛映下，弼双终于看清他亮晶晶的眼睛，不似齐尚贤一般温柔，亦不似齐尚廉一般精灵，只觉眼神凌厉含威，又似钟情脉脉，有千言万语待诉说，看得弼双手足无措。初时只觉他瘦削，细看才能发觉他双手纤长却擅于挽弓持剑，身量长于他人却不单细，裹在厚厚九单玄衣下的，是具灵活强健的躯体。思及此，弼双脸涨得血红，眼睛越发不知该往哪里看，只得干笑掩饰。她越笑，齐尚修越玩味，半晌才开声，“笑什么？”

    “啊？”弼双被问住，“我，我……”

    见齐尚修戏谑地盯住她，忽觉气恼，“喜娘还在！”

    “是了，”齐尚修收起笑容，“还未礼成。”

    喜娘忙上前，请如意帮忙，将二人鬓发剪下一缕，系在一枚大红同心络子上，放入锦盒交给如意收好。喜娘退下后，如意乐桃留下来给二人卸簪环，更寝衣，弼双尽量不去看齐尚修，直到更好衣，如意乐桃也退了出去。弼双还是按南安习俗，穿了大红的裹袍，只用一根黑色丝带系在腰间，烛火下，红色丝袍似第二层皮肤一样裹在身上，她颇不自在，便把披下的长发撩到身前，手指在发梢绕来绕去，躲闪着齐尚修的眼神。齐尚修将她长发撩向身后，似是要好好看清眼前的人，手停在她后颈，微微扶着她的头抬起，弼双再没法躲闪，只好微阖眼帘，面向齐尚修，擂鼓般的心跳她怀疑齐尚修也能听见。只听齐尚修轻声说，“怕我？”，弼双被他一激，澄亮的眼睛直直看向齐尚修，“怕你做什么？”

    “那是害羞，不敢看我？”

    “害……羞，害羞不是自然的嘛。”弼双越说声音越轻。

    齐尚修终于决定不逗她了，双臂将她环抱起，拥在自己膝上。

    夜渐深，一对红烛，双泪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