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每年的诺奖都会引起广泛关注。普通人感受不到诺奖得主带来的改变，但他们能借此判断未来的走向，产业的变化和股市的走向是普通人也有资格关心的。对于学术圈子里的人来说，这更值得重视，他们需要借此机会确定自己一头扎进去泥坑外面其他人大体也是同等进度，这个方法相当省事。
但今年有些许不同，物理学奖颁发给了气象学家索尼克·多纳尔，引起了极大的讨论，与多纳尔一同出现在众人眼前的还有他的研究成果，高周波场集能理论和对应实验装置的设计图。
-----
在被捕之前，多纳尔就想到会有这一天，同时他很早之前就做好了越狱的准备。因为只是一个研究人员，看管对他很松懈。
这里不是一家监狱，虽然外面的哨兵并不比监狱少，而且经常有人被抓进来，之后一辈子都被关在这里。
但与监狱不同，这里的每一位“囚犯”都携带身体状况传输仪，有人比“囚犯”自己更加关心他们的健康。特别是新来的犯人，很多人一天有四分之一左右的时间用于各种检查。
多纳尔也需要每天接受大量检查。负责他健康问题的医生，很长时间都面对他，双方默契地交流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这几天长了很多见识，我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像现在这样，激动兴奋、紧张、恐惧。我知道，美斯林亚亲手囚禁了自己的科学，而且所有国家竟然都认同这种行为。但当我走到幕后，我发现这是一个超乎我想象的危险的舞台。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担心我的未来，我尽量去掌握我的时间，可那些囚徒正在挣扎，他们手里的锁链泠泠作响，我的疯狂不及他们万分之一。我相信美斯林亚的掌权者们也有类似的担心，这个世界，太危险了！但我已经无法确定，到底谁才是对的。”
多纳尔在他的笔记本上写下这段话，这段文字在摄像头下完成，同时他绝对无法把任何带有可以被解读的信息的单元送出现在他所处的房间，除非他能被放出。
他很有耐心，在不足三十平的房间内，他总有办法给自己找到事情打发掉没有起伏的时间。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写满了算术式，细化到每一个数字。看管给他的娱乐刊物和无法连接互联网的手机反而被弃之如履。
有些笔画十分浅淡，只有在近前才看得清，有些则要加重许多，最郑重的是他写在纸上的，给他的纸和笔都极其有限。他尽量用它们记录必须要记录的东西。
前两个星期，他都这样度过。
这几乎把总务的耐心磨光了。在这里做管事耐心都不好，他们面对的是整个美斯林亚耐心最好的一批人。所以政府经常需要为此地寻找新的工作人员。
“你没有需求吗？十五天时间，你都在做什么？”
“学习和记忆。”
“这里什么都没有，你在学什么？”
“规律。”
“这里的人就像你猜想的一样，都是像你这样的人。你知道吗，最多的一个人一整年都没有说话。从进来到现在也没有见他开过口。到底是能消遣这样长的时间？”
多纳尔平静地等待对方说完。
“你多此一举了，没有人需要你来打探关系。”他没有停下在墙角刻字，他写下的文字并没有晦涩难懂，但词汇之间、语句之间经常没有联系。
“你过虑了，我去年被调职到这里，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到底看管了什么样的一群人…”总务坐在多纳尔的床上，说话时躺了下去。
“我到处找人聊天，也托关系调查你们。但基本上一事无成，就算偶尔有人愿意与我交流，也经常说一些我无法理解的事。但我至少能确定你们的身份了。”
他直起身子，看住多纳尔的眼睛，“你们都是搞科研的。我不知道你们被什么逼疯了，但是你们之中有很大一部分都觉得自己是特别的。你们都很自以为是。”
“不尽然。我行为的目的并不是向世界证明什么。我只是想要权力和地位，荣耀和身份。”
“看来你确实更加特别。我还以为把一件事做到你们这个份上，像你们这样胆大妄为，都需要一些类似信仰的东西来维护。”
“你可以走了。”
“我并没有骗你，我确实好奇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总务说完才离开。
在一间会议室内，十二人围住圆桌而落座。他们之中有几位还身穿实验防护服，以强调身份。
“本次会议讨论对尼克·多纳尔事件的处理。对他的调查还没有结束，目前抓获涉事人员二十六人，包括多纳尔本人。详情在与会资料中已有整理。阅读事件相关说明后，可发表意见。”
…
“有证据证明，他已经将设计图完成，并着手生产。这些产品的去向，资料内并没有说明。”
“资料内未说明者，倶不知去向。”
“与他相关的人都经过调查，这样也找不出来。调查过程中存在阻碍吗？”
“多纳尔社会关系复杂，调查过程受到一定阻力，但大致已经完成，当前结论是，还没有具体产品。”
“我们要讨论的是对他的处置，还是他的危险性？”
“是处置方式，请约翰·莫瑞尔博士发表你对多纳尔的看法。”
一位身穿制服的男士点头回应。他停顿了片刻，翻出他要讲说内容相关的资料。“我认为这个人比之以往的案例更有交流的可能。”
“我们只需要坚持一个原则。你认为要如何开出最低要求满足他？”
“从生平来看，他最想要的应该是荣誉。衰落贵族家庭对过往的经历充满怀念，我们可以由此入手。”
“关键是限制条件。”
“按照之前的方案，坚持原则。”
“我认为还是不能忽略他的攻击性。即使他从来没有表现出反社会性，但短期内我们无法控制他的权限，贸然放任其自由，危险性很高。”
“增加看管严密程度。”
“争取尽快解决这件事，我认为他存在危险性，并且可能即将展现。”说话者抛出资料，已经打开到其中一页。
内容如下：疑似存在体内芯片移植痕迹，芯片反应测试中显示结果为阴性，据解释为，少年时期，人工移植的营养管理芯片…芯片成分疑似残留，经检查为第三代芯片体积，残留物对本体并无影响。
“高强度反屏蔽芯片。”
场面顷刻间安静，主话人沉默片刻后说道：“在本会内拟订条约，在三天内进行谈判。重复进行系统检查，提高监管强度。”
…
“对协议基础进行投票通过。”
唯一的一票否定来自莫瑞尔，他坚持认为，多纳尔没有敌意，并且要求自己作为谈判成员亲自与目标交流。他的要求被通过，但在谈判之前，他需要体外安装监控设备。
谈判当天，莫瑞尔给自己准备了一套休闲款西服，他尽量让自己放松，即使心里其实因为其他人的郑重有些忧心。
出门前他一再确认自己没有遗漏掉缓解气氛的道具，从多纳尔的生平中，他得出对方是一个表面随和，内心强硬、执着甚至死板的人。与这样的人交流，便不能在表面上与其针锋相对。三十多年心理医生的经验告诉莫瑞尔对方的危险更多体现在顽固上，这可以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方式化解。
“亲爱的，你能看看路由器出了什么问题吗？为什么我的手机收不到信号？”夫人的要求来得很突然，莫瑞尔知道如果不好的事件连续发生会影响他的判断能力，所以在那之前，他可以先把这些不难解决的问题清理掉以防“厄运连续”。
他习惯性地在房间内呼唤，“汤姆，检查路由器故障。”
夫人摇头：“连接不上网络，汤姆的检查系统也查不出问题。”
“云数据库无法连接，正在进行离线检查，智能数据库调用中，完成调用，正在对比…检查失败，信息不足。请在连接云数据库后重新检查。”
“用终端共享移动网络呢？”
夫人也摇头：“没有信号。不只是没有网络信号，也没有通讯信号。太奇怪了。”
莫瑞尔皱着眉头走进里房，路由器屏幕上无法连接网络的提示栏让他有些烦心。他尝试拔开接线又插上，又试着拆开路由器，但都自知不会有效果。
这个过程他逐渐理清楚没有信号会带来的不便，心情便愈发烦躁。一声不吭地离开房间，走上大街，屋外比平常多了很多人。每个人脸上都显露焦躁。
“整个小区都出问题了？那就不是运营商的问题。发生了什么？”他想要找人交流，但失去通讯方式把他与所有人的关系都拉开来，距离最近的人，也就是他的夫人对他没有帮助。
“我们可以开车去市中心问清楚发生了什么？”
“你开车去吧，我还有工作。”
夫人认真地看了看他，“没有网络对你的工作不会有很大影响吗？”
“那也得去做。我出门了。”
他知道干在原地等着无法获得改善，还会强化失败的挫败感。立刻把自己放进工作中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
他捏住衣领上的监控器，无法判断它是否还在正常工作。
手动驱车还有些生疏，车子行驶了很长时间才离开城区，整个城区的交通都发生了问题。
到达看护所时他的心想终于结束了。门卫核对了他的照片，并且用扫描仪记录了他的面部特征，进门之后。他感觉到看护所内要比外面安静宁和许多。
色彩单调的建筑风格，加上统一的样式，这里的一切都很平稳，走进来就有自行车从泥土路走上大路的感觉。
每一个房间都有着一样的门和递增的标牌，门上的监控屏幕正处于宕机状态，他们本应该可以显示房间内部的情形。而现在里面与外面隔绝出两个世界。
遵照指引，他走到总务的办公室，轻轻叩门后，门从里面打开。
“你好我是心理医生约翰·莫瑞尔。我预约过今天来处理尼克·多纳尔的事务。”
两人很快就到监禁多纳尔的房门前，莫瑞尔发现总务在行进过程中双眼一直都在正视前方。这给他一个疑问，总务为什么要回避两边单元间？
“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向我们要求。”
“请尽量给我们一个安静的环境。”
“好的。”总务转身离开，莫瑞尔注视他的背影，他笔直地朝前走去，但在后者眼中，他的行动有些许僵硬。
多纳尔对莫瑞尔到来没有意外，他收起在软胶墙壁上刻字的金属笔头。让莫瑞尔坐在桌上，他则自己在唯一的椅子上坐下。
多纳尔：“我们可以慢慢谈。”
莫瑞尔：“或许尽快解决对我们双方都更有利。我身边的一些人都忌惮你会做出一些不当行为。这也是我在今天来的原因。你可能不知道外面因为某些特殊因素发生信号紊乱的问题。多数智能设备都瘫痪了。”
“我知道。强磁爆干扰了区域内几乎所有的电磁信号传输。多数有线连接都受到了影响。还会有一部分生物会受到影响。磁爆对人的心血管功能存在一定伤害。”
“有人对你说过？”莫瑞尔有些不安。
“你是今天唯一一个与我交流的人。但告诉我的也是你。你看起来有些底气不足。类似没有准备就走上讲台的讲师。”床比凳子矮一些，莫瑞尔的身高弥补了这份差距，但想法被猜中依然让他有一种低人一头的感觉。他通过呼吸和暗示的调整让自己恢复平静。
“看来你对心理学也有了解。或许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我希望能获得本届的诺奖，以及物理学相关的多数奖项。同时我要成为劳伦斯大学的荣誉教授。我没有经商的想法，这应该正是你们希望看到的。同时我要求增加政府对格维兹大学的拨款。”
“看来谈判已经开始了，你这些要求我都会记录下来，我也带来了一些政府对你的要求，接下来请让我一一列举。”
“磁爆每多持续一分钟，造成的损失就会增加百分之十九。”
“这与我们的谈判有关系吗？”
“请让我向你解释，磁爆发生的过程。”
莫瑞尔惊恐地起身，他将自己的遭遇联系起来，心情沉落谷底。
“我的研究方向是太阳活动对地球气候的影响，二十余载我一直在观察太阳，并在太阳与地球之间架起一座桥梁。”
“我很喜欢追逐太阳的感觉，这是因为童年时期的经历造成的。请原谅我不做赘述。你应该不了解，太阳热核能量大概十万分之一会转化为磁能，这是一笔数量级可怕的资源，我一直致力于将它利用起来。人类可以操控太阳，并且不需要依靠太阳天然的给予。
太阳的能量的百万分之一制造的天然燃料在冷核时代之前发挥了主导作用，而现在人们的目光正在从太阳燃料的身上移开。”
莫瑞尔想起多纳尔的家族在破产之前一直从事化石能源的开发和运输，也正因此破产，这样的联系让他胆寒。作为心理医生他见过许多因为变故而发生巨大变化的人，这些人眼神和神态都争抢着浮上他的脑海。
“太阳活动有明显的规律，这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被发觉，我尽力总结出其中的规律，这个过程十分繁琐，我所在的实验室的所有研究生、博士生都有参与进来。”
“他们都不知情。他们想不到你的目的是用你们的研究成果要挟政府。”
“教育资源的分配并不公平，我给了许多人值得追逐一生的目标。在发生这件事之后，他们也一样会回来追随我。”
多纳尔：“在学校里，多数人喜欢称呼我为雷神。远古时期的雷神使用闪电惩戒忤逆他的人，这是因为闪电是肉眼可见的，它的存在代表威严。现代的人不惧怕非神秘的事物，但如果让他们失去眼睛。大多数人都会陷入恐慌。”
“你们获得的理论模型存在一些缺口，例如递归放大雷达，我使用了更加复杂的说明方式，以此让你们认为这是一种制造工艺十分困难的设备。实际上雷达并不需要稳定工作，我的目的只是引发一次完全听我指挥的太阳耀斑，雷达是一次性用品，所以它们只需要具备一个足够快的速度，冲向太阳，按照计算到达指定位置，随后爆发就能形成逆向磁波，太阳本身就是一个放大器，除了能量，利用它的信息功能更有意义，这意味着我们正在与它交流。通过一次发射，就能把324架雷达布置在了距离太阳不算远的位置，但我尽力把它们分散到其他气象研究卫星上。所以你们很难发现。”多纳尔的语气平淡，只在提到太阳时，有些骄傲的神色，就好像提起一个了不起的朋友。
“但你处在监禁中，你提早设计好了激活时间？那为什么需要通过我来确认？”
“每一个实验都有意外，我想你更加关注我手里的控制器。我们一起去拿。”多纳尔看向房门，示意莫瑞尔去打开。
“但谈判还没有结束。我们很可能反悔。”
“主动权一直都在你们手里，我只能尽量保护好我自己和我手里的技术。这些就是我使用的递归放大模型其中的一部分，想要利用它的力量需要很长时间的沟通，但不用担心，我已经掌握了与它沟通的规律。就算它因为我的不当之举震怒，我也确定下一次它还会因为受到冷落，告诉我它的秘密。”
“我向上面反映。”
“拿出你特定探员的身份，让总务放我们出去就行了，附近没有高频微波塔，你联系不上他们。提到这个，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的技术走歪了，在冷聚变理论提出来之后就有征兆。在能量方面我们不欠缺什么。为什么中微子、引力波这些已经确定的事物到现在都还没有被用来构建我们的社会？”
但今年有些许不同，物理学奖颁发给了气象学家索尼克·多纳尔，引起了极大的讨论，与多纳尔一同出现在众人眼前的还有他的研究成果，高周波场集能理论和对应实验装置的设计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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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捕之前，多纳尔就想到会有这一天，同时他很早之前就做好了越狱的准备。因为只是一个研究人员，看管对他很松懈。
这里不是一家监狱，虽然外面的哨兵并不比监狱少，而且经常有人被抓进来，之后一辈子都被关在这里。
但与监狱不同，这里的每一位“囚犯”都携带身体状况传输仪，有人比“囚犯”自己更加关心他们的健康。特别是新来的犯人，很多人一天有四分之一左右的时间用于各种检查。
多纳尔也需要每天接受大量检查。负责他健康问题的医生，很长时间都面对他，双方默契地交流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这几天长了很多见识，我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像现在这样，激动兴奋、紧张、恐惧。我知道，美斯林亚亲手囚禁了自己的科学，而且所有国家竟然都认同这种行为。但当我走到幕后，我发现这是一个超乎我想象的危险的舞台。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担心我的未来，我尽量去掌握我的时间，可那些囚徒正在挣扎，他们手里的锁链泠泠作响，我的疯狂不及他们万分之一。我相信美斯林亚的掌权者们也有类似的担心，这个世界，太危险了！但我已经无法确定，到底谁才是对的。”
多纳尔在他的笔记本上写下这段话，这段文字在摄像头下完成，同时他绝对无法把任何带有可以被解读的信息的单元送出现在他所处的房间，除非他能被放出。
他很有耐心，在不足三十平的房间内，他总有办法给自己找到事情打发掉没有起伏的时间。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写满了算术式，细化到每一个数字。看管给他的娱乐刊物和无法连接互联网的手机反而被弃之如履。
有些笔画十分浅淡，只有在近前才看得清，有些则要加重许多，最郑重的是他写在纸上的，给他的纸和笔都极其有限。他尽量用它们记录必须要记录的东西。
前两个星期，他都这样度过。
这几乎把总务的耐心磨光了。在这里做管事耐心都不好，他们面对的是整个美斯林亚耐心最好的一批人。所以政府经常需要为此地寻找新的工作人员。
“你没有需求吗？十五天时间，你都在做什么？”
“学习和记忆。”
“这里什么都没有，你在学什么？”
“规律。”
“这里的人就像你猜想的一样，都是像你这样的人。你知道吗，最多的一个人一整年都没有说话。从进来到现在也没有见他开过口。到底是能消遣这样长的时间？”
多纳尔平静地等待对方说完。
“你多此一举了，没有人需要你来打探关系。”他没有停下在墙角刻字，他写下的文字并没有晦涩难懂，但词汇之间、语句之间经常没有联系。
“你过虑了，我去年被调职到这里，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到底看管了什么样的一群人…”总务坐在多纳尔的床上，说话时躺了下去。
“我到处找人聊天，也托关系调查你们。但基本上一事无成，就算偶尔有人愿意与我交流，也经常说一些我无法理解的事。但我至少能确定你们的身份了。”
他直起身子，看住多纳尔的眼睛，“你们都是搞科研的。我不知道你们被什么逼疯了，但是你们之中有很大一部分都觉得自己是特别的。你们都很自以为是。”
“不尽然。我行为的目的并不是向世界证明什么。我只是想要权力和地位，荣耀和身份。”
“看来你确实更加特别。我还以为把一件事做到你们这个份上，像你们这样胆大妄为，都需要一些类似信仰的东西来维护。”
“你可以走了。”
“我并没有骗你，我确实好奇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总务说完才离开。
在一间会议室内，十二人围住圆桌而落座。他们之中有几位还身穿实验防护服，以强调身份。
“本次会议讨论对尼克·多纳尔事件的处理。对他的调查还没有结束，目前抓获涉事人员二十六人，包括多纳尔本人。详情在与会资料中已有整理。阅读事件相关说明后，可发表意见。”
…
“有证据证明，他已经将设计图完成，并着手生产。这些产品的去向，资料内并没有说明。”
“资料内未说明者，倶不知去向。”
“与他相关的人都经过调查，这样也找不出来。调查过程中存在阻碍吗？”
“多纳尔社会关系复杂，调查过程受到一定阻力，但大致已经完成，当前结论是，还没有具体产品。”
“我们要讨论的是对他的处置，还是他的危险性？”
“是处置方式，请约翰·莫瑞尔博士发表你对多纳尔的看法。”
一位身穿制服的男士点头回应。他停顿了片刻，翻出他要讲说内容相关的资料。“我认为这个人比之以往的案例更有交流的可能。”
“我们只需要坚持一个原则。你认为要如何开出最低要求满足他？”
“从生平来看，他最想要的应该是荣誉。衰落贵族家庭对过往的经历充满怀念，我们可以由此入手。”
“关键是限制条件。”
“按照之前的方案，坚持原则。”
“我认为还是不能忽略他的攻击性。即使他从来没有表现出反社会性，但短期内我们无法控制他的权限，贸然放任其自由，危险性很高。”
“增加看管严密程度。”
“争取尽快解决这件事，我认为他存在危险性，并且可能即将展现。”说话者抛出资料，已经打开到其中一页。
内容如下：疑似存在体内芯片移植痕迹，芯片反应测试中显示结果为阴性，据解释为，少年时期，人工移植的营养管理芯片…芯片成分疑似残留，经检查为第三代芯片体积，残留物对本体并无影响。
“高强度反屏蔽芯片。”
场面顷刻间安静，主话人沉默片刻后说道：“在本会内拟订条约，在三天内进行谈判。重复进行系统检查，提高监管强度。”
…
“对协议基础进行投票通过。”
唯一的一票否定来自莫瑞尔，他坚持认为，多纳尔没有敌意，并且要求自己作为谈判成员亲自与目标交流。他的要求被通过，但在谈判之前，他需要体外安装监控设备。
谈判当天，莫瑞尔给自己准备了一套休闲款西服，他尽量让自己放松，即使心里其实因为其他人的郑重有些忧心。
出门前他一再确认自己没有遗漏掉缓解气氛的道具，从多纳尔的生平中，他得出对方是一个表面随和，内心强硬、执着甚至死板的人。与这样的人交流，便不能在表面上与其针锋相对。三十多年心理医生的经验告诉莫瑞尔对方的危险更多体现在顽固上，这可以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方式化解。
“亲爱的，你能看看路由器出了什么问题吗？为什么我的手机收不到信号？”夫人的要求来得很突然，莫瑞尔知道如果不好的事件连续发生会影响他的判断能力，所以在那之前，他可以先把这些不难解决的问题清理掉以防“厄运连续”。
他习惯性地在房间内呼唤，“汤姆，检查路由器故障。”
夫人摇头：“连接不上网络，汤姆的检查系统也查不出问题。”
“云数据库无法连接，正在进行离线检查，智能数据库调用中，完成调用，正在对比…检查失败，信息不足。请在连接云数据库后重新检查。”
“用终端共享移动网络呢？”
夫人也摇头：“没有信号。不只是没有网络信号，也没有通讯信号。太奇怪了。”
莫瑞尔皱着眉头走进里房，路由器屏幕上无法连接网络的提示栏让他有些烦心。他尝试拔开接线又插上，又试着拆开路由器，但都自知不会有效果。
这个过程他逐渐理清楚没有信号会带来的不便，心情便愈发烦躁。一声不吭地离开房间，走上大街，屋外比平常多了很多人。每个人脸上都显露焦躁。
“整个小区都出问题了？那就不是运营商的问题。发生了什么？”他想要找人交流，但失去通讯方式把他与所有人的关系都拉开来，距离最近的人，也就是他的夫人对他没有帮助。
“我们可以开车去市中心问清楚发生了什么？”
“你开车去吧，我还有工作。”
夫人认真地看了看他，“没有网络对你的工作不会有很大影响吗？”
“那也得去做。我出门了。”
他知道干在原地等着无法获得改善，还会强化失败的挫败感。立刻把自己放进工作中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
他捏住衣领上的监控器，无法判断它是否还在正常工作。
手动驱车还有些生疏，车子行驶了很长时间才离开城区，整个城区的交通都发生了问题。
到达看护所时他的心想终于结束了。门卫核对了他的照片，并且用扫描仪记录了他的面部特征，进门之后。他感觉到看护所内要比外面安静宁和许多。
色彩单调的建筑风格，加上统一的样式，这里的一切都很平稳，走进来就有自行车从泥土路走上大路的感觉。
每一个房间都有着一样的门和递增的标牌，门上的监控屏幕正处于宕机状态，他们本应该可以显示房间内部的情形。而现在里面与外面隔绝出两个世界。
遵照指引，他走到总务的办公室，轻轻叩门后，门从里面打开。
“你好我是心理医生约翰·莫瑞尔。我预约过今天来处理尼克·多纳尔的事务。”
两人很快就到监禁多纳尔的房门前，莫瑞尔发现总务在行进过程中双眼一直都在正视前方。这给他一个疑问，总务为什么要回避两边单元间？
“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向我们要求。”
“请尽量给我们一个安静的环境。”
“好的。”总务转身离开，莫瑞尔注视他的背影，他笔直地朝前走去，但在后者眼中，他的行动有些许僵硬。
多纳尔对莫瑞尔到来没有意外，他收起在软胶墙壁上刻字的金属笔头。让莫瑞尔坐在桌上，他则自己在唯一的椅子上坐下。
多纳尔：“我们可以慢慢谈。”
莫瑞尔：“或许尽快解决对我们双方都更有利。我身边的一些人都忌惮你会做出一些不当行为。这也是我在今天来的原因。你可能不知道外面因为某些特殊因素发生信号紊乱的问题。多数智能设备都瘫痪了。”
“我知道。强磁爆干扰了区域内几乎所有的电磁信号传输。多数有线连接都受到了影响。还会有一部分生物会受到影响。磁爆对人的心血管功能存在一定伤害。”
“有人对你说过？”莫瑞尔有些不安。
“你是今天唯一一个与我交流的人。但告诉我的也是你。你看起来有些底气不足。类似没有准备就走上讲台的讲师。”床比凳子矮一些，莫瑞尔的身高弥补了这份差距，但想法被猜中依然让他有一种低人一头的感觉。他通过呼吸和暗示的调整让自己恢复平静。
“看来你对心理学也有了解。或许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我希望能获得本届的诺奖，以及物理学相关的多数奖项。同时我要成为劳伦斯大学的荣誉教授。我没有经商的想法，这应该正是你们希望看到的。同时我要求增加政府对格维兹大学的拨款。”
“看来谈判已经开始了，你这些要求我都会记录下来，我也带来了一些政府对你的要求，接下来请让我一一列举。”
“磁爆每多持续一分钟，造成的损失就会增加百分之十九。”
“这与我们的谈判有关系吗？”
“请让我向你解释，磁爆发生的过程。”
莫瑞尔惊恐地起身，他将自己的遭遇联系起来，心情沉落谷底。
“我的研究方向是太阳活动对地球气候的影响，二十余载我一直在观察太阳，并在太阳与地球之间架起一座桥梁。”
“我很喜欢追逐太阳的感觉，这是因为童年时期的经历造成的。请原谅我不做赘述。你应该不了解，太阳热核能量大概十万分之一会转化为磁能，这是一笔数量级可怕的资源，我一直致力于将它利用起来。人类可以操控太阳，并且不需要依靠太阳天然的给予。
太阳的能量的百万分之一制造的天然燃料在冷核时代之前发挥了主导作用，而现在人们的目光正在从太阳燃料的身上移开。”
莫瑞尔想起多纳尔的家族在破产之前一直从事化石能源的开发和运输，也正因此破产，这样的联系让他胆寒。作为心理医生他见过许多因为变故而发生巨大变化的人，这些人眼神和神态都争抢着浮上他的脑海。
“太阳活动有明显的规律，这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被发觉，我尽力总结出其中的规律，这个过程十分繁琐，我所在的实验室的所有研究生、博士生都有参与进来。”
“他们都不知情。他们想不到你的目的是用你们的研究成果要挟政府。”
“教育资源的分配并不公平，我给了许多人值得追逐一生的目标。在发生这件事之后，他们也一样会回来追随我。”
多纳尔：“在学校里，多数人喜欢称呼我为雷神。远古时期的雷神使用闪电惩戒忤逆他的人，这是因为闪电是肉眼可见的，它的存在代表威严。现代的人不惧怕非神秘的事物，但如果让他们失去眼睛。大多数人都会陷入恐慌。”
“你们获得的理论模型存在一些缺口，例如递归放大雷达，我使用了更加复杂的说明方式，以此让你们认为这是一种制造工艺十分困难的设备。实际上雷达并不需要稳定工作，我的目的只是引发一次完全听我指挥的太阳耀斑，雷达是一次性用品，所以它们只需要具备一个足够快的速度，冲向太阳，按照计算到达指定位置，随后爆发就能形成逆向磁波，太阳本身就是一个放大器，除了能量，利用它的信息功能更有意义，这意味着我们正在与它交流。通过一次发射，就能把324架雷达布置在了距离太阳不算远的位置，但我尽力把它们分散到其他气象研究卫星上。所以你们很难发现。”多纳尔的语气平淡，只在提到太阳时，有些骄傲的神色，就好像提起一个了不起的朋友。
“但你处在监禁中，你提早设计好了激活时间？那为什么需要通过我来确认？”
“每一个实验都有意外，我想你更加关注我手里的控制器。我们一起去拿。”多纳尔看向房门，示意莫瑞尔去打开。
“但谈判还没有结束。我们很可能反悔。”
“主动权一直都在你们手里，我只能尽量保护好我自己和我手里的技术。这些就是我使用的递归放大模型其中的一部分，想要利用它的力量需要很长时间的沟通，但不用担心，我已经掌握了与它沟通的规律。就算它因为我的不当之举震怒，我也确定下一次它还会因为受到冷落，告诉我它的秘密。”
“我向上面反映。”
“拿出你特定探员的身份，让总务放我们出去就行了，附近没有高频微波塔，你联系不上他们。提到这个，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的技术走歪了，在冷聚变理论提出来之后就有征兆。在能量方面我们不欠缺什么。为什么中微子、引力波这些已经确定的事物到现在都还没有被用来构建我们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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