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承业

    齐尚修终是食言了，他的长子出生之时，他还在凉州城关。而且也不像他对弼双承诺的一样，只在关内，不出凉州城。弼双终是不知道，他带着李义，出关去做了什么，亦不清楚他周身的伤是拜谁所赐。总而言之，齐尚修拖着满身疲惫和新伤旧患，尚算完整地回到长阳城时，他的儿子，已经快满月了。

    边将入京，需得驻在城外京畿营处，待兵部上报传召，方可进长阳城，齐尚修一路上心急如焚，加急上表三封，加之因是御旨钦派，特获恩准第二天即可带家将亲兵入城，待汇合余部后再到兵部交割复命。是日齐尚修入城后，即入宫面圣，因不是朝会的时辰，便在一心阁，同贤王，寿亭侯，王有期等人一同逗留了许久。待众人要告退的时候，皇帝兴致颇高，向着齐尚修说道，“你儿子都快满月了，待百日宴，好好操办，热闹一番。”，不待齐尚修应承，又向着众人道，“到时候大家都去，给桓王府添添喜气。”，众人没有不应的，看齐尚修得皇帝另眼相看，不由得也恭维起来。

    有那好事者在坊间传言，贤王府里周良娣有孕，反倒是王妃迟迟未有动静，贤王本不以为意，后来不知怎的，竟又十分上心，逼得张扬明艳自命不凡的贤王妃一时间哀哀怨怨起来。

    齐尚修到府的时候，阖府均已候在长街上，长街亦洒扫过，弼双在月子里，裹得像个雪球一般首领众人跪下迎他凯旋。齐尚修本以为弼双在正殿迎他，见此忙翻身下马将弼双扶起，见是如意跟在弼双身后，怪道，“怎么不劝你家殿下等在屋里，这九月里的风可多硬，长街又首尾通透……”，如意涨红了脸亦不敢争辩，弼双截住他的话，“这可怪不得如意，她如何拦得住我？”

    李雪妍，何从杏欲上前见礼，齐尚修摆摆手，“这些虚礼免了，”转头对弼双说，“赶紧回去，月子里见风可大可小。”

    待到正殿，才让二位孺人见了礼，略坐坐，弼双见齐尚修一脸疲惫，便让众人散了。牵着齐尚修的手，弼双眨眨眼睛，“该见见你儿子了。”

    齐尚修愧疚道，“阿圆，我对不起你，天上没下刀子，我也没赶回来。”

    弼双一只手抚上他脸颊，本就瘦削的脸，此刻看着更如刀削斧凿一般，还有隐隐的伤痕。只剩一双眼睛，目光依然烈烈灼人。半晌，弼双方开口道，“当我不知道吗？你不止没回来，还出关去了北狄王庭……”，说到一半，便哽住了，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顷刻连成一线。齐尚修抱住她，只觉比有孕的时候清瘦了不少，身子更是软绵绵的。惊异中看向如意，如意也只是红着眼睛摇头，心知自己此一去半年多，弼双忧伤惊惧中又带着身孕，怕是把身子伤得狠了，更是不忍，又无法，只能紧紧抱住她。

    倒是弼双，一想到孩子满心欢喜，拉着齐尚修去暖阁，只见摇篮里睡着一个尚看不出男女的小娃娃，两只小手儿紧紧握着，嘴巴不时砸吧两下，睡得十分深沉。齐尚修起初不敢伸手，弼双拉着他手指去碰触那婴儿的手指皮肤，柔滑温暖的触感一下子攫住了齐尚修的心，他毫无抵抗地看向弼双，露出了此生最灿烂的笑容，“阿圆，我的，儿子？”

    冬月里，桓王长子百日，大摆宴席，长阳城中亲贵尽数道贺。正日当日，先是内廷送来了皇后等人的贺礼，齐尚贤，齐尚廉等携亲眷道贺，众人皆望眼欲穿看今日皇帝下何恩旨，谈笑应酬间有些心不在焉。正午初刻，宣旨的内侍才到，齐尚修等在早已备好的香案后跪领谢恩。皇帝的恩旨只有两个字，“承业”，作为赐给长孙的名字。这一天里流水一般的道贺，齐尚修都没放在心上，他反反复复咀嚼父亲赐给自己儿子的名字，“承业，齐承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