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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记(27)刺猬的距离

    老周也开始吃外卖了,这真把英姐惊到了。

    老周好像看出英姐心里想什么,貌似有点惭愧,也是偶尔吧。现在人家都这样,也是个时尚嘛,不然你啥都不尝试,不就被时代抛弃了嘛。这个口吻倒是老周的本色。

    英姐看着老周古板又周正的表情,忽然起了好奇心,她很想看看老周怎么叫外卖,然后又是怎么把外卖吃下去的。于是说,行啊,外卖就外卖吧。不过,我不会点——没叫过外卖。

    老周马上说,不用你,我点。咳,简单,下个美团,里面什么都有,饿了吗也行。边说边点开手机,嗖嗖地滑动着屏幕,开始快速浏览,显然是轻车熟路。

    你想吃什么,老周边看边说,面条米线就算了,有时送到都坨了,不好吃了。小火锅,没几根菜,也不新鲜,他们那个肉也不行。嗯,还有麻辣烫,你吃麻辣烫吗?估计不吃吧。我一般点米饭套餐,米饭套餐怎么样?

    老周忙着选餐都顾不上抬头——套餐品种特别多,有照烧鸡腿套餐,烧茄子套餐,肉沫酸豆角,地三鲜套餐,还有梅菜扣肉——不想吃肉还有素的,番茄鸡蛋,手撕包菜……看看,多少种呀,老周惊叹,你想吃哪个?

    英姐简直呆了,她没想到别后几个月,老周竟然进步了这么多,点餐流程玩得一个溜,俨然已是个中熟手了。而她自己,天天呆在那个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视的小出租屋里,倒真的快成了一个“被时代抛弃的人了”。而且,在这一系列的操作中,老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又兴奋又热情,甚至都有点活泼的感觉了。英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都忘记了说话。

    老周见英姐不说话,只是迷惑地看着他,惊讶地说,这么多套餐你一个都不喜欢?就没有一个对胃口的?

    啊,英姐这才反应过来,她赶紧说,没有没有,都很好,都行。

    老周有点失望,他大概以为英姐听见丰富的菜品就会很向往很兴奋。英姐有点抱歉,她试着补救了一下,没想到品种花样这么多,我都没记住,都有什么来着?

    什么都有!老周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英姐这次听得很认真,没等老周念完,就要了一份梅菜扣肉套餐。老周很满意,他给自己点个了照烧鸡腿餐,对英姐说,一会儿就送来了,很快。吃完把餐盒一扔,碗都不用洗,哪天你也试试。

    英姐突然感觉她是在和一个长着老周面孔但却不是老周的、另外一个不同的男人在相处,说话。老周也好像忘了眼前的这个人是即将要和他离婚的英姐,而是另外一个、等着一起和他吃外卖的别的女人。这不由得让他们产生了一种很新奇的感觉。家里的气氛也微妙地发生了变化,之前那种沉闷拘谨的感觉突然淡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较轻松愉快的空气,让人有点不安又有点期待。

    英姐不可置信地地四下走了几步。老周问她,要什么?

    有水吗?来点水吧。

    老周反应很快,水?哦,有水的。他勤快地拿起水壶,对着英姐晃了一下,烧一壶就有了。

    英姐张开了嘴巴——这是老周吗?要在以前,英姐问他有没有水喝,准会被怼回去:我哪里知道,你自己看看不就行了。要是再想要他烧壶水,那就更没有好气了:这点事也让我干,你自己不会烧。很可能水没喝上,又新添一肚子气。可是今天,老周可能被外卖软件施了魔法,变得不是自己了。英姐无意中问了一句,他竟然马上自觉自愿地烧水去了,崩儿都没打,简直有点殷勤呢。

    他是给英姐烧水去了吗——不对,英姐忽然想到,对老周来说,今天英姐应该是他的客人,而不是那个以前和她居家过日子的黄脸婆英姐了。一定是这样。看来,真是距离产生美。大多数伴侣之间,可能就像两只刺猬,近了扎得疼,远了又嫌冷。英姐现在算是客居身份吧,出于礼貌,老周应该招待一下。那就她好好享受几天客人的待遇吧。有句话叫怎么说来着?且行且珍惜,她和老周也是的,最后几天的相处,也是且行且珍惜。

    外卖很快到了,老周下楼拿回来,张罗着打开,拿出餐巾纸,筷子,客气地请英姐吃:尝尝,看看怎么样。英姐吃了一口,老周满怀期待地问,怎么样?味道还行吗?好像外卖是他做的。

    不错不错,比我做的好。英姐赞道。

    老周放心了,可能感觉点的很成功,劝英姐趁热吃:外卖有个缺点,必须热吃,一凉了就变味了,特别难吃。他遗憾地说,可惜忘了要汤了,两块钱一份,有时也会赠送——今天没送。老周的话挺密。

    英姐说,不是有水吗?

    对对,有水。老周拿来了水和纸杯,一人一杯倒上。

    他们开始专心吃米饭套餐。老周心情不错,评价着不同外卖的价格、食材,口感,和英姐讨论菜品的咸淡,口味的轻重,一顿饭吃的很是融洽。

    吃完饭,老周麻利地把餐盒筷子收拾好,装到垃圾袋里,说,下楼顺便扔下去,不用洗碗了,省事吧。

    英姐说,是啊,果然省事。你这就值班去吗?

    一句话打回原形。老周一呆,脸色一下暗淡下来。英姐也愣了,他们仿佛同时从一个梦里醒来,蓦然看见了真实的自己与对方,尴尬与失望顿生。

    老周迅速拎着袋子离开,匆匆值班去了,留下英姐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发怔。

    接下来的几天,英姐重新回归到主妇生涯。家里这几个月应该都没有好好清洁收拾过了,看起来有点脏相,显得萧条暗淡。虽然这个家她已经算是离开了,但还是不想任它蒙尘落灰,何况玲玲过年还可能回来呢。

    英姐开始大扫除。她先收拾玲玲的屋子——已经三个月没有看见玲玲的小窝了,英姐不由得眼眶发热,仿佛闻到了玲玲的气息,那种温暖甜香的小女孩的气息。

    玲玲的被子松松地叠在床上,旁边是一个毛毛熊,一个厚厚的大抱枕。书桌上有玲玲大学时的课本,参考书,笔记,更多的是类型各异的书籍读物。还有一个球形的水晶装饰品,一个小幅木框极简风格装饰画。门框上还挂着一个卡通布包和一顶草编帽子,那还是玲玲大学一年级放暑假的时候,英姐和玲玲出去玩,在旅游景点买的,挂在屋里坐装饰倒是挺搭。

    往日时光历历在目,旧日痕迹还藏在这些物品里、气味里。

    英姐走进去,摸摸玲玲的书,床单,被子——玲玲的桌子上,床头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了。英姐叹口气,有点心痛。

    她洗好抹布,开始仔仔细细地擦洗窗台,衣柜,书桌,把玲玲的床单,被罩,枕套,以及留在床上的衣物等等,全部换下来洗好,又把玲玲铺的、盖的,都拿到阳台上晾晒通风,最后,给玲玲换了全套的干净床品,铺叠整齐,英姐才满意了:自言自语,这才像是玲玲的屋子。

    收拾好玲玲的房间,英姐又把家里的地面、柜子,桌子,门窗,全部擦洗清洗了一遍,累得浑身冒热气,心里却舒泰通透了——清理打扫也是治愈,英姐想。她坐在沙发上喝水休息,感觉那个熟悉的家的氛围又回来了——如果让她现在回小出租屋,会不会有点举步维艰了?英姐不太敢深想。

    喝完水,英姐打算给自己做点饭吃。打开冰箱,顿时无语了,正如老周所言,冰箱里什么都没有,连颗鸡蛋都没有。仅剩的半颗白菜,一根白萝卜早就蔫得不能吃了。冰箱里面乌漆麻笃的,散发出一种腐败不洁的气味。英姐把烂白菜和发霉的白萝卜拿出来,顺手又把冰箱彻底清洗了一遍——老周,想到老周,家里再整洁舒适、再一尘不染,也没有吸引力了。英姐释然,婚还是要离的,小出租屋还是要回的,那是一方净土,暂时就是她的归属。

    在家里吃饭是不能了,英姐换好衣服,拎着两大袋子清出来的垃圾下了楼——她得去找点吃的,狠狠干了多半天活,真饿了。

    街上灯火闪亮,快过年了,很多店铺特意装饰了霓虹灯,渲染节日气氛。小区门口的大红灯笼和彩灯也挂起来了,不停地变幻处“春节快乐”。

    空气冷冽而新鲜,冷冷的夜风一吹,英姐的精神也随之一振。一天没出来透透气了,英姐特意多走了两公里,活动活动腿脚筋骨。

    走够了,她随便找了个小店吃了一份砂锅米线,嘱咐老板少一点丸子多一点青菜,米线出来又特意多加了辣椒和醋。这个米线比老周中午要的外卖强,外卖太油腻了,英姐还是吃不惯——他们到底还是吃不到一块儿去。

    第二天,英姐集中力量打扫了老周的房间——曾经也是他们共同的房间。英姐怀疑老周从她离开以后就没有换洗过床单被罩,这些贴身床品灰蒙蒙油腻腻的,又潮又重。英姐皱着眉头一件件撤下来,投进洗衣机,然后也如法炮制,把被褥行李晾晒在阳台上——大过年的,快去去晦气。

    该洗的都洗了,该擦的都擦了,英姐环顾一周,忽然想起来,她自己住的那间小屋,那些床品物件还没洗呢,不禁无奈地笑了。每次都是这样,不管什么事,她总是自动把自己排在最后,如今,都要离婚离家了,这个习惯依然没有改掉。

    记得玲玲小时候动不动就对她唱:好女人沈家英呀,你是一个好女人。那是她和玲玲晚上遛弯时,偶尔听到的一只广场舞舞曲,玲玲收到了耳朵里,动不动就对她唱颂一番。还问她,你是不是就是那种为家庭,为孩子,为丈夫奉献一切的好女人?英姐哭笑不得。

    多少年了,玲玲的童音犹在耳边。她是那种女人吗?也不全是吧,不然怎么会走到这步呢。

    好在,马上是一个人了,以后不用再不情不愿地服务谁奉献谁,慢慢学习以自己为先吧,那也是一门新的功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