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乱世缘
人，总是贪婪的。
小鱼不想死——确切地说，她不想魂飞魄散，但她又不想让莫岁安将她彻底遗忘。
选择权显然并不在她的手上——或者说，这些年来，她从来就没有获得过选择的权利。
她之所以走到如今的地步，全是一双无形的推手在背后从中作梗，而这双手，名叫“时代”，也叫“命运”。
三天，人的生命之中，有无数个微不足道的三天。
但小鱼觉得，那三天却是她有生以来最为充实的三天。
莫岁安带着她逛遍了整个姑苏城，他们恨不得让整座老城的每一处角落，都留下自己曾经来过的痕迹，似乎这样，就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将小鱼的存在从莫岁安的记忆之中抹杀掉。
除此之外，小鱼还做了另一手准备。
也亏得她当年陪同小少爷读书识字，她才得以将自己与莫岁安之间的过往记录了下来，放在信封里，她将信封压在了莫岁安枕头下面。
终于，还是到了分别的日子。
那是个宁静祥和的夜晚，当寒江雪出现在他们的小房子的门前的时候，小鱼如同见到了瘟神一般，紧紧抱住莫岁安的一只胳膊。
莫岁安轻轻抚摸着小鱼的头发，附在他耳边说：“我一定会想起你的！”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在这最后的时刻，小鱼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莫岁安，缓步走向寒江雪，一步一回头。
莫岁安坚定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留恋，他虽然嘴上没再说什么，但他的表情似乎正再一次向小鱼许下承诺。
寒江雪轻轻挽起小鱼的左手，迫不及待地为她刻下了守夜人的刻印。
寒江雪不想这件事情再横生枝节，她竟当着莫岁安的面，为小鱼刻下了刻印——她向来行事果断，本无可厚非，况且她的寿数也所剩不多，也迫切想寻一个继任者。
但是，她太心急了，这么做，无异于在小鱼的心口上狠狠地捅了一刀。
小鱼眼睁睁看着莫岁安的目光从坚定瞬间变得迷茫起来，她只觉得心如刀绞。
这一瞬间，莫岁安脸上的表情异常精彩——他如同被山匪扔到半路的可怜虫一般，茫然四顾。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干什么？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前站着两个漂亮女人，那两个女人似乎都在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他。
他略显紧张地走上前来，却又不敢靠她们太近。
“那个，两位姑娘，你们认得我？”他问。
“我们只是赶夜路恰巧路过而已。”寒江雪面无表情地说，与此同时，她拉着小鱼就走。
小鱼终于忍不住，一边被寒江雪扯着往前走，一边回头对莫岁安喊道：
“安哥哥，记得看信！记得看信！就在你枕头下面！”
一头雾水的莫岁安痴痴地看着两个女人远去，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直到两个女人彻底消失不见，他才猛然间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他之所以产生这样的疑问，倒也并不难以理解。
毕竟，他当初也是为小鱼考虑，才搬到了这里，但小鱼这个人已然从他的脑海之中彻底消失，这一处只属于两人的新居对于他来说，自然也变得陌生。
想到刚刚两个女人的模样，尤其是刚刚那个岁数比较大，穿一身华丽旗袍的女人，莫岁安只觉得自己撞了鬼，急忙向自家方向跑。
他并没有机会看到那封信。
事实上，即便是他看到那封信，小鱼却忽略掉了一个关键问题——与这个时代大多数的底层群众一样，莫岁安不识字。
纵使他拿着这封信向当地的文化人请教，其信中的内容，想必也会给他招来麻烦。
很可惜，他连信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再说小鱼，她虽然已经成了守夜人，但目前也不过是寒江雪的助手。
既然担任了守夜人这个职位，她免不了接触更多的死亡。
见多了他人的生离死别，她心中已然变得麻木，即便如此，她仍然会背着寒江雪，时常偷跑出来，暗中窥探莫岁安的生活。
很显然，莫岁安并没有如同他之前所说的那样想起小鱼，在他二十岁那年，与邻家的一位姑娘成了亲。
婚礼办得很草率，但小鱼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幸福与喜悦。
那种幸福与喜悦，却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当寒江雪出现在她的身后的时候，她恨不得将这毁掉她一切的女人碎尸万段。
1937年，战争无情地席卷了大江南北，日军对老幼妇孺展开了一场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寒江雪与小鱼，作为守夜人，无权干涉人间的秩序。她们只得眼睁睁看着一幕幕人间悲剧在眼前发生，这让小鱼更加痛恨守夜人这个身份。
这期间，莫岁安的父亲与妻子，连同他两个三岁的孩子，均死在了侵略者的屠刀之下。
莫岁安悲痛欲绝，为了向侵略者实施报复，他再一次使用了彩扎秘术。
尸体是战争年代最为充足的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的能力有限，只能创造出一支二十多人的纸扎部队，即便如此，也让侵略者吃尽了苦头。
莫岁安的出格行为惊动了包括寒江雪在内的多地守夜人，他们的态度出奇统一——无论如何，这也算人间秩序的一部分，他们并不打算干涉。
彩扎秘术毕竟属于邪术，对于施术者造成的伤害也极大，因此，在战争还未结束的时候，莫岁安便早早死去。
莫岁安的魂魄不可避免地与小鱼再一次相遇。
变成鬼魂的莫岁安，摆脱了守夜人的规则，在看到小鱼的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那个当年围绕在他身边的妹妹。
一时之间，场面变得十分尴尬。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小鱼，同样的，小鱼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我一定会想起你的。”
在见到莫岁安的魂魄的那一刻，小鱼的耳边还回荡着临别时他说的那句话，宛如昨日。
小鱼并不怪他，她只是再一次将这种恨意，转嫁到了寒江雪的身上。
她眼睁睁地看着寒江雪将莫岁安送入到黄泉巷之中，心中虽然在滴血，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这一次短暂的相逢，两人之间，竟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
在那一刻，小鱼与莫岁安在这乱世中的缘分，终于走到了尽头。
小鱼不想死——确切地说，她不想魂飞魄散，但她又不想让莫岁安将她彻底遗忘。
选择权显然并不在她的手上——或者说，这些年来，她从来就没有获得过选择的权利。
她之所以走到如今的地步，全是一双无形的推手在背后从中作梗，而这双手，名叫“时代”，也叫“命运”。
三天，人的生命之中，有无数个微不足道的三天。
但小鱼觉得，那三天却是她有生以来最为充实的三天。
莫岁安带着她逛遍了整个姑苏城，他们恨不得让整座老城的每一处角落，都留下自己曾经来过的痕迹，似乎这样，就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将小鱼的存在从莫岁安的记忆之中抹杀掉。
除此之外，小鱼还做了另一手准备。
也亏得她当年陪同小少爷读书识字，她才得以将自己与莫岁安之间的过往记录了下来，放在信封里，她将信封压在了莫岁安枕头下面。
终于，还是到了分别的日子。
那是个宁静祥和的夜晚，当寒江雪出现在他们的小房子的门前的时候，小鱼如同见到了瘟神一般，紧紧抱住莫岁安的一只胳膊。
莫岁安轻轻抚摸着小鱼的头发，附在他耳边说：“我一定会想起你的！”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在这最后的时刻，小鱼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莫岁安，缓步走向寒江雪，一步一回头。
莫岁安坚定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留恋，他虽然嘴上没再说什么，但他的表情似乎正再一次向小鱼许下承诺。
寒江雪轻轻挽起小鱼的左手，迫不及待地为她刻下了守夜人的刻印。
寒江雪不想这件事情再横生枝节，她竟当着莫岁安的面，为小鱼刻下了刻印——她向来行事果断，本无可厚非，况且她的寿数也所剩不多，也迫切想寻一个继任者。
但是，她太心急了，这么做，无异于在小鱼的心口上狠狠地捅了一刀。
小鱼眼睁睁看着莫岁安的目光从坚定瞬间变得迷茫起来，她只觉得心如刀绞。
这一瞬间，莫岁安脸上的表情异常精彩——他如同被山匪扔到半路的可怜虫一般，茫然四顾。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干什么？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前站着两个漂亮女人，那两个女人似乎都在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他。
他略显紧张地走上前来，却又不敢靠她们太近。
“那个，两位姑娘，你们认得我？”他问。
“我们只是赶夜路恰巧路过而已。”寒江雪面无表情地说，与此同时，她拉着小鱼就走。
小鱼终于忍不住，一边被寒江雪扯着往前走，一边回头对莫岁安喊道：
“安哥哥，记得看信！记得看信！就在你枕头下面！”
一头雾水的莫岁安痴痴地看着两个女人远去，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直到两个女人彻底消失不见，他才猛然间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他之所以产生这样的疑问，倒也并不难以理解。
毕竟，他当初也是为小鱼考虑，才搬到了这里，但小鱼这个人已然从他的脑海之中彻底消失，这一处只属于两人的新居对于他来说，自然也变得陌生。
想到刚刚两个女人的模样，尤其是刚刚那个岁数比较大，穿一身华丽旗袍的女人，莫岁安只觉得自己撞了鬼，急忙向自家方向跑。
他并没有机会看到那封信。
事实上，即便是他看到那封信，小鱼却忽略掉了一个关键问题——与这个时代大多数的底层群众一样，莫岁安不识字。
纵使他拿着这封信向当地的文化人请教，其信中的内容，想必也会给他招来麻烦。
很可惜，他连信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再说小鱼，她虽然已经成了守夜人，但目前也不过是寒江雪的助手。
既然担任了守夜人这个职位，她免不了接触更多的死亡。
见多了他人的生离死别，她心中已然变得麻木，即便如此，她仍然会背着寒江雪，时常偷跑出来，暗中窥探莫岁安的生活。
很显然，莫岁安并没有如同他之前所说的那样想起小鱼，在他二十岁那年，与邻家的一位姑娘成了亲。
婚礼办得很草率，但小鱼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幸福与喜悦。
那种幸福与喜悦，却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当寒江雪出现在她的身后的时候，她恨不得将这毁掉她一切的女人碎尸万段。
1937年，战争无情地席卷了大江南北，日军对老幼妇孺展开了一场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寒江雪与小鱼，作为守夜人，无权干涉人间的秩序。她们只得眼睁睁看着一幕幕人间悲剧在眼前发生，这让小鱼更加痛恨守夜人这个身份。
这期间，莫岁安的父亲与妻子，连同他两个三岁的孩子，均死在了侵略者的屠刀之下。
莫岁安悲痛欲绝，为了向侵略者实施报复，他再一次使用了彩扎秘术。
尸体是战争年代最为充足的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的能力有限，只能创造出一支二十多人的纸扎部队，即便如此，也让侵略者吃尽了苦头。
莫岁安的出格行为惊动了包括寒江雪在内的多地守夜人，他们的态度出奇统一——无论如何，这也算人间秩序的一部分，他们并不打算干涉。
彩扎秘术毕竟属于邪术，对于施术者造成的伤害也极大，因此，在战争还未结束的时候，莫岁安便早早死去。
莫岁安的魂魄不可避免地与小鱼再一次相遇。
变成鬼魂的莫岁安，摆脱了守夜人的规则，在看到小鱼的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那个当年围绕在他身边的妹妹。
一时之间，场面变得十分尴尬。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小鱼，同样的，小鱼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我一定会想起你的。”
在见到莫岁安的魂魄的那一刻，小鱼的耳边还回荡着临别时他说的那句话，宛如昨日。
小鱼并不怪他，她只是再一次将这种恨意，转嫁到了寒江雪的身上。
她眼睁睁地看着寒江雪将莫岁安送入到黄泉巷之中，心中虽然在滴血，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这一次短暂的相逢，两人之间，竟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
在那一刻，小鱼与莫岁安在这乱世中的缘分，终于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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