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秋凉

    齐尚修自凉州返京之后日日奔忙，不是在上朝，就是在府衙，要么是宴饮应酬。弼双因要照看承业，全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倒也不觉寂寞。如意拿眼瞧着齐尚修归家渐晚，有时回来了也直奔书房，夜里说是为了不吵弼双和孩子，索性也宿在书房，着实胆战心惊。初时见弼双自己不以为意，倒也不好说什么，直到有一天齐尚修起了兴致宿在何孺人那里，乐桃再也忍不住，在弼双面前倒起苦水来。

    “我日日照看孩子不得闲，他去府里其他人处有何稀奇？”弼双淡淡地说。

    乐桃气得脸都红了，“自殿下嫁进府，王爷便没去过其他人处。”

    弼双停下手里给承业做的小衣裳，半晌没做声，抬眼望了望窗外吐绿得枝丫，“进的是王府，打量家主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呢？”

    也不知是说给乐桃呢，还是自言自语。如意见状，忙给乐桃使眼色，不让她说下去。自己慢腾腾开口道，“话是这么说，殿下也别太不上心，这小半年，只前后忙活着承业的事儿，搁谁，谁也……”，后半句话生生咽下去。

    “你当我不想上心呢？我可也得见得着人呐。”

    “殿下这话对着正主儿说去，可有什么不能解？”见弼双听进去了，如意话赶着话激她。

    弼双整了整颜色，招呼道，“打发人去府衙里，问王爷今日可否回府用膳，专给他备松茸花胶炖野鸽。”

    如意跟乐桃对视一笑。弼双松了松肩膀，跟着笑了一下，索性放下手里的活计，问道，“前儿娉姐来信，说阿宽穿几寸的鞋了？”

    “怎么，您还惦记给太孙殿下制几双鞋？”如意见弼双心情好，打趣她，“得给承业这身衣服先打发利索了。”

    “谁说我要做？我自小就做不来鞋子。”弼双舒展着靠在美人靠上，自承业出生以来，不，应该是自齐尚修去凉州后，她就一路神经紧绷，此刻终于恢复了几分在闺阁时的懒散闲适，跟如意乐桃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南安的近况。许是过于劳心疲累，说着说着竟睡着了。如意乐桃见状，乐得让她多休息，让乳母带上承业，去摘毛桃玩儿了。

    弼双再醒来，已是黄昏十分，偏殿里静悄悄的，竟让她一阵心慌，好在守门的小丫头听见内里有动静，十分乖觉地掌灯进来，请安道，“殿下，如意姐姐他们怕吵你休息，带小公子去花园玩了。”，见弼双依旧有点困惑的样子，“殿下许是乏了，眠了两个时辰，现是掌灯时分。如意姐姐出门前吩咐了小厨房今天做松茸花胶炖野鸽。”

    “好个伶俐的小丫头。”弼双在心里暗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雪莲，是去年管家娘子从牙子手里买来的。奴婢自小就被贩来贩去，是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几岁……”，说到这，小丫头的脸不由黯淡下来。到底是个孩子，刚才还兴致勃勃，这会儿脸皱得像冬天雪地里的南瓜。

    见天色不早，弼双招呼她，“更衣吧。”

    雪莲有些惶恐，这些内里的活计一向是如意乐桃亲手操持，眼神探向弼双，弼双唇边挂一抹微笑，“别看了，今儿就你受累吧。”

    惊得雪莲忙跪下伏地不起，“殿下可折煞奴婢了。”

    “那还不快起来伺候，等会儿王爷下值回府了，让我这么着见人吗？”

    雪莲战战兢兢开了衣箱，昏头昏脑找不到弼双要的衣服，弼双也不见怪，索性让她捧了最上面的一套换上，又重新理了发髻，换了簪环，对镜笑道，“你看，不是挺好吗？”，说话间，听闻如意乐桃并小公子承业的声音渐渐近了，雪莲受惊一般从弼双身边弹开，缩在殿中的阴影角落里，宛如一只鹌鹑。弼双哑然失笑，如意乐桃断不是那不容人的，竟给小丫头惊成这般。

    见殿内已掌了灯，如意快步奔进来，怪弼双怎么不喊人伺候。弼双笑笑，也不多言语。少顷，二门上的小厮来报，王爷回府了。今日齐尚修没去书房，直奔寝殿而来，进门时弼双正哄着承业玩儿，便也跟着逗了一会儿孩子。弼双见他面有疲色，便让乳母抱走承业，示意如意传膳了。承业并一众随侍的人走了，屋子一下子清净了不少，齐尚修靠在软榻上双目微阖，弼双靠过去轻轻给他揉着太阳穴，问道，“今日特别累吗？”，齐尚修依旧闭着眼睛，轻轻摇头。他拍拍她手背，示意她停下，弼双错愕，见齐尚修睁开双眼，坐正身对她说，“南安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